第七章 风起青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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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正是酒楼内人最多的时候。这声痛叫几乎将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了过来。
出事的桌上一共三个人。两男一女。疼痛的是女子,面色惨白,按住腹部不住呻吟。她的两个同伴似乎会点治愈术,荧白色的光团自掌中升起,照在那女子身上,越来越亮,却完全不见效果。女子的疼痛非但没减轻,反而连四肢都痛得痉挛起来,脸色由白转青,冷汗如黄豆般往外直冒。
看样子不象中暑,倒象急腹症,且快要疼痛性休克了。
顾晓揣摩着病情,心里有了几分底,却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多管这闲事。
急腹症就算放在现代也是个重症,多数要立刻手术的。单凭她那点三脚猫,能治得了吗。搞不好再被反咬一口就冤了。
然而那终究是一条人命,拖不起,先不说医馆离此地甚远,就算即时赶到,只怕也救不了吧。
接触到谢白云冷冷的眼神,心中突然一定。罢了,债多不愁虱多不痒,这女人就是自己最大的麻烦,跟她一比,什么都是小菜。
分开人群,走上前去:
“我学过医,让我看看。”
女子的随从也已看出不对,正焦急无措之际,顾晓这声宛如天籁,忙不迭腾出个位置给她。
顾晓在病患身侧蹲下,先翻看了一下女子的眼瞳,又简单地在她腹部按了数下,心中已然确定。抬起头,看向两个随从:
“可以治。但要先撤掉她身上的防护壁。”
“什么,你是谁,凭什么……”
“闭嘴。”较年长的那名男子还算冷静,喝止住同伴的疑问,沉稳一礼,“明雪公子身畔,岂有俗人。夫人若肯施以援手,我等求之不得。大恩不言谢,夫人请。”
随着男子繁复如抽丝的手势,一道蓝光自病痛女子身上泛起,一闪而没。旁边已有人发出低低的惊呼。顾晓并不明白这是什么,却能感觉到适才阻止她探查的障壁已经消失。
从怀中掏出几个小卷轴,顾晓默念咒语,将它们展开。小小的光芒象七彩糖果,一个接一个地飞上半空,再依次消融进女子体内。
四周起了窃窃的语声,随着光点的纷飞,由低到高,由惊讶到不屑,渐渐发出一片嘘声。
顾明雪眉毛一竖,眼光冷冷向周围一扫,似乎就要发作。顾晓讪讪地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再多等一刻。
一团混浊不清,黄绿相间的事物蓦地出现在空中,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后,落到准备好的碗里。顾晓取碗手中,低头看了看,目中露出一丝惊讶,但还是什么话都没说,放了个火球卷轴,瞬间将碗中之物焚烧怠尽。
女子仍在低声呻吟,却不再蔌然颤抖。缓弱的声调里,更多的是疲惫,而非痛楚。
到了此刻,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确是被顾晓治好了。
再转过头来时,顾晓对上的就是满楼惊奇、敬佩、不解的目光。
心里还是有点小小得意的。特别是看到谢白云也为之神情微变时。然而顾晓聪明地没有将情绪表露在外。她仅是笑了笑,拉住顾明雪,就想离开,却被先前那名年长的男子拦下。
对方眼中满是感激,向她恭身一礼:
“在下柏海,代我家主人谢过夫人相救。不知夫人可愿随我等回府一叙。”
“下次吧。”顾晓淡笑避让,并不放在心上,“你家主人并无大碍,回去休息调养就行。我们却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没有人喜欢被一整楼刺探好奇的目光包围。这是人之常情,柏海也不勉强,让出通道:
“夫人过谦了,改日必当登门重谢。”
救人不是坏事,但所有逛街的兴趣在这之后却都荡然无存了。
顾晓长叹一声,怏怏地打道回府。一路上,顾明雪不住以疑惑的眼神打量她,顾晓好整以暇,只装作不知。心里却在想,所谓名医,高就高在他的神秘,一旦花样说破,还有什么好拿出来炫的。
不过她还是高估了顾明雪的耐心。
才进屋,顾明雪就屏退下人,喊住顾晓,不让她回房:
“倒底那是什么病?你为什么能治好她?那些明明都是三流魔法吧?”
”这个……我又不会魔法啦……“
顾晓眼珠四下乱看,只望找到一个逃走的契机。却被顾明雪一把抓住肩膀,拎到面前,狠狠地道:
”别想跑。快说,否则要你好看。“
”公子,注意你的风度,风度……“顾晓大叫,挣扎半天不见成效,只好放弃抵抗,老实道,“本来我还以为是胆结石……其实那个女人是胆道钻蛔啦,没什么大不了的,拿出来就好。说真的,有魔法可用就是方便,在我们那里只好开刀手术了……”
“什么叫胆道钻蛔?”
顾明雪还是不肯罢休,非逼顾晓详细解释一遍不可。可怜顾晓给他左拎右搡,头都昏了,还要负责事无靡细的解说。
偏偏明雪公子对前所未闻的事物又抱存极大的好奇,顾晓口舌费尽,最终被他折腾得有气无力,奄奄一息,再三求饶:
“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在谢白云面前全力捧你的场,好不好?你就放过我吧。”
顾明雪脸上微微一红,随即恢复了落落大方。如清泉般的美眸斜斜一瞥,嗔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人家是真的喜欢你,不成么?难道你讨厌我?”
“不敢不敢……不,我是说你这么漂亮,我哪里可能会讨厌你……”
面对如此凶悍美人,顾晓岂敢有半点违抗念头,连迭声地否认。蓦然一抬头,这才发现两人纠纠缠缠中,距离已靠得极近,顾明雪几乎就贴在她身上。
美人近在咫尺,含嗔带恼,风情何止万种,顾晓一时大脑发热,脱口而出:
“你要是敢让我亲一下,我才信你说的是真的……”
话一出口便惊觉不对,很难猜出下一步这蛇蝎美人是会拿自己下锅还是煎汤,立刻拔腿就跑,却被人揪住衣领一把拉回,耳边传来调侃带笑的低语:

“跑什么,你这只小胆兔子……”
下巴被人一抬,两片柔滑细腻的唇就落到了顾晓的嘴上。顾晓惊得全身僵住,一动也不敢动,又觉察出对方的舌尖已毫不客气地越过界来,在自己口内翻转挑动,那份香甜绵软,挑逗诱惑……简直连圣人都要为之拜倒。顾晓脑中嗡地一声,紧绷的弦断了。不由自主地迎了上去。
直到胸前一凉,顾晓才算是清醒过来。定睛一看,不由脸红过耳。原来两人不知何时已翻滚到了床上,四肢纠缠,衣衫凌乱,各自肌肤上都多出不少红红紫紫的斑痕,令人一望便可想见那份热情。
而她更是衣襟大开,仰躺在床上,任由顾明雪眯着眼,伸指划弄那片肌肤。见她抬头,也不移开,反而低头一咬,同时抛了个妖艳入骨的媚眼过来。
天啊,地啊……躯体上和精神上双重的刺激均如过电一般,顾晓已经分不清哪种更要命了,只知道她已经完全不能动弹。她终于体会到了古人所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滋味。这样倾国倾城级别的祸水,就算明知他要杀人,被他杀的人也必是不愿挣扎,只求片刻**的。不过……
顾晓骇然想起,眼前这人跟谢白云不是一对无双璧玉,天造之合么。自己糊里糊涂在中间插一脚,可算是怎么回事。顾晓啊顾晓,你什么时候,落到做个第三者,卑鄙小人,跳梁小丑……的地步了。
猛地大叫一声,顾晓象被火烧着一样窜了起来,又象后面有鬼追着似的,头也不回地逃出了房间,其势之快,就连敏捷如顾明雪者,一下子也没来得及反应。
“嘿,小女人……”
顾明雪躺在床上,笑了起来。他的确是一时兴起,逗顾晓玩玩的,却想不到这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好玩,滋味嘛,也还不错。
顾晓呯地一下把自己投进巨大的浴池里。池中的泉水带着冷澈的寒意,瞬间包围住她的全身,顿时,所有的沸热,烦躁,不安……全都消得一干二净。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顾晓动也不动,象条死鱼一样泡在水里。
夫子日三省其身。她好象也有必要反省一下了。在这场乱七八糟的戏码里,她倒底做了些什么,陷得有多深。难道她的本意不是暂时找个地方吃饭就好吗?这个世界的人和事,跟她又有什么相关呢?
她问自己,顾晓,你是不是喜欢上顾明雪了?
摸着心回答,没有。或许那张脸确实令人目眩,但说到底,这个世界终究象是跟她隔了一层纱。人也如此。
人类固然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生物,但有些观念却是根深蒂固的。那方方面面的习惯,加起来,就成了一个人的根。而她的根,两年已过,仍旧与这里的土壤貌合神离。
如果不能回到她的世界,那就去找一块面朝大海的土地,春暖花开,远离人群,自在独居。
这是她开初的想法。而直到如今,这想法也未曾变更。
看来,赚钱攒私房的步骤要加快了。至少得在顾明雪回到谢白云身边之前,做好离开的一切准备。
话说谢白云那女人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主,今日更是眉眼带煞。所谓的误会澄清,那是同类之间才有的事,于她,那些贵族大概还不耐烦听吧。而顾明雪那厮更是指靠不上的。就凭他的手段狠辣,心思莫测,翻脸赛过翻书,届时柔情蜜意中,帮枕边人来对付她都大有可能。
正在心中盘算沉思,肌肤上忽然传来柔柔暖意。顾晓回过神,惊觉雷一正拿着丝巾,默默地替她擦拭背后的水珠。
要是放在以前的世界,顾晓绝对有理由尖叫出声,叫色狼也好,叫有流氓也成,说不定还会给对方来几招断子绝孙的阴狠腿法,这都是正当防卫。但在这里,她什么也不能做,还要装得若无其事,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正常的……
一边拼命给自己洗脑,一边不自在地用双臂掩住前胸,顾晓努力地维持镇定:
“我不是说过,我洗澡时不用旁人侍候吗?你……快出去,让我自己来吧。”
雷一不答,仍然一下下在她肌肤上擦洗。顾晓觉得自己的皮肤都快要被他擦破了,不由惊恼:
“雷一?你干什么?好痛!”
动作骤停。平淡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家主独钟谢白云一人。”
“我知道啊,那又怎样。”
“以前他们斗气时,家主也曾找过别的女人。”
顾晓颤了一下,听出了点不妙的兆头。
“后来她们都被谢白云干掉了?”
“不,是公子动的手。其实她们与公子之间,至多饮酒论诗而已,并无肌肤之亲。”
一阵寒悚。顾明雪你竟比我想象中还强。蛇蝎美人四个字正如为你量身打造。无意识地拔了拔水,顾晓深深地叹了口气,没精打采道:
“谢了,要有那一天,劳驾你替我收尸吧。”
景物骤然颠倒,身体打横被人抱起,就这么**地丢在榻上。紧跟着压上来的是火热,结实的身躯。
连呼吸也是滚烫的。
“做我的人。不会死。别想一个人逃开。”
说完,狂热,激昂,有如暴风骤雨般的吻就落了下来。顾晓的挣扎在这样的高手面前完全不值一晒。她被反拗成一个予取予求的姿势,只能无助地在对方身下颤抖与喘息。
雷一的唇移开向下,差点被窒息的顾晓终于有了深吸一口气和说话的机会。
试图放出最柔和的语调:
“等一等,雷一,你这样我很痛……你说的一个人逃开,是什么意思?”
“我是你的血契者。”
顾晓一愣:
“什么意思?”
最后一个字的音调陡然拔尖,形成一个颤音。雷一正在轻噬她胸前的唇舌加了点劲,满意地又听到几声媚意入骨的呻吟,这才松开那朵嫣红,顺便放松对她的拑制,慢慢道:
“你在计划逃跑。一个人。我能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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