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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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听什么回答?师傅舍不得你,师傅不能抛下你。然后声泪俱下肉麻兮兮的痛诉师徒情深?抱歉,你师傅没那么伟大。你刚刚也听到了,我中了『四月丹』的毒,毒发在即,我抛下你跑掉也没用,只好勉为其难作次好人,至少想办法救救你了。敌兵毕竟在移动,不可能没有破绽。只要找到包围圈的薄弱处,我就带你冲出去。咦,你没在听我说话?」猛然间,发现李忻恬口中念念有词的正在发呆。李显推他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来,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直直望着我,紧咬着下唇,片刻眼睛便湿润了。
李显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定然是自己中毒的事情了。其实他这么爱惜生命的人又何尝不担心了?只是担心又有何用?拿出师傅的气度,李显安慰他道:「别担心,好在这里离孟陵不远,等我们脱了困,我就闯去唐门找解药。」
李忻恬点点头,擦干眼泪,道:「这个『四月丹』我听说过。」
「噢?」于是李显不耻下问道,「你听说过?毒发?是什么症状?」
李忻恬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以前听大内侍卫闲聊时说的,这种毒药之所以叫『四月丹』,是因为每到月圆之夜发作,共有四次。第一次毒发在丹田,会化去中毒者所有的内力。」听到这里,李显点点头。难怪楚逸岚敢不带兵士前来,想必是以为他武功已失。李忻恬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第二个月圆毒性会由丹田顺着经脉融入周身,然后。。。」
「等一下,你刚刚说第一次毒发在丹田?」李显忽然打断了李忻恬,问道,「可是丹田中先是一悸,继而如无数牛毛细针乱刺,又痛又麻?」
李忻恬钦佩的望着李显:「原来师傅也知道这种毒,比徒弟知之更细。也对,你原来是皇帝,而我是王爷。现在你是师傅,我是徒弟。本来你就应该比我知道的更多嘛。」
「多谢缪赞,不过我确实没听说过。」李显弯下身去,豆大的汗珠顺着面部曲线流了下来,滴落尘土,后面的话开始断断续续,「我知道。。是因为有实际。。。经验。。。」
李忻恬抢上一步扶住了李显的肩膀,惊乱,恐慌,关切,种种表情在月色下分外清晰。颤抖的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忽然,他张开双臂,紧紧把李显拥在怀中。他的表情从李显的视线中消失了,眼泪继而滴落在李显的背后,湿润了他的衣衫。
内力开始不受控制的散溢出丹田,散功的痛楚让李显只能紧紧咬住下唇,勉强压抑住几乎脱口而出的呻吟。身体在痛苦中麻木了,意识却在此时分外清晰起来。抽泣的声音不断侵入耳中,他在为谁而哭?为了毒发的师傅,或是前途未卜的自身?无所谓了,现在的李显只能感觉到,从他相拥的怀中传来的人体的温暖。十一年了,母后死去的十一年中,再也没有人这样拥抱过他了。可笑的是,如今给他这份感动的人,竟是当年杀母仇人的儿子。
突然,李显奋力推开李忻恬,直视着他正哭的难看的面孔,说道:「别哭。。。我不会。。。让你有事。。。也不会。。。让这十一年的功力白白浪费。。。现在。。。我就把。。。所有的功力。。。都传给你。。。」
「师傅。。。」李忻恬张大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晶莹的泪珠兀自挂在眼角。
嘎吱。。。嘎吱。。。
木轮碾过地面传来刺耳的尖叫声,吵醒了熟睡的李显。感觉身体在颠簸中移动着,他抬手掀开车窗帘的一角,耀眼的阳光便泻了进来。他叹了口气,放下了窗帘,片刻的光亮消失了,宁静扩散在四周的昏暗之中。
背叛。。。无奈。。。别离。。。痛苦。。。无力。。。
昨晚的一切好像一场噩梦。天已明,梦却迟迟不醒。
毒发功散的时刻,李显痛下决心,将全身功力输入了李忻恬的体内。运使之法早已传过他,自此以后,李显十一年练就的功力便属于另一个主人了。与其两个人同归于尽,活下一人就还有一线希望。
李显轻抬手臂,阵阵酸痛顺着指尖传来,虚弱又疲惫,就如昨晚传功完成之时。那时,他浑身虚脱的躺在地上,看着李忻恬盘膝行功,引导体内的功力归入丹田。好一会,他终于睁开眼睛,昔日顽皮的双眸中已多了份内敛的光华,四射的神采。踏着沈痛的脚步,他走到李显身边,让李显把头枕在他的腿上,默默垂泪,盈眶的眼泪顿时模糊了他眼中的光亮。虽然有些犹豫,李显还是把当初他的姐姐,荣华公主托自己送信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听了,片刻的恍惚,却没有只字片言的责怪。李显又把自己藏下最后那页以暗号密码写成的信件的地点细细告诉了他,叮嘱他日后去取,或许对他有所帮助。李忻恬点着头,还是没有说话,一双手扶起李显的身体,让他的上半身靠在他的怀中。李显不喜欢这个姿势,严重有损他身为长辈的尊严。不过又不得不承认,这比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要舒服的多了。
透过洞口,可以清晰的看到不断移动着的万千火把,如点点繁星铺散在黑夜中,蜿蜒连绵。黑夜是最好的掩护,李显催促着李忻恬从火把最少的那一侧速速下山逃走。他迟疑再迟疑,泪水再次涌出,最终还是听从了劝告。他们彼此都没有说「再见」,因为不知道此一别能否再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李显的世界再次沈入了孤寂之中。
天色将明的时候,楚逸岚的人寻到了睡的正香的李显。听说,引他们发现此处的正是他的鼾声。
那一刻,李显睁大眼睛期待着楚逸岚气急败坏的表情,落入眼底的却是含着一丝惋惜半分柔情的神态。害他至此的罪魁祸首又何必装出这样的慈悲来?
「你很。。。果决。。。」他轻声说着,「中了『四月丹』的毒的武林高手你不是第一个,可是能毫不犹豫的将一身功力传与他人的你却是第一个。」
李显直视着他的双眼,想从中挖掘出多一点失败和挫折感来满足自己的恶兴趣。结果却失望了。李忻恬最终从楚逸岚手指间逃跑了,为何他的眼中映入的却只有自己的身影?李显漠然道:「柔情感化计我已经领受过一次了,阁下若是足够聪明就不必再白费力气,亲自出马使第二次了。李忻恬逃去哪里了我不知道,知道也不会说。」
刚刚略带悲伤的笑容转瞬而逝,下一刻出现在楚逸岚脸上的是以往熟悉的狡诈笑容,轻柔的嗓音再次被肉麻的嬉笑取代。比起刚才失常温柔的楚逸岚,恢复了原状的他反而令李显安心。
「李忻恬小小孩童,手中无兵无权,跑就跑吧。凭这个是打击不到我的,阿离。」楚逸岚虽然口中说的轻松,可是能让他无功而返,李显的心中随之涌起了一丝报复的快意。
「没有了武功,这下你可从我身边跑不走了。来,阿离,我们回京了。」楚逸岚俯下身,竟然用抱女人的姿势来抱李显。无力反抗的李显只得恼火的任由他抱着自己步出山洞。洞外,刺目的阳光洒落大地,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李显仰望着碧空万里,心底一片茫然。他自问也算是通达人情世故,深悉人心险恶,为何却偏偏看不透楚逸岚的举动为何?
忽而,行进的马车停了下来,拉回了李显的思绪。车门打开,楚逸岚抱着水和食物钻了进来,招呼道:「来吃点东西,待会我们再继续赶路。」李显一言不发的接过食物,他却无意出去,坐在身边笑盈盈的看着李显。真是严重影响胃口。尽管如此想着,肚子却无视主人的反感消化了所有的食物。
吃喝完毕,李显抹抹嘴,继续躺下阖目休息。一直如件大摆设般摆在一旁的楚逸岚突然开口问道:「阿离,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回京吗?」
我当然想知道。不过通常别人提出这种问题,就是在等待着对方会问道「为什么」。可惜李显从心底不喜欢让他如愿,于是干脆清楚的答道:「不想。」
低沈的笑声传来,即便阖着眼睛李显也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刚刚吃完饭,实在不想浪费食物让自己作呕,于是李显强行从脑海中驱散了这幅肖像图。才想着碰了这个软钉子的楚逸岚总该乖乖离去或是大发雷霆吧,一只手指却覆上了他的唇,顺着唇线的线条慢慢抚摸着。
「好美的唇。」楚逸岚赞道。
一股恶寒油然而生,李显啪的打落了他的手指,睁开眼睛瞪视着对方,不待他开口大骂,眼前一张英俊的脸孔在不断靠近中迅速扩大,终于温热润湿的双唇吻住了他,灵动的舌撬开了齿间双贝,轻轻舔舐着,热情纠缠着,不断求索着。剎那间,眼前一片眩晕。猛然回神,李显对准他的唇狠狠的咬了下去,血腥的味道顿时弥漫在彼此的口腔中。
「你做什么?」如一只警觉的猛兽,李显怒气冲冲的瞪着他。旋即又即后悔,不过是一吻而已,最多是反胃半天,又不会少块肉,何必于此时激怒他?人在屋檐下,活命要紧。想到这里,愤怒减了半分。
楚逸岚擦擦唇边的血迹,挑挑左眉,却没有发怒。瘪瘪嘴,他嘲弄道:「当然是接吻了。别装傻了,我绕了这么个大圈子,费劲心思把你弄到手带回京,不是为了这个还能为何?难道弄你回去当厨师吗?」
李显抚抚自己的脸颊,实在想不出自己的容颜如何能吸引到这位楚大公子。对于这样恬不知耻的要求,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楚逸岚一人能说的如此悠然自得,理所当然。流落江湖,他早已断了复位之念,一心只求与世无争,平静度日,不想却竟被霄小暗算于先,无耻锁囚于后,剎那间,心中又恨又怒。想他李显毕竟曾是一国之君,王室之后,岂受他区区阴谋篡位的楚逸岚如此要挟!
强压着临近爆发的怒气,李显低沉着嗓子,道:「我既落在你手中,你要杀便杀,可是休想如此羞辱于我。」
「羞辱?我没有啊。」楚逸岚一脸的状似无辜,「我楚逸岚容貌出众,手握天下,如此英雄少年你就不动心吗?你当然会爱上我啦。。。」他看看李显一脸的不屑,改口道:「好吧,如果你爱上我,我们这就是两情相悦,怎么能说是羞辱呢?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目不识宝,不肯爱上我,那也应形容我为一往情深啊,羞辱一词从何说起?」
「就从你刚刚那番恶心之极的话说起。」李显冷冷的道。
楚逸岚倏忽收起了嬉皮笑脸的嘴脸,双目如两点寒星居高临下的望着李显,语气中透着说不出的坚决:「羞辱?没错,就算我羞辱你,你又能如何?你武功已废,身中剧毒,落在我手里,就只能任我处置。何况以我的地位容貌,能看上你算你的福分。否则,你以为自己现在还有性命在吗?」才说完这几句话,他忽然又嘻嘻一笑,柔声说道,「阿离,你刚刚又怒又恨的眼神真是让人着迷,我这么喜欢你,你却看我不上,真是让我伤心欲绝啊。」
「好啊。」李显接话道,「那就请阁下立刻自绝吧,我乐观于旁。」
「好一个无情之人哪,不过就连你对我这不冷不热的态度我也喜欢。」
变态,自虐狂,神经病。李显在心底暗暗骂着。
「看你这个样子,我倒不忍心强迫于你了。不过你身上剧毒未解呢,一月之后便又要发作了。你若是不答应我,我可是不会给你解毒的。」

「阁下这种行为似乎就称之为强迫。」
「你也可以不顾性命的拒绝我啊。」楚逸岚笑的甚是得意,似乎笃定对方不会拒绝。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可是第一,楚逸岚并没有只字词组明确说过,只要李显答应了他,他便会将解药奉上。第二,就算他说了,李显也绝不相信。综上所述,这桩很可能赔了自己又折命的买卖李显是不会和他作的。直直的望着他的脸,李显拉长声音说道:「那好,我——不答应。」
楚逸岚的俊颜阴了一下,再阴了一下,忽然转为晴空万里,绽放出阳光灿烂的笑容:「好,太好了。阿离你拒绝人的样子真是太帅了,不愧是我看上之人。我此生所遇之人,除一个人之外,阿离你是第二个能拒绝我楚逸岚之人。倘若你乖乖就范,说不定我吃干抹净也便没了兴趣,如此傲然,才不枉我这一番大废周折。」
「怎么,尊贵如楚丞相也对猫捉老鼠的游戏感兴趣?」李显挑衅的看着他。
「由得你随便说吧,你莫担心,我素来不喜用强,自然也不会用恃强以武力迫你,离下次毒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且耐心等你的答复。」终于,楚逸岚退出了狭小的车厢,留下一室的静寂。只听的车外一声清脆的「出发」声传来,身下的空间又开始了晃动中的前进。李显的目光定定的落在车顶中央,不知不觉中唇边露出了恨然的笑容。等我的答复?好,楚逸岚,你耐心的等吧。我李显的性命自己会保全,何需靠出卖自尊活命。
不知不觉,李显唇边浮起冷冷一笑。以血还血,无极不用,这些幼时太傅们所教的话语又浮上心头。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李显没了武功,却决不会乖乖任人摆布折辱。
忽而,眼前浮现出楚逸岚对自己说着「一见钟情」的柔情模样。虽然明明知道那假装出来的情话中难有真心的成分,却是许多年来,第一次听到别人对他说着「喜欢」,不由得还是片刻失神。淡淡伤感,终究归于苍凉一声叹。
世事无常,人情狡诈,不过如此。除了被杀的母后,他还能从何处期翼获取一份真诚无欺的爱呢?
贪图尽快赶路,结果当晚一行人错过了宿头,只得露宿野外。马车不止一辆,楚逸岚却偏偏要挤在李显那辆车中睡。车厢虽然宽敞,可也只能刚刚容下两个成年男子并排仰卧。李显实在不想和这「脸皮功」深厚的楚逸岚挨身同睡,只得靠在车厢壁上闭目歇息。那抢了他睡觉地方的人,却毫不在乎,睡的甚是悠然,直恨的李显咬牙。
刚刚朦胧睡去,却忽然听到楚逸岚一声梦呓。侧耳倾听,叫的却是「阿离」。
「阿离。。。」
他在叫的是自己?
「你为什么看不上我?当初我比不上那个男人。。。如今我已权倾天下。。。」
李显伸手推醒他,问道:「阿离究竟是谁?」
楚逸岚似醒非醒:「自然是你了,阿离你问这个作什么?」
李显冷笑道:「你当我是傻瓜吗?我可不记得和你有什么『当初』的往事?也不知道你比不上的那个男人是谁?」
楚逸岚一呆,随即醒悟:「我说梦话了?」他叹口气,忽然又不正经的笑道,「听我梦里叫别的男人的名字,阿离你是不是吃醋了?好生可爱。」
李显又气又怒,暗悔不该招惹这只狐狸。他索性不答,漠然闭上双眼,隔绝了所有的影像。耳边,只有楚逸岚的声音持续传来。
「静坐无聊,倒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谁在静坐?我是在睡觉!」
楚逸岚故意忽略了李显的回答,执意作着打扰别人入睡的乌鸦。
「从前有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年公子,他少年英雄,又是武林世家出身,身为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
「你就直说是你好了,何必作此惺惺之举。」李显打断他讥讽道。
「那是八年前的事情,那年我十七岁,约了几个朋友去洛阳游玩,恰逢洛阳花会,便一起去了赏花。花会上的年轻姑娘很多,花枝招展的,同去的几个朋友顾不得赏真花,左顾右盼的只顾赏人。似我这般风流人物,胭脂俗粉焉能入得我的眼?于是走开了一个人赏花。在人群中走着走着,突然被一个身影吸引了视线。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娇艳无比的牡丹花旁,那个清雅脱俗的人亭亭玉立,如同一朵秀丽典雅的白芍药,分外的醒目。我一时竟看的呆了,只是傻傻的站在原地,痴痴的望着。」
李显原以为楚逸岚又是说些无耻下流的玩笑,没想到他竟讲起了初恋故事,心中想着,不知是位什么样的女子,竟引得楚逸岚这种色狼动了爱恋之心。他突然有了兴趣,便耐心听了下去。
「看了好一会,我才突然醒悟,美人当前,此时不去亲近,更待何时?我才要走上前去,却来了一个膀阔腰圆的大汉,将手环在了美人的腰间,美人回首,轻轻柔柔报以莞尔一笑。我才知道,美人已是名花有主。」
「可是我却不肯就此死心,花会散后一路跟踪他们,想要查出美人的来历。没想到他二人都是轻功卓绝的习武之人,发现有人跟踪之后,居然毫不费力的就摆脱了我。咦,你冷笑什么?是想笑我轻功不好,还是想说我活该?」
李显答道:「我可什么都没说,这些都是你自己说的,那看来是没什么错了。」
沈浸在初恋感伤中的楚逸岚似乎没有和他逗嘴的兴致,继续着自己的故事。
「我对那超凡脱俗的美人却是一见钟情,不能死心。而后我动用枫叶山庄所有的势力,到处寻找美人的下落。皇天不负有心人,过了一个月,终于有了消息。来回报的人说,在苍岚山附近发现了他的踪迹。而且,他在山里收养了一个小男孩,每月中都有几天会到这里来。」
听到这里,李显猛地张开了眼睛,深沈的眸子中火光一闪而现。原来楚逸岚在说的人并非什么女子,而竟是他的养父,那个不知姓名不知年龄不知容貌的神秘男子!
楚逸岚的唇角绽出狡猾的笑容,冲淡了美丽的初恋故事中的感伤之情。
「于是我一边守在苍岚山下的小镇中,一边派人调查那个男孩的来历,期望从他身上知道些关于美人身份的线索。没想到我刚刚开始调查,第二天美人便主动来找我,出现在了我所住的客栈之中。他说,要我停止追查那个男孩的事情,作为回报,他愿告知我他的姓名身份。」
李显的心提了起来,多年来关于养父的疑问始终萦绕心中,如今答案终于呼之欲出了。
可是楚逸岚却在此时停了下来,蹭到李显身边,把身体紧挨着他,骄柔出一副温柔到恶心的嗓音:「阿离,你冷不冷?不如坐到我怀里来,我抱着你,这样会比较暖和。然后我再慢慢给你讲。」
李显冷然一笑,说道:「你不用吊人胃口了,你不说,我也能猜到。这人必是个当时的你惹不起也弄不到手的人物,而且你答应了他绝不泄露他的身份给任何人,对不对?」
阴谋破产,楚逸岚反而施展出『我是无赖我怕谁』厚颜功来,笑道:「不愧是吾之解语花,真是深知我心。知晓了那人的来历后,我着实懊恼颓丧了一阵子,慢慢的也就只能无奈丢开,却又不能完全死心,只能四处收集些与那人面貌相似之人,聊慰相思罢了。」
「一年前,我得到消息,当年的那个小男孩进京来了。初开始我也并没在意,直到『迎客来』酒楼一会,我才猛然发现你的眉眼俨然和他竟是如此的相似。」
李显讥笑道:「他是我养我长大之人,又不是我生身父亲,如何会相似?更何况我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你这种谎话说的有什么意思?」
楚逸岚注视着李显,缓缓摇摇头:「要说容貌自然是不如他娇媚多姿,不过眉眼间确实很是相像。我听说,宠物都会像主人,难道是这个原因?」李显哼了一声,心里却在捉摸着那人的来历,问道:「阿离是不是那个人的名字?」
楚逸岚痞痞的一笑,却不答话。看他的神情,李显心中已经肯定了七八分。阿离。。。离。。。猛然间想起一事,脑中灵光一闪而过,难道那人就是。。。
可是李显并没有把心中猜想的答案说出来,既然从楚逸岚这里得不到验证,也就没必要告知他自己的猜测。楚逸岚却并未发觉他的心思,只是继续叙述着:「初次一见,我不过为你二人容貌之相似所震。及至你来了枫叶山庄,我的眼睛便不由自主的追逐着你的身影,你和他自然有许多不同,不似他那般楚楚动人,却又有种不羁尘俗的独特。我内院之中自是不乏美丽姬妾,单说那容华公主何尝不是个绝色?待到与你相比,才发现这些昔日收藏竟是空洞得乏味,再没一人能有你这般宁静如流水,淡泊似浮云般的气质。似这样一颗散发温润光华的夜明珠,我又怎舍得放手?只是阿离你武功太好,难以强留。何况那段日子又正值鱼死网破的生死关头,我也顾不上这些,更出不得乱子。只好想办法先骗你离开,再用些手段把你弄回来。」说着,他抓起李显的右手,笑嘻嘻的放在自己胸前,「喜欢你这件事我却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绝无虚言。不信,你便来摸摸我这急速的心跳。」
「你就不能正经些。」李显挥开那只色狼之爪,冷然道,「阁下故事编够了,我也累了。我要休息,不要再来吵我。」
「难得我这般对你坦诚相待,剖心挖腹,情意绵绵。。。」一口气罗列了几十个成语,楚逸岚又夸张的一叹,做出一副怨妇般的模样,才继续道,「你却还是不肯信我。」
李显侧目冷笑:「你要是和我异地而处,这么一番『深情的情话』,你信吗?」
楚逸岚却毫不在意,嘻嘻一笑:「说来说去,你还在怪我给你下毒的事。若是为讨你欢心,我本该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状,不过今晚我既已破例和你说了这许多心里话,不妨再多说一句。怪只怪你武功太好,我放在身边怎能安心?那日『迎客来』一见,我就已知道,你不是个慕恋繁华富贵之人,对我又似是没什么好感,我这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未必能吸引得你自愿留在身边。」修长凤目闪过一丝狠绝狡诈之色,「偏偏我这人自小有个毛病,看上眼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弄到手。留着你的武功,日后也是麻烦。以后你跟着我,自然吃穿不愁,无人敢欺,又要武功来作什么?」
继而,楚逸岚迅速又换上了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花花公子式嬉笑面孔:「我正正经经的和你说了这许多实话,你还不信么?太也让我伤心欲碎了。看在我一片痴情份上,宝贝儿,你就从了我吧。」
初开始李显还在琢磨着他破天荒的一通感情自白究竟有什么目的?这一番话中,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听到最后这几句,见了他一副无赖面孔,却又忍不住勃然大怒。自己定是疯了才去听他的胡言乱语,说到底,他也不过因自己与初恋之人面貌有几分相似,图着一时新鲜,便使出下流手段弄回去**些时日罢了。想及自己堂堂皇室之后,却被人当作男宠般侮辱,更觉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显本是性情平和冲淡之人,极少发怒。只是不知为何,却每每被这楚逸岚轻易的便挑拨得怒火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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