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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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天天重天,
白云里面有神仙。
神仙本是凡人做,
只怕凡人心不坚。
神佛鬼怪之论自古有之,然其论缥缈诡异,多存于民间巷尾传闻,更臆测多多,有之、无之,究竟难以评判。
世间本来无魔,修佛修道者莫不是抱着救世渡人、解脱自己的初衷念头,只是这六欲红尘、迷离世界,纷来攘去,即进得来又怎么轻易出得去,多少天才绝艳只因为着了一点欲念,染了尘埃,失去本念,沉沦陷溺,坠入魔道难以自拔。
人之六欲,千古雄关,天大地大,又有几人走得出来?
因圣成魔,自古大哀,只是这看不到尽头的天人之路,究竟吸引着无数俊杰前仆后继,因此魔道大昌,正道沦亡。
本故事就是由一个懵懂质朴,不知世情的小和尚十方开始,一切因由,且听细细道来。
雪花漫天狂飘,“咔嚓”从雪幕间钻出两个高大身影来,狂风挟着雪花扑至,尚未及身,自动分开,绕过他们向后抛去。
两人驻足雪幕,举目四望,原来是两个出家的和尚,身上灰布衲衣整洁如新,满天风雪好像跟他们毫无干系似的。
“呼”又高又胖的大和尚吐出一口热气,对身边老和尚道:“九月飘雪,方丈师兄,天气搞怪,师尊也搞怪,这冰天雪地里,哪儿去找寻刚足月的孩子?要有孩子也早冻僵冻死了。”
长眉善目的方丈双目微闭,两只长耳垂噗噗抖动,狂风呼呼,长长僧袖亦在风中扑扑急抖,豁地张眼,指向西南道:“那边,方证,”
“阿弥陀佛,”方证胖大身体拔起,临空跨前几十步,禅杖大力**脚下积雪,以他们为中心,十丈方圆范围被无形力量阻隔,让出一片空旷天地。
两僧同时吸了口冷气,只见面前密密麻麻布满了狼头,一直蔓延至雪海深处。
方证心头一震,力量屏障立即告破。
方丈五指光芒淡亮,“大悲天龙,般若波罗蜜多。”一个金光闪闪卐字飘起,风雪被卐字托住,停滞在空中。
面前景象更加开阔,遍地狼目幽幽闪烁,无一只嚎叫,排成狼海,望不到边际。天气极度寒冷,不知多少已被冻死,可这些凶悍的生灵毫不挣扎,只是静静趴卧。
怒风在卐字上徘徊,是什么束缚了它们,让这些凶猛野兽甘愿等待死亡?两僧相望一眼,隐隐恻然。
几片雪花突破防御,旋转飞落,两僧站立凝神倾听。突地,他们听到了一声咆哮,穿越风云,降临大地,狼群波动起来,由远及近海浪般掀动。
方证情不自禁吞了口口水,怯然叫道:“古怪,师兄,绝对有古怪。”
“快退!”
方丈也感受到群狼之后遥遥逼迫过来的庞大力量,摘下项间一百零八颗罗汉念珠,手中捏起法印。方证按住法杖,淡淡宝光包围身体,他们同时用上金刚伏魔心法,如被大风吹起,向后飘退,眨眼拉开十几丈距离。
成千上万双碧目幽幽仅是跟随他们,它们在等待什么?难道深处藏有什么?
方丈叫道:“等一等,师弟。”
方证也看出不对,脸色发白道:“咦,师兄,难道它们要摆鸿门宴?”难怪他们迟疑,面前狼群分出一条宽阔道路,好像在邀请他们进去。
方丈手中念珠佛光闪烁,踏步上前道:“留在这里,随机应变。”方证迟疑了一下,叫道:“师兄,我跟你去。”抢上几步与他并肩而行。
方丈微笑侧目看他。方证一挺身,大声道:“方证生下畏惧心,若不能化解,将来一定再劫难逃。师兄,今趟我无论如何一定要跟随着您。”

方丈合十微笑:“阿弥陀佛,师弟终于悟了,只此一念已经胜过从前。”
遍地野兽已不足一洒,两僧身心俱至金刚无畏境界,并肩穿越狼海中通道,向前行了几十丈,忽见一只通体银白的巨狼横卧在雪地中。
他们望着银色巨狼,银色巨狼也看着他们,神情就像高高在上的王者,不言语,已足震撼。
“你们终于来了。”
方证心头一跳,不知为何突地听到这样一句话,脸色立刻变了,银狼没有说话,精神竟破进他金刚无相心境,引发共鸣,这感觉实是诡异。
方证虽极力避免畏怯心,但这一刻他还是露出破绽,忍不住怯然望向身边师兄。方丈面含微笑,但目光显然不在银狼身上。
师兄在看什么?
方证移目过去,在巨狼身下发现一个赤身露体,正酣然入睡的足月小孩。
巨狼冷冷威严的眼光再次掠他们,缓缓站起,强烈气势再次拔高。方证背后生出寒毛,法杖九个铜环叮当撞响。
方丈又喧了声佛号:“阿弥若佛!”可手中宝瓶印始终未发出。
银狼一转身,不理严阵以待的他们,慢悠悠走了,狼群随它衔尾而去,眨眼间走得干干尽尽。
方丈身上重若千斤的压力陡然消失,额角现出汗粒,方证后背早被冷汗浸透,两条腿竹竿一样颤抖。
白雪纷纷扬扬,一切又落入朦胧白色之中。
只是呜呜咽咽的风鸣声,在魂不守舍的方证耳中忽变得十分诡异,他莫名生出一种感觉:难道,这天地在为谁哭泣?他侧脸沉思,“好冷!好冷!”从不曾感受过到的风寒,冻得他打个激灵。
“呀呀”一阵哭声传来,孩子显然被冻醒了。
方证忙抢上前将地上的孩子抱在怀里,只看了一眼就呆住,这个孩子他……他竟然生着一双红宝石似的澄澈眼瞳,孩子在怀里哇哇大哭,挣扎着不肯让他抱。
“给我,”方丈伸手接过孩子,说也奇怪,孩子到方丈怀里立刻就不哭了。
方证大摇其头:“奇怪!奇怪!”凑脸过去,赞道:“好漂亮的眼睛。”伸手想去摸孩子。
孩子躺在方丈怀里也好奇瞅着方证,晶莹眼睛中映出方证面容,“咯咯”,孩子张开没牙的小嘴,发出轻笑。
方证不觉裂开大嘴:“呵呵。”孩子两只小手在空中挥舞,方证也伸出大手在空中乱抓,禅杖脱手重重砸在脚上,他竟全无感觉。
“一切相,皆非相,心中无相,何处着相。”
轰,方证心中一震猛然醒了,冷汗淋漓惊叫道:“师兄,我是怎么啦?”一瞬间他仿佛回到童年,再没其它感受,仅剩快乐,无边无际的快乐,似乎西方极乐净土也不过如此。
方证不敢再直视孩子,斜瞥着空中挥舞的小手,若有所思。
他终于明白自己着了尘念,一念破,百念生,既然意不能守,数十年禅功终于付之东流。两行眼泪从方证脸上滑落,他以后的禅路难行了……
方丈小心翼翼怀抱着孩子,仔细端详。孩子正将一只小手放在嘴中吮吸,似乎留意到方丈注视着自己,五根小手指轻轻握住方丈右手拇指,咯咯轻笑。
瞧着孩子纯真无邪的小脸,方丈露出慈悲笑容,道:“老僧不知你因何而来,但相见即是缘法。”
正是:今日一笑缘,他朝身相还。本来无牵挂,只因一念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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