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暗夜中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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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点了点头,他坐到沙发上,不甘心地盯着那价值不菲床垫和被子,它们是那么柔软丝滑,不像他们从开始旅行以来就一直接触的普通旅店硬邦邦的床铺,有时甚至需要露宿在野外
【殿下他难得舒舒服服睡上一觉……】他宠溺地看着深陷在柔软宽大的床垫里的那个人,他的金发蜿蜒在一大堆枕头上,【以前也是这样,行军床也不怎么舒服,外面炮火纷飞,帐篷里也睡不好。】
——“唉,别念啦,回头问赌场把这床被子买下来,反正咱们现在是贵宾,不差钱。”

弗雷没吭声,他在门和窗口布下了一些防御入侵的小法术,靠在沙发里闭上眼睛开始休息,手中的武器仍然随时戒备着。我原本想询问他的那个幻觉是什么,但是刚想开口问,又觉得现在不是正确的时机,我可不想让谈话盖过任何细微的动静。
房间里熄了灯,唯一能照明的只有透过窗帘洒在屋内的细碎月光,繁茂的棕榈树婆娑的树影随着夜风在厚软的地毯上摇曳着。
一片寂静中,只听得到凯尔轻轻的呼吸声,我感觉到这个身体此时内心的宁静,几乎要觉得弗雷已经睡着了。直到……从窗口投射进来的银蓝色月光被橘红色晕染,而此时距离日出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认为有人在客房区域放了一把火。
弗雷觉察到了这个异状,迅速来到窗前,他发现其实火离开这里很远,但是夜晚的藏宝海湾全部熄了灯,那丝橘红色的光异常醒目地在底层那些房屋的后面吐露着火舌,滚滚的浓烟如同一朵黑色的乌云笼罩了街道,让人看不清这场火是从哪里烧起来的。

在火场和旅店中间还隔着一排房屋,底层的火绝对不会烧到位于中层的蓝色猫眼赌场,但是我和弗雷都被一个场面吸引住了视线,连呼吸都几乎停滞——在这排屋顶上,有两个身影正踏在瓦片上用武器互相攻击。火光从他们的侧面而来,勾勒出一条橘红色的边缘线,他们的大半个身体都沉浸在黑色的阴影中。
乌黑的弯刀迎上了银色的匕首,它们飞快地掀起凛冽的攻势,刺向对手握刀的手腕,那令人惊叹的速度让我几乎以为对手要被刺中了,但是银色的匕首毫不逊色,它们总能用精妙的角度将弯刀挡开,另一把匕首立刻凶狠地反击。
而乌黑的弯刀也从来没有让对方的反击得逞,它们的主人灵巧地移动着脚步,弯刀画出一道圆弧化解了匕首的刺击,与此同时他用旁人难以跟上的速度再次欺身上前,将左脚从对方的两腿之间探入勾住了对手此刻较靠前的左脚脚后跟,弯刀再次大力斩击。对手从容地用一把匕首去挡,被弯刀上的力量逼得不得不后退,但是他想要移动的左脚被勾住动弹不得,整个人失去平衡往后倒去,所有的重量都集中在右脚的脚跟上。
在这样一场与高手的对战中,出现如此巨大的失误代价就是死,但是一切并未如我想象的一般结束。地上的人并未急着站起来,他灵巧的用匕首迎击敌人从上方而来的进攻,乌黑的弯刀交汇着合力往下刺击,似乎急于想结束这场战斗,但是对手等待着,等到刺客的身体因动作而微微下沉的时候,他一脚踢在对方的肚子上,将他蹬了出去,旋即迅速爬起来。

“文森特!”弗雷轻声惊呼,他也不想让文森特因为自己的缘故惹上了这么一个强大的对手。
激烈地打斗让对手的发辫被打散,一头银色长发浸染着橘红色的火光。
加百利和文森特一样身穿一套黑色紧身皮甲,斗篷在旋身时抖开,她迅捷的身手和打斗的时候凛冽的攻势让我竟然以为这是个男人。
然而加百利并未能够全身心投入眼前的战斗,她时不时地观看远方的火势,一边招架着黑色的双刀一边退向街道,忽然她以一记圆弧形挥击逼得文森特退开一步,并且拔出藏在腿旁的一把飞刀射向后者。文森特轻易地挡开暗器,却发现她已经跑到屋顶边缘,跳到一根居民区晒衣服用的粗绳上,轻盈的脚步一点都没有迟疑,顺着绳子跑向对面的房屋。文森特追了上去,刚才的那把飞刀耽误了他几秒钟时间,这点时间足以让加百利跑到了街对面的屋顶上。他随即也跳上绳子,刺客良好的平衡感让他几乎一点都没有摇晃。
加百利回头望向文森特,她无心恋战,更像是急于向着火的地点跑去。现在她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甩掉文森特,还有一个是尽快杀了他脱身。本来加百利有充足的时间斩断绳子阻止刺客的靠近,但她没有这么做,相反,她似乎是在等待,她想让他跟上她。

这是她的游戏,她似乎爱上了这场在弯刀和匕首的锋芒之间的死亡之舞,他们在藏宝海湾参差不齐的屋檐和街道之间追逐着,终于全都消失在街道转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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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加百利并没有杀他的意思,而且文森特也不会愿意有人为了帮助他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而介入他的战斗,但是真的可以不管他吗?
背后响起一阵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弗雷惊觉地回过头,他看到凯尔从床上坐起来,正卷着被子寻找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
“我饿了。”凯尔朝桌上指了指,“还有蛋糕吗?”
他担忧地望了一眼窗外,“你刚才就吃了不少了,怎么还饿?”
“拿来再说。”
他小心地用一小张纸托着蛋糕送到凯尔面前,但是凯尔心不在焉伸手去接,明明放稳了的蛋糕却忽然倾斜,啪的一下掉到了地上。

“帮我捡起来。”凯尔很快命令道。
弗雷无奈的叹了口气,俯下身去,凯尔又说道,“它滚到床底下去了,你要看仔细了。”
蛋糕明明掉在床旁,凯尔却说是滚到床底下去了。
弗雷并未贸然提出疑问,他撩起床单,朝床底下看去。床底下没有任何东西。
弗雷不解地抬起头,询问地看着他。
“就在靠近你的床脚边,看到了吗?”凯尔有力的目光让弗雷明白他仍然演着自己的角色,正在暗示自己注意某样东西。
他再次埋头下去,果然发现床脚下压着一小团银白色的东西,它牢牢地垫起床架以取得这张床的平衡——原本四条床脚中有一条比其他的短那么一小节。
我立刻辨认出了这团银白色的物体——一小块尚未熔炼过的秘银矿石。

“是的,我看到了。”但是矿石被床的重量紧紧压住,一时半会弄不出来。秘银是山脉的珍宝,其价值仅次于瑟银,几乎每一个能工巧匠都为之着迷——他们会用作坊里最坚固的橱柜、箱子收置它们,并且在上面加上大锁和机关,以防窥伺。
可是,这么稀有的珍贵金属就这么随随便便拿来垫床架了,这会让多少工匠暴跳如雷?地精的确富有,但他们宁愿花大力气找工匠用上好材料修好床架,而不是拿秘银去垫。
“这个房间……”凯尔也趁机趴到床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音量说,“这房间住过半人马!”
四周万籁俱静。
静得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房间里似乎有一道雷电缓缓地划过,弗雷脆弱的心灵遭受了五雷轰顶般的冲击,也许他和我一样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一个半人马站在赌桌前的样子。

“你没事吧?”凯尔又一次紧张起来,“你刚才……吓坏我了。”
“我很好,”弗雷同样轻声说道,“真的。”
“你确定?”
“别乱想了,”弗雷微笑了一下,“为什么说这是半人马呆过的地方?”
“还记得我们在贫瘠之地的半人马帐篷里发现了什么吗?和这个完全一样,我刚才就发现了。”
“你说什么?”
——“弗雷,这是真的,”我连忙提醒他,“那天你睡着了,是我发现的。”那天摸进半人马营地寻找科特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半人马这种生物从来不敢兴趣的小块秘银矿,几乎每个帐篷都有一两块。
【知道了。】弗雷的反应也算快了,旋即改口,“哦,是了,我想起来了,的确是一样的。但是你可以放心,他们不会放半人马进来……”
“等等……”凯尔盯着洒落在地上的橘红光芒,“这是什么?”他立即从床上跳起来,推开窗子。

那场大火仍然在燃烧,虽然赌场离得很远,但是还是可以听到轻微的骚乱声和呼喊声,黑色的浓烟中已经掺杂了另一股微弱的白色烟雾——已经有人在试图用水灭火。
“那个方向……”凯尔皱着眉,僵硬地转头看着身边的人,“那不是我们曾经逗留的医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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