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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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阳天已成为内阁弟子,如今他已脱离欧阳辰居,并跟随欧阳辰学习一元功更深妙的功法。然而这半年来阳天过得并不好,游蒙之行马马虎虎,金刀不知所踪。回到飞阳阁后却又发现方文定竟失踪了。
一问之下,原来那日欧阳辰居、方文定与欧阳连双三人快马赶回飞阳阁,不料遭山贼伏击。那些山贼并非普通山贼,个个身手不凡。方文定为让欧阳辰居带走重伤昏迷的欧阳连双而留下断后,至今杳无音讯。阳天听后几欲与欧阳辰居动手,后终为欧阳连双所劝解。
这日,飞阳山下一棵树上,阳天正靠在树枝上望着渐渐下落的夕阳,怔然出神。他虽不相信方文定会轻易死掉,但也不知他到底会在哪里。几个月来他已把飞阳阁内阁借机探了个遍,仍未发现小洁的踪迹。他突然有些自嘲,若当初掳走小洁者不是飞阳阁之人,那自己拼命这么多年岂不成了笑话。
一名青年来到树下,恭敬道:“阳师兄,阁主有急事找你。”
阳天扫了一眼,认出是欧阳辰的贴身小厮欧阳连莫,遂站起来道:“我知道了,这便回去吧。”言罢,跳下树来,两人一起向飞阳山走去。
行至内阁入口处,欧阳连莫停了下来,对阳天施礼道:“阳师兄,抱歉。”
阳天点点头,表情平静地任由欧阳连莫将他眼睛遮上,随后欧阳连莫拉着阳天一步一步小心地向山道上行去。
不错,尽管阳天已是欧阳辰名下弟子,却仍不得自由出入内阁。阳天痛骂老狐狸之余也只能无奈接受。他有次妄想偷偷揭下眼布,不想立刻被人发现扔下了山。滚过百余座石阶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因此阳天也只能老老实实。
飞阳阁内阁大殿后殿,欧阳辰正端坐席上细细品茶,而他下首则坐着一名身披官服的年老黄门。这时阳天走进来,欧阳辰笑道:“天儿,来见过大内黄总管。”
阳天行至那黄门前行礼道:“下官见过黄总管。”那黄门满面惊异,忙站起来边打量阳天边回礼道:“小人不敢当。阳大人年轻有为,又为赤烈侯所看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岂是小人所能比?”
阳天亦是笑笑,随后行至欧阳辰身后站住不动。欧阳辰笑着将一切看入眼中,端起茶轻抿一口道:“黄总管所托之事,合适人选已到。你看劣徒阳天如何?”
那黄门双手抱拳道:“有阳大人保镖自是极好,但还请阁主莫要吝啬高手,皇子大婚,可是震动天下的大事。”
阳天立于一旁虽满头雾水,却也没问,只等之后欧阳辰再与他解释。欧阳辰与黄总管两人谈笑一阵,黄总管便离去了。欧阳辰轻声道:“天儿。”
阳天行至欧阳辰面前,躬身道:“阁主。”
欧阳辰看着残茶似出神般,良久方说道:“当今赤烈侯欲迎娶欧阳连双,一路需人护卫前往天献。你与赤烈侯交好,这次便由你带人前去,你看可好?”
阳天低头看不到表情,只是恭敬答道:“阁主。天儿本领低微,亦无甚威望,怎能带领队伍?”
欧阳辰闻言轻笑道:“天儿斩杀游蒙三神将之二,冰神之名一时无两。论威望你已是年轻一辈翘楚,怎会无甚威望。至于本领低微?你已到了天辅脉的顶峰,在飞阳阁中,除本座与三神通外已无人能敌得过你。两项条件皆已满足,天儿莫要过谦。”
阳天仍是低头道:“如此天儿愿护卫连双师妹前往天献。只是路途遥远,颇有凶险,还望阁主派出高手帮助天儿。”
欧阳辰似早已想到,站起身道:“本座会让玄女与你同去,怎样?”
阳天此时方才抬头坚定道:“阳天定会护得连双师妹安全抵达天献。”
“如此甚好。你回去准备下,后天便出发。”
“是!阳天遵命!”
……
阳天来到欧阳连双住处,欲将喜讯告知她。哪知却发现欧阳连颜站在那里犹豫不决地转来转去。阳天与尹天风相处多日,早非昔日那无知小子,同时亦明白了欧阳连颜对他确实有着一种复杂的情愫,但绝不是尹天风与欧阳连双那种。因为连颜的情相比之下复杂甚多。阳天也明白欧阳连颜肩上责任太多,因此并不想与她纠缠。但此时两人已互相看到,转身离开未免太过冷漠。而欧阳连颜则惊讶地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阳天向他走近,仿佛呆住了一般。
“连颜你是否不舒服?怎么这般魂不守舍?连双在吗?你怎不进去?”阳天尽量做得与以前一般,似热实冷地对欧阳连颜问道。
欧阳连颜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似幽怨道:“天弟你现在见到我都不叫姐姐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阳天苦笑一声,轻声道:“连颜姐,你可知连双在哪?”连颜姐虽也带个姐字,却没有姐姐那般亲热。欧阳连颜自然也是听出弦外音,又听他再次问起连双,知他不愿与自己多做纠缠,遂强笑道:“连双似乎在慧姑姑那,要晚上才能回来。”
阳天点头谢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欧阳连颜眼中几乎要流出泪来,慌乱中拉住阳天衣袖道:“天弟今天还有别的事要办?”
阳天回头望着那倾国倾城的容色,奇怪道:“没有了,怎么?”
听到阳天没事,欧阳连颜的秀眉顿时散开,眼波流转突然又蹙眉说道:“我近日心里很苦。你若没事,能陪我走走么?”
阳天闻言心中微震,细细看着欧阳连颜,发现自己实在无法拒绝她,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看到阳天点头,欧阳连颜立刻开心道:“好!你可是答应我了,再不准反悔了!其实我是想去飞阳城逛逛呢……”
“这……”阳天顿时呆在了那里。
飞阳城离飞阳阁并不远,两人骑马亦是很快就到了。再次走在似曾相识的街上,阳天心里不由感慨万分,此时的飞阳城虽没有飞阳阁入门大会时那般繁华,但总算也是一座大城市,热闹无比,充满生气。望着周围百姓的喜怒哀乐,阳天只感觉在跃龙关的舍命拼杀已得到了回报。将士拼死护卫边疆,不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同胞安居乐业?若跃龙关破,游蒙铁骑杀入关内,此刻飞阳城怕已成鬼蜮。
将马放在红岭山庄后,两人便肩并肩慢慢地走在洁白的石板路上。看着两旁来来往往的行人以及不时高声喧叫的商贩,阳天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丝感慨:若能和小洁过着这样平凡的日子,那该有多幸福?什么都抛到一边去,天地间只剩下我与小洁,那该有多好。
女儿家心思最细密,早已发现了阳天正在走神。欧阳连颜顿时气愤道:“想不到天弟竟也是这种人。与我一起时竟也会想到别的女子!”

阳天猛地惊醒,自嘲之余忙解释道:“连颜,并非如此,我是想起了游吉城。并非什么女子!”
欧阳连颜强忍住笑道:“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连颜啊,怎么了?”阳天摸摸头。
欧阳连颜低下头去,声如蚊蚋道:“你若不愿叫我姐姐,便叫我连颜吧!不要再叫什么连颜姐了。”
街上喧闹无比,也亏得阳天真气不弱方才听清欧阳连颜所言话语,他望着欧阳连颜的羞涩女儿态,心里一动,一种感觉仿佛是冲破了堤坝的洪水一般,再也抵挡不住。情不自禁之下,阳天鬼使神差拉住连颜纤手,柔声道:“我一直唤你连颜,莫非你没有发现?”
欧阳连颜闻言误以为阳天借此言表达自己对她已情动多年,登时大羞。忍不住抬头,却见阳天眼也不眨地盯着她,忙又低下头来,心里却仿佛吃了蜜一般甜。
阳天却是因发觉连颜不对劲,所以才奇怪地看着她,谁想在连颜眼中便成了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两人手拉手走了一段,阳天本欲松开手,不想连颜竟紧紧抓着他不放。他一直在意连颜的心里很苦的话,因此也就顺了她的意。走了一阵,阳天突然感到连颜几乎整个身子靠在了他身上,闻着清新如空谷幽兰的芳香,阳天心乱如麻,偏偏却又不想破坏这副场景。
两人这般走了一阵,连颜突然拉着阳天跑到一处摊前,指着一副头钗撒娇道:“阿天,这副钗子上次我便看中了,谁知我没带钱,因此也就没买下来。你看这钗子多漂亮呀!”
阳天闻言望去。这支头钗……这支头钗……分明就是自己在游吉城时见过的那支钗子!看到这支钗子,阳天微微地有些恍惚起来,忽然感到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这才清醒过来。
“阿天,喂!阿天,你怎么了?”刚醒过来,就发现连颜在他眼前不断晃动着她那雪白的小手,一边晃动还一边担心地叫着。
“啊……没事,刚刚突然想起了一个招式……”看到连颜满脸的担心,阳天忙编个理由搪塞过去。看到连颜还是一脸不信的样子,阳天忙向那小贩问道:“这钗子什么价钱?”
那小贩一见顾客上门,乐呵呵说道:“这位公子是要为心上人买钗子么?您可真有眼光,这钗子可是来自游蒙的稀罕货。公子,这位小姐如此美丽,再戴上这支钗子我敢打赌就算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也会自叹不如,公子,您……”
看了看旁边早就羞得一脸通红的欧阳连颜,阳天无奈地吐口气道:“别废话了,到底多少银子?”那小贩见阳天面色不善连忙打住,笑容绽放道:“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阳天原以为这小贩是在趁机敲诈,但随后又想到能冒着战火将游蒙货物弄到这里卖倒也颇为不易,遂点头道:“好,三十两。”那干脆的语气,直让小贩后悔刚刚怎没再多要几两银子。付过钱后,阳天将钗子交给一脸娇羞的连颜,忽听到连颜低声道:“你……你能帮我戴上吗?”
要不是阳天耳力不错怕还真是听不见刚刚连颜说了什么,他小心接过连颜递给他的钗子,为难道:“可我不会给女孩子戴发钗……”
连颜闻言顿时给了他一个白眼,搞得阳天一阵心惊肉跳之后轻声说道:“你把原来的钗子抽出来再把这支钗子插进去不就行了吗?真是呆子!”
阳天闻言苦笑,只得伸手摸向连颜的发髻。在触到连颜那顺滑的青丝时,却是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费了好大力气,阳天终于把连颜头上的钗子换了过来。松口气时,阳天才发现自己竟出了一身的汗……
再次走在街上,阳天脑海中总是盘旋着刚才给连颜带发钗的那个画面,总是回放着连颜那娇羞的面庞……正当阳天的心里乱成一团时,旁边的连颜突然开口问道:“阿天,你对将来可有什么目标吗?”
阳天闻言顿时清醒过来。他当然很清楚自己的目标是什么,却绝不能对欧阳连颜说,除天教少数人以及大哥尹天风外,天下再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血海深仇,即便是方文定也不知晓。一时阳天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拖延道:“你觉得呢?”
“这……这个我怎会知道……”欧阳连颜说完又低下头,直把阳天弄得摸不着头脑。此时阳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因此两人便陷入了沉默。
不知又过了多久,欧阳连颜突然抬起头,涨红了脸问道:“阿天,你……你有心仪的女子吗?”
“啊?”阳天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尴尬说道:“没……没有。”这么回答当然不会是因为他不喜欢小洁,而是他不想透露出任何与小洁有关之事,因为他知道,若他回答有,那么欧阳连颜必定会追问关于那人的一切,到那时再想圆谎可就不容易了。可为什么,听到这话时他会先想起别人,例如西门彤,例如……眼前的欧阳连颜?
听到阳天这样回答,欧阳连颜的脸上先是高兴,随即又变成黯然,但最后又变成了高兴,看得阳天直纳闷。随后欧阳连颜又结结巴巴地问道:“难道……难道阿天你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喜欢的女子?”
看着欧阳连颜那红艳艳的小脸,阳天说了句他本该不敢说的话:“连颜你就很招人喜欢呢!”此话一出,阳天急忙捂住自己的嘴,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来。欧阳连颜则更是羞红了脸,好半天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两人就这样走着,又走回了红岭山庄。
走到马厩时,欧阳连颜突然道:“阿天……你……你自己先回去吧,我留在这里还有些事,而且……我们一起回去……总是……总是不大好的……”说完,用带着歉意的眼神眼巴巴地看着阳天。
阳天明白她肩上的担子,摇摇头道:“我没关系。倒是连颜你,心里还苦吗?”
欧阳连颜闻言脸上一红,欣然笑道:“我心里舒坦得很。阿天,明天还找你玩好吗?”
阳天闻言苦笑,将护送连双之事说与她听了,便见她喃喃自语道:“连双妹妹要嫁人了?嫁给自己爱的人了?唉,对方贵为皇子,竟千里迢迢娶她,可见亦是爱极了她,我却……”
阳天见到连颜脸色苍白不由心中一痛,关怀问道:“连颜你怎么啦?”
欧阳连颜凄然摇摇头,看到阳天眼中的关怀时顿时心中一暖,贝齿轻咬,冷不防突然抱住阳天道:“阿天,阿天,我……你先回去吧。早点回来……找我!”言罢,又一下子松开阳天,头也不回地向红岭山庄里跑去。
阳天仍站在原地,呆呆望着连颜的背影消失。平生第一次感觉若自己不与飞阳阁有仇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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