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剑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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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心剑之谜
 
无元五三一年三月十七日
一个多月过去,众人慢慢也弄清楚了李鸿的问题,他似乎只记得心神外散之前的事情,之后所有事情都不复记忆,而清醒之后,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他都记不了多久,只隔短短一段时间就会忘记。
所以他每次询问众人都等于白问,他自己也不知道已经问过,搞得大伙儿回答得都有些没劲,不过在那之前的所有事情,他倒是记得清清楚楚,但他已无法认识新的人事物,跟他介绍任何人,过几分钟他便忘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来不认识此人。
不过李鸿的功夫倒是一直没有放下,他本就话不多,虽然老是对周围环境的改变莫名其妙,但只要入定练功,却也感觉不到差异——不过他每次出定,都不知道自己练了多久,也搞不清楚自己怎 从躺着散功一转眼变成入定状态。
关于心剑的体用变化,自然也就此停顿下来,毕竟每次思索都得重头开始,想过的推论没多久就忘记,所以每次思索事情,往往想到最后就变成一团迷雾,无法再深入下去。
不过心念化分之法倒是可以持续修练,这一个多月中,他已能以一化五,分化出四柄心剑,毕竟他记牢了修练之法,只要依现有分化能力继续推导增进便可,但对于自己为什么比记忆中进步不少,他却也莫名其妙;往往以为自己只能一心化四,经提点后才知道自己有办法心念化五,送出四柄心剑。
不过李鸿能记忆的时间正逐渐增长,从一开始的说没几句话就忘了前面的,慢慢增长到约一个小时左右,这才能作些简单的对话,否则单是回答他的问题就没完没了。估计铁门西云那一掌,虽震伤了李鸿大脑部分能力,但也正渐渐恢复,也许有一天能回到正常人的状态也说不定。
总而言之,纵然过了一个多月,但对李鸿来说,一直是散功之后过了约一个小时,其间发生过的任何事情、时间的流逝,他通通忘得一干二净。
而除了心念化分之外,他也不断地修练内息,奇怪的是,这一个多月来,再也不曾出现内息不稳的状态,也就是一直没有下一次散功的机会;如果依外空声音所言,李鸿释放的速度越来越快,这次本不该等到超过一个月,还好他也不知道自己练了多久,倒是并不心急。
至于赵宽,他自胸口五丹球上次强迫发敌之后,体内原有均衡模式似乎已经乱了,虽然最终成了另一种平衡,但除了五丹球之外,其他丹球中新的内息与那些特异点的相互作用方武,与以往的模式已颇有不同,这应该不在外空声音估计的状况下,也许就此卡在这儿也说不定。
至于外在环境方面,倒是有个好消息,经几次对外查探,这一个多月来“单向跳跃壁”虽仍不断收拢,已缩到约莫“阿佛陆块”八分之一的面积,但离康勾森林毕竟还有一大段距离,估计还要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才会收拢到左近,而距离外空声音警告的时限,只剩下数日,这么算来,异兽群挤满康勾森林的时候,西牙应已回归,众人也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而这一个多月,巨魔不敢来犯,谢栖也没再来过,虽然偶尔会感受到谢栖在远处的爆震,但往往也倏然而止,毕竟赵宽一招“翻江倒海’就能耗去他不少功力,最重要的是可以牵制他短时间内无法移动,众人得以轻松布阵将他击杀,所以只要谢栖没疯,应该就不敢前来送死。
所以这段时间,倒是过得平平静静,既然没有其他的状况,玛莉安也不坚持提早关闭“单向跳跃壁’,只不过一直闷在这个地底建筑里,每个人都十分难过。
所以虽然比较需要进食的是南极洲部队,但每当需要出去觅食的时候,倒是人人争先,反而轮不到他们。
这时通道那儿传来一阵骚乱声,估计又是出外抓兽的人们回来了。
随即传来华若丝开心的招呼声:“今天抓了只超大的怪牛喔。”
只见七、八个大云湖的年轻人,以气劲裹着一只比通道小不了多少的巨兽,兴高采烈地飘入,巨兽圆睁巨目,蹬蹄扬角、不断挣扎,却又无法挣脱,看它两角如牛内弯,脸长似马,下方还挂着跟羊一般的长须,还真下知是什么东西。
经过这短时间,众人早巳混熟,吴耀久见他们抓了只大怪物进来,不禁笑呵呵地说:“哪儿抓的啊?”
“颇南边的草原。”托坦接话说:“整群几百只,跑起来跟打雷一样,长的像牛又不是牛,不知是什么怪东西……叫声倒是像牛。”
“这叫牛羚。”乐方东平也不是空活了百多年,他这时恰好在“第二空间”,他说了怪物名称之后,往前两步说:“上面的陈山恩怎么说?”
“他说这只有小改造,只增强力量、体积和皮肉筋骨组织,目的是为了这个生态圈的完整。”托坦微笑说:“总之没什么奇怪的能力。”
“那就没问题了。”乐方东平点点头说:“宰了吧?”
“等等。”玛莉安苦笑说:“储存的食物已经太多了,杀了有点浪费。”这几日平静无事,这些年轻人出洞觅食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制好的肉干、肉脯还一大堆呢。
托坦一笑说:“不妨事,先不杀就是了,拉到‘第一空间’让它乱跑好了。”
“往内塞呢?”华若丝突发奇想地说:“巨魔都没吃东西呢,会不会饿了冲出来?”
“巨魔长时间不吃东西会进入休眠状态,可以支持许久。”托坦似乎也向陈山恩讨教过,不慌不忙地说:“不用担心此事。”
“喔。”华若丝没趣地转头,突然看到冯孟升躲在一旁不敢出来,是怕那个醋坛子生气?她目光瞟到一旁乔梦娟的脸上,忍不住噗嗤轻笑了一声。
托坦没看到华若丝的表情,讶异地说:“怎么?”一面转过头来。
这时华若丝的目光已经收回,她望着托坦眨眨眼说:“没什么。”却掩不住调皮的笑意。
托坦对华若丝怀有情意乃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不过华若丝不知是否尚未开窍,对他的情感似乎毫无所觉,托坦也不进迫,一直当她是个小妹妹般照顾。
华若丝的兄长华若风对此事自是心知肚明,他向来敬重托坦,也拿华若丝没辄,所以虽然抱持乐观其成的态度,却从未干涉两人之间的事情。
对冯孟升来说,他算是怕定了华若丝,若再与她接触,谁知道乔梦娟会不会又翻脸?虽然经过上一次,他对自己和乔梦娟之间的感情其实已经抱持了颇大的疑念,但既然现在相安无事,何必另起风浪?
还好华若丝虽然老是看着自己笑,却也没主动接近,即使她笑一次乔梦娟就臭脸一次,但这倒不难忍受,三两句甜言蜜语就能雨过天晴。
※  ※  ※
“咦?”刚从入定中清醒的李鸿,发现眼前出现一只巨牛,不禁讶然惊噫出声,他站起身停了片刻,皱着眉头向着冯孟升走去,开口便说:“真怪,入定到一半,突然想不起来入定前的事情。”
李鸿每次出定,说的话都大同小异,冯孟升也不意外,点点头说:“你怀里有一张纸。”
“纸?”
李鸿莫名且一妙地伸手入怀,果然不知何时,怀中被人放了一张折迭整齐的纸条。打开一看,李鸿大吃一惊,这岂不是自己的字迹?什么时候写的?
仔细看下去,里面简略提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并且强调要每隔一段时间把纸条拿出来重看一次,这样可以把这件事情一直记在脑海里,也就不会一直问东问西,省得替人多添麻烦。
李鸿看着看着,心情跌入谷底,自己脑袋变成这样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闷不吭声地坐了下来,继续往下看。
若一直清醒着,李鸿自然会记得隔一段时间看一次,但每从入定出来,就得经人提醒,而每次看这张自己写的纸条时,李鸿就会再一次陷入沮丧……几次之后,众人从关怀不忍地安慰,慢慢变成习惯性地视若无睹——毕竟不管安不安慰李鸿,只要过一段时间,他又会忘了这份沮丧,根本没有差别。
从纸条中的文句,李鸿知道铁门西云已死,自己乃经大长老以元婴相救……倒不知道怎么救的,大长老有元婴又是件奇事,真想去问问那是怎么个状态,不过……说不定自己已经问过,反正也记不住,不问也罢。
纸张最后一段写着:“有重要、不该忘的事情发生,在这儿写下重点。”
这倒是个好办法,不知道是自己想的还是赵宽建议的,李鸿抬起头来,见赵宽倒在一旁呼呼大睡,他苦笑一声,低头继续看,只见后面写着几段句子:
“心念化分练到一心化五,可发四柄心剑。”
“现有内息量,约可练到五到六柄心剑。”
“分两次发散组合到身上,试过身二手六,身一手六一独立,身一手四三独立,身二手四二独立,各有利弊。”
这一段话,让李鸿楞了一阵子才想通,自己的内息若一直练心念化分下去,可以一次发出五到六柄心剑,但若一次四柄附合上躯体,因为单一心剑汇聚的内息较少,可以分成两次共八柄,身一手六一独立,应该代表一柄心剑扩大里身移位,六柄心剑三三分聚双掌,剩下一柄心剑就如以前独立运作,当然八柄心剑变化很多,于是就有上面那一串的配合方式,看来自己都试过了……
李鸿想了想,又再演练了一次,看来这得斟酌对方的攻击模式而变化,躯体外两柄心剑与一柄的差别,主要是影响护体气劲的强度;而独立运行的剑数目越多,越能对敌人展开多角度的攻击;至于双手的剑气越强,直接攻击的效力越大……果然是各有利弊。
想了一阵子,李鸿猛然醒起已过了一段时间,连忙再度把那张纸条取出重看一次,这样才不会又忘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除了眼前这几十分钟的记忆之外,最后记得的就是将心念随心剑外送,那时正与赵宽聊到所谓的“天人之道”,看来是没能成功,自己的内息虽然更显质纯充沛,但那显见是体内新一波内息所致,与“天人之道”并无关系。
这一点不知道问过赵宽没有?有的话,可能会写在纸条上吧?但这件事情这么重要,怎么会没问过?也许问不出答案,所以没写?李鸿有些迟疑,不知道事实是如何,想了想还是没去打扰赵宽。
另外,谢栖的事情呢……他还有没有继续来犯?“单向跳跃壁”呢?外空射线呢?
以往李鸿漠不关心的事情与问题,不知为何此时却一个个在脑海中盘旋,也许以前纵然不表兴趣,也会自然而然知道吧?现在却是就算知道了,也会忘记……那还去问些什么?反正隔一段时间又忘了。
这时,一群年轻人正戏弄着那头巨大牛羚,玩得不亦乐乎,有四、五个人同时翻在牛羚背后,不以内劲压制牛羚,任它不断跳跃,反正这儿空间够广够高,倒也能让牛羚蹦个尽兴。
偶尔牛羚冲错了方位,围在四面的年轻高手便挥掌逼回牛羚,迫得它局限一角,无法脱身,一群人嘻嘻哈哈地笑闹着,看来十分开心。
李鸿心情不佳,有些生倦地往“第一空间”飘,想出洞透透气,反正他已经运出心剑分别配置在身躯上,就算遇到谢栖,也不会毫无应对的能力。
这时洞口只有七、八个人看守,五个是大云湖的年轻人,只有戴池、玛莉安、舒继勋三人和李鸿认识,不过众人纷纷向他打招呼,他也搞不清楚其他人是不是与自己谈过话,只好一一点头回礼。
玛莉安见李鸿飘来,首先微笑说:“又要出洞逛了?”
自己常出去吗?李鸿苦笑一下说:“散散心。”
“嗯。”众人也知道李鸿的状态,玛莉安点头说:“这段时间谢栖和巨魔都没敢来,外面还算平静,但你最好逛逛就回来,别在外面待太久。”
“哦?”李鸿楞了楞说:“为什么。”
“李先生。”一个大云湖青年在旁摇头笑说:“太久你就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出去的了。”
李鸿脸微微一红,看来自己干过这样的事情……这次得记得逛一阵子就回来。
“找个人陪你一起出去吧?”戴池关怀地说:“李先生的身体毕竟还没康复。”
“不用了。”李鸿非常不习惯被这样对待,他摇摇头,没有心情再多说话,心剑御体往外飞,直冲入空中。
李鸿飞入高空,刚破出一团云雾,眼前便出现了无数盘旋飞舞的圆形薄片,正在空中飘浮飞旋,看似轻飘飘地在空中摆荡,但周身一圈锐利的边刃,在高速旋转下看来颇具危险性。
这是当初见识过的“浮空”。李鸿心中一惊,当时连玛莉安等人都不敢率队冲入,虽说保护部属与保护自己难易度大不相同,但这种怪物仍不可轻视。
眼看整片浮空布满了空中,一眼看不尽到底多远,只见上下左右处处都是,它们似乎也感应到了李鸿的接近,附近的浮空飞旋速度陡然加快,最近的三、五只首先开始向着李鸿旋切过来。
本想出来散散心,可不是出来打架的,而且万一打过了头,说不定又会忘记自己为什么出来……李鸿虽然不惧,还是决定避开,当下催动心剑往下方钻,打算再度冲回云层。
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方也围了密密麻麻的浮空正迎向飞逃的李鸿,还好它们飞行速度虽快,李鸿心剑更是锐不可当。可惜他此时身心配置是身一手六,也就是说只有一个独立的心剑,这样两手攻击力虽强,却不适合应付数目庞大的敌人。然而飞逃之际又不易分心重来,李鸿手忙脚乱地挥舞,一路往外破开,还好凭借着高速移动,并没正面遇到太多的浮空。
飞出云层,紧随而来的只有十余只,李鸿心剑几个盘旋,连破五只,速度才稍缓了些,让其余浮空有机会近身,李鸿当下一面移位,一面以双手抵挡,碰上一只就轰爆一只。
李鸿只能御使两支心剑的时候,已经能顺利切毁浮空,如今两掌汇聚了六道心剑的威力,本该更加轻松,不过他解决这十余只却并不容易,一方面是必须分心闪避,另一方面,手臂威力虽强,但速度却慢了下来,这种围殴的状态,并不是很合适以这种心剑配置应付。
李鸿心中思索,这种状况最适合的是二身二手四独,或者一身四手三独,自己选用的怡好是最不合适的,否则不至于有些狼狈。
只不过,战斗时怎么来得及变化呢?李鸿颇有几分苦恼,解决了追袭的浮空后,就凝立在空中烦恼起来。
一面思索,李鸿心中又不禁担忧,自己不知道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想过的话不该会忘记写下,最怕是想到后面忘了前面,那水远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教那个整天睡觉胖子帮自己想?这倒也是个办法,只不过自己应该现在就回去问他吗?晚一点回去会不会又忘了?
又或者,自己会不会已经要他帮忙想了?李鸿现在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把握,行事上也多少有些迟疑。虽然他平日似乎对别人的看法不是这么在乎,但李鸿其实有几分好面子,不大愿意在人前丢脸,所以此时有此一进退维谷;若是赵宽遇到这种情形,哪管自己有没有问过,问了再说。
李鸿思索的同时,远远地似乎有个人运足真气破空飞来,看目标正是飞向洞口,李鸿微微一楞,心神转移,那似乎是南极洲的气劲……是满凤芝。
她刚刚是去哪儿?李鸿自然而然下飘,与她的来势会合。满凤芝远远见到李鸿,脸上露出意外的神色,速度跟着减缓下来。
李鸿却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迎了上去,他望着满凤芝逐渐接近,却也不知道等她停下之后,自己该说些什么。
还好满凤芝没有让他为难,停在他身前数公尺外的时候,先一步开口说:“出定了?”
“嗯。”李鸿点点头,目光盯着满凤芝直瞧,期待她再多说些什么。
满凤芝望着李鸿,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说:“怎么了?”
见一向冰冷满凤芝突然露出笑容,李鸿有些发怔,顿了顿才说:“不……我觉得,好像忘了什么。”
“你忘记的多了。”满凤芝摇摇头,飘进数公尺说:“你不是写了张纸条?”
“是啊。”李鸿说的虽然不是此事,但听了仍微微一惊,说:“我应该再看一次。”
满凤芝嗯了一声,任李鸿再看了一次纸条。直到他收起纸条抬头,满凤芝才说:“我刚刚是去查看‘单向跳跃壁’的进度。”
“哦!”李鸿说:“还有多远。”
“粗略估算,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吧。”满凤芝说:“不过骚动已经慢慢传到此处,附近生物的行动都有些异常。”
“当初……”李鸿想想又说:“当初我们曾引过一些巨魔去那儿……”
“有些被‘单向跳跃壁’推着跑,有些找到路回来。”满凤芝接口说:“但它们畏惧赵宽,都不敢接近。”
畏惧邵个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胖子?李鸿猛皱眉头,想不出理由,莫非赵宽这段时间中也散功一次,所以功力大进?这总不好问满凤芝,李鸿停了片刻,叹了一口气,没追问下去。
满凤芝直望着李鸿,眼神中没有冷漠,反而似乎带着些鼓励。望着她姣美而不冷漠的脸,李鸿突然忍不住说:“你不板着脸,真的很好看。”

满凤芝万万没想到罹患失忆症的李鸿,会冷不妨冒出这句话,她脸一拉,又不知应不应该生气,就算拉长臭脸不理会他,过一阵子他还不是忘得一干二净?满凤芝拿不定主意,停了片刻,只能轻啐一声说:“小子胡说什么。”
李鸿话一出口,却也后悔了,当他看了纸条上的文字之后,其实一直陷入情绪上的低潮,又不愿去打扰赵宽与冯孟升,当仿徨无助的时候,满凤芝带着善意接近,其实让他颇为感动;且他心中还有一股感觉,似乎自己忘了什么与满凤芝有关的事情,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在脑海混乱的同时,他一时却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
事实上,南极洲现存的五卫统中,首领玛莉安虽称得上清丽,论起姿容却不如满、孙、柳、乔四姝;四人容貌各有特色,本也称不上谁稍胜一筹,只不过一向冷艳不假词色的满凤芝表情突然柔和起来,格外让人有特殊体会。
满凤芝本身五官轮廓鲜明,仿佛带着热带岛国血统,天生浓眉丰唇、明眸高鼻外加古铜色的肤质,褐色的头发则是卷成一圈圈小鬈大片洒下,就算是板着脸,也掩不住她的天生丽质,更何况当她唇角微带笑意,双目明而不锐的时候,纵然不如柳玉哲的娇柔、乔梦娟的无邪、孙飞霜的热情,却有种挡不住的艳丽。只不过她一向板着脸,有机会看到这种容色的人实在不多。
两人间尴尬地静默了片刻,满凤芝脸色一弛,似乎带着三分无奈,说:“反正过一会儿就忘光,警告你也没用,随你。”
李鸿并非有心轻薄,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且听满凤芝的口气,似乎颇为不快,只是因为自己失忆才不予计较,他不禁有些沮丧,喃喃说:“我只是实话实说……而且我觉得……忘了件跟你有关的……重要的事情。”
满凤芝目光望向李鸿,心情却也有些复杂,李鸿现在忘得一干二净,她却没有忘记李鸿在铁门西云掌下,临死前凝望着自己的目光,那时自己以为李鸿死定了,心境与心态都与平时大不相同,回应的目光自然未作保留,李鸿可能也是如此……还好他忘记了,否则岂不是多有麻烦?
不过看他现在的模样,似乎也没忘透。满凤芝颇有三分苦恼,别开头说:“就算真有什么,现在也不用说,反正一样会忘。”
这话说的也是。李鸿丧气地想,自己这个毛病没治好之前,什么事情也不用问了……不过还有个办法,若是知道之后,写在纸条上,就可以不断重看了。
李鸿正想说话,却见满凤芝突然带着两分笑意,瞥着自己说:“你不是看到女人就逃吗?怎么看到我不逃?”
自己的毛病已经众人皆知了吗?李鸿有些羞窘,支支吾吾地说:“我也不知道。”
满凤芝突然低声说:“嗯……你终究会忘掉。”
“嗯?”李鸿讶异地望着满凤芝,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我若是再年轻个几十年,也许会喜欢上你。”满凤芝回头一笑,宛如百花绽放一般,让李鸿颇有些难以自持的感觉,只听她柔声接着说:“现在外貌虽没变化,但心境已经十分苍老,加上数十年前那段往事,我与她们的心态十分不同。”
李鸿楞楞听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索性闭嘴听满凤芝继续说。
满凤芝停了几秒,缓缓说:“两个人过日子会开心,但也有牵绊的烦恼,一个人过日子自由自在,但也会寂寞。过习惯了一种日子,如果受得了,其实也没必要换个方式。”
这话倒是让李鸿大起共鸣,何必一定要找个人来让自己烦恼?他点头说:“我很同意。”
满凤芝一笑,白了李鸿一眼说:“我在你这个岁数,想法可不是这样。”
“喔?”李鸿记得孙飞霜都七十多了,眼前这个女人恐怕更老吧?不然怎么她们都叫她凤芝姐?李鸿想了想才说:“你年轻的时候如何?”
满凤芝的笑容敛起,轻叹了一口气,李鸿觉得她似乎不高兴了,也没敢追问,反正听与不听自己都会忘记……想到此事,李鸿又把纸条取出看了一次,这才觉得安心了些。
满凤芝望见李鸿又取纸条,突然半嗔半笑地说:“我跟你说的,可不准写到上面去。”
“喔。”李鸿恍然大悟,点点头苦笑说:“我懂了。”
满凤芝反而有些意外地间:“你懂什么了?”
“你跟我说这些,是因为我记不住。”李鸿顿了顿说:“若记得住,你就不会说了。”
“这话虽然没错……”满凤芝迟疑了一下,明艳的目光带着三分温柔望向李鸿,说:“但也因为是你,我才会说。”
这话可把李鸿说得有点臊了,他俊脸微红地说:“什……什么?”
“你的性子,直得有些单纯。”满凤芝微笑说:“从飞霜那次的事情,我就很清楚了。”
李鸿根本不想提起与孙飞霜的那段荒唐故事,他脸色难看地说:“别提了。”
满凤芝果然不提此事,跟着说:“我年轻的时候,跟你的性子颇像,也曾遇到……类似的事情……”说到这儿,满凤芝表情寒了起来,咬咬牙才说:“不过那人,比飞霜恶劣多了。”
李鸿怔仲半晌,这才说:“路天?”
满凤芝脸色一沉,双目一冷说:“你从哪听的?”
她生气了……李鸿不知怎么感觉有些不忍,没有硬梆梆地碰回去,只和声说:“上次谢栖提过。”
满凤芝这才醒起,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带些歉意地看了看李鸿,突然苦笑说:“过去的事情,你倒是都没忘记。”
这不值得称赞吧?李鸿学着赵宽抓了抓头,停了几秒才说:“那人我也遇过,很讨厌。”想起当初被路天抓住心剑时对方的嚣张模样,李鸿就有气,跟着说:“等‘单向跳跃壁’一解除,我去找他算帐。”
满凤芝一怔说:“你不用为我……”
“不是。”李鸿摇头说:“我自己想找他麻烦的,这得记起来。”一面取出纸条,但摸来摸去却没摸到笔,却不知自己将笔放在哪儿?
“还骗我。”满凤芝见李鸿找笔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如果你本来就想找他,还需要写起来吗?”
这么说来好像也对。李鸿呆了呆,收回纸条说:“确实是被你提醒,但我以后一定会想起来的。”
“你当初遇到他,是怎么回事?”满凤芝顿了顿说。
李鸿大略说了一下,直说到被吴耀久提醒收回心神、爆散心剑逃脱,这才说:“然后我们就到了皇都,与吴耀久会合,才来旧大陆。”
“路天似乎想从你这儿挖出心剑的秘密。”满凤芝听完冷笑说:“不过他也太天真了,心剑之术修练之法不是秘密,问题在于分心与发出心剑不容易,不只是欠缺了什么技巧,你能练成,曾有发现什么说得出来的诀窍吗?”
李鸿楞了楞,心神化分之法,他只是依诀操演;发出心剑的方式,则是经住在曹家境内的吐坤一族提醒,但也只是知与不知之别。想了想,李鸿说:“如果……有人教导的话,应该不难吧?”
满凤芝摇摇头说:“没这么简单,发出心剑与分心都不难,两件事想同时办到就很困难,不能分心,如何能发出心剑?一心脱体只能叫做元婴,称不上心剑,这是一种天生的才能……”
李鸿楞了楞说:“不会吧?”
“有些事情就是天生的。”满凤芝懒得详细解释,只说:“元婴心剑之术,始自无祖七徒,连无祖都不会,这件事王崇献大概也没弄清楚。”
李鸿陡然想起,吐坤一家的随劲而行,确实只能发出固定方式的路泾意念,并不能随心变化,与心剑附上心念之术颇有不同,但连王崇献都不知此事,满凤芝又怎么会知道?
看着李鸿讶异的眼神,满凤芝笑说:“你忘记在王崇献之前,更有一人曾以十柄心剑之术称霸一方?”
李鸿浑身一震,讶然说:“新皇一世?”
“正是。”满凤芝望望李鸿才说:“新皇夏涛乃无祖七徒外姓侄孙,也遗传到了这种天份,你能练成心剑才真够古怪,说不定你的祖先,和无祖七徒的祖先来自一源。”
哪有这种事情……非得自己和无祖七徒、新皇夏涛有遥远的亲戚关系才行?李鸿不大认同地说:“那王崇献呢?”
“你不相信?”满凤芝说:“跟你说也无妨,王崇献其实是新皇私生女的孙子,这件事情,连王崇献自己都不知道。”
李鸿一楞再楞,看来因为自己患了失忆症,满凤芝倒是言无不尽,连这种事情都说出来,真没想到王崇献与夏涛有关。
李鸿忍不住张大嘴说:“这……还真巧……”
“也没什么巧不巧的。”满凤芝说:“那时尚未爆发内乱,身为禁卫军首长的夏涛,暗暗安排他的私生女嫁给王家军较优秀的子弟,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没想到后来王崇献变成罗方的徒弟,还统领了王家军与南极洲作对。”
李鸿说:“若将此事告知王崇献,岂不是……”
满凤芝摇头说:“这对新皇一世不是件光彩的事情,而且政治事务牵连复杂,王崇献就算知道此事,也不能改变立场,反而对彼此多添困扰,何况新皇一世在南极洲也没留下后代,这件事就不用再提,我今日告诉你,只是因为……”
“因为我记不住。”李鸿无奈地接口,一面忍不住直翻白眼。
满凤芝忍不住笑了起来,隔了片刻才缓过气说:“你明白就好。”
“也不对。”李鸿陡然想起一事,连忙说:“赵宽说圣主也会心剑,而且很厉害,比外面流传的强。”
满凤芝却并不意外,她忍笑说:“圣主本是无祖七徒外孙,跟夏涛是表兄弟,否则为什么这么帮南极洲?他适合练心剑最正常不过……只有你,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
还真的只有自己莫名其妙能练?李鸿楞了半天,只好接受满凤芝的推论,也许自己古早的某个祖先,当真与无祖七徒的某个祖先有点关系吧?反正大家都是打娘胎出生的,一直往回推说不定都有点关系,也没什么奇怪的。
满凤芝难得一天笑了这么多次,心情也颇不错,她望望李鸿说:“可惜过一阵子,你就都会忘记了。”
“你希望我记住,我就写起来。”李鸿马上回应。
“不是。”满凤芝摇摇头,目光望向远方说:“我希望你忘记,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就别忘啊?李鸿又搞不懂了。看来满凤芝虽然不像一般女子这么麻烦,但也有其莫名其妙之处,不过不知怎么却不感到讨厌。
李鸿突然说:“我也不想这么忘记。”
“嗯?”满凤芝回过头来,有些意外地望着李鸿。
李鸿有些吞吞吐吐地说:“我想……记住这种感觉。”
满凤芝脸上微红,停了片刻才说:“感觉怎么能记?”
“如果你同意的话……”李鸿顿了顿说:“我想在纸条上写几个字。”
“写什么?”满凤芝似笑非笑地望着李鸿问。
写什么?李鸿却也没有头绪,他迟疑了半天才说:“就写你跟我说过很多话。”
“就这样?”满凤芝深邃的双眼凝望着李鸿。
“就这样。”李鸿说:“除非你让我写多一点。”
“不行。”满凤芝微笑说:“只可以写这样。嗯……笔在你左胸内袋里面。”
李鸿一楞,手往内摸,果然摸到了笔。他讶异地望着满凤芝,呆了半天才说:“我们不是第一次聊?”
听到这话,满凤芝噗嗤一笑,妙目在李鸿脸上一转才说:“你说呢?”也不等李鸿回答,转身就向着下方的洞口飞。
李鸿呆了半晌,这才拿出笔,在纸条的最后一行写下:“听满凤芝说了很多不该记得的话”。
停了片刻,李鸿又加了一句:“她是个好人”,这才把纸笔收妥,运使心剑,飞回洞口。
李鸿飞到洞中,才要与洞口众人打招呼,却见原来在洞口的玛莉安、戴池都已经不见踪影,几个看守洞口的人,似乎也没专心守洞,颇有点神不守舍的模样。
李鸿正不知道该不该发问的时候,一个年轻人已经开口说:“快进去,西牙来了。”
李鸿一怔,那家伙还真是神出鬼没;这些人想必正将心神内送,体察西牙说的事情,李鸿不敢迟疑,加速往洞中飞。穿入“第一空间”,见所有高手都已经集中到这儿,同时也听到玛莉安正抗议说:“这样不如先一步破毁‘单向跳跃壁’,否则留下的人不是全完了吗?”
似乎正谈着颇重要的事情?李鸿连忙飞入,果然见西牙站在人堆之中,玛莉安则面对着他,神色有些愤然。
“此事与合成人讨论过。”西牙并不生气,只缓缓说:“如今‘单向跳跃壁’内已经生态大乱,还存活的异兽生活习性与生活方式将产生巨大的变化,如果此时解开,异兽将不受限制地四面奔窜,除了遍布旧大陆之外,能飞的更可能侵入其他大陆,天下将会大乱。”
为什么突然讨论起“单向跳跃壁”?李鸿莫名其妙,转头见吴耀久、冯孟升、赵宽站在一处,一旁还有飞来飞去的转转壶,他当即飘到他们身边低声传音说:“怎么回事?”
“有逃出的方式,不过是直接逃到外太空。”赵宽脸色沉重,说:“有一大半人去不成。”
赵宽脑袋也糊涂了吗,怎么说的话自己完全听不懂?李鸿直皱着眉头,却听赵宽说:“你先别打岔,最后再一起跟你解释。”
李鸿回过神来,目光望着对峙中的玛莉安与西牙,只见玛莉安脸色十分凝重,似乎十分难以决断。
西牙正接着说:“当然有部分的人,可以在护卫之下先一步送返地球,比如皇储……不过这般扩大‘空间跳跃孔’,因为两边出口状态差异太大,恐怕会有严重后果,所以不只不能长期保留,更不能开启过久,能送返的人数自然有限,圣殿那面已经答允大力帮助,估计可以送回约三十人,还望玛莉安卫统能仔细考虑。”
柳玉哲此时正在玛莉安身旁,她疑惑地说:“请问前辈,为什么不在地表开启呢?”
西牙摇摇头说:“我们周身的‘空间跳跃孔’成千上万,连接的位置也是千奇百怪,根本无法一一探究,这次能找到一个直接的通道,是在寻找宇宙射线来向的过程中,偶然发现一个适当的通道,如此单独辟开一孔勉强有可行性,诸位也才因此有脱身的机会。”
西牙之前与众人曾聊过,他来此经过了许多的孔洞,想必也经过了很多奇怪的地方,如今居然在宇宙中找到了一个直通入单向跳跃壁的位置,那可真的是机运了。
“宇宙射线?”乐方东平冷声说:“找那个做什么?”
西牙目光扫过众人,缓缓说:“如今我们已经证实,有一股庞大而强烈的外空射线,即将在地球与太阳之间,扩开一个‘空间跳跃孔’,顺着太阳风直撞地球,如今前端已开始透出,那‘空间跳跃孔’也逐渐扩大。现在连圣殿在内,地球中所有高手都已聚集外空防范,但到最后能不能完全挡住仍属未知……不论挡不挡得住,再过两日,就没法再抽出人手协助诸位逃离,而诸位提早离开,也能为保护地球出一分力,要知道,这时保护的可是千千万万的地球无数生灵,千万别固执于少数几个人的生死。”
这件事,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公开,赵宽与李鸿两人对望一眼,心中都有些悚然,看来外空那声音还真的说对了,真不知道这股射线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跟不跟李鸿解释倒是其次,反正过一阵子他又会忘记,但从西牙的说法看来,除了几个被选出的幸运儿之外,能自己在外空中存活的人才能透过“空间跳跃孔”逃出,算起来,南极洲除那五个卫统,其他官兵大概都没这种能耐。
这么说来,玛莉安得在部队中选出三十个幸运儿一起脱逃,剩下的人只能置之不顾了。
而从西牙的话中推敲,送那批人回地球后,他们也希望逃出的高手群能一起抵挡那外空射线,毕竟这群人虽不如在宇宙布阵的超级高手群,但加起来也颇为可观——不过从这一点也能看出,他们并没把握挡下,看来那股射线真的颇为可怖。
不过众人逃命,高手尽去,留下的人自保无能,不就是等死而已?但就算不理西牙的建议,五卫统全部留下,当大云湖众人全部离开,无论是谢栖或巨魔来袭,恐怕也还是无法应付,更别提万一有大群异兽来犯……留下毕竟只是送死而已。
那么……到底该怎么办才好?玛莉安紧皱着眉头,不知应该如何决定。
《请续看移猎蛮荒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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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
移猎蛮荒17
撤出单向跳跃壁后,
随即和地球四大高手狭路相逢,
一照面就是骂架抡拳,
但宇宙射线的危机才是当务之急,
众高手不得不暂且放下夙怨……
趁着来到外空之便,
赵宽拉着李鸿找上外星异物,
探出了更多的秘密,
但一场宇宙大战却已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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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鸿扫描、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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