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袭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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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之前,务必赶到前面驿站。”王太监对马车夫冷冰冰地训斥道:“否则,你们的车脚钱儿就要扣掉一半!”
马车夫三人,为首者五十又五,满面苍髯,寒潮滚滚之中,依然单薄衣衫,乱绳掩腰,显然贫困至极。
“大人,前面到驿站还有多少路程?”
满是惶恐。
“约二十里。”王太监阴阴地说。
“那倒不难!”车夫大大松了一口气:“诸位兄弟,加快速度,前面赶上歇息啊。”
“嗯,很好,三位,若是能及时赶到驿站,则洒家自会有重赏!”
“多谢公公体恤。”
说罢,马车夫一扬马鞭,在空中连连爆响。
高架长腿肥壮辕马,吃痛之下,扬鬣峥峥,愤然而进。
灰尘陡起。
马车之上,周颖儿尚好对付,边塞女儿随父亲多年征战静堡,颠簸之下,反倒浑身舒畅异常,竟有歌声飞出,只那芳颖儿,雪颖儿两位,深宫大院端庄贤淑举止惯了,骤然长途劳顿,已经不堪。
“唉呀!姐姐?”
“是-----雪颖儿?”
“是我!姐姐,你-----的头不晕?”
“啊!”
“那我怎么浑身乏力,恹恹欲睡?莫非是病了?”
“是啊,我也是!”芳颖儿也随即嚷道。
周颖儿一阵大笑,清脆悦耳,充满英豪之气。
“两位妹妹,是不是那个了?”
“什么?”
话音刚落,两位就明白了周颖儿的隐藏意思,宫中人事,波涛汹涌,诡诈万端,置身其中,怎能不洞察机先?立即几几喳喳小雀儿般地吵闹起来:“姐姐,你真坏!我们身体不适,你不抚恤,还要戏弄,真是无良!”
“那你们可以回去啊。”
周颖儿得意地回敬道。
三个女人一台戏,于今信矣。
护卫马车的铁甲军不由得暗暗发笑。
王太监对着李刚嘿嘿阴笑,听的李刚寒毛直竖。
“李将军,好福气啊。”
“哪里哪里!”
“嘿嘿,将军天大的福气,真是令洒家也羡慕感慨非常啊。”
言罢,王太监阴阴的嗓子居然沙哑,显然触发了胸中隐痛,十分激动。
李刚见状,赶紧双腿一夹,催马上前,和王太监并拢了行列,转话道:“公公,何必一定要到驿站?即便真的不到,就地宿营,篝火野炊,疏星朗月,天苍苍野茫茫,倒也别有风味。”
“英雄佳人,野外约合,自然趣味,然而,最近以来,洒家听闻这京城至于宣化数百里地界,极其不宁,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阴阴的半假男声,充满了忧心积虑,令人感动。
李刚顿了一顿,敷衍:“也好。”
王太监听出了他的意思:“将军,你有所不知,其实静堡之战以后,满洲蒙古边地,已经到处传扬,说有能擒获静堡明军勇士者,赏黄金千两,爵三级。虽然我们不知道他是谁,但猜测便是你,如今,大同战罢,你李刚校尉名满天下,洒家倒十分担忧起来,惟恐那满洲蒙古君王,对你十分不利。”
“十分不利?那又怎样?”李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将军,满洲君王,自努尔哈赤以降,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你我还是小心为上!”
“我也知道。”
“可是,兵战凶危,满洲人尤其善于诡诈之道。辽阳诸地之失,绝非我官军战败之罪。”
“谢公公赐教!”
车辚辚,马萧萧,又行五里。
平原旷野,庄园田畴,十分辽阔,偶尔几簇树林,也清静寂寞。
只是,五里之后,地势陡然转化,一抹山丘夹陈,遮掩了道路,前面看去,宛然步河谷之底。
“驾!”马车夫缩着脖子,鞭如狂蛇。
突然,前面道路被数十巨大石块偃塞,断了去路。
“唷!”
前导的四名铁甲骑兵喝住战马。
骤然停滞,战马被勒紧嚼子,遂前腿扬起,后腿人立,,希律律狂吟数声。
此番宣化就任,李刚统带四十精锐骑兵作为亲兵。
他们都是大同城血战时的旧部,本来该在战后就归还各部建制的,但是因为羡慕李刚的英勇卓绝,死活都要跟着李刚。
八十健儿,一个个生龙活虎,大战之后,损失惨重,仅余半数。李刚重情,悉数收编。
不过,皇帝从京城拨付三千京营羽林军,外加火器营一部,河南客军三千,足以支撑大同战后防御。
这算是给李刚配置亲兵卫队的代价。
“将军!”
四名铁甲骑兵警觉地拔刀,向四合野地张望。
嗖嗖嗖嗖。。。。。。
一阵箭雨,伴随着细小的破空之声,从道路两边山丘树林间突然发射,倾泻到小小的马队里。
一个马车夫惨叫一声,被射成了毛茸茸的线团。
数匹驾车套马,带着满身的箭只,狂乱地跳跃。
更多的箭只,沉闷地敲打在木竹制作的车轿之上。
幸好,所有的官兵,都是身披重铠的铁甲军,所有的战马,都围裹着厚厚的皮甲。
不唯安全,也是抵御寒冷之策,一举多得。
那箭是寻常的箭。
快射,力急,气势汹汹。
队伍短暂的混乱。
人喊马嘶,前后冲撞,不知所措。
李刚大怒。
双刃早已紧握手中,急速挥舞成一团白色光团。光团闪烁之下,箭雨纷纷凋零。

双目圆睁,剑眉倒竖,一股强大的爆烈杀气凛然腾起。
威猛之下,骇得箭雨为之一滞。
“区区毛贼,胆敢天子脚下,重兵云集之地打家劫舍,断路自肥?真是找死。”
大吼一声,看也不看,向着左面山丘箭雨最密集处就冲。
战马奋蹄,疾若流星。
几名箭手被当场踢飞!
山丘崎岖,树林稠密,阻挡了前进。
身披重铠,又长途跋涉,战马前进数十步,气喘吁吁。
不过,毕竟到了山丘之上,目光扫视,看清了敌人。
数十名蒙面青衣的强贼手执弓箭,正在狂欢。
“杀!”
再无多言。
李刚身体一仰,双脚离蹬,以马鞍为支点,一个轻巧俊朗的旋转,一跃而下,稳稳地站立山丘之上,立地之时,手中五石强弓已经嗡嗡大作。
劈里啪啦。
一弦五箭,上来就是拼命绝招。
三名强贼登时毙命。
手下铁甲军兵,也奋起精神,拉开了散兵距离,远远近近,试图将这股胆大妄为的强贼包围歼灭。
不料,这杆子贼寇,十分狡猾,一见强攻反击阵势,并不死战,马上向远处分散逃遁。
溃败之余,贼寇分批撤退,轮番狙击,显得十分强悍,训练有素。
终于,三名铁骑被伤。
李刚怒不可遏。
“追,追上去把他们统统杀光!”
说罢,自己挺刀箭在前冲锋。
所率甲士,无不踊跃。
“慢!将军!穷寇勿追!”
王太监阴阴的声音又在身后急切响起。
“为什么?”李刚挺身而立,十分恼火:“在我大明治下,决不能容忍如此猖狂之辈横行,祸害百姓!况且,官军在时竟然这么横行,若是寻常的商旅过客,又怎样自保自存?我李刚身为大明官军,不能扫除残贼,靖安道路,又有什么面目穿戴五品的副将铠甲?内贼尚不能剿灭,又谈何富国强兵,扬威异域?”
“将军,此贼有些蹊跷。”王太监眯着眼睛,沉思道。
“即便蹊跷,又能怎样?”
李刚说罢,愤然而起,继续追赶。
一直向西追出数里。
途中,贼人连连反击,几次使李刚身处险境。
李刚技艺非凡,连连发箭还击,前后格杀又数人。
天色已晚,视线渐渐模糊,贼人逃遁不见。
因为马车和行李都在路途上,不能穷追,李刚只好带部下转回。
一见李刚等人平安归来,王太监额手称庆。
“将军,你现在是边关大将,切不可为了区区毛贼,自蹈险恶,”
李刚笑容可掬:“多谢公公提醒。”
“何况,若敌人施行的乃是调虎离山之计呢?”
王太监阴阴地说。
夜幕下,他肥肥的面庞,十分警惕。
“是啊。”
马车外,周颖儿仗剑执弓,英气逼人。,又充满了责怪。
李刚无语。
十里追赶,又十里而回,一番冲杀,天色大黑。
“快走!”王太监心神不安,指挥骑兵们把道路疏通。
一行人急忙北进。
又进五里,到达一路边镇子,距离大路半里左右。
既然驿站不到,野外又不安全,还是到村镇之中好些。
“公公,今日贼人偷袭,是不是很奇怪啊。”
李刚恍然。
“是啊。”王太监有些迟疑:“我怎么觉得还是直接往驿站好些,这座镇子,实在不熟悉,心里忐忑不安。”
李刚一笑:“果然公公深思熟虑,末将也觉得今日之事非同小可,故而。。。。。。”
“我们环于野外坚守?”
王公公建议。
“不,还是进驻镇子,我倒要看看贼人奸计,能有多么出奇!”
四十数人,进入镇子。
镇子高垒墙壁,有门卫庄丁,两相交接,镇中管事的专门腾出两合院落给他们居住。
夜里,铁甲军半数警戒,决不马虎。
不料,竟夜安宁,没有一丝的扰乱。
天大明,一干人等起来上路。
不敢用镇子的水,不敢吃镇子的粮食,惟恐坠入敌人计划。
“走吧!再往前一天路程,就到宣化,有了驻军接济,再无忧虑。”
王公公见诸位官兵一个个精疲力竭,安慰道。
“当然。”
清晨,天光尚好,一行人上马驱车。
前行五十里,路上有一五间半开茶摊,房前开阔干净,崭新招牌张扬,数十老小百姓怡然自得围坐于其间,吃茶,吃饭,欢声笑语,安然地好象不知数里之内就有盗贼出没。
又饥又渴的马队被这熟悉诱人气息一引,登时松懈了精神,不得不停下来歇息。
“唉,不容易啊。”
王公公在骑兵的搀扶下,来到了茶摊的座位。一挨上座位,他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弹弹衣服上的灰,赶紧整理帽子。
数日鞍马劳顿,又加昨夜困苦,他疲惫至极。
“小二,给兄弟们上茶!”
尖尖的嗓子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好叻!”
一个店家小二半敞着油腻腻的棉衣,肩膀上搭着崭新的白毛巾,三步并作两步,欢天喜地地奔来:“几位呀?”
目光在车马官兵间逡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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