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自事情起始，过了三五日，福宝生死不知，杨杰每天至少朝庄外望三次，都是盼着他回来。不过这等好事还是没降临到杨杰身上。
慢慢地度着步子，杨杰朝关杨敬的小房间走去。福贵暂时跟着杨杰，手里端着帐本，亦步亦趋地在后头走着。
穿过几处回廊，杨杰的布鞋被晨露湿润，鞋面上一圈水迹。最近睡眠不好，总是晚上睡不下，早上醒得早。一有动静就神经紧张，生怕出些什么事。
哎！杨杰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浑身不自在。甩了甩袖袍杨杰转换了心情，将精力放在保存实力发展壮大这一事来。危机，有危机感，刚一来时就被人赶到这偏僻的小地方来，什么都不知道就糊里糊涂的过了三四个月。现在正是出了事故，茫然不懂，杨杰更坚定了要建立消息渠道的心。
一边走一边就想，汪泉与花苟两人目前所为不能太多，但暗中传递消息的事，只要做好一些，保密不难。握了握拳头，杨杰将目光一定，加快了脚步。
关着杨敬的地方是一间杂务房，除了杨敬以外还有二人，是服侍杨敬的下人。三人被关着，吃喝拉撒都在这一地儿，刚一将门打开，里头透出的气味就让杨杰几欲呕吐。连忙转身出来道：“将他们刷洗一道，送到我书房里来。”
“真晦气。”听得杨杰吩咐的那几个小乞丐小声嘟囔了一声，就七手八脚的去扯人，手脚下他们吃了些什么苦头杨杰就不知道了。
福贵做事有些毛躁，总不如福宝得力，越是这样杨杰便越是怪自己太依靠福宝去探听的消息。一个下人的能量又能有多少，这一回害得他生死不知。以后还是要多考虑些安全因素，像这些相处了几个月的仆人，又贴心又好用。他损失不起。
“老爷，人来了。”福贵的声音传过来，杨杰的心思转回现实，坐正后对外道：“叫他们进来，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去叫几人拿扁担过来，在外头站着等。而后再去叫汪泉花苟二人过庄里来。”
福贵应了一声，便走了，杨杰直接将花苟的弟弟花英叫过来伺候，毕竟花英会使几个字，用起来还算方便。
杨敬被带了进来，一身衣裳都破了脸上还有淤青，身上倒是清理干净了。杨杰指着一张小胡凳道：“你坐罢。”
等他坐好后，杨杰道：“你来我庄上也有三四个日头了，吃喝用度所费不少啊。”杨杰点了点椅子扶手，轻轻瞟了他一眼。
杨敬吃的不过是糠米猪食，喝的更是还未清理过的人工湖的湖水，连着拉了两天肚子，目前滴水未进。嘴唇干裂，脚下无力，听了杨杰的话气闷难平。就那点东西还所费不少，欺人太甚！
“杨正大傻子，你别跟爷爷我装大扮蒜，是谁教你的话！想要我的钱，我告诉你，别做梦了！你……”杨杰凑上前去，一张大脸与杨敬只差毫厘。
吓得杨敬倒退七八步，在凳子上翻跌下去，哆嗦道：“你想干什么！你……我去和族长说，你们这一房人都欺负我！”
“我看你想说什么呢，这话是长恩叔说的，你不愿意点头就……”杨杰转动眼珠朝外看了一看。
杨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从窗户看到外头，只看到站了四五个人，都举着扁担好好的站着，他看过去，人家都狞笑着搓了搓扁担。
“你们……成恩，好挖。哼！”杨敬一张脸红了又绿，鼻子都歪了。拿拳头擂了一下地板，疼得他哧牙咧嘴的。“你要如何说罢，我……哼！好汉不吃眼前亏，不与你个傻子一般计较。”
杨杰顿了一下，又将脸凑过去，杨敬在地上用手忖着移向后头，尖声道：“你要如何，不是说了应你吗。你这傻子听不懂人话了。”
“啊娘说过。”杨杰举起拳头在他面前晃了一晃道：“叫我傻子的，直接拿拳头揍他。”又看了看窗户外道：“我嫌打人手疼，所以喊他们来揍你。”
刚要开口，杨敬那张青肿的脸一个抽搐，赶紧抱了杨杰的大腿道：“哥！堂哥！我哪里说过你傻子，您是听岔了，是砂紫，紫砂壶，我口渴想水喝。”
“真没说过？”
“真没！”
“那你坐罢，要喝水？我叫人给你送来，只是听说你最近不吃不喝的，我以为你嫌弃我这。你看这些浪费的东西，倒掉了又是钱。”杨杰退后又坐了回去，拿手捂了嘴，憋笑的技巧他是不到家的。
“哥，我的亲堂哥。这些东西我都付钱的，你整些好水给我成不成？”杨敬舔了舔干裂的唇，一阵刺痛，只稍微活动一下唇，就有撕裂之痛外加点点血丝。
“那些水不好？我可是为着你节省钱的，你这要好的水喝，银钱一多，我怕你给不出。”杨杰扬扬眉毛，这个机会好，不能放过了。敢叫我傻子，我让你赔成傻子。
“怎么会的，我身上不够，可以打条子，算是欠的还不成吗？”杨敬嘴里烧火般难受，又拉了几天肚子，严重缺水。
杨杰也不想真让人病厉害了，顺着就应道：“好，就这么办罢，花英，你来写个欠条。”杨杰叫花英过去，一个9岁的孩子，穿一身深蓝粗步的长衫，头两个小发髻，是个读书的童子模样。
规矩的行礼，规矩的过去书写，捏笔都是垂直的，很认真的小孩子。杨敬一直等杨杰喊水来。杨杰不着急，坐在椅子上发呆状，杨敬浮肿的眼眶下那双眼睛猛眨，只想让杨杰注意过来。
直等得花英将条子拿来，那上头是杨杰早说好的，花英按着要求写好的，交过去给杨敬看了。
“什么！三千两，我吃了那么多吗？！”饶是杨敬身上再没力气也被骇得跳了起来。
“你这吃的喝的再加打坏的几样扁担木棍，家具什，洗澡的水，下人伺候你的额外费用。这不就这么多了。”杨杰两手一摊，咱不和你说理。我的地盘，你还想咋整。
“我就说你付不起罢，那水和饭还是吃差些的罢。”杨杰将条子撕了，不再说话。杨敬早勾起了食欲，又干渴难耐。这一下子在眼前的美食香茶都消失过去，哪里受得了。
“哥，我的亲哥。你给些优惠罢。”软软的身子又跌坐回去，再也没了什么力气。
“怎么优惠，我这些银钱都是实实在在的花在你身上的。刚才撕的条子又是钱挖！”杨杰不和他说道理，反正一条筋的说钱。
“你……我的个亲哥啊。”杨敬双手朝上往下狠狠地拍了大腿道：“我挨打，坏了的扁担也归我出钱，你这是……我怎么和你讲得通哦。那该死的长恩，该死。我回去定要去族里好好的给些颜色与他。”杨敬一横心，闭眼干脆道：“再写一份，我给钱！”
花英便再写了一分，这一份杨敬一瞄：“怎么五千两了？！”
“刚才撕的纸，还有笔墨费用，再有你接着不是还要开销么，我这是预先拿的定金，你付不付？！”杨杰凑过来，杨敬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恨不能直接张嘴咬他一块肉下来。
杨杰见了他的模样暗暗发笑，傻了罢，老实的写欠条！杨敬闭上眼，将头别过一边去道：“拿笔墨来。”
杨杰又再上添了一百两，这笔墨又算了钱的，等签完欠条，又按了手印，再添了百把两的红泥钱。杨敬是破罐子破摔，直接闭上眼睛当看不见。
杨杰叫了茶来，杨敬正要去喝，杨杰又端着自己喝了道：“你的在后面呢，敬弟，我问你。上回听得你说这宅子是你的，我为何听不明白，你且趁着这空挡说说可好？”
杨敬张了张嘴，看着杨杰惬意的喝茶，愤懑地坐回去不再说话，直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茶来，而杨杰的茶是换了三回了。这才晓得，欠条打了，不按他的说，怕也是没水喝没饭吃。
扯着火烧火撩，干得冒烟的喉咙，杨敬终于开口了。杨杰满意地笑了一笑，叫人端上一杯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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