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也不知是哪家的公鸡先叫了一声，连着就是公鸡大合唱，中间或还夹杂一些狗吠。那外头的天已蒙蒙着亮了。
杨杰放下牙签，桌子上已经是报废了七八根。
用力伸个大懒腰，熬夜的感觉还挺值得怀念，起身活动一番手脚，长吐口气。欺身上前将窗子架起，让外头清凉新鲜的空气进得房间来，深呼吸过后，胸肺之间一阵舒泰。
起身将写好的几叠纸折好收起，忙完后才注意到桌上多出一个白瓷小瓶子。起先似乎并没有见到过，拿起来闻闻还有股香味。
起了兴趣头，杨杰将瓶子打开来，朝手掌里倒。沿着瓶口缓缓流出一道浅褐色的粘稠物，等触到手掌，冰冰凉凉的，流过他手掌伤处，有点痒痒的微疼，疼过后又很舒服。
闻着这味道有些熟悉，杨杰又凑近点闻了闻，想起素云昨天晚上走时留下的气味。这该是医我手的药了，杨杰心里头暖暖的，盯着这瓶子，等药干了又擦上。
素云向来话少，和杨杰整天相处说得最多的就是‘诺’‘是’。居然这么关心我的伤，是心地善良还是别的？杨杰想了想，有些子臭美，乐呵呵地睡到塌上，手里捏着那小瓶子环在胸口，等素云送早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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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云端了早食，一碗清粥，一道生菜肉泥，在帘子外喊了四遍老爷，回答她的是那均匀的呼噜声。
素云只得低头靠身体将帘子顶开，侧身进来，见杨杰是躺在窗边的竹塌上，脸上还挂着微笑。
她便明白老爷原是不想久睡的，累得在踏子上休息。放好早食，素云想去叫醒，等走近了去。
细细看他，杨杰原先黑红的皮肤已经转为古铜色泽，从窗户外透进来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油油地发亮。脸上困倦之色很浓，刚触到他胸口的手又缓了下来，想想还是不叫了，待老爷好生休息。
素云转了身到桌子上寻她晚上留下的药，如今桌子上除了笔墨书籍外并无其他，素云呆了一呆，再又仔细找了找。脸上浮出笑容来，想大概是杨杰用上她的药了。
偷眼见杨杰还在睡中，看着早食立在那儿一会又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不过多会，她端了个铜盆进得来，里面装上了清水外挂一条白布巾。将东西放好，素云拿着拧好的布巾在杨杰脸上轻拭。
轻微的碰触只是将脸上的油腻擦掉，杨杰在睡梦里觉得舒服，脸上痒痒的凉爽。等素云擦完了，又觉得刚才舒服的感觉怎么没了。手不自觉地在脸上抓几抓，侧个身又睡熟了。
这时一个小瓷瓶子从杨杰手心滑落，在地上滚几圈后到了素云的脚边。她停下动作，仔细地看清了瓶子，手飞快的朝下一抄，将瓶子拿在手中。匆忙间水盆歪了点，将素云新换的小梅花底上衣湿了个通透。
她小心地看了一眼杨杰，瞧他没有动静。再看看窗外也没见有别人，低头粗略收拾一番，小碎步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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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杰的这一睡，一直到了傍晚才醒过来。这期间杨母来过一回，心疼儿子一夜未睡，吩咐不允人来吵闹，还教训了素云一顿，叫她下回遇着这样儿的事定要催促老爷早些安歇。
他起身时，身上盖了杨母披上的绸布。猛的起来，却是眼前发黑，有点晕。手不期的握紧一下，总觉得少了什么。
坐了会，才慢慢站起，肚子里叽里咕噜的大肆吵闹，显然是饿狠了。书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菜食糕点，杨杰也不顾自己没漱口，立刻消灭起它们来。那些东西虽然都是冷的，杨杰倒吃得津津有味，觉得很美味，几下子那些碟子便全空了。
“老爷醒了啊！”素云又端了晚上的吃食过来，见书桌上的空碟子还有那正在拿袖子抹嘴巴的杨杰，抿嘴偷笑，半晌才道：“老太太吩咐过，您一醒就去她那儿。婢子立刻给您打水来梳洗，快些过去罢。”
放下饭食，素云轻轻一掀帘子，一股香气扑来。杨杰初时觉得熟悉，想了想又记不起了。只以为是以前在后世闻过类似的香水。
等素云打了水来，帮杨杰梳洗完毕。天已经暗了。而那个童子头的发型，在杨杰再三要求下，素云给杨杰只梳一髻，这时候冠礼已经大多不行，杨杰原先是世家子弟，要求自是严些，如今他是当家作主的，随他的心意也无不可。
带上网巾，收拾停当，就这么朝杨杰看去，不仅是没了以前的傻样，似乎还俊俏了不少。素云还楞了半刻才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只道：“老爷似乎变化了许多，婢子差点儿认不出了。”
等说完又意识到自己太过放肆了些，腼腆的站到了一边去。见杨杰没生气，她才去服侍杨杰继续穿衣佩带，杨杰好笑地想着，古代男女打扮都很讲究，他现在起床打扮的时间绝对不比现代那些女的少。以前还曾笑话过她们麻烦，如今可没什么好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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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厅堂。
“我儿昨日一晚上不曾熄灯，都做了些什么？”杨母慈爱地看着杨杰，脸上的线条都柔和起来。见杨杰要行礼便直接拉着他的手道：“那些个虚礼算了罢，你一夜未曾歇息，累不累？”
“昨晚儿子突然想作画，折腾了一晚上。”杨杰被杨母一问，随口胡说道。
“作画，我儿终是要做些正经事了。都作了些什么，拿来与为娘瞧一瞧，你若真喜欢，明日立刻去请师傅来教。”杨母讶异之下，却是振奋地说道。
杨杰没了继续下去的资本，哪里来的画？深吸了口气，杨杰硬起头皮道：“画了一晚上，没有符儿子心意的，都撕毁了。”
杨母神色黯淡下来，失望之情很明显，杨杰不忍心叫她失望，望子成龙的天下父母心。于是杨杰有些艰涩地道：“去请师傅来罢，儿子是喜欢来着。”
杨母精神起来：“明个就去，你喜欢就好。”她笑了许久，又叫人拿了杨正最喜欢吃的点心，就是昨天夜里素云拿来的琥珀通糖。杨杰虽然不喜欢，但不忍心破坏气氛也就勉强吃了下去，在一旁的素云瞪大了眼睛非常不解，这老爷昨日才说不喜的，怎么这事却吃得这么欢。
杨杰与杨母说了些许贴心的话，过了好些时候，杨母特意正了正色，严肃地问杨杰：“儿，今日那姓花的老汉拉着几十个小乞丐来我府中，说是昨日你做的主，要买他们。可有这回事？”
杨杰还在勉强吃着糖，听了这话后差点被噎住，点头道：“确有此事，昨天说好的，今日我要挑人的，他们呢？”
杨母愕然地看着杨杰，仔细端详了半会道：“儿啊，你要挑人？！这真是你讲的话么！你莫要吓唬为娘，那些人岂是咱们能挑的！是哪个撺掇着你做这些的？”杨母一边去拉杨杰一边横眼看向素云，这个婢女可是杨杰这几日最贴身的人。
杨杰眼见要产生误会了，只得好言好语道：“娘，不怪别人，是我自个儿要的人，如今庄子里人少，生气少，好些活没人做。”
杨母哪里不晓得少了人，现在这个大宅院还没打扫完呢，只将正院打扫出来了。本少了的劳力，因杨杰的事，福全还被锁在柴房，又平添的少了人。
只是杨母舍不得买人进来，多口人多出的嚼用有是笔钱。而那些乞丐，她更是不敢招惹。
“儿啊，他们可招惹不得，掳乞丐的地痞可是大有来头的。我们这样的人家，招惹不起。若是以前还没得说，现下只有我母子二人，可是谁都欺负得的。”杨母谨慎，离开杨家本家的庇护，他们这家过日子要小心的东西很多。
杨杰顿了一下，眼看杨母是不想答应了，守成不如创业，杨杰自然不甘心就这么傻忽忽的过完一生。更何况，这家业再守下去也是要讨饭的，事急从权，杨杰这也是行那没有办法的办法。
“娘，招惹已经招惹了，现在不要，那可是平白的得罪人，退是退不得的，照我看先挑了再说罢。”
杨母听了，也是这个理，想想自己的辛酸又抱了杨杰道：“儿，啊娘却是一介女流，你年岁还小，如今庄里无当家的人。万万别叫人欺负了。我不懂那些个事，你自己瞧着办罢。小心些子，咱们不比以前了。”
杨母帮杨杰顺了顺头发，将额前碎小头发都朝耳后抚了抚。眼见杨母的样子，杨杰笑道：“娘岂是那些普通女流比得的，待儿子好好努力，保管叫人不敢小视您。”
杨母只笑了笑，叹道：“咱们不去争那些，你心气儿高也保不准好坏，总是藏着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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