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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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月
“到底,我是我为了什么而落到这样的地步呢?”五十岚幸感到无比的苦恼,尤其是身边还躺着一位重伤的公主。
绝对不是客套,对方是真正的公主,不过,不是人类的那种柔弱到等着巨龙来抢的公主,而是黑暗世界、死徒们的公主——黑姬艾尔特露琪。
虽然刚开始时没有认出来,不过随着她的黑白护卫、白之兽加入追杀的行列,要是还认不出来那就是在是对不起死徒第十二(XII)祖不朽之音弟子的身份了。
已经十个多月了,具体来说是十个月二十七天零九小时二十三分七秒,事关生命,当然记得一清二楚。
五十岚幸可以发誓,自己从未如此努力过,哪怕是那回流落荒岛,都没那么努力过(毕竟那回最主要的问题是食物问题,这回是随时的生命问题)。他可以肯定,即使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暗杀者在气息隐匿、逃生方面都不可能胜过自己,因为他要逃脱的对象的是非人类中的巅峰存在。
开始的原因早就忘记了,因为不是重点(不是重点吗?),有那脑容量还不如想想看怎样才能够活下来(确实,死了的话原因到底是什么也就不重要了)。
小时候有过和美女环游世界的梦想,但是绝对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实现方式。被黑姬追杀,逃跑路线遍布五大洲,可惜的是沿途的风土人情一概没有记住,只知道战斗——逃跑——补给,这种不断重复循环的死神贴面探戈。
本以为会被追杀一两天,也想过一两周的可能,但是绝对没有想到过对方会卯上他似的追杀了十个多月都还不肯放过他。
“咳。。。咳…。”幸咯出了一口血,虽然没有重伤,这是死里逃生后的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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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七次的瞬动,挥出鳞,但是在即将砍中死线的时候,被艾尔特露琪避开了。
【果然,她已经察觉到异常了。】在曾将黑姬杀死两次后,就没有砍中过对方,对方在回避和鳞的接触。
七次无间断瞬动已经是幸的极限了,再继续的话就没有意义了,毕竟,死在瞬动之下和死在黑姬手中,就结果而言,似乎没有多少差别吧。但是,本就是为了活命才如此拼命,不管是怎么死的,但是死了就是死了,那样岂不是什么意义都没有了。
斯图雷特和布拉德在一旁协助,对方的攻击极其古怪,即使是最强的防御都能够突破,简直就像是能够看到弱点似的(几乎猜中了,不过是死线和死点)。
不是对方手中长剑的效果,斯图雷特在和它对砍时已经确定了,那把长剑确实非常优秀,甚至超越了某些低等级的宝具,而且似乎是久受供奉的样子,已经有一丝宝具的味道,想来成为宝具也仅仅是时间问题罢了,但是,如今,那把剑绝对没有这样的效果才对,那么,最大的可能,是对方有异能。
眼前的对手,虽然在年龄上看来,仅仅是个孩子,但是战斗经验极度丰富,不过这让布拉德非常困惑,因为,对方确确实实是人类,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Primate想要攻击,幸却始终不给它机会,他以黑姬又或是其他几人作为屏障,根本不和primate直接面对。
但是,即使和死徒们拉开距离,幸还是觉得非常不安,是的,极度的不安,不明所以的不安。不过,幸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老师不朽之音曾对幸说过,他的直觉已经接近预知了,而且非常精确,虽然很可惜(或许不可惜吧?),这种直觉预知到的全都是不好的东西。
周围没有异常,这样的森林夜晚,那些虫鸣、偶尔的鸟叫,一切都很正常。
【等等…正常?】察觉到了,如果是自己还好说,暗杀术幸可比世界第一的杀手都强,隐匿气息很正常,但是对面那几个死徒的气息可做不到,这样的情况下,周围竟然还很正常!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动物和昆虫的感知比起退化到近乎白痴的人类高不知道多少,竟然没有被吓跑,这太不正常了。
不过,幸觉得似乎察觉得太晚了,因为,已经不需要察觉了,他已经看到了,当然,黑姬一行也看到了,教会的代行者,扛着一个似乎很大的十字架的样子,而且周围还不断有圣骑士之类的家伙出现,很明显,被伏击了。
【逃不掉,没有时间】没有依据,但是幸的直觉告诉他,没有做突围的必要,这是徒劳。
经过魔力强化的视力看到了,对方一声不吭地撕开了盖在十字架上的布匹,幸没有继续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逃。
幸还不想死。
【开什么玩笑,怎么能在这里死掉,我可是答应过双树、桫椤、伊利亚她们三个,要和她们结婚的,怎么能死在这里。】
勉强运起尚不成熟的第二法,进行空间传送
【空间感知….】
【目标坐标确定…随机】随便啦,哪里都好,掉到火山口或许都比这里安全得多。
对方的攻击到了,或许,来不及了。
幸最后看到的是,被魔力乱流干掉的教会的成员。【太好了,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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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对方想要同归于尽的态势,这种攻击的特色和强度,即使是黑姬和她的追随者们都避之不及的样子,虽然没有见过样子,但是幸已经大概猜出教廷动用的是“胃界教典”——死徒第24(XXIV)祖艾尔.纳哈特(一对一的话有着能够将对手完全消去的特殊能力但在同时自己也会跟着一起消灭.要花数十年的时间来复活。对付死徒等非人存在的最终武器。)
“为什么,被黑姬追杀也就算了,现在就连教廷都横插一把?”很幸运的,追杀他的黑姬一行被教会伏击了,然后很不幸的,当时正和黑姬缠斗中的他也一起被顺便了。
虽然在最后一刻,勉强动用了还不够成熟的第二法,但是没有想到对方的攻击连空间屏障都能够突破,也因此在逃逸中,连黑姬一行都给卷了进来,不过除了他和黑姬,另外几个不知道给传送到哪里去了,不过这是短程传送,想来应该也不会太远。唯一值得高兴的好消息是伏击者几乎都被第二法被打断时出现的魔力乱流给干掉了,教会要重新抽调人手,至少暂时是不用担心教廷的追杀了。不过,想来,他也应该够资格上教会的黑名单了。
幸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卷轴,这是他的老师不朽之音送给他紧急时候的保命符。
到底用不用,到底给谁用,幸正在苦恼。
经过解析,幸已经大概知道自己和黑姬的伤势了。
虽然他清醒,黑姬昏迷,他还能够活动自如,也没有内伤,而黑姬则是严重受创,但是幸知道,自己受的伤绝对比黑姬重太多,因为,他是人类,完全的人类,而不是吸血种。
纳哈特的攻击,事实上更接近于一种诅咒,名为“不完整(缺损)”,对于拥有复原诅咒的死徒而言,需要的仅仅是时间来消磨掉这种诅咒便可以恢复,而对于人类而言,这种诅咒比任何一种诅咒都要麻烦得多。
也因此,虽然黑姬遭受重创,但是需要的仅仅是数个月的休养便可以恢复,但是对于身为人类的幸而言,虽然一两年内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是五年内就会严重恶化,活过五年简直就是奢望。
如果现在用身为魔法使的老师制作出来的治疗卷轴,就可以完全治疗,但是,如果这样,已经由于伤重而陷入沉睡状态的黑姬一旦被抓到,那么就一定会被处刑,虽然她承受了大部分的攻击,但是想来她的追随者应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而如果将卷轴给黑姬使用,那么自己的伤势以后就难治了,当然,也不是没有别的方法,最简单的,就是干脆去当死徒算了,放弃人类的身份。
如果在战场上或是战斗中,幸可不会因为对方的性别而犹豫,但是,如今不是,而且对方伤重柔弱的样子,让幸实在是下不了手。
“算了,本来也有当死徒的打算,就当是提前下决心吧,卖个人情,帮自己的未来找个靠山也好。”
“教会既然敢袭击我,救回黑姬也算是给他们制造麻烦回报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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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合理的理由,在这个保护着两人的结界内,幸轻轻撕开了卷轴。
伤势已经接近痊愈,不愧是二法拥有者的作品,不过,最古老的绯色之红还是在沉睡着。
“难道,真祖也会失血过多而昏迷。”幸轻摸那散发着腥气的裙子,稍稍估计血量,如果是人类,恐怕早就归天了。
“莫非,我,还要献血不成。”考量了一会,幸还是用随身携带的野战匕首割开了左手的小动脉,将伤口凑近艾尔特露琪的唇边。
【既然连那么宝贵的卷轴都给了,似乎也没有吝啬这点鲜血的必要了。投资,这是前期投资。】幸安慰自己。
始终注意着,不过那也是理所当然的。献血是一回事,但是给吸**干就未免死得太冤枉了。

“……..,你到底想怎样?”在付出了不至于对身体造成过大影响的血量后,情况向着不知道该说是好转还是恶化的方向发展。
虽然喘息声小了,但是身体却在不停地扭动。
“真是的,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小孩?”虽然明知道对方的年龄可能百倍于自己,
【咦?有一千五百那么久远吗?算了,这不是重点。】
但是,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始终徘徊在幸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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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阔而深远的草原一直蔓延到地平线的终点,
触目所及的只有如同海浪般的金黄。
蔚蓝的天空飘动着沧桑的浮云,短暂的风轻轻吹过。
仰起头来———
眼前伫立着宏伟的城堡。
数十丈高的城墙那么巍峨的耸立着,
大块青石反射着冰冷的颜色。
刺目的阳光给古堡镀上了强烈的苍白,视野被极端的差异所覆盖。
一瞬间就让人感觉到———
其实艾因兹贝伦城也不外如是。
然而,还来不及为此恢弘之建筑而感叹,天空陡然便被夜幕所笼罩。
四野沉入深渊般的宁静之中,黑暗充斥着大地。
万物被赤色的光芒所濡湿。
如同天盖一般的朱红之月垂下血泪。
月,是如此巨大
———其身姿近乎神迹。
灿烂的星空切近的离奇,脚下的高山那么宁静而悠远,仿佛触手便可摘落星辰。
在这样的月夜之中,古堡孤寂的矗立着,紧闭的门菲宛如绝望。
穿过冷清的走廊,破败的过道显示出沧桑的痕迹。
碎石的道路后面是堂皇的王宫———
冰冷的玉座就在此殿最北的尽头。
那里
高洁而完美的金发男子端坐于其之上,
黑发的少女非常乖巧的婷婷玉立在王座左侧。
大殿里弥漫着令人压抑的威严。
———下面,许多陌生面孔,尊崇的深深低着头,半跪于地。
然而,就算站在那么高贵的地方,少女的表情上,也并没有什么快乐的意味。
赤色的瞳孔毫无感情的凝视着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远方,绝色的俏脸上全是平静到漠然的样子。
“————姬君殿下日安。”
被冠之以如此崇慕的名号,可在少女看来,这个称呼却更像噩梦。
无论表面上装出如何谦卑的模样,那些隐藏在瞳孔之中的蔑视,少女很早就清晰的读取了出来。
早就已经明白的,被父亲(注)告知是为同胞的家伙们,打从心里的看不起自己。
(注解:这里的父亲指朱月,公主殿下的母亲是盖亚)
这样的事情,就算当着父亲的面,也常常被表现的明目张胆———
惟是如此,少女亦从未有得到过梦想中的庇护。
“只是个混血的杂种而已,凭什么站在我们的上面………”
他的目光如此说着。
“根本就只是作为素体的失败品,居然也有资格被称为公主………”
他的意志如此不屑。
“难道我们真祖的荣耀也堕落了么?真是罪孽啊………”
他的表情如此哀叹。
一直就被这样无声的目光所嘲笑着,从来也没有人知道那种难过委屈到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感情。哪怕是自己最忠心耿耿的属下,亦只是那么崇敬的仰视着,把这一切不合理的负担全都看作理所当然的事情。
身为姬君,那些是必须容忍的———
他们淳淳善诱。
身为姬君,那些是必须舍弃的———
他们义正词严。
仰望万里穹苍,飘着白云的蔚蓝天空美的无与伦比。
被名为“姬君”的无形锁链所桎拷的少女,只能时常落寞的站在城堡的窗台上,用赤色的瞳孔凝视着那不知在何处的远方。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要承受这些,那些我所期望的怜惜和理解怎么办?
想要哭着去问父亲,但那样一定是不会被允许的吧………
直到领受所有真祖的背叛之前,为了得到几近卑微的怜惜,少女始终都如此勉强的,用尽全力在忍耐。
———然而那些忍耐并未得到结果,父亲的死亡宣告一切的终结。
早已对那些愚蠢的同胞兼背叛者厌恶和憎恨不已,不再需要压抑自己的少女挣脱了锁链的囚禁,带着誓死效忠王室的属下们一起离开了那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城堡。
获得自由诚然是可以开心的事情,不过少女却也知道,自己永远的失去了,那尽管总是吝啬的摆出威严的姿态,却唯一会给予此身关怀和怜惜的人。
啊啊,已然觉悟了。从踏出牢笼的那一刻开始,就要作为这群追随者的王,纵然只是虚张声势也要挺起胸膛勇敢的活下去。
再也没有被人怜惜的理由————
王永远高高在上。
再也没有被人关怀的理由————
王原本就不需要那种软弱的东西。
于是,少女在还没能体会到温馨为何物的时候,便过早的扛起了必须舍弃一切的重担。
回首凝视着这个陪伴着自己长大的城堡,尽管过去并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回忆,但泪水却还是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倒也不是因为悲伤这种理由,只是未来恐怕再也没有可以哭泣的权利,所以想在此之前,狠狠痛哭一场。
草原荒凉的追溯着亘古未变的地平线。
秋色的金黄在夕阳下渲染着令人沉醉的颜色。
远远离去的只有背影,名为姬君的少女,回眸的双瞳恍若远古之红………
…………………………….
………………………………….
淡淡的旋律回响在结界里面,也仅仅是回响在结界里面。
非常简单的旋律,但是很温柔。
虽然幸实在是没有多少歌唱的天分,不但忘词,还时不时地走调,但是,就是这样的歌声,奇迹似的安抚住了艾尔特露琪。
这是幸的祖母在幸小时候唱给他听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幸已经不太记得了,歌名完全忘了,歌词也很模糊,但是唯有那幽幽的旋律,幸始终铭记在心头,无法忘怀。
【天快亮了。】启明星已经落下,这标志着光明前最深邃的黑暗已经到来。
艾尔特露琪的情况已经完全稳定下来,想来也快要清醒过来了。
【!!???】布置在远处的魔术陷阱被触动了。
【来者有三,极速,切,是感觉到之前的魔术波动吗?都已经展开结界了,真是可怕的家伙。】通过魔术的反馈,幸已经确定了来者的身份。
“都救了你,可以不再追杀我了吧?”在离开前,轻轻地向睡美人道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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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是臣下的过错,如果有事先警戒,绝不会让您踏入陷阱。”忠直的黑骑士无比自责。
“斯图雷特卿,此次是教会蓄谋已久,与汝无关。”
“那,还要继续追杀下去吗?”白骑士布拉德问道。
一切的证据都说明,治疗救回公主的是那个人类,对方没有落井下石,还不计前嫌地在最危急的时刻伸出援手,其罪责理应得到赦免,而且,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继续追杀下去。
艾尔特露琪轻抚樱唇,这里,有那个男孩的血的味道。
“斯图雷特卿,布拉德卿,刚才,是你们在唱歌吗?”
“??…….不是!”两位骑士满脸的不解。
“是吗?”艾尔特露琪沉浸在对那幽幽旋律的回想中,是什么时候呢,上一回如此安心温馨的时候?又或者,她,真的曾经有过如此安逸的时刻过吗?
“公主殿下(x2)”
“继续,他有我渴求之物。”【是的,那样的安逸。】
“而且,他,夺走了我最重要的珍宝。”【我的心。】
“………”短暂的,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死寂之后,爆发的是前所未有的杀意,“杀了他(汪唔)。”
对于姬君的追随者而言,这个乘姬君昏迷之时玷污姬君的家伙,万死也难赎其罪。
“?”艾尔特露琪看着突然间气势高涨的追随者们。
………………
……………………….
幸无奈地逃窜着,后面那群家伙追杀的力度似乎更强了。他的感觉没错,这不是错觉,对方真的加大了追杀了力度,在重伤的情况下。
幸觉得很无奈,他觉得自己很农夫,农夫与蛇里面的那位农夫。
这是仙鹤报恩吗?
不,那非常明显是只华美高贵的黑天鹅,只是这只天鹅不但肉食,还吸血,极度凶猛。
这是报恩吗?
谁知道呢,被追杀(?)的只想着逃,而追杀(?)的始终锲而不舍。
“我,真的做了罪不可赦的事情吗?”幸苦苦回忆自己的所作所为,但也是一无所获,理智告诉他——逃,直觉告诉他——快逃,否则付出的代价是一生。
第十一个月快要结束了,第十二月快到来了,被追杀的第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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