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镇方在自家小花厅宴请杨威，这次没有其他人在场，仆人们端上酒菜之后也被赶了出去。
张镇方起身深深一躬：“杨总长，你我往日并无交情，但段祺瑞段总长却和您同殿称臣，实不相瞒，我和段总长是至交好友，希望杨总长不看僧面看佛面，抬抬手放过下官这一回。”
看来他还不肯乖乖的认输，还要再做最后的尝试。
杨威自然毫不动心，不在于他是谁，而是针对的河南都督：“这个我知道，您不仅和段总长关系莫逆，而且好像还是袁大总统的远房亲戚？”
张镇方脸上露出了笑容：“呵呵，没错！这个平常人我不告诉他，袁大总统是我表哥！呵呵！”
“嗯！那还挺近的——不过您了解袁大总统的为人么？”
“这——人家毕竟是大总统，哪是我这种人所能够知悉的？”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袁大总统是你表哥，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段祺瑞呢？”
张镇方一愣：“这有什么区别么？谁不知道段总长是大总统的心腹？”
杨威呵呵一笑：“心腹？什么叫做心腹？你有心腹么？你会把你所有的好的坏的事情都跟你的心腹商量么？如果你没有，那么袁大总统更不会没有。”
张镇方一言不发，仔细琢磨杨威话里面的意思。
杨威接着说：“每一改朝换代，位高权重者必定遭到清洗，这是不论忠奸的，帝王尤其忌讳朝中大员与封疆大吏相互勾结，你跟段祺瑞如此之近，只怕袁大总统早就上心了，更加上这次白朗事件你和段祺瑞相互配合隐瞒不报，实在是犯了杀头的大罪！”
张镇方听见杀头两字腿一软，不过马上就又镇定下来，此时的他已经有些气极败坏：“白朗也不是闹了一天两天了，如果你不上书，大总统怎么会知道？小心段总长找你的麻烦？”
“你威胁我？”
“不敢！我也没那个能耐，不过段总长怎么做我可就不知道了。”
这张镇方见不能说服杨威，顿时撕下了伪善的面容，开始搬出段祺瑞来，虽然财政总长在内阁中的排位要高于陆军总长，但势力可是远远不如，可以说包括内阁总理在内，没有人敢惹上陆军总长。
可今天张镇方偏偏就遇见了一位：“哦？段祺瑞能将我如何？恐怕他已经给你指点了几招吧？说来听听，看你们怎么对付我？”
“对付不敢，不过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想把我撵走没那么容易！北京已经有人替我上下活动，而且我也将你的所作所为上书大总统，我相信他老人家会有一个公平的判决的！”
“哦？你也上书？肯定说我如何飞扬跋扈，如何强行接管军事事务对不对？”
“哼——”
“不知你写没写如何如何隐瞒白朗事件？如何被白朗打的落花流水？这些东西你不敢写吧。”
“不管怎样，你是个财政总长，还管不到我河南的地方事务，所以我以河南都督的名义要求你带兵马上退出开封城！”
此时双方都撕破了脸，杨威把酒杯一推：“你别忘了我还是南方巡察使，虽然针对的是南方平叛，但是——中原腹地的空虚与混乱我也有责任管上一管，如果前方士兵奋勇杀敌结果后边却丢了天下，我这个巡察使可是失职啊！”
张镇方咬牙切齿：“那——你给我划出条道来我先听听！”
“好！那我就说一说我的条件，咱们两人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也不想把你置于死地，你主动辞去河南都督的职位，我就再上书保你，这件事只要我不再追究，就不会有人再追究，我会保举你在财政部当个次长如何？你年纪也不小了，安享晚年多好。”
“说的轻巧，还不是把我给架起来了？财政部你大权独揽，怎会有我的好日子过？”
杨威点点头：“没错，你想管事我也不会让你管——来人！”
杨威啪啪拍了两下手掌，王天纵从小花厅外面走了进来，旁边还领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
这男孩儿虽年纪不大，但却步履沉稳凝重，眼中毫无浮躁之气，面目也是极其俊朗，可想而知，他成年之后必定成为一位少有的美男子。
这男孩儿先向张镇方鞠躬施礼：“父亲大人，孩儿有礼了。”
然后又转身向杨威施礼：“杨总长，张伯驹有礼了。”
张镇方慌慌张张的说：“孩儿，你来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出去！”
张伯驹不骄不躁一副书生气，稳稳当当的说：“父亲大人，我此来是有要事相秉，我已经决定参军加入杨总长的‘中原陆军军官学院’，并进入炮兵科实习。”
“你说什么？！”张镇方啪的一拍桌子，满桌饭菜稀里哗啦，“你个不孝之子！这么大的事情你敢不跟我商量？！反了你了！我不同意！”
张镇方真的被触动心底那块最柔软的肉了，他这十几年来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个儿子身上，遍请名士进行教导，如今他刚刚十六岁就已经在河南小有名气，诗书文章均称得上登堂入室。
张镇方真的火了，他红着眼睛冲杨威喊：“姓杨的！你要是敢动我的儿子，我给你没完！”
杨威无辜的摊摊手：“你还是仔细听你儿子说吧。”
“孩儿，这是怎么回事？是姓杨的逼你的么？”
张伯驹摇摇头：“没人逼我，实际上是昨天晚上我去拜访杨总长，恳求半夜才答应我的请求，父亲大人，如今已经不是半部《论语》治天下的时候了，诗书虽好却一无用处，我近来精研英国、法国、美国、日本等列强的强国之道，无一不是通过剧烈的革命和改革，所以孩儿再也不想做书斋里的腐儒，我要投身于这乱世之中！”
张伯驹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恕孩儿不孝！”
然后转身离去，不理张镇方满含老泪的呼唤。
杨威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兄，你应该为这个儿子而自豪，他比你强，我明白他的意思，甘愿身为人质而求我放过你一家老小，如果不是他，你可就危险了——好好考虑我的条件，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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