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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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后,期末考试也已经结束了。我在窗明几净的西餐厅,享受某人提供的大餐。
某人第一百零一次叹气,“同样的错误只犯一遍是圣人;犯两遍是凡人;犯足三遍是庸人。至于你……”某人不予置评。
“你才是头……”某人一记眼风扫过来,我生生地把这个“猪”字吞回肚子里,撇撇嘴,不服气地反驳,“我当时在替你画像,哪里想得这么周到。”
“说起这个,画呢?”某人伸手过来,不客气地讨要。
“喏!”我从背包里掏出画像,“为了这个我连期末考试都搭进去了,要是考砸了你赔我!”
他不置可否,接过画像品评道,“太敷衍了,你就拿一张A4纸应付我?”见我就要发怒,连忙岔开话题道,“你说的那个阿曼就是上次和你一起你在国美门口发传单的那个女孩?”
“嗯。”我点点头,“阿曼家条件不太好啦,她每年寒暑假都要去打工挣生活费的。”
阿曼妈妈下岗,就靠爸爸在支撑,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在读高中,生活过得很是拮据。
我有点苦恼,整一个星期阿曼对我不冷不热的。我都开始怀念她打我骂我掐我的时光了,嗳,原来我还挺犯贱。
“你不适合跟这样的女孩走得太近。”某人冷静地分析,“第一,这样背景的女孩多半敏感,偏你又神经粗条,往往得罪了人家也不自知;第二,这种女孩大多自卑,表现出来的却是极度的自尊,而你,从来就不懂得照顾别人的自尊;第三,这类女孩八成极端……”
“停!”我打断他的长篇大论,“第一,阿曼不是电视小说中的那些问题少女;第二,我哪里有那么差,你不要一逮着机会就打击我。”
“染笙。”他叫我,用他那好听的磁性嗓音,“我没有说你不好,我只是说,你们不适合交往,起码不适合深交。你的生活太平顺,不能理解她那种……”
这一次他的话语是被手机铃声打断。
“……嗯。好的。我知道。”他对着电话简洁地说道,突然抬起头看我一眼,回道,“她在我身边,我们在一起吃饭。”然后便把手机递过来给我。
“谁?”我用口型问道。
“你妈。”他直截了当。
我放心了,接过手机,还调侃他,“干嘛这么客气啊,我妈不就是你妈嘛!”
说完这句话,我明显感到餐厅里的很多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也是,他们大概没见过像我这样的女孩,可以大声说出“我妈不就是你妈”这样暧昧的话来。
“妈!”我叫,“什么事找我?”
“你这死孩子!”她在电话那头骂道,“半个月都不晓得往家里来个电话,一点良心都没有……”
每次都这样,劈里啪啦一大堆,统统都是对我的不满。我把手机移开两公分,左手拿起叉子叉西瓜吃,某人探过身子,一把拿掉我手里的叉子,还在我头顶轻拍了一下,示意我好好听着老妈的训话。
终于,老妈训话完毕,我合上手机盖,轻轻舒了一口气,把手机还给他。
我脸色灰败,如同斗蔫了的公鸡,他轻笑道,“你妈又说你什么了?”
“是咱妈!咱妈!”我纠正。
“好。咱妈。”他从善如流,“咱妈又训你了?”
“嗯,她说我都半个月没往家里打电话了。”我垂头丧气,“会有那么久吗?我记得我不久前才打给她过啊!”
“会的。”他肯定地说,“你连我这都有半个月没有电话了。”
说到这里,我才想起我半个月心情低落的原因。
“我失恋了。”我宣布。
再看他,连眼角都没抬一下,仍旧专心地对付面前的食物。
“我被甩了。”我郁闷道。
他还是没有抬头,凉凉道,“丢人!”
太,过,分,了!
“一航!咱妈刚还让你照顾我来着。”我控诉,“你都不关心我的心理健康!”

他终于放下手中的刀叉,笑了起来,十指交叉,摆出一副主管审视员工的样子,半个身子陷在沙发里,“好,你说,我听着。”
“我看见他和一个女生在校园里举止亲昵。”
“然后就把你甩了。”
“没有。”我否认。
他挑挑眉,示意我继续。
“我主动退出的。”
“你玩三角恋?”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没有没有。”我头摇得拨浪鼓,我最怕他的这种表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连忙澄清,“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肯定是二角的。”
这时侍者送上饭后甜品:水果冻和法式薄饼。一航习惯性地把水果冻和法式薄饼换一个位置。
好极!我毫不客气地挥勺向我面前的水果冻。
一航用修长的手指斯文地拿起一块法式薄饼,咬了一口,又问我:“你还记得以前我们住大院时候的卓棠吗?”
“卓棠,哪个?”我茫然。
“我记得是在你小学三年级那年他们全家搬家到A市,为此你还哭了个惊天动地。怎么?这么光彩的事你都忘记了?”他吃完一块薄饼,把盘子推到我面前,“还不错,可以尝尝。”
听他这么一说。好像的确的有这样一件事,“你不说我还真忘记了。”
“那次你哭了有两个星期,还耍泼连学都不肯去上,一直嚷着要去A市找他。”他微笑,“结果还是我帮你请的病假。”
还有这等事?我愕然,太太太丢脸了!连忙端起果汁掩饰尴尬。
“为什么?”
嘎?
“你那时为什么会那么难过?”
为什么?我仔细回想。那时候我家隔壁是个机关大院,住在那里的人家,因为工作的调动通常住不了多久就得搬迁。通常是一个小伙伴伴熟了他就要搬家了,印象好像我从来没有像那次那样哭过,那么是为什么?
“啊!”我想起来了,“是阿棠走的时候忘了把我的电子表还给我。就是那个,”我比划着,“盒盖是奥特曼的,然后打开可以看时间的表。”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你是说,为了一只十块钱可以在地摊上买两只的玩具表,你哭了两个星期?”接着哑然失笑,“你当时干嘛不说,我都可以买一打给你。”
“我当时没想到。”我闷闷地说。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的,那是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而妈妈知道则会不高兴。
“你的那个男朋友之于你,就像当年的那个电子表。”他双手一摊,“哭两个星期就忘了。”
会把N大计算机学院的第一才子,全校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所有老师眼中的好孩子比作五块钱一只的地摊表,估计只有眼前的一航一个了。
我已经是大学三年级了,不是小学三年级——
“庄铭他很优秀,”我试图让他明白我的人生观价值观已发生了重大转变,不再是当年那个拘泥于一块奥特曼玩具表的小丫头,“他每年都拿一等奖学金,还是十佳辩手,然后在校学生会担任职务,能力也不错……”
一航心不在焉,态度敷衍,只在我停顿的地方“哦”一声表示他没有走神。
我突然笑了起来,恍然大悟,若真要论在N大的风光,谁及得了他?
也年年一等奖学金,也代表学校参加众多活动搬来无数奖杯,也在学生会工作……只是,他用三年时间便修满了学分,在大四那年便赴美留学了。便是这一点,庄铭便逊他一筹。
结完账,我跟在他后面走出餐厅。
上车的时候他问我:“染笙,你已经二十二岁了,既然决定不考研,你想过要做什么吗?”
我茫然,反问,“一航,那你二十二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他想都不想,“读书,打工,再读书。”末了又说,“咱妈也说了,让你学会尊老爱幼,以后记得要叫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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