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下第五杯酒，刘队终于停了一下。
这是一家名盛一时的露天火锅，这条滨江路边，一公里的街道上全部是火锅和流行的名小吃，每天晚上会有上万的人在这条路喝“夜啤酒”。刘队坐在我对面，满面红光，说：“酒量不错！先吃点菜，我们慢慢谈。”欢欢坐在我旁边，不动不说不笑，斯文地喝着茶水。
那是我出院我第五天，从第一天起，由于我毕竟行动不方便，我暂时成了SOHO一族，每天在家里上班，做一些只需要经验不需要技巧的文案，这曾经是我梦寐以求的工作方式，可张帅说不是只因为我的身体，重要的是因为我目前的状态不佳,因此我当时很有几分郁闷。
这五天中，晨露有空就在陪我，就如同我想象中一样，她成了我没有名义的女朋友，虽然目前我们的的接触远远够不上亲密。我在心理上认同了她，我知道她也是。除了有时候我想到欢欢，觉得有一点内疚，我这五天过得十分快活。
那几天天气也很好，阳光灿烂，风轻轻吹过，晚上总会有一场大雨，第二天的空气非常清新。
警察和我没有关系，我怀疑中的犯罪集团也和我没有关系，连欢欢都没有和我联络。早晨我七点起来，做一个小时的恢复锻炼，差不多这时晨露就会买来早点，看我吃好然后出去，这时我上交昨天的工作，接收张帅的新的工作安排，半个小时后晨露就会买来菜，做好清洁，洗好切好，我便操锅铲，十二点之前吃完午饭她要上班。她不在这一段时间我就尽力做好张帅安排的事。等到第二天中午晨露来，这半天她就陪我聊天，或者一起上网，晚上我们出去吃饭，或者看场电影，或者逛街，然后我送她回去，自己独自回家。把白天的事记下来，沉浸在那种暖洋洋的感觉中。在某一瞬间。比如一起坐在阳台上沐浴着阳光时我们相视的一刻，比如逛街时晨露紧紧地跟着我拉着我手臂的一刻，会产生一种幻觉，以为我已是一个成家的男人。
很久了，很久了，自从父亲去世后，妈妈离开这里。我得到了久违的家庭的感觉。有几次我想让晨露和我一起回家，总担心她拒绝没有开口，也许这时我可以去探测她内心的声音，但如果我真的那样做，那是多么地无聊！
“你笑什么，笑得怪怪的。”欢欢的声音将我从神思中拉出来。我不好意思地说：“下个月我满二十九了，算命的说非得做个三十的进生，我在想请些什么人？”
刘队说：“是吗？我没看出来，我以为你只比小黄大一两岁呢。”
我望着他，想了一会说：“我还是主动问你吧，刘队，你请我喝酒一定还有什么原因吧，有用得着兄弟我的，尽管开口了。”
刘队点了点头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希望你能够帮警方做些事。一方面，是对你个人的长远安全负责；另一方面，我们想你如果发挥你的超能力的话，对我们来说，是有很大帮助的……”
我回过神来，说：“对不起，等等，我有什么长远安全？”
刘队正色道：“小许，这几天你一直都在我们的保护之中，只是你不知道罢了。目前看来你没有什么危险，长远来看，只要这一伙人存在，你的危险就存在，不光是你一个人，从我们掌握的情况，你、小蒋、秀秀、小丁都有这种潜在的危险。你想想看，这伙人在你家里行动之后，就好象消失了，这说明，他们有可能找到了他们要找的东西，或者说，他们能够确定他们要找的东西不在你们这里；但我们认为，引起警方注意后暂时的停手也有很大的可能，所以目前我们也无法确定他们要找什么，希望你可以帮我们。”
欢欢说：“昨天……”她抬头看了下刘队，刘队点了点头，欢欢继续说：“缉毒队在一辆运送涂料的车上发现了五大桶甲基麻黄碱，你知道甲基麻黄碱吗？”我摇头。
“甲基麻黄碱是制造冰毒最主要的原料。当时车上有两个人，其中一人发现甲基麻黄碱被搜出来的同时，开枪打死了驾驭员，自己也马上开枪自杀。目前我们没有一丝的线索，但我们可以认定，在本市很有可能存在一个制造冰毒的窝点。”
刘队脸色沉重地说：“小许，你考虑一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还可以更深一步地谈谈，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
我看看欢欢，她用充满期望的神色对我点头。
我却摇头，这事我太没有把握，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入手。我说：“如果是普通的帮忙，我想你们只需要让欢欢给我说一声，作为公民我义不容辞，但刘队你这样严肃地来和我谈，我相信不是件容易完成的事，如果我做不好，我有危险是肯定了，而且完全有可能坏了你们的计划。”
刘队失望地摇了摇头，说：“这样……那我们就只喝酒吧。”
刚喝了几杯，一个披着长发，怀抱吉它，背上背了一个有源音箱的年轻人对刘队说：“先生听歌吗？”
刘队摇头，我也摇头。年轻人便友好地笑了一下走开了，欢欢看着他的背影，对我说：“我想起了一个人，你还记得吗？”
我说：“谁？”
欢欢沉着声，一字一顿地说：“阳风来。那时你叫他阿来……”
我突然打了一个寒噤，阿来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富有才华的青年歌手，高大英俊，一度是许多少女的偶像，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毒，在六年前某个夜晚，因毒瘾发作从十九层的阳台上跳下来……
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以为我已以经淡忘了他。这时欢欢提起，心中如有刀割的疼痛。我看着欢欢，她也看着我，我心中顿生豪气，说：“好，一劳永逸。我也不想一直都有不安全的感觉，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打电话找欢欢，的确也太没面子。”
欢欢高兴地说：“刘队！我知道他一定答应的。”
刘队显然也十争高兴，又和我喝了两杯酒。从内袋中取出两张照片给我看，我看了第一张，惨不可睹的一张面孔，枪大概是从额头射入的，整个脸都变了形。又看第二张，我欢声道：“嘿！这个我认识，M1911，美国柯尔特公司的名枪，是美军制式手枪，装备了美军70多年，上个世纪未陆续换用M9后，现在还有些特种部队要使用，这种枪弹容量……。”
欢欢打断我的话说“又来了，这些我们的军械专家早就告诉我们了。”
我不好意思地说：“可惜我只认识图片上的枪，真正的枪我从来没放过一枪，名符其实的纸上谈兵、纸上谈枪。”
刘队说：“只要你有兴趣，我们练枪时你可以来玩一下，行吧。对了，这就是昨天自杀那个罪犯的枪，你想，这是常见的枪吗？”
我摇头：“这在世界上装备时间最长、装备量最大的军用手枪，在欧美应该是常见，不过作为军用手枪，正常途径应该很难搞到吧。而且这种手枪重量大，后座力强，中国人很少有人用。港产枪战片里倒多，我所知的，一般人也就搞个五四式、六/四式吧……哎呀，欢欢，那天我们遇见那人用的是‘沙漠之鹰’，不会是一伙的吧？！”
刘队和欢欢都面色沉重，刘队说：“在警察的枪口下能够迅速拔枪射杀一人后又毫不犹豫地自杀，这种素质恐怕是通过极其严格的训练才有的，我自愧难以做到。”
我又补充：“国际贩毒集团？！”
两人都同时点头，刘队又拿出一张资料，全是英文的，我马马虎虎只看出来是个日本男人，76年出生，但那张照片我似乎是见过的。黑黑瘦瘦的，目光相当沉稳。
刘队说：“这是国际警方提供的资料，昨天开枪的死者，日本人，阿部洋介，曾经在横须贺海上自卫队服役，前年在台湾因涉嫌贩毒被捕，因证据不足释放。没有在我们这边的入境记录。”
我猛然想起了这人是谁。说：“我见过他，欢欢你记得那天我觉得不安全，就让你过来吧，就是这人在监视我，打扮得象个棒棒，只是穿了件488元的衬衣让我起了疑心。”
欢欢看了刘队一眼，对我说：“你应该记得你那个晨露……”，我一下子脸红了，刘队白了她一眼说：“小黄！”欢欢装作没听见继续说：“你的小蒋被人跟踪时，不是也有人说日语吗？摩托车上两个人，另一个也很有可能是日本人，至少相当熟悉日语。”
刘队说：“蒋晨露所属这家公司是日资企业，生产地在台湾，另外，这个企业在本市的负责人名叫金光攻，他的父亲是日本人，母亲是中国人，在台湾；这似乎就和这个阿部洋介之间有什么联系了；目前，我们警方如果便直接对这家公司进行调查，不仅操作困难，而且很可能打草惊蛇，如果他们一停手，我们就很难找到有用的线索……你是比较合适的人选——你可以感觉得到别人的心理嘛。”
回家是欢欢开车送我回来的，下车前她递给我一个手指甲大小的东西，说：“为了你的安全，我们专门向安全部门申请的微型讯号器，15公里范围内有效，我们可以知道你的方位，上面有一个红色按钮，你发生危险或者必要时时按下它，我们会在第一时间赶到。”
我说：“一定要赶到哦，开不得玩笑。”
欢欢用力点头。
我看了看，问：“用什么作动力？能用多久？”
欢欢说：“自备动力，每5分钟它自动发一次讯号，时间大概为十秒，通过接收我们能知道你的方位，你按下红按钮时，它会在一分钟内连续发出讯号，表示报警。正常情况下可以使用两个月，我每个月给你换一个吧，保险点。记住不要随便乱按，会吓坏我的。”
我看着它，说：“我还真的成了间谍，这应该是六十年代就有的技术，四十年过去了，都没有更先进的，我国的技术水平不行啦。”
下了车，我对她挥了挥手，嘻皮笑脸地说：“邦德女郎，邦德要去深入敌巢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完蛋了，今晚你应该陪我吧。”
欢欢脸一下子红了，我回头向里走，走了几步，听见欢欢小声地喊我，我又走回去，看见欢欢一脸娇羞，眨着眼地想说什么，本来我就是喝了几口酒壮了色胆开玩笑的，见她这样为难，倒也不忍心了。就说：“你回去吧，我胡说八道的，别放在心上。”
欢欢脸色凝重地看着我，突然眼圈一下子红了，伏在我肩膀上说：“都怪我，现在我后悔了，真不该让你去干这些事，你一定要记住，安全第一，如果你有什么不测，我……也不要活了。”
用琼瑶阿姨的话说，那时我真的好感动好感动。
我轻轻拍拍她的后背，触摸到她薄薄的肩胛骨，说：“放心好了，我只是去潜入别人的内心世界而已，如果知道了什么，他们也不会知道。而且我还有很正当的理由和他们接触——他们是我公司的客户呀，我还要给他们做市场分析呢。还有，我还没讨老婆，当然要把自己的命看得重要了。”
欢欢低低地笑了一声。我说：“你也要注意安全，我给你说两条纪律，第一，随时穿避弹衣；第二，千万不可以单独行动；第三、……哦，我这里有特种作战训练的详细资料，美国英国德国的都有，你得学习学习，我总觉得中国警察经过的以暴制暴训练不够，明白了吗？”
欢欢立正说：“YES，SIR！”
我笑了笑，其实欢欢还是非常可爱的。说：“真乖，你回去吧。”欢欢说：“你不会怪我吧？”
我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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