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落草为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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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看楚峰不再搭话,便招招手:“把箱子扛过来
饥民之中,几名属于王二的心腹,抬出一口大箱子,搁至场中央。
箱子打开,所有人眼前一亮,其内,白银、珠宝和为数不多的金条,刺得众人心神一阵恍惚。换作平常,大家怕不一哄而上了,但瞧瞧楚峰身旁冰冷的残尸,谁也不敢造次,这人五百官兵都单挑了,自己有几个脑袋啊?!
“弟兄们,这是澄城衙门搜罗来的财物,见者有份,楚哥儿出力最大,多分一些,大家没意见吧?”王二够仗义,难怪饥民乐意听他的。
“没有!”饥民齐声应和,如果不是多亏楚峰,这些财物根本带不出澄城县,能不能活命,还是另一说呢,做人,知足方能长乐。
众人没意见,楚峰当然也没意见,平常都是他听别人的意见,多于发表自己的意见,少说话多做事,指的就是他。
财物很快被瓜分,剩余足额的三分之一,一股脑堆砌到楚峰跟前。
对于黄白之物,楚峰处之坦然,他没有钱这概念,基地物品全部免费供应,从来无须犯愁,所以没什么切身体会,不过楚峰也知道,在外离不开钱,如今,唯一困难的就是怎么把这小半箱东西搬走?走,又该何去何从?
正踌躇间,却见王二立于一处小土墩上,大声喊话:“各位兄弟,我们杀官,形同造反,家是回不去了,各位可有计议?”
话一出口,饥民们顿时交头接耳,窃窃议论。
王二抬手制止众人,亢声说:“这些年,我们除交纳田赋外,还要服杂役,民以籍分,父死子承,永远不得翻身,咱们百姓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官吏却犹自为维持自己的淫逸生活,竭尽所能安派由头,搜刮民脂,致令我们难以负重,将田地典卖给勋戚地主们,本来当细户苟延残喘也没什么,偏偏又逢灾荒年,颗粒无收,税赋不单分毫未减,朝廷还针对时事,无定规的加派银饷,地方官府‘因事编佥’,任意调派民壮做劳役,就算当个细户,田地也是抵不住要荒废,左右是不让咱们活了!不如落草为寇。”
王二一口气说得那个圆溜,想来体会已久了,不过也确实句句在理,马上,赢得饥民附和。
“是啊是啊!张居正在位时,施行一条鞭法,咱们百姓得以休养,然而他死后二十年,一条鞭法名存实亡,朝廷又再以各种名目加派编佥,官府催科甚酷,咱们是不堪其毒啊~。”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算我一份!”
“我愿追随!”
饥民们七嘴八舌,但总的来说,仍有三分之二的人持观望态度,眼神大都有意无意瞥向楚峰,可以理解,若是强者出头,众人当然愿意依附,如果没有一个能使他们心定的靠山,宁肯回家过一天算一天,抄家灭族可不是好玩的事,反正这趟杀官,人人都以墨涂脸,不愁别人认出来,说回去,就能回去。
王二眼望望不动声色的楚峰,最后无奈抱拳鞠身:“楚哥儿可愿意襄助咱们?”
“我?!”楚峰不由犯愣。刚刚还在为将来烦恼呢,这会儿就有人给出主意了,不过落草为寇,真是个不怎么样的职业......
王二腰杆再折,诚恳道:“若缺少象楚哥儿这般英雄人物的带领,恐怕官兵来剿,仍会象刚才那样,谁也应付不了,在下一片私心,也是为了各位乡民兄弟着想,还望楚哥儿应承,我愿奉楚哥儿为主,誓死效力!”
饥民遂纷纷叩首:“我等愿奉楚哥儿为主!”许多人愿意跟着造反,根本是冲着楚峰骁勇来的,大树底下好乘凉嘛。
当年赵匡胤的境遇也就这样吧?
楚峰哭笑不得。“我不会管人。”在基地的时候,如果没人招呼,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管五、六百人?想都不敢想。
下不才,可暂时替楚哥儿料理内、外事物。”原先王二是一干人等的头领,现在谋个二把手的职位,也不算过份,王二不待楚峰反悔,又忙不迭吩咐众人:“收拾战利,所有东西通通带走!找几个人帮忙,搬楚哥儿的财物,还有,找件干净衣服给楚哥儿换。”
“是!”饥民轰然答应,四下忙活去了。
几乎是连哄带骗的,王二留下了楚峰。
人生地不熟,楚峰无处可去,就随了他们。
众人经过磋商后(楚峰没意见,主要是听王二的),按王二的说法,若占山为王,莫如去白水。
白水县境内地貌复杂,地形破碎,是渭南市唯一的山区县,全县有33万亩荒山、荒沟,一千多条沟壑纵横交错,三山盘踞,五塬起伏,塬面海拔落差大,又有白水河、孔走河,两河贯通,水源充足。如此穷乡僻壤,连官兵都懒得到这来围剿,进可攻退可守,实在是啸聚山林、打家劫舍的好所在。
王二连落草的确实地点,也一并商定了,就在尧山,那里地处白水县和浦城县的交界,来往商旅途经之地,而且属于三不管地带,左右劫掠起来也方便。
第二天拂晓。
近两千人的队伍,已经跋涉于白水县的沟壑之间。
因为有农户举家来投,所以多出了不少人,兼且附近饥民风闻王二起事,也纷纷响应,有的甚至一次性把事情做绝,连地主家的老牛也偷牵来了,结果,队伍人数大大超出原先。
又赶了十多里路,一群人终于抵达目的地。
尧山,丘陵地貌,顶部浑圆,落差越二百多米。
王二指指山顶:“大王以为,那里如何?”
一点就是好地方,如果说王二只是随意而为,未免有些牵强,敢情,他早有过计较。
峰依旧没意见,包括‘大(代)王’这么匪气的名号,也欣然接受了。
山道狭小,只能并排走十人,两面俱是凹洼不平的斜坡、土壁。上达山顶,果然,豁然入眼有处相对平缓的坡地,长条形,占地约一千多平方,背后,则是丘崖,整个坡地易守难攻,端的是个天然营盘。
王二回头喊道:“众位乡亲们,从今往后,这里就是我们的营寨,我们的根基,各位自找地方,搭棚屋去吧。”
这里不是桃源胜地,可饥民们但求一处不受侵扰的所在,倒也不嫌弃这穷山恶水,山水再恶,还恶得过外间那个世道吗?众人应和一声,便四下散开搭房子去了,而一寨之主的房间,不劳楚峰动手,自有下边的人操建。
“赵准,带些人下山采办一个月的粮食......”王二也不客气,打开楚峰的钱箱子,从中拿出一块金砖。“用公钱吧。”在王二看来,寨子是楚峰的,整个寨子吃喝用度,当然归楚峰操持,于是乎,他那份子财物,便成了公款。
赵准接过金砖,立即出发。
“李莫如,察看四周地势,及进退之路。”
“遵令!”那位背着箩筐,状似采药人的小伙子,也迅速离去。
王二不厌其烦的,安排着一切,里里外外,井井有条,着实有几分统筹的能耐。
楚峰呢,则不动生色,看他折腾,啊,应该说,是茫然。
其实楚峰不是故意沉默,只是非常清楚自己的状况,话说多了,难免会露出往常的憨态和笨拙,容易遭人鄙弃,小山也过支招,如果你不想让人瞧不起,最好沉默是金,或者少说话,少傻笑,尽量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楚峰深以为然。
有时候造作,确实能很好的保护自己。
......
晨曦。
天灰蒙蒙的,昨晚的大雪,为山坳裹上了银装。
楚峰走出木屋,贪婪地呼吸着,如此沁人心肺的新鲜空气,与基地那污浊的气体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来了已有十多天了,却怎么也闻不够。
不管怎样,外面的世界,一切都是那么新鲜,以前,基地的天花板,就是他的一片天,憋郁而闷浊,美其名曰是生活无忧,其实和囚笼里的鸟儿没啥两样,在外,天幕蔚蓝、云朵浮涌,巍巍苍山、延绵碧草,眼界毫无阻隔的无尽伸展,真叫人心旷神怡。
若不穿越,或许会老死在基地吧?现如今这结局,无疑是最好的了。
想通之后,楚峰便绝了回去的念头,毕竟那太天方夜谭了,就算去秦始皇陵挖出时空门,之后又能怎样?连基地都要动用核能、超大型电脑、精密电子等器具,再集各领域尖端人才,方能驱动时空门,古代有什么?靠人力马车?

早起的人,并非只有楚峰,寨子里的民众,继续搭建未完的房屋,经过十来天的营造,山寨已焕然一新,设有简陋的木栅、壕沟,并高筑撩望楼,由于山寨地形狭窄,为了空出寨子中央的地盘,当作校场和集会的地方,许多房子,都只好搭建在山岸或崖壁边上。
经过数日的传颂,楚峰在这小团体里,威名显赫,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一位独战五百官兵的骁悍寨主,人人高山仰止,自然是心存敬畏,一见楚峰出来,忙不迭跪拜。就算有懵懂不知者,也被其他人扯跪下来。
“大王~。”
地没有跪礼,楚峰不大习惯这样,招招手:“不用跪,都忙去吧。”
楚峰一边随口答应,一边伸张躯体,习惯性的开始以往的训练,挑根重量大概三十公斤的原木,搭至肩膀上,沿着山路,漫步小跑。禀性憨实的人,就有这么个好处,能持之以恒。
寨民们看着感觉新鲜:“大王这段日子,天天如此,究竟在做什么?”
“练力气吧?”
“有点象,不过这种死力活,咱们也天天干体力活,怎么不见谁有大王那般能耐?!”
楚峰相貌虽然象似老实巴交的农民,不过寨民哪个不是老百姓?倒也真心实意没嫌弃他,当然,也不敢嫌弃,如今的楚峰,那可是寨里所有年轻人的目标和榜样,见过他在登城发威的人尤甚,不管旁人如何议论,全都暗暗上心,十来个小伙子犹豫数下,终于也有样学样,扛起一根原木,随楚峰跑了下去,心想这也许就是大王的武技奥秘吧?!
吭哧吭哧!
两百步后,七个人坐在山道边,再也不愿起来......
四百步后,四个小伙子撂倒路中央,指头都懒得动弹一下......
最后两个力气大的,勉强跟着跑到山下,却望着轻松又往山上赶的楚峰,目愣口呆,仰头兴叹。
楚峰返回山寨后,小歇一会儿,继续举原木150下,引体向上、仰卧起坐、举俯卧撑,种种怪异行为,顿时引起了寨民们的广泛议论,也引起了年轻人的攀比之风,但学归学,大多是后力不继,很快败阵下来,不知道楚峰蛮力的人,这回总算有了个初步认识。
剩下的时间,楚峰就捣鼓那些从澄城缴获回来的火器。
年轻人多半喜欢枪炮,这恐怕是男人的嗜战天性在作祟。
内地军队的火器貌似很单一,且多数是边镇淘汰下来的,火铳、虎蹲炮或几门小型拂郎机,粗糙而鲁钝,前番共缴获火铳五十多支,迅雷炮两门,打实心弹,貌似攻城用,虎蹲炮四门,配散弹,三十多斤,可看作是单兵散弹枪,不过这玩意的后坐力,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扛着施放的,还得搁地上放才行,若是楚峰,就另一说了。
乱世之中,多学点防身保命的东西总没错,楚峰竖起迅雷炮管,填入黑火药测试。
第一炮,火药放多了,炸膛,炮管报废,而且其后坐力很大,整座炮蹦起老高。第二炮,用前叉插地,后用泥坑拦阻,再放,火药少了,除了烟屁,什么也发不出来。第三炮,略有成效,可铅弹也仅是懒洋洋的滚至十米开外。不得不说,这也是门学问。
楚峰在基地玩过许多先进枪械,但却对土家伙抓瞎,只能逐渐加量施放,摸着石头过河。
第十炮,铅弹打出两百多米远,第十一炮,炸膛。
总结七次施放,取火药用量最少,射击距离最远为基准,但是总结是总结了,惟一的两门迅雷炮也炸了膛。
虎蹲炮也如此炮制,塞了把铁砂、铁片,可愣是发射不了,抓耳挠腮,大感困惑之际,这时一老农经过,忽然说:“大王,散弹用法首先放火药填至虎蹲炮第二道铁箍,用木马子稍稍舂实,次而用少量泥土覆盖火药,后放铁砂,铁砂以五十丸为限,再用合口大弹丸才行。”
楚峰恍然大悟,敢情,需要用弹丸合膛,使火药燃烧后能充分产生足够气压,才能发射,原理和实心弹装填一样,只是里面多了一层土和铁砂罢了。
这就是学问,楚峰诚恳道:“老人家贵姓?”
“回大王,小人张江泉。”张江泉诚恐诚惶,哪敢当大王这声老人家的尊称啊。
“你以前干嘛的?怎么懂这些?”
“小的曾是永兴堡军户,三年前满役回来。”张江泉其实才四十三,面相苍老些而已,兼之觉得当兵清苦,形同奴隶,于是找身为同乡的百户,托个情便‘内退’了,那位百户当然乐意,起码他又可以多拿一份空饷。
“从今天开始,你去内堂干活吧,有空帮忙整理一下这些火器。”
张江泉大喜叩拜:“谢大王恩典。”往后就算是大王名下的人了,不说位居人上,起码能够改善生活。
等楚峰摆弄完后,已是日近午时。
一旁等候了半晌的王二,才匆匆靠过来:“大王,我们是不是该去打草了。”
“打草?”楚峰不由困惑,大冬天的,打什么草?
“咳,劫道。”王二悻悻解释。
峰恍悟。
王二又说:“寨子人口众多,吃喝用度紧张,凭大王那些财物,怕是撑不了多久,若再不去打草,恐寨民饥寒交至,人心涣散啊。”今年的冬天,陕西降霜,寒气入骨三分,不乏有乡民冻毙。
峰挠挠头,这倒是实情。“你说怎么办?”既然身处于这个小团体,按他的性格,自然竭尽全力为团体谋福利。
“大王,前些日我已打探过,后天西安府有一批粮饷,发往榆绥镇,途径宜君县,您看我们是不是......”不怪王二胃口大,看不起押饷的明军,实则是大明军队腐敝,不堪一战。武官,多数靠贿赂升迁,靠吃空额贪污军费,往往十成的兵剩不下五成,而且主将还经常克扣、拖欠粮饷,甚至驱兵为奴,如此一来,卫(所)兵又哪里会誓死效力?好比前些日子,浦城千户所来救围,虽号称千户,其实也就那五、六百人,连饥民都打不过,枉称大明军士。
再者,有了楚峰这张王牌,不免膨胀。
“对方多少人?”楚峰可不想再象先前那样,自己稀里糊涂冲上去火并五百人,干得过就干,干不过就不管了。
“粮饷由延绥镇榆林卫下的一个千户押运。”王二想过了,有楚峰在,别说一千明军,就算再来一千,怕也抵不住他一下冲击。
峰不禁沉吟,主动侵犯别人,并不是他喜欢干的事。只能说,穿越之后,思维仍未转变过来。
王二却直接忽略了他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自顾自走上一处高台:“大王有令,老弱留下建寨、生产,丁壮则充当寨丁,尽自己一分力,或保护营盘,或随大王出去猎食,众人听好,本寨不养无用之人,有偷懒、敷衍、不从者,逐出山寨。”
寨民们没有异议,将心比心,谁也不想用自己的辛勤养懒汉。
经过一番分派,除去老弱妇孺,齐集的寨丁,也有七百多人,别说白水境内,就算在这十里八乡,也可以打横着走了。
数百饥形菜色的寨丁,腰杆杵得笔直,等候楚峰检阅。
既然众志成城,楚峰唯有随波逐流。“谁会用枪?”
“我!”
“我会!”一年轻人耍帅似的,手中枪杆撩了一个枪花出来,他的枪,正是澄城一役的战利品。
楚峰抽抽脸皮:“我是说......火药枪。”末了,指指刚才被年轻人拿来当哑铃举的铜疙瘩。
王二省悟过来,大声问:“谁会用三眼铳?!”
众人面面相觑,敢情,此枪非彼枪,接着,纷纷摇头。
“那炮呢?”楚峰依稀记得,打败浦城千户后,缴没过几门不同型号的炮。
王二又问:“谁会用迅雷炮和虎蹲炮?”
众人再度摇头。
楚峰悻悻然。“弓箭总有人会吧?”
哗啦,这回站出十多来个人。“大王,我们都是猎户,晓得放箭。”
楚峰无语,远程攻击的人数太少了,顶什么事,靠这些饥民与官兵近身肉搏,能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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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一步等于1.1米左右。古人迈出一足为跬,迈出两足为步,所以古代一步实际上是现代的两步,明清度量差别不大,一尺等于22厘米米,又有五尺为步,三百步为里这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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