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四娘初露锋芒 小英雄千里运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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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吕四娘初露锋芒小英雄千里运银
却说三位小英雄到宣化取齐,商量聘请镖局押银车南行。别看三人都身怀绝技,想要不用镖局押银南行,那是万万办不到的。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规矩,那就是道义为先,盗亦有道,讲究的是一个义字。各镖局班主都是天下有名的好汉,早年都是江湖一霸,年岁一大洗手不干了,开设镖局,过几天太平日子。昔日党羽遍及天下,都是巨魁。只要一看绳索怎么捆绑的,就知道是哪个镖局的,极少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清远镖局姓吕,名长庚,浙江石门人氏,江湖上颇有盛名。没有儿子,只有四个女儿,从小随父习武.三个大女儿已是嫁人,家中只有幼女吕四娘尚未**。
清远镖局名气大,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所以大户都请这家押镖,价格也是不菲。江湖上讲的是诚信二字,若是失了一次镖名声就臭了,得悄悄的摘了牌子,另谋生路。吕家从未失镖,信誉卓著,三人早已订下了清远镖局。清远镖局在[清远楼]东北角,是个圆形大套院.起初是想修个八卦太极阵,将排场闹大一些。后来见世道不太平,也就收了那份心,没有继续修建。西北方向就是皇城,是明武宗的行宫,昔日的豹房已是空无一人了。宣化有天子之气,所以明武宗在此设下行宫,多次背着文武百官在此处寻欢作乐,宣化如同陪都。
三人来到了清远镖局,敲开了大门,里面很是清静。吕班主出去押镖,家里没有男子.班主娘子只好迎了出来,讯问来人何事?白泰官施礼道;‘前些日子曾与吕班主商订往南押解一批银锭,曾留下定金五十两,约好三日后启程。因为发生了点意外,耽搁些时日.今日已准备妥当,望能及早动身。.
班主娘子为难道;‘此事夫君曾提起过,因为你处没了音信,接连来了几桩大买卖,镖师七人都已受人雇用,没有闲人了。五十两定金可原物奉回,再去别家看看?说好三日,是你们失信,误了行期。眼下只有我母女二人,家中一个男子也没有,让我如何安排于你?’
白泰官道;‘我们确实遇到了贼寇,差一点就丢掉了性命。请师母无论如何想一想办法,保我三人上路。.
正在说着,班主的女儿跑进来,约有十二三岁,修眉星眼,杏脸桃腮,细柳腰身,金莲如钩月。见了这三人问道;‘这三个小男孩很是面生,想来不是我们这一带人?现在世道乱,不在家里好好呆着,跑我们宣化来干啥?’
母亲骂道;‘一个姑娘家啥话都说,别看他们年纪小,可敢从南京到我宣化押运巨银,也非等闲之辈。快进里屋呆着去,哪儿都有你。过几日你二姐来了,看她怎么收拾你?把她的闺房弄的像个狗窝,还不马上收拾干净了?.
小女子笑着对母亲说道;‘早就收拾好了,我二姐那个狠劲,我可惹不起她。在家里呆着没意思,过几日我去大姐,二姐那儿去玩几日。’
小女子回过头来打量三人品评道;‘这个人块头大,准是有力气,可以为我家推碾子拉磨。’
亢英不满的回敬道;‘把我当驴使唤哪,你家可喂不起,我一天得吃一斗粮食,十斤肉。’
吕四娘道;‘哈,比我那头驴还能吃,算了,用不起你,还是出去自己找吃的吧。’
上下打量一下白泰官,白泰官哪里把这个小丫头放在眼里?高抬着眼不肯搭理她。吕四娘看出白泰官不屑的表情,有心贬损他一下,于是评论道;‘这位小官很是苗条,一看就是个飞贼的料,想来没少偷鸡摸狗的。可别到我家来,我家的狗洞可是下着网呢,罩住就跑不出去了。’
班主娘子骂道;‘别在那儿胡说八道的,看得罪了客人饶不了你’。
白泰官本来就是南京城里的小混混,从来没受过这个气。白泰官嘴上从来不饶人,向班主娘子施礼道;‘白泰官这厢有礼了,日后小姐**,定当请师傅前来为我下聘,娶小姐为妻,就可以慢慢的管教了。’
吕四娘撇了撇嘴,哼了一声道;‘胎毛还没退净,就惦念着你四娘,也不怕差了辈数?’
班主娘子拿棍子打了吕四娘一下子,骂道;‘你都是自找的,快进屋去,别在这里添乱。’
吕四娘在屋里憋的慌,出来就是寻开心的。见了三位小英雄,一搭眼就能看得出都是习武之人,有些亲切,所以不肯退下,有意的调闹一番.不顾母亲的打骂,就是赖着不走。品评甘凤池道;‘这个汉子矮子瘦小精干,倒是个练武的材料,就是不爱搭理人,是个冷面杀手’。甘凤池向来少言寡语,就掉过头去不理睬她。
白泰官向来心高气傲,见那小女子小看自己,有些忍耐不住了,反唇相讥道;‘小丫头弱不禁风,如同大户的千金小姐,连远路都走不了,就是想当飞贼也是办不到的。’
小女子把嘴一撇道;‘别看你们三个大男人,这银车没我清远镖局,绝对到不了江南。你们再加五千两,凑成一万两,本姑娘随你们走一趟。也不用你们三个人操心,我说住就住,我说走就走。晚上将银子放到本姑娘睡觉的屋子里,少了一两银子,我清远镖局赔你们十两。’
三人冷笑,没人相信,都认为小姑娘是在吹牛。三人请求班主娘子亲自出马押送,娘子笑道;‘区区五十万,也不是什么大数.用不着老娘出马,就让四娘随你们走一遭吧。’吕四娘也想显一显本事,很是高兴。都是少年,没曾想当母亲的竟然答应让这位没成年的女儿,跟随三人南下几千里路程,三人也有些意外。
推辞是不敢的,三人一合计,白泰官说道;‘就给她一万两,只要保证能平安到达。路上这丫头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当爹的也不能看着不管,我们就答应她们吧。’三人之中就白泰官心眼多一些,二人也没啥意见,就答应了下来。取了一万两银子送了过来,银车也拉到了清远镖局。班主娘子亲自动手,当下重新捆绑银车,见了绳结就是周行天下,一般的盗贼也是不敢动此银车的。
第二天启程,只见吕四娘一身黑紧衣,骑一头黑驴,并没带什么兵器.母亲也没来相送,视为平常,看起来吕四娘不是头一次出远门。那头黑驴很是健行,这是吕四娘的脚力,不用吆喝就知道向哪个方向走。吕四娘把手一挥,众人赶着银车出了城,向怀来方向奔去。府邻府,三百五.从大同到宣化三百五十里,宣化到京城也是三百五十里。这一路都是清远镖局的地盘,无论清军还是土寇,连过问都无人过问.一看绳结就开关放行,送茶送水的很是恭敬。
吕四娘所骑的黑驴,每日都得吃十来斤熟碎肉,日行几百里不当回事。一路上四人有说有笑的,倒也不寂寞.吕四娘年岁虽小,江湖上的事没有不知道的。吕家原籍也在江南,吕班主见天下大乱,特意举家迁往宣化府,天下有变,可随时进入草原以避战乱。吕班主不想出人头地,更不愿为官府效力,就开了清远镖局。张家口,大同开市,南来北往的大客商很多,没个三招两式的想开镖局也开不起来。
清远镖局在河北地面叫得响,其他省份的镖局与清远镖局互相照应,一路上并无大事。一直走到河南,吕四娘才有所防备,河南一带还是流贼出没之地。有些是外来户,是不讲究江湖规矩的。路上遇到过几伙毛贼,三位小英雄想在吕四娘面前显一显手段,那些毛贼还不够三个人打,吕四娘只是看热闹,并不出手。
白泰官向众人道;‘你看咱们几个脑袋有多大?拿一万两银子白白送人,沿途还得守护着这位千金小姐,别让贼人掳了去。下次去宣化得把银子要回来,谁让清远镖局派出个尾巴靠眼睛就算个人。’
吕四娘冷笑道;‘没我清远镖局,你们三个连这儿都走不到,少在这儿卖口。前面就是三岔口凶险之地,住店时按我吩咐的办,不可过于招摇。’

转过山头就是三岔口客栈,约有三四十间客房,也是百年老店了。说是说,闹是闹,三位小英雄心里也很清楚;不听吕四娘的还真就不成。众人按吕四娘的吩咐,将银锭都搬到她住的屋子里.三个人见往来的人们个个都是彪形大汉,满脸杀气,就知道已经进入贼窝了。吕四娘半眯着眼,将周围环境看了个清楚,心里已是有了底。此处虽是虎**,盯上银车的也就一二十人.一看行为举止,就知道功夫如何?习武之人看的是骨架而不是块头。
店主绰号藏山虎,寻常客人住店以礼相待,携有万金也不会少一文的。若是贪官污吏从此经过,包裹沉重,准会连人带财都无影无踪,留不下任何痕迹。藏山虎从来不做小买卖,干就干大的。清远镖局的押银车一进了院,他就注意上了.三人往屋里一搬运,他就测算出来这是五十万两巨银,也就活了心。藏山虎是李自成设下的钉子,与郝摇旗是拜把子兄弟。前些日子郝摇旗留下了十八名壮汉,都是军中出名的武士,专守三叉口截取银车,果然让他们等到了。有清远镖局押运,藏山虎不同意下手.过江龙等十八位好汉不肯答应,非要截下银车不可。藏山虎没办法,只好坐山观虎斗,两方面都不插手。吃过酒饭,吕四娘让三人自去歇息,关上房门,一面品茶一面看书,如同没事人一般。
习武之人眼毒,看得出那一二十个汉子并非等闲之辈,三人哪里敢放心?三人轮流着监视着外面,半夜时分,只见一二十个黑衣人窜到房上,将房顶都要站满了.白泰官大惊,想要通知吕四娘,又怕受埋怨.于是运用轻功,从后窗一跃而出,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那间客房后面,轻手轻脚摸到了后窗,舔开窗户纸朝里面仔细察看。只见油灯下吕四娘正拿着一本书看得入迷,浑然不觉,把白泰官急得险些喊出声来。
凶徒们在屋顶揭瓦,响声一片,吕四娘就像没听见一样.一面看书品茶,随手将茶杯用手捻碎,一只手弹射杯屑,如同儿戏一般。那些大汉们揭开屋瓦都爬在瓦缝朝下面看情况,决定如何进屋?说也奇怪,爬在屋顶的人再也没有一个人爬起来。杯屑弹没了,吕四娘吹熄了蜡烛自去睡觉,并不管屋顶之贼。三人胆战心惊的看守了一夜,屋顶上的贼人始终没有动静。
天色大亮,吕四娘出门对白泰官喝道;‘夜窥本姑娘卧室该当何罪?再敢如此,小心本姑娘把你的两只贼眼挖出来。’
白泰官见躲藏不住,闪出来道;‘因不放心姑娘,我当了一夜护花使者。四娘不但不感谢,怎么还要治我的**之罪?我有一事不明?那些个贼人如何见了姑娘就都不会动弹了?难道是被姑娘的花容月貌迷酥了骨?’
吕四娘道;‘何止迷酥了骨,他们都被本姑娘的美貌迷死了。不信你上屋顶问一问,是不是那么回事?’
白泰官一耸身跳到屋顶,翻转过来一个大汉,早就没气了。查看全身没见有什么伤痕,只是一只眼睛有几个血点。翻看几个全都一样,白泰官惊得合不拢嘴。此时才明白;吕四娘捻碎茶杯弹射并非戏耍,而是将杯屑射入贼人眼中,贯脑而死。白泰官跳下屋顶,向吕四娘匆忙一拜,掉头而逃,对亢英,甘凤池道;‘这是个母夜叉,兄弟若不是逃的快,也得死在她的手上。昨夜她只用茶杯碎屑就弹杀了一二十个凶汉,在屋顶上的都是死人,昨夜就已杯屑贯脑而死了。’
吕四娘吆喝三人道;‘还不速速装车,早些上路,难道想把本姑娘留在这儿不成?’三个人屁滚尿流的连忙将银子装上了车,赶车就走。藏山虎在屋内啥都明白,并不阻拦.命伙计们把尸体处理了,一切照常,如同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藏山虎本来就惹不起吕家,更不想给自己惹下杀身之祸.一见此状心里就明白;自己不是那小丫头的对手。
郝摇旗听说是雇的清远镖局,半天说不出话来。流贼首领原本都是黑道上的人,吕长庚与高闯王一个辈份,高闯王排名三类,吕长庚排名一类.郝摇旗就是个小混混,根本就提不起来。郝摇旗什么人都不怕,就怕道上的头面人物,也真是惹不起。吕长庚取上将人头如囊中取物,领兵大将都不敢招惹他,何况这些个流贼?藏山虎知道清远镖局的大名,那些人不听劝告,也怨不得别人。郝摇旗还真的被吓住了,再也没有派人来追赶银车。
银车一路顺利,无人敢截,一路上少男少女嘻嘻哈哈的也不那么拘束了。白泰官不过十六七岁,非要与吕四娘早订婚约不可。吕四娘说他是三个人的四娘,不可乱了辈数。白泰官打听道;‘我那三个姐夫是不是经常挨揍,你那三个姐姐哪一个不是母老虎?踢男人如同踢球一般,得满地打滚。你要是不学着绣花织布的,别怨我将来不要你。家里放着母夜叉,连说话都得照着书本说,弄不好就得挨上几个大嘴巴。’
吕四娘答道;‘可别胡说,我那三个姐姐贤慧着呢,婆家人都不知道她们习过武。我爹练的是外阳功,我们姐四个跟母亲学的是内阴功,以柔克刚,以静制动.不像你们这些臭男人,动不动就张牙舞爪的,其实啥也不是。’
亢英武功不行,跟吕四娘商量道;‘姑娘教我几手,日后也好护身用,我所学也教给姑娘作为交换。’
吕四娘笑着摇了摇头道;‘你骨格不行,不是练武的料。习武之人从童年就开始了,首先练的是顺气,打开全身脉络,气血随心所欲,无处不到。气顺则骨格自成,全身三百六十五节,软硬骨各有所属.按五行八卦,静心运筹帷幄,按时辰循环往复.最后气聚丹田,太阴,太阳各有练功之法,非俗人可知。男人只须倚仗蛮力,上阵胡打乱砸就是了,西楚霸王没学武功也是万人敌。江湖上习武不是为的建功立业,只求自保而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离我百步之外,我也不可能出手伤人。’
亢英叹口气道;‘诸位都身怀绝技,只有我是个废人。也罢,跟着诸位也沾点仙气,等老了之后跟儿孙们讲述起来,也是一段不寻常的经历。我祖辈都是打柴的,哪里知道什么武功?就是有把子力气,背上个三五百斤重,日行百里不算回事。宋小孩说我有财气,果然不差。这些不义之财必须用在正道上,否则将断子绝孙,我可不敢私吞。’
日行夜宿,清军与明军之间的防线没有想像的那么严,两边都在观望,并无交战之意。土寇占了城池,清兵将土寇驱逐出去。明军前来攻打,清军将领对明将说道;‘两下不必交战,我现在就把城池让给你们,看好这些城池百姓,日后都是我大清的子民。年关已到,尔等有收复之功,也好向上面讨赏。’清兵没有接到南下的命令,南北正在书信往来.摄政王劝说明军归顺满清皇帝,史可法等大臣不肯答应.劝满人退出关外,必有重谢。南明缺少秦桧一类的大小人,连讲和做个儿皇帝都没有那个人物。一路走来,四位少年也有些心凉.明军控制区田土荒芜,百姓流离失所,反不及清军占领区安居乐业。
明军控制区实际上就是军阀割据,谁的话也不听,自己占便宜就成。将军们都是南逃的领兵大将,统领三五万人马,号称十万,向辖区内百姓横征暴敛。他们金口玉牙,说啥是啥,没有什么法度,他们的话就是法度。武人一失去了控制,如同猛虎出了笼子,整天就想着吃人。清军只占了北方,南方是很安定的,让这些南逃的明军糟蹋的不成个样子。地方官员早就形同虚设了,都是武人说了算.一个当兵的就敢把知府吊起来毒打,没人主张正义。进入了明军的防区,四人放下心来,本以为可以顺顺当当的交差了。三人是想将银交与阮大铖,用于朝廷恢复大计上,谁知到了淮安却遇到了大麻烦,想走也走不成了。若知是何麻烦?且容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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