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地下排水,防治鼠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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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卿家,你们看,如此城镇,可有实用?”
虽说小朱询问他们,但各位臣子的目光依然有些迷离,他们其实也在琢磨这其中的奥妙。一众人等在没有决断之前,是不敢乱发言的,大家的目光,便全部集中在首辅钱谦益的身上。
老钱清清嗓子,先躬身向小朱施了一礼,方才缓声言道:
“回皇上,兵书有云,截江灌营,是为正法。古往今来,屡见兵事。若城镇可依此而建,当可无虑。然则,我大明之城,多沃野平川之地,虽偶有倒悬之威胁,却无燃眉之紧要,况且,我大明国策,乃拒敌于国门外。又屡经兵警,财力不逮,似乎,似乎,所用乏度。”
老钱说的对啊,不能因噎废食才是正途,况且,看肋尼这架势,显然有骗钱的嫌疑,但毕竟是小朱急三火四的纠集了文武重臣来参观的,所以老钱提出反对意见了,温体仁立刻跳出来反驳老钱了。
“皇上,北地虽多平原,但行兵布阵,安营扎寨,均要择地而建,然兵势无形,有些时候,是要于险地、死地驻扎的。如若都如此城法来建,可无虑。”
“非也,非也,皇上,温相所言,与营寨之建法相差甚远。这肋尼的建法,单只适合城镇,不适合野战扎营。”这是成基命。
“好了,好了。”小朱连忙出面摆平大臣半公开的争执。转头冲徐光启说:“徐先生,你告诉他,如果只因这一个目的,就大兴土木,那朕是不会同意的。”
徐光启诺了一声之后,连忙转身和肋尼等人交流起来。从交流的态度上看,徐光启似乎受到费力等人的影响,对犹太人也不是很感冒,态度也不是很友善。
老徐这一交流,可是不短的时间,这排木房子原本就小,这么多人一折腾,更是显得局促了,于是费力非常适时的出现,把小朱他们全领到教堂的大礼拜堂去休息了。
小朱的这些大臣们,又开始失礼的评头品足起来,好在费力也习惯了,陪着小朱喝咖啡,喝的不亦乐乎,并很不巧妙的进行试探:
“大皇帝陛下,那些个犹太人,是不告而别的,本人确实是不知道的!”
“哦?死了十多名犹太人,咱们的费力大主教,竟然不知道?”
“啊!好叫大皇帝陛下知晓,对于这些犹太人,我们教宗在十年前,就做出过神示,明令他们穿戴黄色的帽子以区别他人,但是这些人此来上国,竟然违反了这一规定,因此,本人确实不知道他们是犹太人!”
靠,想不到希特勒的做法,是来自于400年前的今天!!!还是教皇亲自做的决策!但小朱现在可实在是没有精力参合他们这些事儿,于是摆摆手。
“呵呵,费力你不用说了,朕今天来不是兴师问罪的,你放心便是。”
“哦!如此便多谢大皇帝陛下了。”
正说着呢,老徐领着金声、肋尼等人从外面进来。
“启禀陛下,臣有本要奏。”老徐是一个很传统的人,尽管这些年,他又是西学东渐,又是洗礼入教的,但老人家每次遇到重大事情时,都是按程序来。
“徐卿家起来说就是了。”
“谢万岁,启禀万岁,此桌模型,虽有排洪泄洪的妙用,但更兼防患瘟疫之功用。”
“哦?徐老啊,他们这是从何说起?难不成我大明尚有鼠患之虑?”
这可有点危言耸听了,一旁正闲的互相传染哈欠的大臣们,也都有些精神了。
“回皇上,肋尼说,这些日子在河南一带的流浪,他们发现,无论是城镇乡里,都是采用明水排污法,来应对秽物垃圾,而明水两岸,人畜杂项,蚊虫先叮咬畜类,再叮咬人群,交互几次之后,势必成瘟疫蔓延之态。”
嗡,,,有些事情就是不经琢磨,就像中餐的聚餐制一样,筷子捅来捅去的,自然不太卫生。更何况蚊子吸了病人的血,又吸了牲畜的血,在小小的肚子里来个化合反应,再倒回给人,这个过程越想越别扭,一时间,大家都觉得身上有点痒痒。
现在的大明,因为物资条件比较丰富,民众百姓对环境卫生问题还是很重视的。
人畜的粪便会由各家专门晒干后堆成一个金字塔的形状,一方面便于掩埋,一方面也利于田间施肥。
但是大号好解决,也不得不解决,小号就难办了,普遍做法就是直接泼在地上,讲究一些的家庭,会专门让仆人把这些秽物留存在专门的马桶中,然后由挑粪工人挑走。挑粪工人的组成有三个来源:犯人、乞丐、战俘。
这些秽物的处理,也过于粗放,大明现在仍称得上地广人稀,闲置的荒地很多,有些责任心的官员,会命令这些人在荒地之中专门挖个大坑。没什么想法的,就听任他们随便一倒作罢。这样的垃圾场,每个城市都拥有十几处,并且推算全国的情况,应该大同小异。
依照肋尼的解释是,这些物资积存过久,不仅滋生虫蝇,还会导致病疫流行。而这些垃圾场距离城区和聚居区的距离过近,一旦爆发,整个人群就直接面临被传染的危险。如果距离农田过近,则整个田地的农作物也将受到污染。
肋尼的方案是:每个城市或者聚居区的垃圾场,将固定在一个地点,直线距离三十里。在那里深挖几个专门大坑群,大坑群周遭种植吸收性能极佳的大叶杨树、榆树类植物。
同时,在运送秽物之前,就择人进行分拣,可以回收利用的,就近输送。某些秽物在深埋一定时间之后,会产生变性,这个时候,把这些东西在进行无毒处理后,混合上建筑材料用来盖建监狱、道路地基这样的公共设施的建设。如果某些地点距离江河比较近,也可以通过排污渠直接排放到江河湖海中去,因为自然水系有一种神奇的修复功能,这些垃圾将不会对人产生影响,毕竟现在的垃圾都是有机垃圾。
总之一句话:城市垃圾集中处理。
肋尼的解决方案其实也不是很新鲜,因为中华文明毕竟五千年了,应对肋尼提出的问题,大家已经有了一套成熟方法,在秽物上覆盖石灰是就是一种,覆盖石灰后,这些垃圾通常在若干年后,会被大家挖出来用作建筑之用。更多也是肋尼的方案直接排放到江河胡海中。
但肋尼的见解,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专门针对生活垃圾如何处理的一个系统论述。所以,小朱他们一众朝臣,听老徐转译的时候,虽然不是粪便,就是垃圾的,但都感觉很有趣儿。
肋尼除了对垃圾处理进行详细阐述之外,还把大家更感兴趣的城市地下排水系统进行了说明。
整个建筑模型可以进行拆卸,第一层,就是大家看得见的各类建筑,包括城墙、房屋。第二层,就是街道和区域规划,这点其实不用肋尼操心,大明,或者说世界上任何一个古老民族,在城市布局上,都有本民族特点的规划。中华民族东西南北,什么地界住什么人,什么地界用来安排军营、商市,都依照五行八卦的理论进行建设。肋尼主要展示的,是街道下面的第三层。
第三层的建设就出现了肋尼的特色,他把地下竟然规划成了水网纵横之地,他认为,明水排污,容易造成瘟疫流行的温床,而暗渠管道排污,则便于在瘟疫爆发之初,就立刻进行针对性的扑灭工作。
沿着街道的走向,铺设宽大的排水渠,以便将污水、雨水等流质液体垃圾,通过管道直接排放到城市或者聚居区外沿,在安排专门人员将污水运走处理。
应该说,肋尼等人因为对城市家园的渴望,已经渗透进血液之中,所以他们对城市规划的理解,即便放眼世界,也有着独到之处。而如果他们的城市建设理念被大明采纳的话,自然离不开犹太人的身影,这里面就体现了犹太人赚钱的智慧。
工程承包,历来是赚钱的营生。他们几个经过几个月的流浪后,发觉大明国内的很多东西,可以应用上他们的这种‘智慧’。例如:城市给排水系统。
肋尼到现在还只是介绍了排水系统。
随即,肋尼给小朱他们进行了另一种演示,在整个城市模型的西侧,一根管子把水桶和城市上空的一座悬空天桥连接上,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尽头搭进城市北侧的天桥终点,开始缓缓留出了清水,这股清水逐渐灌注到城市边缘的建筑上。
引水渠,一个崭新的引水渠。这样天桥形制的引水渠桥,是众人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过的。
但是小朱歪头看了看肋尼展示的排水渠桥,脑海中很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连忙跟徐光启说:
“徐老卿家,你问问他,这个渠桥是他的创意吗?”
“回皇上,他们很惊讶皇上的睿智,这等渠桥的思谋,确实非他们所创,乃是西洋的番国,叫做西班牙的原创。”

“大胆,此等番夷,先是违命不归,继而取巧欺瞒于上,实在该杀!”
小朱淡淡的看了看成基命,心说了,老钱装枪你放炮,你傻不傻啊?
成基命见小朱没什么反应,也就不再多言,小朱不嗜杀的作风他们了解,这些话他说了等于白说。呵呵。
“皇上,他们等人去过黄河一带,黄河已成飞水之势,是以肋尼想利用这样的引水渠来灌溉周边田地,还可以解决黄河水患。虽说这些年干旱,黄河水患已经不足虑,但若到富水时节,这引水渠的功效就可以显现了。”
永治黄河,历来是无数仁人志士的宏愿,虽说肋尼的法子未见得有多好,但起码给出了一个有效答卷。就看小朱他们这些人怎么批阅了。
“修建引水渠桥和排水渠,工程繁浩,恐怕这银子?”老温永远先觉察出小朱的意向,否则他不会提钱的。
“这水渠的造价应是多少?”
“回皇上,排水渠,三十万钱一里。引水渠桥三百万铜钱一里。”肋尼根本不知道铜钱和银两的兑换比例,所以他和老徐报价时,就引用了铜钱。老徐呢?估计老人家有些冲动,也没进行换算就直接给小朱转译了。
“噗哧!”阿萝轻轻笑了起来,原本就不是很严肃的气氛,更加轻松了许多。三百万铜钱等于3千两白银,虽说贵了一些,但也不是不能承受,30万两就可以架设100里,抛开黄河沿岸的五十里危险区,足够一座大中型城市用水了。300万两就是10座城池,现在沿河两岸的大城无非就那么几座,完全可以接受。排水渠更不用提了。
小朱也知道,地下铺设排水渠,众大臣也不是很感冒。因为现在的中华文明,讲究明水排污,护城河、皇城的金水河,都有这个功用。有了明水,谁还愿意费事搞个地下暗水排污的东西出来?
唯独对引水治河的法子,大家都非常感兴趣。要知道,这样高大宏伟的渠桥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可以真的治河,那可是彪炳千古的大功绩。将来后世子孙抚今追昔的时候,都会说上一句:“看,这引水渠桥便是俺爷爷建的!”多自豪啊!
引水渠桥唯一的缺陷就是容易被外敌和叛匪毁坏,这一毁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赶上黄河水势汹涌,那就等于平白多了十几个决堤口给敌人。不过敌人真的这么干了,恐怕也要承担一些政治风险。在这个重名超过重利的时代里,恐怕也没几人敢这么干。
至于说水渠的组件,肋尼倒是会就地取材,外面包裹一定金属的陶制管道。或者直接就开凿在石材上,怪不得造价这么便宜。
东方讲究明水排污的根本原因,在于风水。所谓‘明堂见水,财源滚滚’就是这个道理,如果坐在厅堂内,看不见小桥流水了,估计那些个大臣们,会气疯的。
不过这点小朱倒是想到了应对的法子,明水观赏,暗渠排污,两不相干不就结了?
这事儿好办,但排水渠桥的事儿就有些含糊了。因为阿萝的一句话:
“徐大人,烦劳您问一下,肋尼可知道地震一说?”
阿萝的发问,大家忽然又惊醒起来,是啊,地震可不是什么稀罕事,光本朝有记录的,就两次了。渠桥好是好,但万一碰上地震,就全玩儿完了。
“回礼妃娘娘,肋尼说,他经历过地震,他有法子可以防止地震的侵害。”
“皇上,此几位番夷,颇有哗众取宠、危言耸听之态,吾皇圣明,切不可轻易应允他们啊!”
贺逢圣究竟是贺逢圣,之前也曾有伙着言官闹事儿的‘前科’但他的意见,历来是比较理智的。
而且小朱也有点烦了,在等徐光启解释的时候,小朱就已经感觉到今天的会面有些问题了,因为肋尼等人分明是在搞‘过分营销术’。
就是说,先用假大空的东西给你忽悠住,然后提供了各种价格的产品给你,你因为之前的忽悠,已经被其洗脑,认为他所有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只是价格昂贵的产品,你无法承受。最后出于情面,便选择了他提供的产品目录中‘最便宜’的那一款。
比范西礼不同的是,他们这个骗局的危害性更大。他的理论是悬浮架梁的理论,这种理论别说现在这个大明朝,就是几百年后的水泥时代,也根本是没谱的事儿。他们的故乡是在沙漠或者半沙漠地区,悬浮也许会有些作用,到了大陆架的地震频发地区,根本就不可能。
嘿嘿,这等伎俩,非但没骗过小朱,就是他底下的大臣们都没蒙过去。可见,犹太人的营销术,只适合一根筋的欧美人啊。
当然,肋尼的东西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暗渠排污、垃圾定点、防患鼠害这三条还是有必要实施滴,但也要进行试验,看是不是适合现在的国情才是。
不过,肋尼的打算虽说可疑,但城市地下排水系统,和垃圾处理理念,小朱还是很感兴趣的。毕竟这样的东西的确在某种程度上对人为因素的疫情,产生了防控效果。
“引水渠桥过于骇闻,造价也属昂贵。朕看,还是缓行。但秽物分拣一事,倒是可以计议一番,列位卿家所见呢?”
“对,皇上所言极是,秽物滋生虫蝇、鼠患疫情确系事实,臣恭请圣上旨意。”老钱。
“臣附议!”老温。
“臣附议,那埋设排水渠呢?”老成。
“成先生,朕想,这埋设排水渠一事,所耗民力亦是不小,不若先择选一小城试建,看效果怎样,如果确实便利,方可以推而广之的。”
“圣上英明!”一群人。
“禀皇上,臣敢请皇上恩许遵化先试建排水渠。”老徐。
“哦?徐先生为何要提遵化呢?”
“回皇上,遵化炼铁多年,城池又遭战乱焚毁过,因此,城内的匠户军民散居过于杂乱,不若趁此初建之机,重新安排城区。这样,还可以省下一些银钱。”老徐。
“唉!国事艰难,财库枯涸。难为众卿家躬中体国,为君筹谋。朕这里谢过众卿家了。”
“臣等不敢,谢皇上隆恩。”所有人躬身施礼。
“皇上,遵化城试建排水渠的银子,臣妾想担了。”
阿萝现在满脸病容,隔着面纱,也依稀可以让人看到她清瘦憔悴的容颜,是那样的惹人怜爱!看在心里,痛在心上。她主动提出用自己的私房钱来为国分忧,这份情怀与忠诚,让小朱非常感动,不由得握住她的手,略有些颤声的说:
“阿萝,这些年,辛苦你了。”
一众人等,见小朱忽然动情,既惶恐于皇帝的哽咽,又被眼前这个聪明、美丽、善良而又体弱的女孩子所打动。
这几年,阿萝的很多发明都饱含燃膏焚脂的心血在里面,无论是开花弹的研究,还是软盾的发明,在获得上下好评的同时,也耗费她不少的精力和元气。加上连续在秋冬季节生产,现在阿萝的身体真是越来越差了。
“臣等恭祝吾皇,琴瑟和鸣!愿礼妃娘娘凤体安康,愿我大明复兴在即,国泰民安,社稷永昌,日月双轮,永佑大明!”
一干人等全跪在了地上,连肋尼在内,都被周遇吉给拽倒在地上。阿萝原本蜡黄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羞红。她轻轻挣开小朱握紧的双手,婷婷地冲着诸位大臣福了一礼。
“诸位大人,皆乃国士风范,如今我大明主清臣贤,实是万民之福,小女子这里谢过诸位大人了。”
“娘娘赞溢了,臣等不敢!”
“好了,好了,大家都起来吧。朕与诸位,没这许多的礼。大家都起来吧。传口谕。”
“着金声主理,杨春、刘士杰、周定方、肋尼协理遵化试建排水渠一事,发内廷巳库与杨春,建渠所需用度,由金声、杨春二人斟酌支列。”
“赐肋尼等人,京师东郊田产十亩,赏银500两。”
“礼妃田氏,以私库度国,加尊号皇。”(就是皇贵妃了。)
“西学于国多有建益,着徐光启于京中择地建馆,馆名皇家西学监,西宫礼妃、工部尚书徐光启同为山长。”
“臣等谨尊圣谕!”
这是小朱第二次连续下多道旨意,并毫无阻碍便获得臣工们的一致支持,第一次是小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五天。这次,是小朱第一次认识到了一个女子的美好与真爱。
阿萝这次并非在出风头,而是真心真意的在为小朱想办法,解决困境。是发自内心那一份对小朱的爱意。这种爱一个人的真诚,不仅是小朱,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小朱心中感叹道:
“老天,你知道不知道?我是多么的感谢你,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赐给了我,是一种怎样的幸福?她对于我,是不再相遇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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