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漠海扬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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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再次降临草原,一道又一道的炊烟,笔直升起。修建咏归城的工匠们,歪歪斜斜地躺坐在深蓝色的夜幕下,随着马头琴的奏响,悠扬的蒙古长调也四处飘荡起来,晚饭还要再过一会儿,劳累了一天的蒙古汉子们,兴致依旧很高。
高台上的瞭望哨,手拿千里镜做了最后一次探视,随即顺着滑竿一顿一顿地滑了下去,落地后,士兵熟练地探手从旁边木架上,抽出一个红色的纸包,打开平铺在地上,整理整理线头线脑,从怀里取出两块火石,深吸一口气,鼓起嘴唇吹出徐徐的风,手下不停,咔咔地敲几下,火星落在一小块棉媒上,经风一吹,迅速燃了起来。士兵连忙抛下火石,小心地拎起红色纸包,随着火苗越来越大,纸包逐渐膨胀起来,原来这是用来传递军警的孔明灯。孔明灯越来越鼓,直到飘浮起来。
士兵弯下腰去收火石,有一块火石滚出很远,士兵弯着腰跑去拣,却听到旁边传来蒙古语的咒骂声。
“这些汉人,早晚得把草甸子给点了。”
士兵立刻直起身,怒着眼睛挨个瞧那些人,蒙古汉子虽然怒目回瞪,但双方都没有打架的意思。为了缓解气氛,只好纷纷抬头去看孔明灯,红红的灯火,摇摇摆摆地飘荡在高高的夜空,这一片草原上,都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
望见了孔明灯,很多人都会相应做出安排,其中,就有一队正趴在草甸中的瓦剌士兵。
“大家小心,汉人点起孔明灯后,会点起台火照明,一会儿先把火给扑灭了。”
“是”
瓦剌将领不再说话,抬手一摆,一队一队的士兵从他身边经过,声音急促紧密,显示出极高的战术素养。这个瓦剌将军,不是别人,正是瓦剌主帅巴图尔。
台火是用土坯搭建的小高台,差不多有一个半人的高度,上面用陶土兜塑出一个空心牛头,熊熊的火焰就从牛的眼睛、鼻孔和嘴巴的孔洞中四处喷射,把周边景物照耀得很是清楚。这些台火,围在咏归城的周边,一共是内外三环。每两个台火之间的距离,都是150步。
瓦剌士兵背负一包泥土,悄悄走到台火下,跳起来,将沙土劈头盖脸的倾斜在牛头中,火焰逐渐的减弱下来。这样的操作方法,使得整整数百米的一段,都漆黑下来。
他们这么干,不是为了掩藏形迹,而是为了一会交战时,能够减弱敌人的射击准度。
瓦剌士兵的行动很快,最外环的台火还有余烬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熄灭第二环的台火了。而正在此时,紧密的锣声也在咏归城里响起,眼见对方已经察觉,巴图尔军刀一展,高声断喝:
“瓦剌的英雄们,杀!”
夜战开始了,外围三环的台火逐渐熄灭,而咏归城的工地上,却燃着篝火和火把,内明外暗,弓箭射击的准度,自然不言而喻。
蒙古战斗,习惯先进行充分的施射,然后才开始近身接战。所以,巴图尔虽说喊的挺冲,杀啊砍啊的,但仅仅就是围在外面开弓放箭。
城内的士兵一个挨一个的中箭倒地,而外面瓦剌的士兵却安然无恙,正在巴图尔决定引兵跃墙的时候,忽然在瓦剌的队列之中,出现了巨大的爆炸。震耳欲聋的声音里,瓦剌士兵的尸体,四处横飞。巴图尔刚想回头怒骂,却被一名士兵的下半截身体直接掼倒。旁边还没被波及的士兵,惊叫着拥过来。原来是已经熄灭的台火炸了,台火熄灭之后,反而会自爆!
“台吉大人,咱们怎么办?”
“汉人有妖法,快撤,快撤。”
台火上面是空心陶土的牛头,这个创意来自于汉家的民俗游戏,又称烧判官。但是牛头下面的自动爆炸装置,却是申甫的创意。牛头里面是烧火点,正下方是一个小型的悬空铁漏斗,漏斗中还有一个铁球,大小刚好可以滑下去,所以平时用蜡堵在下面。当牛头点燃照明之后,封蜡被炙烤融化,流淌在下面的草叶上。但由于热胀冷缩,铁球又刚好可以卡在漏斗中,平时灭火时,专门由申甫训练的炮兵校尉来进行,蒙人是不知道这个机关的。当瓦剌士兵强行熄灭牛头火焰之后,铁漏斗和铁球逐渐冷却,冷却,直到铁球可以掉下去,砸断接蜡的草叶,落在最下面的火药堆上,这时候的铁球温度仍然很高,并足够引燃火药。爆炸由此而发。
所以,牛头、漏斗、草叶、药堆四层复式结构的台火,在被错误方法熄灭之后,一定会引起剧烈的爆炸,这不是妖法而是科学。
申甫在当酒肉和尚的时候,就经常琢磨这些小玩意,如今居然被应用在战场上,确实也是迫不得已。国家现在送来的火器基本断绝,但采用温体仁的建议,送来了不少的原材料,国家的希望是,申甫也算是一科学家,自己配置算啦。
可毕竟条件有限,他配置出来的炸药,开山采石还凑合,但要应用在火枪火炮上,可就差得有点远。而且户部配合辎重的官员很恶搞,居然没有送来弹丸的材料。所以送来的炭、硝、硫磺就基本属于废材。刚好虎山大帅以拖字诀,坚守营盘,而草原旷野上,为了照顾蒙古人的情感,不好挖掘壕沟或者坑洞这类设施,又必须设置防御性及攻击性兼顾的军事设施,自动爆炸的台火,就是这么来的。
瓦剌的一次偷营,以失败告终。
“虎山大帅,弟兄们在对战之时,听到瓦剌人准确地喊出‘咏归城’。再有,整整数千人的兵马,直到扑灭台火,方才被发觉?这就证明,瓦剌敢于偷城,分明是有人内应!”气急败坏的舒烨稷。
“爵爷言之有理,根据往来路线,其人已经很清楚了。”
“哦?可是三音…”
“爵爷,此事因由复杂,但现在不是挑明之时,好在,申将军已经有安排了。”
“嗯咳,”
申甫先很是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眼,他脸红的很厉害,甚至连秃脑袋都红透了。要知道,咏归城这个名字虽说不俗,但到现在还只是工地。可这样的名字就是再普通,它也是讯息,对于交战双方来说,讯息无论多么庞杂或者细微,只要真实便值得购买。
巴图尔获取这些准确信息的代价,是千金之诺。狼皮做成的卷筒,平时可以收藏一些小物件,还可以挂在旗杆上当风标使用,如果里面塞进大汗手书的信件,上面列明各种各样的承诺,那么这个时候的卷筒,就叫做千金之诺。
买家是巴图尔,卖家就是三音诺颜的丹津喇嘛。蒙古人的营帐,因为要顾忌到牛羊的放牧问题,所占的面积非常可观。漠北漠南的各家部落,又都要抽调人马来修筑咏归城,每天来来往往的部众很多很乱,这就给小范围之内的情报交换,创造了条件。巴图尔偷袭和败退的路线,刚好就是三音诺颜的营地所在。
大家都是聪明人,丹津喇嘛之所以要玩内应,其实就拜申甫所赐,因为他的离间计划中,三音诺颜部无论怎样都是吃亏最大的苦主,人家也是漠北六大部之一啊!没这么玩人的。也就此,申甫虽说通过设计的自爆台火挽回一些颜面,但也不得不非常尴尬地出面收拾残局。
“虎山大帅,爵爷,现在国家火器断绝,贫僧标下的炮兵和那些番夷兵,多数闲置,又不擅步战,最好全部归拢到咏归城里面去,同时严令三音诺颜部入咏归城防备,这样一来,我的人马既可以守城,又可以监工,还因为刀甲齐全,足够应急。呃,但不知这样安排…”
“车炮营现在还有多少火器可用?”
“连续施射的话,最多五阵告罄。”
“火器都留下大营吧,我的副将高恒波,修习过炮兵阵法,完全可以指派给他使用。就是你的人马,应对三音诺颜还是有些少。”
眼见申甫点头认可,黄得功扭头问舒烨稷:
“爵爷,您的500科诺特也派回城吧。加上铁槊军的威名和战力,应该足够了。”
“没问题,没问题。”
“申将军,您身为主将,又兼天师之威名,坐镇咏归城最是恰当!”
“没问题,没问题。”
申甫赶紧连连点头。好家伙,黄得功曾经有因罪贬谪的经历,接人待物一直都是很和善很低调,冷不丁严厉起来,大家都害怕地不敢质疑。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
黄得功心情不好的原因,不用多解释了。眼见申甫和舒烨稷都有些害怕的样子,黄得功心中略有不忍,想想之后,和声开口:
“待调防成功之后,某家准备即时开战,瓦剌敢于偷营,就证明我军意图,他们已经有所察觉,此时不能再续拖延,必须进行决战。”
“如此,吾等预祝大帅,旗开得胜!”
就在大部分人都认为,瓦剌与大明的会战,将继续保持两军对峙的状态时,一次大决战悄然来到。决定主力决战的,恰恰是双方主帅,巴图尔和黄得功。
先说巴图尔。
战场变化,转瞬千机,如果说,明军想要安守营垒直到征西军的会盟成功。而瓦剌大军就那样呆呆的,笨笨的,等到花儿也谢了,等到天荒也地老。那就未免太低级了。
李老栓的破坏性行动,非常具有欺骗性和威慑力,奥鲁营地中,妇女儿童占据了大多数,李老栓和冀乐华二人,不可能搞出大屠杀来,但话可要说明白。
“我们不会杀你们,我们也不会强迫你们会盟,只有一样,后退三十里。其他事情等战后再说。但现在必须后撤,否则三天后再相见于30里之内,必将不死不休。”
他们寻找的奥鲁,都是外围部落,也就是瓦剌七翼之外的小部落,本来就比较松散,不当场反水就不错了,还要在这里坐等明军杀回来?那是不可能的。于是奥鲁营地立刻迁走。消息传到瓦剌大军,巴图尔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默许了奥鲁后撤的现实。
奥鲁不在,那些小部落的粮草,就需要绰罗斯来提供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来,战场上的任何举措,都不能仅限于一个目的。李老栓和冀乐华的行动,主要目的是希望对方总参战人数减少;次要目的,就是希望给对方增加一些粮食压力。
当初辉特部没有被斩尽杀绝,而是被整族驱赶过来,也是同样如此。主要目的,不屠杀就会使得今后的作战更加顺利;次要目的,恐惧的传播,只有口耳相传才会产生效果;再一个,辉特部是大部落,驱赶过去后,粮食压力可不是小部落可比的。
但正是因为李老栓的军事行动越来越多,其战略意图也就被巴图尔探明:无非就是想干扰瓦剌其余部落的军心,尤其是土尔扈特和巴尔虎这样经常被欺负的大部落。面对这样的态势,巴图尔立刻决定偷营。
是的,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是最解气的斗争方法。既然你们派遣李老栓来偷袭我的奥鲁,我便来个迂回侧击你的什么咏归城。想到说到做到,巴图尔点齐八千人马趁夜出发。但不想,却被申甫的发明所击溃。并且,还泄露了一个重要的军情,丹津喇嘛的反水。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巴图尔终于下定决心,就是孤注一掷,也要同明军大打一次,再这么挺下去,瓦剌联盟一定分裂。

再说黄得功这边,
他16岁时,为了让母亲有本钱酿酒贩售,拿起柴刀开始了杀人生涯,直到今年整整30载春秋,虎山大帅早已养成了要么小心谨慎,要么果断冲锋的领军习惯。获悉丹津喇嘛出卖情报后,他就知道必须决战了。
瓦剌军偷营不成功,为了挽回士气,一定会拼命血战。既然避无可避,索性抢先行动。当夜,明蒙联军忽然向前推进,摆出了决战姿态。促使黄得功下达这个决心的,还有两个原因:抢占先机,后顾无忧。
早先瓦剌想的是试探性进攻,明军当然不同意,骂也不打。一旦对方放弃试探,立志决战的时候,黄得功这边,则必须先对方一步,布置好决战阵型。跟着我的舞步跳下去,你才能早日晕眩在我的怀抱中,轻轻的一个吻,就算毒不死你,憋也得憋死你。总之一句话:“战,还是不战,这可由不得你。”
再一个,尽管征西军那边迟迟没有新的消息过来,但随着咏归堡修筑工程已经接近尾声,打一次的战机已然出现,即便野战失利,也可以退守咏归堡。这是一座夯土碎石石堡,以明军的本事,守城本就是老本行,自然是悠而无优。
综上所述,这是一场提前到来的决战。
宰桑泊,处于唐古拉山和萨彦山两条山脉北端,是一片半沙漠、半绿洲的草滩。漠西瓦剌七部的10万大军,坐南朝北,摆开阵势。因为六万左右的外围部落兵,已经没有了信心,所以只能在后方观战。另外,巴图尔加派了两万出去,军令就是,一定要消灭李老栓和冀乐华的那支偏军。李老栓和冀乐华的一哨人马,居然能牵扯经营4万敌军,确实难得。
明军这边的阵形,是黄得功设计的,中间,是明军的方阵,步兵骑兵,排成整齐的散兵线,珍贵的车炮,集中排成一字线。明军的阵营,只有三排,步军、炮兵、骑兵。
左侧,是土谢图汗部和车臣汗部的联合骑兵方阵。右侧,是扎萨克图汗部和察哈尔汗部的骑兵方阵。漠北漠南两大蒙古因为这些年气候不好,所以人脉有些凋零,即便集合南北各大部,能拿出9万的大军,已经算不错了。
“爵爷,跟车臣的人说清楚,一会,对方如果强攻中间阵形,他们务必要赶过来支援。”
“嗯。”
应了一声之后,舒烨稷从怀里掏出一块‘八思巴金牌’,交给下人送去传令。一旁的黄得功看着那块八思巴金牌,心中还是有些不安稳,他真怕这些蒙古人不听指挥。要知道,让他们排成一排排,一列列的方阵,可是没少废劲儿!
对面的瓦剌军,按照济农、诺颜、台吉的名下骑兵,排成一块一块的小阵群。人数也参差不齐,少的只有两千人,多的,竟然有一两万。
远远望去,东北方向的明军阵营,像一个横放的‘工’字。西南方向的瓦剌,就好像一个顽劣的孩子,刚刚剥过一个柑子。东一块、西一块的。
“将军,他们蒙古人在干什么?怎么还不打?”
“想来是对方正在请法师做法赐福,等赐福结束,就该开打了。”
舒烨稷拥有合理合法的八思巴金牌,所以极端不情愿的被留在了最前线,也就非常高兴的‘永远陪伴’在黄得功的身边。正在黄得功耐心跟他解释时,一旁的田雄出声提醒。
“将军,前面出来了40多匹马!”
“嗯,我看到了。是对方各部的首领,不用理会。田雄,你去指挥步兵线。”
“是!”
田雄刚退下,自北军阵形中,也分散跑出了十几个人,这些人,舒烨稷他们非常熟悉,分别是漠北、漠南各个部落的首领。
小一百人,在两军中间的地带碰面,双方都在互相指责和叱骂!甚至有斗殴的行为发生。但很明显,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杀死对方。
“将军,要不要开一炮,壮壮声势?”
呵呵,说这话的是富平侯舒烨稷,说的很好听,开炮助威!实际上,舒爵爷是希望把正在两军阵前吵乱架的那些人,全给炸没了事。
黄得功冷冷扭头,看了看舒烨稷,没说话。舒烨稷也就不敢再瞎出主意了。按说,舒烨稷的气魄,不会这么小,但这些年,尤其是近两年,舒烨稷获得美人青睐之后,他的胆量是越来越小,胆量小了,格局也就小了许多。这点,已经是黄得功他们的共识。舒烨稷泡上的美人,不是别人,正是林丹汗的遗孀之一,六妃乌云娜。醇酒美人,高席厚肴,本就是消磨英雄的最有效方式,因此,我们理当原谅舒烨稷的‘软弱’。
“禀告将军,孟和汗派人宣告,他想担任头阵先锋!”
“哦?他们回来了?”
“回将军,是,好像对方说的话非常难听,把素巴第给气坏了!”
“告诉他,如果他不按照战前的布置进行,我大明天军,现在就走。”
“是!”
负责往来联络的马得功,立刻拨马回去。
“传令,全体明军,推进60步。”
“大明军威,万世永昌!”
随着整齐的军号,整个明军三条线,一步一步的向前移动。明蒙联军,逐渐变成了‘‘型。明军一定要成为最先投入战斗的先锋部队。原因很简单,大明要成为这里的主人。况且对于蒙古人来说,只有最英勇的巴特尔,才拥有当先打头阵的资格。
对面派遣了一支大概在2万人的骑兵冲了上来,数万只铁蹄,激打出暴虐的黄沙,顺风而来,漫天遮掩。蒙古铁骑,呼啸着随风而至。
“放!”
随着炮兵线指挥高恒波的一声令下,所有的车炮,进行了一次性齐射。整齐的炮声,无数颗弹丸,突突的飞了起来,黑压压的弹雨,成倒扇面飞了过去,这次炮击,是漫射法。
随着炮弹落下,冲过来的骑兵线中段,突然消失一般,整个骑兵线断裂成东西两段。
“弟兄们,上!”田雄疯狂地嘶喊着。所有的步兵线,齐齐的引弦弯弓,对准了西边的骑兵冲锋线。西边的冲锋线,立刻变得凌乱不堪。
这是黄得功临时决定的,因为现在本方逆风,火器硝烟太大,如果分次射击,容易给后面的骑兵造成困扰。再加上现在的火器太少,因此,所有的火炮只漫射一次之后,即刻投入步兵战斗。
明军现在的战斗模式,全然恢复了老边军传统,清一色的虎头木牌,三尺宽,五尺高,盾面上有四个可以开合的大窗,用来探伸出攻击性武器,另外还有三个用于瞭望的圆孔。背面是纵横井字形握杆,既方便士兵以不同的姿势搬运,还可以打开固定在地上,加强支撑力度。
占据整个视觉面的,是青色浅凹纹勾画出的麒麟兽。这就很奇怪了,明明绘图是麒麟,却偏偏叫做虎头木牌。但无论名字是什么,因为极具立体感,吓唬人不可能,却可以震慑住马匹。
瓦剌骑兵的冲锋速度非常快,明军士兵刚刚来得及将井字形握杆落在地面时,已经有骑兵高高跃起,试图跳过虎头牌了。但动物的本性,出现了副作用。
动物也是有感情的,而且随着品类不同,主体性格也千差万别,据说多数的狗狗都患有强迫症,多数的猫儿都患有狂躁症,这就造成,狗狗会随地便溺,猫爪子说挠人就挠人。而且一旦遇到生人时…,呃,还是说回骏马吧,多数的马匹都患有忧郁症,这就造成,马儿对人类的依赖感是最强烈的,当主人鞭挞它们的时候,马儿们往往会逆来顺受。但这样的忍受在到达极限时,就会出现惊马现象。一般来说,马惊的效果是超越疯牛的,因为马儿非常清楚自己的蹄子,是可以踩死人的。呃,人们往往会有这样的经验,当马匹预判到危险时,宁肯挨打也绝不前行,因为忧郁的马匹,为了不失去主人,而进行反抗。现在这种情况就出现在瓦剌的骑兵战马身上,当看清楚眼前的一大群,正在并肩蹲伏,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怪物时,许多战马都唏溜溜长嘶一声之后,原地盘旋起来。有些被主人强行带起身躯的骏马,因为出现胆怯心理,而直接撞在了虎头木牌上。
金顶枣阳槊从木牌的开窗中探刺而出,迅疾穿透了瓦剌骑兵的身躯,然而因为时间太快,仍有为数众多的瓦剌骑兵,跃过了木牌,奋力挥动起弯刀。
闪亮的刀光,伴随着飞溅的鲜血,沿着长长的接战线,迅速的向远方传送过去,直到整整三千米,都是耀眼的刀光,和绚烂的血花。
不要忘记,还有一部分战马仍在盘旋,这个时候,铁胎复合弓的威力,爆发出骇人的威力。从木牌的开窗中,箭矢平平的飞出,仿佛刮起一道褐色的旋风,骤起,骤停,瓦剌骑兵纷纷摔落马下。
部分反应快的瓦剌骑兵,滚鞍下马,发一声喊,合身撞在了虎头木牌上。进而他们惊喜的发现虎头牌上的开窗,于是伸手,死命扳在缝隙处,两相较力,虎头木牌便被掀了起来,明军士兵顺势穆刀横扫,秋水般清澈的刀身,涓涓流淌上殷红的血流。刀身再舞,血液全然悬空,滞留一瞬后,方才垂直落下。
没有了虎头木牌保护的明军步兵,全然暴露在后续冲锋的瓦剌骑兵的眼前,缺口越来越多,不断有骑兵突入进缺口,随后无限扩大破坏面,向两侧冲杀起来。正在这时,田雄领着一队步兵,凶悍的冲杀上来,他们很多人都举着金顶枣阳槊,先横向抽打过去,待对方上当后,立刻用槊头的倒钩锁住对方,身子借力,猛地骑上马,坐在对方的身后,右手紧握的匕首,猛地一刺,然后抽出,左手一探,让金顶枣阳槊脱开羁绊,重新跳下战马,顺着惯性斜向前滚两个滚翻,期间偷眼观瞧周边形势,随后再重新来过…。
西边的骑兵线,很快就此凋零,瓦剌骑兵的铁甲不多,不少人甚至穿着皮马甲就扑过来,所以尽管力大凶悍,但与明军接战时,死伤率非常高。这时,东线的骑兵对战,也已经开始。
“大明军威,万世永昌。”
马得功此时,已经回返本队,今天由他指挥骑兵。马得功挥舞穆刀,带领自己的骑兵线,迎向瓦剌右侧的骑兵线,这段骑兵线,遭受的打击最小,也就最难对付。但马得功不在乎,甚至心中还很高兴。
明军的骑兵迎上去,挥刀,拼刺,斩落,错镫,冲过去。马得功他们有足够的空间进行整顿。但瓦剌军就不同了,他们的正前方是明军的步兵和炮兵两条线,步兵执戈,炮兵射箭,射击效果不好,但足以令对方降下冲锋的速度。所以,瓦剌军直到马得功他们再次提速时,才刚刚把战斗阵型调整到位。
兵器的碰撞声,战马的嘶鸣声,受伤的哀鸣声,在不到一刻的时间里,就爆响二十余次,然后突然停止。明军的三条线,随即整齐划一的仰天长啸,重新排列站好。动如脱兔,静若沉渊,不愧是虎山大帅的标下壮勇。如果不是阵前散落着数千具尸体,很多人会产生‘什么也没发生’的错觉!
“好战法!”舒烨稷又没忍住,心花怒放的赞叹了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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