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借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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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要飞到什么时候?”我很不耐烦的说,我俩跟着那条吃素的死鬼尸蹩在这榕树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我大致估计了一下,所走的路甚至都足够在西区兜上几个来回了。
耗子把手放在嘴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这林子里实在太黑了,别说月光,我觉得即便是中午太阳当空照的时候,这里头肯定也是一点亮光没有,幸好耗子把他的应急灯给了我,我紧跟着他,一步不敢落后。
大将军榕本身的占地面积只有不到两个篮球场大,我们说到底就是在榕须和榕须之间转来转去,我本已经很疲惫,转得太久后自然感觉吃不消,我左半边脑袋发晕右半边脑袋在咒骂耗子,正混混沌沌之间,发现耗子忽然停了下来。一见他停下,我再也坚持不住躺到地上,脱下鞋子一看,脚已经肿了整整一圈。我拿出手机说:“我得看看我们究竟走了多少小时了。”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在21:15分。我皱了皱眉头:“才十几分钟?我怎么觉得走了几个小时一样。”
耗子说:“不要信任你的手机,它现在任何正常功能也没有,也就能作为微弱的光源提供照亮而已,你以为外面那道磁墙是摆设吗?你试试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通.”
我拨打了胖子的电话后,然后脑袋立刻向我的脚学习肿胀:问题不是通不通,平时电话不通时起码里面会有个甜美的女生对我说——对不起,您拨叫的电话没有应答之类的,但现在响起的是轻轻的一下又一下的嗛嗛声,我知道那是手机在找信号的声音,找的越久耗费的电力越多,一看手机屏幕,果然上面那道标志着信号能量的显示条只剩下一线。我重新拨打了几个电话,甚至连匪警和火警的电话都拨打了,拨打这类电话都不需要电话晶片,结果还是一样。我只能认命,把手机关机节省一下电源。“你身上有没有机械表?”我很白痴地问耗子。
耗子却不回答我,他转过身来,脸和我贴得相当近,我放在地上的应急灯现在电源还算充足,从下面照起来在他脸上形成了几片阴影,让他脸上的棱角峥嵘起来,看上去鬼气森森;我被吓了一跳,也幸好人处于极度疲惫当中,神经有些麻木,没做出什么异样的举动来。
耗子说:“可能是找到了,但是优点异常的情况,以前它停下来的时候就是找到目标了,然后会飞着8字舞,接着才带引我过去;现在它虽然停下了,却趴着不动。”
我冷冷的回了句:“废话,你以为那只小虫是铁做的吗?它能不吃不喝不停不撒地飞上这么久,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我真是个蠢货,为了区区一千美金,来跟你受这罪。”
耗子看了我一眼说:“不满意你现在可以退出,不过我提醒你,是两千美金。”我之前提起要替胖子也收取佣金什么的只是句探水的话,没想到他还真的应承了,使得我即便有千般不满也只能暂时咽回肚子里。再说现在让我退出,我从哪里退出去,打个地洞出去吗?我又不是耗子。
耗子拿起应急灯站了起来,向前面走了几步,我慌忙套上靴子站起来亦步亦趋。当他将应急灯举高到头顶以后,我立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我们一路上穿过榕须所形成的气门气窗数不胜数,但眼前这么大的榕须却完全可以给任何人一种视觉上的震撼,这几团抱在一起的榕须绝对比西区普通街道树的主干要大上许多,起码也要一个成年人合抱;这也就罢了,这几团榕须撑开了一个相对宽阔的空间,而现在我们所处的这个地方的半空,正挂着一具尸体。
耗子把灯放在一处突出的树结上,灯光覆盖的范围更广了些,我们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具尸体,这应该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一具。我不知道耗子是咋想的,但以我的知识来说这具尸体死亡的时间不会太久,起码绝不会是达十六年之久。事实上,称呼其为一具尸体也不太合适,准确的讲是半具尸体,因为覆盖在人体外面的皮肤被人整层剥掉了。耗子将那只虫子绑在一藤榕枝上,示意走近了看那条尸。
这确实是一具女人的尸体,身材匀称,肌肉不但没有腐烂,甚至肌膜在灯光照射下还隐隐带有光彩。我暗自庆幸她的眼睛是闭着的,如果在这样的环境里遇见一具被剥了皮的女尸,而她的眼睛又是睁大的时候,任谁都有可能做上一两个月的噩梦,别以为我是个警察就应该见惯了尸体,就应该什么都不怕,事实上进到这棵大将军榕以后我发现自己的胆子也不怎么大。
“不会是这具,肌肉还保存得很好,应该是刚遇害不久。”我说着从地上捡起一片稍微发硬的落叶,轻轻的刺了刺那具尸体的大腿肌肉,虽然看上去恶心至极,但只要不是活尸,我还是可以承受的。我看得颇为仔细,这具女尸的年纪应该很轻,身上没有多余的脂肪,但也有可能是在剥离皮肤的时候一起剥走了,她身体下面有一滩暗红色,血污很少,看上去是剥皮时血液已经渗入地下的余痕;我把右手**这堆可能是血迹的地方,轻轻扒开一陀泥土和树叶混杂的东西。榕树林里落叶并不多,其实也就十多年没人来打扫,榕树落叶也不多,所以我的手指**不到一半就已经碰到泥土,我仔细看了看,肯定渗入泥土的那些血应该是在一个月至半年之内造成的。
“耗子,这不是我们要找的,这个女人死了还不到半年,虽然从肌肉情况看好像刚死几天,但这些渗入地里的血迹告诉我,被剥皮的时候应该只是几个月前。”我沉重地说,又补充道:“可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肌肉能保持这么好。”我之所以可以这么冷静,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身心太疲惫而导致的麻木。
耗子忽然爬上了挂住尸体的榕须,抓住尸体的肩膀说:“来,帮帮我。”我站了起来,一阵头昏,翻着白眼说:“干嘛,这不是我们要找的,出去以后报警就得了,我可没能耐背着具没皮尸出去。”看着这具尸体,我忽然想到了《聊斋》里一段著名的故事“画皮”。娘哟!那个扒了她的皮的人究竟是要干什么,难道是要自己披上么?
“你没发现她的眼皮还在吗?弄下来看看,这具尸体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的,也许和我们要找的尸体有关系呢?还记得你自己说过的那只手臂不?搞不好那层皮就是从这个人身上剥下来的。”耗子说。
我浑身一抖,又愣了十多秒,才硬着头皮抓住尸体的双腿,脑袋尽可能伸到远离尸体的地方,屏住呼吸后双手向上一顶,耗子同时双手一托,便将尸体从榕须上放下来。我不得以又用手揽着她的腰,接过来后放在地上,这才知道耗子说的是什么意思,那个剥皮的人把她的眼帘留下来了,所以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发觉她的眼睛是闭着的。
耗子纵身跃下,忽然脸色大变,伸手一抓。
我忙问:“怎么啦。”他却不回答,我仔细一看,他拉着一条细丝,正往自己怀里拽,而那具无皮尸体的脸庞上,被什么东西破了个小洞。我这才想起自己居然把尸体放在那只尸蹩身边了,估计那只小甲虫兽性大发,开始啃肉了。
耗子飞快抽出两支筷子,探入女尸脸颊上的洞口,搅动一番,将那只甲虫夹了出来,这个动作看得我张嘴欲吐,呃了半天,肚子却咕咕的叫了起来。那只尸蹩象是听到我肚子的叫声,耗子刚用脚把女尸推开,它居然呼的一声向我扑过来。我虽然脑子麻木但还是在电光火石间想起这种虫子是刚吃过死人肉的,让它扑到我脸上,那多恶心。右手已经迎了上去,口里说:“捏死你个小东西。”

耗子大呼一声:“不要!”但已经晚了一步,我的中指准确的戳在那只虫子身上,并顺势将它狠狠地钉在地上。我略微无辜的看着耗子,把手从地上拔出来后说:“是它先攻击我的。”
耗子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从泥洞里把那只尸蹩夹出来,却喜呼一声:“老天保佑,它还没死。”
“没死?”不可能啊,被我这么一戳,铁板都能凹下去三寸,这只小家伙居然没被我戳成肉酱?我不可置信地凑过去看。那只尸蹩已经和先前大不一样,它的体积大了一倍有余,身上的绿色已经换成了一种铁锈色,头部下面弹出两只螳螂一样的腿状物体,一张一合威风凛凛;我却知道,这两条腿一样的东西是它的颌部,专用于绞碎肌肉并嵌入嘴巴。
耗子神情有异,把尸蹩放进盒子以后对我说:“坏事了,它吃了尸肉了。现在已经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蹩王,事毕后我要马上赶到中国去,找我师傅处理它。”
我挠了挠头,尸蹩而已,说得真象个事儿,再厉害放在水泥地上一脚也能把它糅成肉酱,嘴上还得说:“我能说什么呢,对不起了。”回头看到那具女尸,那些暗红色的肌肉组织纹路细致,我忽然发现自己口腔分泌了些物体,后颈上立刻绽放出来一片寒栗,并闪电般完整覆盖我的后背?我在想什么?我被自己的身体反应吓了一跳。我居然对着一具剥了皮的女尸留口水!我按住自己的胃部,象是要把它从我身体里揪出来,他妈的,我是被尸蹩上身了吗?恍惚间有一些早被忘却的记忆在识海涌动,象要破出水面,站到我面前来。
好在耗子的准备还是充裕,他及时从背囊里拿出一袋压缩饼干,分了一片给我,我就着自己的唾沫咽了下去,缓解了肚子的抗议也暂停了自己恐怖的联想。
吃完了饼干,我和耗子静静坐着,眼前不远处就是那具红色的女尸,两人一尸相对无言,我强忍着不让自己睡过去,听得耗子说:“我们保守估计走了五个小时,再有三四个小时天就亮了,虽然阳光照不进这里,但白天阴气肯定会淡些。你先睡两个小时,我守着。”他话还没说完,却站了起来,我还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却再也坚持不住,昏昏睡去。
我见到自己伸出一只手从一个老人那里接过来一块肉,放到嘴巴里大嚼,那只手胖呼呼的,我吃完肉,又用这胖呼呼的小手擦了擦嘴说:“爷爷,我不要了。留给弟弟吃吧。”那个老头点点头,声音很沙哑的说:“小君很好,知道疼弟弟了,可弟弟现在还不能吃实心肉,等到他六岁了,爷爷也会给他吃的。”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做了个甜蜜的梦,甩了甩脑袋,那个老人慈祥的相貌仿佛还在眼前,可我却想不起来那里见过他。我又闭上眼,仔细回忆着,我在梦里叫他爷爷,难道他就是我的爷爷?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说是院长在孤儿院门口捡的,我随身带了一个背包,里面有我出生的时间和姓名。不过,我八岁以前的记忆完全不记得了,而且小的时候我笨得出名,特立小学那里我就留级了两次。脑袋好像在八岁前让猪啃过。“也许那人就是我的爷爷!”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又睁开眼睛,发现耗子蹲在那尸体前,正拿着个东西在她脸上比划着。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耗子虽然说让我先睡两个小时,但手头没表,所以我就赖在地上不起来,尽量让自己多一点休息的时间,同时眯着眼睛看他在做什么。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显然是一把刀,他先用刀撬开那女尸的口部,我以为他可能是要看看那只尸蹩到底给尸体造成多大伤害,但他只略微看了一眼就把刀子拔了出来,然后他干了一件我绝对想不到的事情。
耗子拿刀轻轻在那尸体的两边眼皮上各划了一刀,接着轻轻把两片眼皮拿起来,放到一边去。
我看到这幕情景,只能紧紧咬住自己的牙齿,免得忍不住叫出声音来。他在干什么?他究竟在干什么?
他显然没有听到我在心中大声吼出的话语,居然伸出手指向那尸体的眼眶里挖去。我已经忍不住了,跳了起来一腿向耗子身上踢去,同时大叫:“你在干什么!疯子!”
耗子被我一脚踢得飞出去,撞在榕根上,哀号了一声,爬起来后却毫不在意,冲着我大声笑着,状若疯癫,他大声说:“就是这个东西,哈哈,运气真好,我说她怎么能肉身不烂呢,原来是有这个还阳丹啊。”
我的右手已经握紧,耗子已经疯了,我必须把他打晕,先不管出不出得去,一想到他拿刀割开那尸体的眼皮我就受不了,这种人绝对是疯子,怪不得他刚才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没显得多惊讶,敢情他经常干这个事情啊。我手随心动,在耗子还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已经一个手刀劈在他颈部,让他休息了去。
耗子的身体软绵绵倒在我身边,从他手里掉下来两个东西,我却不敢去捡,这两个东西是从那尸体上挖来的,但好奇心还是驱使我蹲下来,看看究竟是什么。那是两颗珠子,通体透红。我把应急灯拿过来仔细观察,发现那两颗珠子近乎透明,象玻璃一样,更奇怪的是珠子的中心各有两团物体,我不得不把其中一个珠子捡起来,拿到眼前端详。手一碰到珠子,就有种很怪异的感觉,从和珠子接触的皮肤处传来,忽冷忽热,却又好像很熟悉的样子。这就是耗子刚才说的还阳丹?不象是药物啊,倒像是陪葬品。我看过一些电影,其中些镜头描写在死人身上放有什么宝物明珠之类的,目的是防止尸体腐烂。“就为这两个东西就刮了人家的眼皮,操!没人性,把眼皮翻起来不就好了。”我心里一软,又对着那尸体,口里轻声念道:“不管你是谁,我知道你一定死得很惨,我出去后一定第一时间报警给你查出凶手为你报仇,我也会想办法收敛你的尸骨的。”我把珠子放回地上,又在地上看到一片眼皮,虽然头皮发麻,但我还是觉得把这片眼皮搁回它本应该在的地方,捡起眼皮我才发现耗子为什么要刮开它,原来它上面还有一排断裂的线头,想来是被人缝在尸体上的。
我拿起灯,又在地上捡起另外一片眼皮走到尸体前,终于忍不住惊叫起来,人也向后倒在地上,那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腐化掉了,成为一个骨架,那些肌肉还有包裹在肌膜里的内脏全化成一堆堆怪麽怪样的东西,崩塌在骨架下面。
恐怖还没从我脑子里消去,一个念头在我心里冒起来,杀这女人的人为什么要在她眼睛里放这两个防腐珠,还仔细的缝起她的眼皮,这具尸体又为什么要挂在这里。难道是借了她的皮以后还要还给她的,所以需要保持好她的身体?我快要被自己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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