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枫雪雪夜
残阳无力，伊人憔悴，清风徐来，心中却是万丈狂澜。雪陨落，香尤在。红尘醉，碎人心……
笼罩在古朝歌四周的狂暴的气息已经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迷茫而悲伤的弦音。素儿那纤瘦而微微颤抖着的身子在风中是如此的坚定，晶莹剔透的泪珠随风飘落，轻轻地打在天孤的脸庞上，落在他的心坎里。
“阿天，不要迷失了自己……雪姑娘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素儿的泪眼定定地盯着天孤，颤抖的音调在慢慢地拨动着天孤的心弦。
天孤的金色的瞳孔此时慢慢地黯淡了下来，已经差不多回复到原本的黑色了，狂乱的内心也在逐渐地平复着。
素儿温柔的把张开的双手收了回来，轻轻地抚摸着天孤的脸庞，柔声道：“阿天，雪姑娘和我都不愿意看到刚才的你，如果你迷失了自己，那我……”说到后面，素儿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此时的天孤已经渐渐地平复下来了，不禁举头长啸，回想起逆雪的种种，心中更如刀绞。
“哎……”
“素儿，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天孤说罢，顿了下又道：“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嗯，去吧……”素儿说罢，也不知自己心中是释然还是苦涩，只是呆呆地看着天孤不顾道门众人抱起逆雪的尸体，消失在了远方……
“噗通——”素儿无力地跪了下来，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脸庞，但眼泪却依然从手指的缝隙中流了出来。
…………
“丫头，放心吧，让他去静一静就好。”苍炎一直看着天孤远去的方向，刚才那一幕幕镜头依然在他脑海里回放着。
“走吧，离开这里再做计较，别忘了葛洪是仙庭的人，天小子过一会自然会来找我们，放心吧，刚才我已经在他身上做了个神识标记。”
“嗯，谢谢苍大哥、虚大哥。我没事，只是想到阿天这么多年来的辛苦，今天雪姑娘又……所以我……”
“好了，丫头，我们还是快滑脚跑吧，你的阿天走不丢的。”聆尘散人不知何时到了素儿身后，经他这么一说，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嗯，知道了聆尘爷爷，我们快溜吧，阿天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素儿慢慢地站了起来，伸手拭去了泪水，转身道。
…………
龙城以北，一片片深白的白桦树林悠然独立，像是凄美的人儿，雪白的天地间弥漫着淡淡的清香，白雪依然飘飘，朵朵纯洁脱俗的雪花舞动飘逸，却又散发着默然的悲哀，似是那曾经的雪夜……
天孤半躺着瘫在逆雪睡着的坟前……双眼茫然地看着这雪白的树林，夜里的温度似乎连人的心脏都可以冻结，却不能阻止回忆的播放……那雪夜里两个相拥而又分离的身影还是如此的清晰。
…………
“枫大哥……”
“枫大哥，你喜欢过我吗？”逆雪甜美的声音在颤抖着，脸上的泪痕在月光的反射下显得特别的清晰……
两滴清泪落在雪白的大地上，瞬间便没了踪影……天孤微微地点了下头，然后继续踏出了第一步，第二步……再也没有回过头，只是雪地上的脚印是那么的清晰……
雪还在继续下着，大地都是白色的……这夜的树林里响起了一阵优美的歌声，只是歌声在微微地颤抖着……
天孤望着在他身前不远处的两个曾经的人儿，逆雪的甜美的歌声在这一刻似乎仍在他的耳边。
渐渐的，天孤轻轻地闭上了双眼，嘴唇跟着那幽美而悲伤的旋律动了起来——
远方的人啊，你可平安？
我还在这里祈祷着……
远方的人啊，你可曾想起我？
我还是如以前般念着你……
远方的人啊，你在哪里？
我还是在这片树林里等着你……
我爱的人啊……我会一直地爱着你……
…………
雪夜是如此的悲伤、雪夜是如此的温柔……在月光的抚摸下，四周缓缓飘散着淡淡的白梅香气，秋枫的跟前，逆雪正一身白衣出尘、恬静如雪，她在温柔地看着他，他在出神地注视着她。
在风中、雪里，他们终于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这一刻是属于他们的，属于秋枫和逆雪。天孤静静地感受着眼前的两个相拥的人儿，轻轻道：“阿雪，你的枫大哥回来了……”
说罢，天孤缓缓地站了起来，在原地默立了许久许久，然后发出一声长啸便转身朝树林的外边走去，再也没有回过头了……
雪中相拥的人儿此时都微笑地看着天孤远去的身影，良久才携手消失在雪白的白桦林中，留下来的只有一个简洁的坟，木头做的墓碑上用剑刻着八个大字——“秋枫、逆雪夫妇之墓”。
…………
两天后，在龙城以北的北上村遗址的北面的一处树林里，苍炎正一脸贪婪地盯着火堆里被烤得“孜——孜——”作响的野兔，手里还时不时拿出些瓶瓶罐罐往那些兔子身上洒作料。
“小友，以你的修为早已经到了辟谷的境界，为何还如此贪恋人间烟火？”聆尘散人看着苍炎忙活了大半晚，不禁不解道。
“嘿嘿，前辈啊前辈，这你就不懂咯，所谓‘天下美食，君子好逑’，这方面您老得仔细琢磨琢磨，况且这几瓶极品作料还是上次在‘陈家庄’的时候，天小子和我趁夜去……”苍炎说到这不自觉地住口了，包括虚回在内，三个不可一世的高手都紧张非常地瞧向了坐在一旁的默默不语的素儿。只见素儿此时正抿着嘴巴，一脸呆呆的在想着什么，脸上的憔悴如果可以杀人的话，连聆尘散人这个绝世高手都可能已经被弄成重伤了……
三人眼见如此，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虚回更是直接，直接一脚把苍炎踹了出去，摆明就是让他出头。
苍炎被这么一踹，只得咳嗽一声，硬着头皮走了上去，正想着怎样出口安慰安慰素儿，却见素儿突然扭过头来，带着一脸哭腔道：“阿天什么时候回来啊？都两天了……还不回来。”
苍炎等人本来就不是什么玲珑之人，况且除了最近跟天孤厮混在一起，基本就没跟什么世俗的人打过交道的。此时素儿这么一脸委屈的哭腔，外带个可怜兮兮的八字眉，霎时间就把三个绝世高手给震住了，让苍炎三人像是吃了黄连一般，想说句什么安慰话，又硬是不知道说啥好，差点没让话给噎死。
…………
“素儿不用问了，我这不回来了么？”天孤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在素儿耳中自然是如同天籁，也让三个差点被话噎死的绝世高手深深地松了口气。
素儿一听到天孤的声音，顿时“哇哇哇——”地哭了出来，然后便连奔带跑的一头扎进了天孤的怀里。
“乖了，素儿。我这不回来了？”天孤见素儿如此，连忙柔声安慰起来，任由她钻进自己怀里。
…………
“咳——”一时间，苍炎等三个绝世高手，有的莫名其妙去了看月色，有的神经兮兮说去睡觉，更有甚者带着几只野兔去了宵夜……总之在天孤恶狠狠的眼光下，都灰溜溜的没有留下来发光。
…………
“素儿，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出乎预料，天孤没有解释，也没有安慰素儿。
素儿听天孤这样问道，不禁抬起头看了看四周，茫然地摇了摇头。
天孤轻轻地抚了抚了素儿的长发，悠悠道：“这里是我遇到老虚的地方，也是我重获记忆后出发去北俱芦洲找你到达的第一个地方。”自从去北俱芦洲找到素儿后，一路风雨到现在，虽然每天都朝夕相对，但更多的是绷紧神经在面对未知的危险，所以天孤的遭遇素儿虽然知道大概，却不知道其中的细节。
素儿听罢，轻轻地“嗯——”了声，温柔地靠在天孤的怀里。
天孤也开始慢慢地打开了回忆的大门，把从长安城与素儿失散后说起，将自己经历过的点点滴滴说了出来，直到昨夜雪夜中看到的秋枫与逆雪的离去……
素儿静静地聆听着，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听到自己的心上人几次九死一生的遭遇，她的心中真是痛得要命，特别是天孤把她打晕而留下来独自面对那扎的那一战，更是让她泪流满面。听到逆雪救了天孤的那段往事，这小妮子已经把心中对逆雪残留的丁点嫉妒与醋意抹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感谢，深深的发自内心的感谢！昨夜雪夜的一切一切更是让素儿哭得仿佛是一个泪人，听完后她开始死活要求天孤带她去那片白桦林里，好让她好好地感谢、拜祭雪姐姐……
天孤好生费了一阵子嘴皮子才让素儿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听到素儿称呼逆雪为“雪姐姐”，而且看素儿如此模样，天孤心中也是一阵欣慰。
…………
昨夜星辰，枫雪雪夜，树林里荡漾的歌声依然悠扬婉转。雪已逝，风也散，回忆已经冰封在了那弥漫着白梅香的树林里，那里只属于秋枫和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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