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生有酒须当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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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事情就这样了,我怀疑今后他要是遇见我,会不会连路都绕道而行,省得又让我逮着,好生捉弄一番。”
“唉……他虽是堂堂玉家家主,但惹上你这么个泼皮无赖,被整也在预料之中……”
我换身衣服如约寻到了杜若玄居住的客房,他特意支开所有下人、侍卫,悄悄与我这个当红偶像明星发展地下恋情。
“哼,你说谁无赖来着?迷路迷进别人房里的可是他哎,怎么能怨我!”叉腰竖眉,我义愤填膺道。
杜若玄“扑哧”一笑,摇头叹了句:“你当初还迷路迷进我浴池呢,如此想来,倒也并非没有可能了。”
“我和他不同啦,我……我是由于某些不可抗拒因素,一不小心掉进去的。他纯粹是自己太笨,这么几步路还不认得,住哪儿都不知道,依我看他今后出门啊,最好在脖子上挂块木牌,刻明家庭住址,省得跑丢了回不去。”我刻薄地嘟囔道。
“姻儿,从没有人说玉当家笨过,他的才赋众所皆知。玉家近年来在他的经营、带领下,已隐有称霸太粱商界的趋势,任谁都不敢小觑他的。何况人无完人,他的那些缺点比之优点其实根本算不了什么。”杜若玄客观地向我说明。
我撇撇嘴,大大地不以为然,“如果他背后没有玉家撑腰,恐怕早让得罪过的人碎尸万段了,据我所知,他连一点功夫都不会呢!”
杜若玄奇道:“你是不是误会了,玉当家的武艺虽不算高,但等闲三四名壮汉根本近不了他身,他们玉家家传的裂风刀法也很有些门路,玉当家不可能全然不懂的呀?”
我怔了怔,回忆起清早的事,不禁怀疑玉吟逍故意任我那么“欺负”他,莫非他有被虐倾向?或者他其实是信上帝的,因为主告诉他,假如我打了他的左脸,他不仅不能还手,还得把右脸凑来让我接着打,然后等反作用力将我累个半死?
“不会吧?”光想就觉得很寒,他的想法真是“深不可测”啊!
杜若玄轻轻搂着我,忽然柔声道:“以后别再喝那么多酒了,昨晚我便该竭力拦住你,那你也不至于醉到被人给抱了回去,还忘记闩上房门。这万一碰到什么歹人可如何是好?”
我环上他的脖子,眯眼娇笑,“玄在吃双双的醋吗?怎么办呢,双双是我的好姐妹,更是我的工作拍挡,我又没打算离开他单飞,只好先委屈你忍上一段时日咯。”
“姻儿,我的意思是,你如今到处游历,不比过去待在杜府有我暗中照顾,凡事须得自己小心,多加谨慎些才好。另外,月无双的身份你我都知道,就算他不是**贼,终究来历不明,品性难测,提防一点亦不为过。”杜若玄扳正我蹭来蹭去的身子,认真道。
我点点头,涎着脸窝进他怀里,“玄,早上你不是说要给我东西吗?是什么呀?”
“先合上眼睛,把手伸出来!”杜若玄神神秘秘地抿唇一笑。
挑了挑秀眉,我乖乖地闭紧眼眸,伸出双手,但觉左手无名指微微一凉,有股温润清和之气萦绕而来,睁目一瞧,竟是枚白玉戒指。这戒指纤细小巧,剔透莹白,当中嵌了颗切割作十六面的银色宝石,辉光流转间仿佛群星划落,银河倒泻,说不出的纷呈迷离,煊煌璀璨,却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宝石。
“这个是什么?”我来回摩挲,爱不释手。
杜若玄轻吻了下我的指尖,“它叫芥尘,取自海外某孤岛上独有的珍稀矿石,经反复打磨抛光,历时三年方可成形,我也是托一位朋友辗转许久这才购得的,你看它像不像你所说的钻石?”
“……像!”泪盈于睫,我胸口不禁融融地涌起一团暖意。
记得数月前我同他聊到家乡风俗,曾提过一句,我们那边求婚或结婚时,男方必须用镶了钻石的戒指来表达矢志不移,恒久不变的心意,而女方如果将它套进左手无名指中,便是许下了终身的承诺。他当时问得仔细,原来竟已存了默默寻找的念头,这份用意绝非像现代那样随随便便找间珠宝店,买上一枚钻戒可比拟的,至少证明他心里一直有我,且一直惦念着我。
“还有两年零十个月,姻儿,我会等你戴着这枚戒指重新回到我身边来的……”
“嗯,我们约定了!”伸出小指与他打个勾勾,幸福的笑靥彼此辉映,若能永远这么喜乐安平,余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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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我匆匆忙忙赶回水榭,远远便望见安宓拎了一只鸡腿,四处转悠,走近些才听明白,原来是流川枫不知跑哪儿去了,小宓翻遍水榭也没寻着它,正急得满世界乱找。
“姐姐,它会不会跑出去叫王府里的人给抓了?”安宓看到我,红着眼眶问道。
“流川枫比人还精,又知道趋吉避凶,没那么容易被逮到,我们不如分头去附近找找,估计它不会跑得太远,兴许一会儿它就自己回来了呢!”我拍拍安宓,示意她别担心。
当下我往东,安宓往西,兵分两路,各自揣了只鸡腿进行地毯式搜索。东面是通往乐阳殿的方向,我尽量做出散步赏景的姿态,闲适自然地东张西望,目光却一味流连于草丛、墙根,待拐过七八条抄手游廊,穿越三四道垂花拱门后,我眼尾总算扫到一撮银灰色绒毛,就在乐阳殿后院一处偏厅附近。

“死狐狸,千万别让我逮着,否则我非拔光你的毛不可!”我咬牙切齿地环顾四周,发觉没人看见,赶紧伏下身子,摸出鸡腿,悄无声息地沿外墙角缓缓挪动。
绕行至偏厅背面,我一眼就发现十多米外的花圃间,有团小小的灰影蹲在太阳底下抓耳挠腮,梳理毛发,还惬意地眯眼仰头,十足晒日光浴的模样。
“流、川、枫!”我累得半死,新制的衣服也擦了满身污屑,它倒好,大老远跑这儿逍遥快活来了。我简直七窍生烟,恨不得立马把它拆做成狐裘围脖,偏偏安宓视它如珠如宝,害我现在只能一肚子火气憋在心里,无处发泄。
用目光戳了它无数个窟窿后,我不甘不愿地向它靠近两步,在路过一扇封闭的花窗时,耳畔隐隐传来断断续续的支言片语,稍加分辨,竟是蔚王温和可亲的声音,想必他正在偏厅内会客。
“……替我转达对贵主人的仰慕之意,今后还得继续倚仗他的帮助……皇兄的寿数恐怕就在这几年了,我们必须加快步伐……”话音渐不可闻,我好奇心起,索性舍了流川枫凑到窗台下凝神细听。
另一个雄浑的声音以极为古怪的语调接口,“探子收到消息,说他前两个月假借求医问卜之名接触了千湖国数位祭司,主子猜测,他大概是想暗中同那边结盟。”
“千湖国兵力虽众,却分布过散,七大族寨又各怀心思,互相牵制,除非是侵入他们的领地,否则不会有哪个寨主肯较易调兵,打破一方均衡,因此他暂时成不了大气候,关键是皇都外那位……”蔚王沉着的嗓音仿佛是天下霸主在指点江山一般。
“王爷尽管放心,那位的最大障碍尚未跨越,且恐怕他指望的人并不一定能带给他希望呢!”另一人冷冷回道。
“哦?此话怎讲?”
“王爷一定知道,听闻他天生……”下面的话他刻意压低了嗓子,我没听清。
蔚王跟着讲了什么“宫闱”,什么“规矩”之类的,声音愈发低沉,我不由伸长耳朵整个人贴在屋墙外,试图再偷听得一言半语,却蓦地发现里面的人骤然噤声,似乎察觉到了隔墙有耳。我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脑袋里有无数应对方案闪逝而过,可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衣袂破空之声已纷至响起。
直觉告诉我找个地方避一避先,但手脚却使不上半分劲,眼瞅着即将被当作刺客乱刀砍死,血溅五步。千钧一发之际,腰间陡然一紧,我只感到冷风迅速灌入口鼻,堵得无法呼吸,身体则如堕云端,轻飘飘浑不受力,眼前花花绿绿一片,根本不辨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我再度缓过神来方才觉出,原来是月无双及时施展他那冠绝天下的轻功,将我带离险地,堪堪救了我一命。
“双双……”刚要道谢,月无双抬手便捂住我嘴巴,另一手则抱紧我的腰将我按进他怀里。
刚硬强韧的男子线条同我的身躯贴合得严丝密缝,我头一回如此清楚地意识到月无双其实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平时他阴柔的气质总让我忽略了他的性别,赖着他撒娇亦无关男女之情,我仅仅把他当**肉沙发、人肉抱枕、人肉坐垫,窝得比较有安全感罢了,可是现在……我不由心跳加速,耳根发热,好像触犯了某种禁忌似的,烦躁不安起来。
月无双仿佛接收到了我的异状,搂住我腰际的左手微微一松,然后蚊呐般朝我耳朵里吹进几个字:“别动,他们就在附近。”
我定定神,侧耳倾听,周围果然有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接连不断,接着似乎又传来一阵更大的响动,继而一道沙哑的男声咒骂了句:“TMD,是只该死的小狐狸,跑得还真快。”
流川枫!我居然把它给忘了,要是你被宰掉可千万别怨我呀,主子我尚且自顾不暇呢,你这狡猾的小东西就只能自求多福啦!
声响渐次远去,直至完全消失,我舒了口气刚准备撤离月无双的怀抱,忽然灵光乍现,想到武侠小说里常有的情节,立即又缩回了身子继续待在原处。月无双低头看着我,然后用颇为赞赏的眼神朝我微微一笑,娇若春花,媚如秋霞,我捏捏无名指上的芥尘,好不容易才排除掉繁杂的绮念,回给他一抹得意的甜笑。
盏茶工夫后,外头依旧毫无动静,看来那些侍卫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奸诈到故意装作离开,诱我们出现后再一网打尽的地步,如此瞧来,仍是我比较阴险啊!
月无双轻轻拍了拍我肩头,我笑着蹭了他两下这才转身离开藏身处。举目四顾,我们躲藏的地方离偏厅不远,乃是中庭东北角一座巨大的花架背后,浓密的叶片层层叠叠覆盖了有半面院墙,瞧不出丝毫空隙,倒真是个绝妙的藏匿之处,也亏月无双找得到。
“双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刚刚幸亏有你……”
“你还敢说,若非我听闻你在找流川枫,又恰好一路寻至此处,你再多十条命也早成刀下亡魂了!现在我们赶紧离开,今天这账回去后我再跟你算!”月无双貌似凶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怕怕”地抚了抚胸,接着便慷慨赴义般猛一甩头,当先举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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