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群盗相随剧虎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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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灯火通明的石室中。
两尊岿然不动的雕像,面对面呈大眼瞪小眼状。
一盏茶后……
刚才的雕像之中,那尊稍大的竟然眨了下眼,留出长串的泪水。
“耶!又是我赢了……去,把药给我煎好了送过来!”
“真倒霉,怎么每次都是我输……”
“还敢说咧,为了那点药,我天天需要这么辛苦地争取,我容易嘛我?”插腰怒吼。
一想到三天前发生的事,我除了怒吼外没再掀桌子,丢板凳已经是很给面子地克制自己了,原因无他,就为着现在还躲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三天前……
我得到安宓的口信,说是这个月《时尚》杂志的销量正式突破了五千份,换句话说,这也就意味着每个月的净利润超过了40两银子。
40两是个什么概念呢?折合成铜钱是40000文,差不多足够普通百姓一家三口用上三年,还能有所富余的。
这对于初次创业,没任何实践经验的我而言,不啻于是个惊天动地的喜讯,因此,我找了个借口便偷溜出杜府,直奔灵脂斋。
刚到灵脂斋门口,就发现门板紧闭,店铺居然未开张,我虽有点奇怪,但当看见侧门开着,便以为是安宓在后院等我,不疑有他地进了院子。
院内悄无声息,寂静得诡异,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我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地越跳越快,让人不由背脊发冷,浑身起毛。我迟疑地顿住脚步,考虑着是不是要改天再来。忽然,不知由哪儿冒出来的四个彪形大汉,就与我身后不晓得怎么跟着来的一名杜府侍卫打了起来。
我惊得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满眼的刀光剑影,连呼救都忘了,等反应过来试图开溜时,已经叫其中一个大汉的手刀给打昏了。
再度醒来,我便半躺在这间石室的地上,身边还同样绑了个人,就是安宓。她双目紧闭,脸色不正常地潮红,呼吸急促,看来病得不轻。
我连叫了她十几声,她都毫无反应,我急了,努力试着解开绳索,奈何鄙人过于弱质纤纤,手无缚鸡之力,挣扎半晌无果后,只得放弃。
正当此时,石室的门却开了,进来个瘦长英挺的男子,二十多岁模样,瞧上去还有几分老实,哪想到他后来的话差点没把我呛死。
“小美人儿,来陪本帮主玩玩吧……”
晕!以貌取人果真是不对滴,他竟然就是绑架我的幕后首脑。
“喂,你干嘛要绑我?虽说本姑娘长得是还不错,可也没有美到足以吸引你绑架回来当压寨夫人的地步吧?”探个口风先。
“呵呵……要怪就怪你那张嘴好了,谁叫它碍着我的事,还伤了我兄弟呢!”阴狠的诡笑,听得我一阵哆嗦。
“我……我什么时候碍你的事啦?”我极力为自己抗辩道。
“哼……那个小丫头店里的保护费不就是让你给搅和了吗?之后又打伤我两名兄弟,清除掉我们金钱帮数个分舵,难道你还能抵赖不成?”
原来是陈年旧帐啊!不提我早忘得一干二净了,我是曾经让月无双暗中保护安宓,顺便清理一下附近的恶势力,没料到双双本事那么大,居然还能单挑人家的分舵……
“没话好说了吧?小美人,我看你还是乖乖地服侍本帮主,只要让本帮主舒坦了,自然会饶了你的小命,考虑放你回去的……”
骗鬼啊?黑老大笑得那叫一个**,我浑身上下抖落了无数鸡皮疙瘩,眼见咸猪手已快探到我胸前,人急智生,我慌忙信口开河道:“我赔你钱……你要多少?开个价吧!”
咸猪手一愣,顿在了半空。
“就凭你一个杜府小丫头,能有多少钱?别想骗我!”看来黑老大对我的背景、身份曾作过一番深入调查,功课做得很足,倒省去了我另一番解释。
“不错,我的确没那么钱,可我的老板有啊!帮主难道没听说我与杜大少爷有一腿吗?他绝对舍不得丢下我不管的。”
狂汗……为了保住清白,牺牲一下杜若玄的名声,那也是迫不得已,权宜之计。
黑老大明显动心了,他肯定知道关于我跟杜家几位少爷的绯闻,但被我这么厚颜无耻地提出来做交易,仍是一脸不敢置信、唾弃鄙夷的模样。不过,我要的正是这效果。
“帮主,开个价吧?三千两?要不五千两,你觉得如何?”怎么感觉我像是那个诱人犯罪,教唆勒索的反角呢?
“五……五千两!”这在寻常人眼里绝对是天文数字了。
“五千两作为交换我和安宓的条件,应该足够了吧?”
我继续使用金钱攻势,不怕他不上钩。像金钱帮这种连名字都毫无掩饰地崇尚钱财的帮派,一旦面对连做梦都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时,人心的贪欲是无法轻易遏止的。
果然,黑老大负手在石室内踱了两圈后,猛一扭头,狠声道:“好,成交!我马上派人送信至杜府,三天后若是收不到五千两银子,你,还有那个小丫头都得死!”
“没问题,你将我头上的簪子拿去,以为信物,我相信大少爷见了一定会赎我的。”区区五千两对玄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他要是敢重财轻色的话,瞧我整不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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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我就一直被囚禁在石室中,照顾高烧不退的安宓。其间,我跟送饭的小喽罗探听到,安宓的爹爹因为奋力抵抗金钱帮袭击的缘故,结果当场便给活活打死。安宓小小年纪,即使性格再坚忍,也受不了唯一的至亲惨死在自己面前,于是就此一病不起,几近垂危。
幸好,我瞅准来送饭的大石头四肢发达,但头脑简单,因此制定出一系列计划,骗他替我跑腿买药。
第一天……
“石头大哥,我看你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臂力一定也很惊人吧?”我状似无比崇拜地盯着大石头道。
“呵呵……我大石头就是力气大,身板硬,所以大家才那么叫我的……”
“哦,别人也都说我的臂力很大呢……不如我来同石头大哥比一比臂力,不晓得你敢不敢?”我笑得极度天真。
“哈哈,比臂力?小姑娘,你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可能比得过我!”大石头看我像看着个傻子,殊不知我看他,更像是看我砧板上的一坨肉。
“那咱们就赌一赌吧,看谁能将这块布扔得最高,赌注嘛……就让输的人为赢的人办件小事好了。”
“行,比就比!”
然后大石头使了最大的劲,用力向上抛起布片,但布片仅飘舞了一丈多高,便落了下来。我不忍目睹般地摇头叹息,拿起自己那块,三折两折,捏做小小的一团,接着使劲一抛,由于空气阻力骤减,布团直升了二丈多高,方始下落。
大石头瞧得哑口无言,心里明明清楚,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可嘴上却半句话都讲不出来。末了,垂首一叹,认输了……
第二天……
“石头大哥,你整天背着把刀,刀功肯定很厉害咯?”我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嗯……还行吧!”大石头学乖了,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其实不瞒石头大哥,我人虽然不大,刀法却也练过两年……”
“小丫头,你也会使刀?”明摆着不信。
“不如咱们来比比?这回绝对是真刀真枪地上!”
“……好吧!”
我满脸奸笑地端出两浅盆水,“我们就看看谁可以用刀,在不损毁瓷盆的前提下,把水给切开吧!”
“……”大石头怔怔地瞧瞧水,再瞧瞧刀,陷入了人生之中最大的困惑里。
我憋住笑,将瓷盆端至石室门口的缝隙处,过半个时辰再端回去,此时盆里的水已经结成了冰。我握住大石头的刀,微一用力,刀起“水”分,“水”果然很快便给切开了。
古代因为没有温室效应,十一月的气候相当于现代一月里的温度,再加上过堂风本就阴寒,水又极浅,所以一试之下立马奏效。
木立于一旁的大石头长叹一声,苦着张脸乖乖配药去也……
第三天……
“石头大哥……”
“别,我认输,我认输还不成嘛?你什么都别说了!”大石头对我一副避之惟恐不及的模样,活似遇见了讨债鬼。
“咦?我只不过看石头大哥目似流星,炯炯有神的样子,认为你的眼力必定不凡,想同你玩个小游戏而已。”我无辜地眨巴着大眼道。
“哼……我不信,一会儿你一定又会耍什么诡计,骗我替你跑腿的。”宁死不屈,其情可勉啊!
“石头大哥,我哪儿懂诡计呀?人家这次是真的想要瞧瞧你们练家子的目力的!”
我这的确不是诡计,而是魔术。我事先已准备好了道具,三只倒扣的茶杯,等会儿让他猜哪个杯子底下有东西时,只需来个乾坤大挪移,将要猜的物品偷偷藏起,那么无论他猜中哪一个,结果都是输……
“目力……有了!不如今天我们就来玩斗眼吧?”大石头拍拍脑袋,突然满脸喜色道。
“斗眼?”好像本姑娘只听说过斗鸡眼啊!
“呵呵,不知道了吧……”大石头得意洋洋道:“所谓斗眼,便是由两人张大了眼睛面对面,谁先眨眼谁算输!”
哈啊?原来这就是斗眼啊?那事后倒确实挺容易患上斗鸡眼的……
此后的比赛结果……啧啧,以大小姐我长期面对电脑屏幕,眼都不眨一下的卓越成就,怎么可能会输呢……
“爹……爹……”安宓的呓语将我自回忆中唤醒,我习惯性地为她换过额前的帕子,却冷不防撞上一双乌黑沉静的眼眸。
“你醒了?谢天谢地,时姐姐担心死了……”我觉着鼻子酸酸的,半是因为安宓的好转,半是出于对她的歉疚,或许当初我就不应该多管闲事的,那样可能更好吧……
“时姐姐……我,我这是怎么啦?”安宓静静望了我一会儿,忽然猛地扯住我衣袖,小心翼翼的神情像是怕惊扰到什么美梦似的,“时姐姐,我爹,我爹呢?我爹在哪儿?”
“小宓,你爹他……姐姐对不起你,都是姐姐的错……”泪倏忽而下,止都止不住。
“我爹他……怎么了?”
“对不起,小宓,姐姐今后一定会代替你爹爹好好照顾你的……”
安宓呆呆地看着我,如同看一个陌生人。半晌,剧烈的颤抖从她身上一直传到我心里,我扑过去抱紧了她瘦弱的身子,与她一块儿放声痛哭起来。
“嘿嘿……是不是明白自己死到临头了,所以哭得这么伤心啊,小美人?”
突兀的声音暂时打断了我的哀痛。我恨恨地盯向来人,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哟,小丫头还挺倔,看来不让你见识一下本帮主的手段,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了!”
帮主屠骄,据说以前是富家公子,在败光财产,走投无路后才加入的金钱帮。仗着他自身高强的武艺,几年后他便杀了原帮主篡得帮主之位。而像这种帮派内斗,只要不波及普通百姓或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官府一般甚少干涉,故此他才会越来越嚣张。
我琢磨着三天期限已至,莫非杜若玄没拿出五千两银子,所以屠骄恼羞成怒,跑这儿“撕票”来了?应该不会的啊,除非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否则玄不会就这么丢下我不管的!
“帮主,你真的不想要钱了吗?我死不打紧,可那白花花的五千两银子,你就眼睁睁地看它飞了?”我晓以“大义”道。
“哈哈……丫头,不妨告诉你实话,五千两银子我已经到手了,至于你嘛……我一样不会放过的!”屠骄面容扭曲的笑脸令人毛骨悚然。
“你……你堂堂一帮之主居然言而无信?”生平第一次,我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恐慌,什么叫惊骇,因为此时的我,一无所恃,没有半点抵抗能力。我现在万分后悔,当初怎么就没弄个防狼电击棒随身携带呢?触不死他,至少也能烤糊了他吧!
电光火石间,屠骄已拎小鸡似的,把我提到他面前,身上的衣服也在快速减少当中,安宓哭嚷着试图爬下床救我,挪了没两步却因久病无力,支撑不住地软倒在地。
我急怒攻心,状如疯妇地死命抵抗。嘴爪并用,拳脚相加,屠骄的双手被我抓出道道血痕,胳膊、下巴上也是牙印遍布。但我更惨,头发凌乱,衣服烂得基本等同于比基尼,肩头青紫一片,双目赤红,精神处于暴走状态……
也不知挣扎了多久,渐渐地,力尽气竭,我连抬手都倍感困难,屠骄冷硬的身子完全压制住了我,而我昏沉的头脑在彻底晕厥前,想到的竟是:这个世界没有基督教,那我死后岂不是上不了天堂?见不着传说中俊美绝伦的天使啦?亏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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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难受,骨头大概散架了……别扯我,别扯我嘛,让我再多睡一会儿,睡眠不良可是美容的大敌啊!
“姻儿……姻儿……醒醒……快醒醒……”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不停地说话,感觉真像……
“真像是唐僧哦……”细如蚊呐的咕哝,刹时让守在一旁的男子神色陡变。
“姻儿?!你醒了?没事了,姻儿……醒了就好!”
什么没事?仿佛、似乎、好像……曾经发生过一件不好的事……
想起来了!绑架,金钱帮,屠骄……
我猛地睁开双眼,大片白光扑面而至,怎么这么亮?莫非我没死?看来当祸害果然是要遗千年滴!
“姻儿!”
多么亲切的声音!多么熟悉的黑眸!我不顾全身的酸痛,如考拉般直接挂到来人胸口。
“玄……呜呜……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最近的泪水越来越有泛滥成灾的趋势。
“傻丫头,怎么会呢?”杜若玄淡淡的微笑总能令我回复恬适宁和的心境。
“可是我……我记得我被……”
“没有!姻儿,别担心……我和二弟他们赶到时,你才失去意识,所以什么事也没发生。”
“那,那小宓呢?”
“那个小姑娘也没事,不过她执意要回自己家养病,我便派了个人暗中护着她,由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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