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聚散浑疑一醉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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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姐姐,快来啊,出事了,出大事了!”一连平静数日,不见紫轩,不见早应与我联系的杜若玄,连三天两头找我唠嗑的紫澴公主都不见,我就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果然,早上刚梳洗完毕,从司音阁折返的小宓便慌慌张张催我前去宁泰殿。
“是不是皇上病情有变?我看宫里的人好像全急着往那儿赶呢!”但瞧他们的样子倒并无悲戚,说是震惊还差不多。
小宓猛力摇头,“皇上没事,是太子有麻烦了,今儿宫里头都盛传,说失踪多年的大皇子突然回宫了,国舅爷正携同不少文武大臣在宁泰殿外联名上书,要求按长幼之序重立储君呢!”
这大皇子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此等新鲜倒确实不可不瞧,难怪大伙儿全跑宁泰殿凑热闹去了。紫轩肯定早收到消息在忙着采取应对措施,所以才好几天不见人影,而依目前的形势推断,政局必将长时间动荡,他肯定会自顾不暇,这恰恰是我浑水摸鱼的最佳机会。该寻什么借口送安宓出宫呢?要不要再顺手牵走紫轩的秘密名册?我知道它原本藏于上和殿南书房某处,如若紫轩未曾转移,那我想办法溜进去留心搜查或许不难找到。等偷出来后用它交换圣石金曜,我的顽疾即能随之痊愈,我才有真正的未来可言……念头没转完,宁泰殿前的一抹身影成功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同样是代表皇子身份的明紫色螭纹锦袍,同样的攒珠金冠,同样的俊眼凤目,但不同的是他身上温雅病弱,不带任何侵略性的高贵气质。竟然是他?我怎么早没想到容貌如此相像的两个人,除亲兄弟外还能有什么别的可能?
“子苑,你的身份真够复杂的,干嘛不告诉我你还是太粱的大皇子?”无视周围好奇、困惑的眼神,我直接迈步走到韩子苑面前,大眼瞪小眼地扬声质问他。
韩子苑一见是我,绽开朵浅淡的微笑反驳道:“你的身份也不简单啊,云意主唱、千湖巫女、《时尚》的幕后老板、紫轩的姮夫人,真要算起来可比我复杂得多。”
“我跟你不一样,我的那些是副业,你的全是主业,且每个都是皇亲国戚级别的,动不动就压得死人,我算什么呀?”皱着鼻子嘀咕,“韩子苑……子苑,原来你真名是紫苑,我以为你应当随你养父姓寒呢?奇怪了,你明明有亲生父亲,他还是一国之君,为什么你反而会被别国的人收养……啊,对不起,我不该追问你的**,全是职业习惯作祟啦!”暗骂自己管不住嘴,每回都去戳人家的伤口。
韩子苑的神情未有变化,依然温和似流云舒卷,只眼神微黯,轻叹一声:“那得看我亲生父亲愿不愿意认我了……”
蓦然记起他以前提过他是被人抛弃的孤儿,但身为皇子又有谁敢抛弃他呢?即使后宫争宠,他的母妃也该好好把握住皇长子这个筹码啊?莫非是传说中的狸猫换太子?不对,他说皇上不肯认他,难道是他母妃出轨搞外遇?
正自异想连篇,另一冷傲的声音**了进来:“她是谁?看起来像是哪院的宫嫔,你可别学紫轩的样子,最好少和女人有什么牵扯!”
“皇舅,她是我过去认识的朋友,同我也有些生意往来,因此大家见面打个招呼而已。”韩子苑对他态度疏离淡漠,只略作了番解释便无奈地看着我道:“今日尚有要事待办,不方便同你聊太久,等回头再找你叙旧吧,我还备了礼物准备向你致谢呢!”
致谢?致什么谢?我瞥了旁边虎视眈眈的国舅爷岑夙一眼,没敢再问下去,与其等会儿让他轰我,我不如识相点自己走人。敛裾朝他和韩子苑施完礼,我匆匆退至殿外回廊,刚提步拐过院门,又叫几位同我有点交情的侧妃逮个正着。她们的目的无非是把八卦进行到底,而我对韩子苑的了解又不够深入,知道的未必就比她们多,结果只能随便透露两句无关紧要的“内部情报”,任其自由发挥想象力去填充实质性内容,不过这一磨倒磨了大半天。
等终于摆脱她们返回倚玉轩,我忽然想到跟玄的约定,于是留意了下院子东墙的香樟。一朵小小的蔷薇正不起眼地混在满地落叶间,仿佛是被劲风远远送来的,我的心却经不住狂跳两下,确定没人察觉,便以练琴为由遣开丫鬟将自己关入了乐室之内。因为我平时就不喜欢有旁人在场看我弹琴习曲,所以连杏儿都未曾起疑,上完糕点便自觉关门退下了。

“玄,是你吗?”极小声地吼一嗓子,像我们这样幽会算不算偷情啊?可是紧张归紧张,我仍觉得非常刺激,还会莫名兴奋,难怪自古以来偷情一事能引得无数男女竞折腰。
“姻儿……”轻微的答复响起,接着我立即被一温暖的怀抱圈住,淡淡的草木清香袭来,是我熟悉且沉醉的味道。撇开见面目的不谈,如此适宜出轨的气氛自然要缠绵一番先,乐室隔音效果良好,只要动静小点就都没问题……
等办完不正经的事我才想起正事,赖在杜若玄怀里,边信手拨琴制造些习曲的证据,边低声问道:“你知道韩子苑吗?他居然是大皇子哎,突然冒出来同紫轩争夺皇位,紫轩一定忙得焦头烂额。我们要不要借机偷走他的秘密名册再带着安宓跑路啊?”
杜若玄的下巴枕着我后肩,就势凑近我耳边道:“韩子苑之事紫轩五六年前便已知晓,因此那些焦头烂额、手忙脚乱的表象都是他作给国舅爷他们看的。大皇子虽然归来,且有国舅撑腰,但朝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基本已成紫轩、蔚王、国舅三足鼎立僵持之局,没这么容易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皇子打破,毕竟利益使然,除几位耿直的元老将军外,其余朝臣依旧会坚持原先的依附,想要翻盘绝无可能……”
摸着麻痒的耳朵随口咕哝:“也就是说紫轩仍能当他的太子,韩子苑则最多获得个皇子的名份,如此看来国舅岂不是在瞎起劲,最后肯定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也捞不着,他不会傻到在为韩子苑义务做白工吧?”
“我猜想他应该另有打算,或许他是在赌皇上的意愿,赌皇上会不会因为对韩子苑心怀愧疚而改立他为太子……”
“为什么?因为他抛弃过韩子苑吗?”我扭头好奇道。
“对,你可能不知道,其实韩子苑跟紫轩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本来这也没什么,可偏偏里头涉及到嫡长子继位以后的问题,你试想一下,如若将来有个同皇帝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存在,那么不管他是谁,对皇帝而言他都是一个潜在的威胁。所以按宫里的规矩,当嫡长子出现孪生兄弟时,这两个孩子中只能活一个,另一个必须当场溺毙。韩子苑因患先天恶疾便成了被放弃的对象,听说由于皇后万般不忍托人悄悄送走他才使他逃脱了遭受溺毙的噩运,后来不知怎么流落到寒照,最终被郁亲王收留成为他的养子。”
“唉,皇家规矩害人不浅,平常人眼里的双喜临门,谁知一入宫竟成了天大的祸事,子苑深受其害,紫轩又何尝不是。我觉得皇上之所以对紫轩漠不关心或许就因为这会使他联想到另一个孩子,会产生负罪感,故而他宁愿连这个孩子也疏远,眼不见心不烦,却无形中伤了紫轩……”垂目喟叹:“想想紫轩虽有父母在身边可不比子苑幸福多少,那两人还真是对难兄难弟、该当同病相怜才是!”
“姻儿,你喜欢……紫轩吗?”声音酸得冒泡。
某人吃醋啦?我揪住杜若玄手感滑腻、弹性十足的脸颊,笑眯眯道:“为证明我对紫轩没意思,我决定这几天就去偷出他的秘密名册,然后立马开溜,省得我们家大少爷掉进醋坛子,熏得方圆百里都闻得到酸味。”
杜若玄微微苦笑,伸手一揽便将我塞进怀里,“你自己要小心,我目前虽已混入紫御卫,但没办法时时接近内宫,紫轩的名册又关系重大,他必定保管得极为严密,实在不行,我们只把小宓带走算了,金曜可以用其它方式获得,我不希望你去冒险……我不放心……”
“嗯,明白,我会小心的,你也一样……”浓浓的甜蜜满溢心间,我要的其实很简单,能与挚爱的人长相厮守便已足矣,为何我以前竟傻傻地将幸福拒之门外呢?如果这是成长所需付出的代价,那么但愿我现在悔悟还为时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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