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谁曾经离开?天地间的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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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迦沉在渐变的境界中,恍然不觉,那扭曲的时间感,已在不经意间打乱了由业识惯性组成的“先”与“后”的记忆,模糊中,那瞬息万变的世界影像,竟变得似梦似幻,似真似假。
岐伯、干玉被刘迦身外的环境异变的速度影响,大感晕眩欲呕,正待转头避视,却见刘迦身外的环境陡然停了下来。刚才极速变化的人和事,竟全都静止了。
刘迦站起身来,立在呈列纷乱却又安静无声的世界中,轻轻伸手触向身旁的雨滴,指尖透水而过,那雨滴依然原状,丝毫未曾受力。
他稍稍一愣,暗道:“我似乎只是因为速度太快的原因,而致使身边的一切看起来像是静止的了,但并未真正在观念上破除这时间障碍,否则我应该不受这观念的约束,应该能随意出入任何时间点,这雨滴也应该可以被我握在手中才是。”
忽听破禅锋笑道:“不只是这个理呢,你身边的世界在他们自身的业识惯性中运转,你作为个体,可以从中超脱,但想改变他们,却并不容易呢。这器世界,大到宇宙星河,小至雨滴尘埃,既在这惯性系统中,般般样样都具有平等的业识属性,你想凭空改变一件事,又无缘可借,便相当于以暴力去破坏这个惯性。这个系统本身是完整的,规则性极强的,你从任何一个点去破坏,都无疑于整个器世界的众生业识作对,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有缘可借,以巧力在这个系统中做事,其余的免谈。”
见刘迦沉默,破禅锋知他心中有疑惑未解,仍然需要自己这图书馆的教导,大感兴奋,立时咳了一声,嘻嘻笑道:“我知道,你定是想问,那些佛祖菩萨为什么能在这个系统中借力是吧?嘻嘻,你也要瞧瞧别人是怎么做事的啊,别人善能借缘呢。比方说,观世音菩萨久远劫以来,就在无量三千世界发下誓愿,谁念其名号,立时寻声相助,他有这个愿力留在其中,又让众生知道他有这愿力,任谁一念其名号,便是一缘,千万人念其名号,便是千万份缘,因此他做起啥事都方便得很。还有呢,释迦佛成道时,留下诸多经典,说出了百千万佛祖的名号,这些名号种在众生业识中,也无疑也是为这些佛祖与众生之间牵线搭桥,让大家都有缘可借,有缘互动,随时都能通过心力产生的信念和六根感官而产生关联呢。”
刘迦点点头,沉吟道:“成道者,佛力不可思议,可佛力源于自性,也就是那纯净的心,无一物染著的心。可众生业力也源于心,只不过是受了障碍而妄执的心,两者倘若如拔河似的对拉对扯,一个要向地狱猛冲,一个要拉他回头,到底谁能拉得赢,只怕还真难说呢。”
破禅锋笑道:“是啊是啊,所以说业力不可思议,正是因为业力这东西的根源也在心,因此其力不可思议呢。”
说着他见刘迦陷入沉思,知他心中所想,便道:“你和这惯性系统中之间的缘也大得很,且不说千生万世以来结下无数善缘,你在紫荆灵院和淡月外,虽然结下恶缘无数,但也是缘嘛。倘若你能有所成就,管他善缘恶缘,都能以绝对智慧借力助人,何为而不乐呢?当然,恶缘太多,会在你成道途上自设障碍,但只要你终能成道,恶缘也会有善果。”
刘迦想起前事,皱眉道:“嗯,我在紫荆灵院和淡月外的事,多半也有一些我此时不能明了的前因。”
破禅锋叹道:“不是‘多半’,而是‘肯定’!有其因必有其果,否则以你的善良和随和、没个性,哪可能发心杀那么多人?随着你向后修行,渐渐明白那些事的前因后果。就像僵尸王与你之间的事,也定有诸多前因的。”
刘迦若有所悟,疑道:“我如何利用那些缘呢?”
破禅锋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笑道:“那些恶灵在你体内修行,不是你正在利用这缘份吗?没缘谁能进你肚子里面?你让聆听给那个星球上的人治病,不是在用缘吗?没缘的话,你怎么会去那个星球?必是你业识中有这份驱动力,你才会做一件事,你所做的每件一事,哪件不是缘起缘聚?所谓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这个‘法’字不见得是指什么法门,也代表着世间万事万物的成住坏空呢。”
刘迦恍然愣住,终于哈哈大笑起来,乐道:“我开始钻牛角尖了,呵呵,险些硬把这个惯性系统与自己分开来看,呵呵,其实我何曾离开过呢。定是前些日子在不知不觉中,让积习里面的自大情绪宣染出来了,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以为自己是个腕了,以为自己与众不同了……我我我,我太需要自我批评了,太需要自我反省了。”
岐伯和干玉闻言大笑,岐伯乐道:“我还真没见过他这种人,认错比谁都快!”干玉莞尔道:“听破禅锋说,佛门修行者应该时时见己之过、察己之非,宫主可是佛门弟子的典范呢,随时随地都在找自己的不足。”
刘迦嘻嘻笑道:“认错能让人拿得起放得下,有什么不好?何必为了一点点自我认同而抱着错的东西不放?那可要走弯路的。再说了,我那看法本来就是错的,倘若觉悟者不是平凡的,是超凡的,他那超凡和与众不同处,又存在于哪里呢?道法自然,平常心是道,万法万相均在其中。”
破禅锋乐道:“是这样的呢,还是那句话:道者,不可须舆离也,可离者,非道。”
刘迦点头道:“不错,正是这个意思:可离者,非道。倘若有个东西可以单独离开性本空寂的道,那这个东西又存在于何处呢?三千世界,尽在缘中。凡人就是因为不断用妄心造缘而且攀缘,使这世界的所有业识规则都丝丝入扣、环环相接,从各个角度制造幻境,因此不得解脱。”
说着他自言自语道:“我现在有业识积习所在,无法用智慧将这世界看得彻底了然,对缘的理解也有限得很,想来慢慢自会明了。”
他的心一放松,疑虑渐下,那扭曲的时间观念立时让耳根听到许多不分时间先后的声音。
仿佛忽然间身处忉利天,亿万修行者云集,被阵阵智慧光明云海缭绕,耳旁传来一个庄严慈详的声音道:“文殊师利,地藏菩萨证十地果位以来,其威神誓愿,不可思议。若未来世,有善男子、善女人,听到这菩萨的名字,或赞叹、或瞻礼、或称名、或供养,乃至彩画刻镂塑漆形像,此人当得百返生于三十三天,永不堕恶道。”
他正在任心感触,忽然又发现自己是一个婆罗门女子,为了那亡故的母亲,正借佛力硬闯冥界,与无毒鬼王对话。但刹那间,又身处商庐星之上,自己正回首遥见阿塔西亚高举权杖,向商庐人民宣布新时代的开始。真切的体会,就如那不是千万年前的往事,而是就在此刻。
刘迦心中一凛,忽然眼前金光万道,四周空间种种震动,虚空中莲花尽涌、曼陀飞雨,一个七彩宝塔应声而现,内中有一佛祖端祥而坐,耳旁又传来那庄严慈详的声音道:“善男子,善女人,此多宝如来,在久远劫以前发下誓愿,如有人至心宣说此《妙法莲华经》,多宝如来当于讲经处现佛身,以证明此经的不可思议之威神、不可思议之功德。”
眼前的画面越来越多,耳旁的声音越来越杂,一会儿是有人在高声宣说:“诸佛子,此华藏世界海,毗卢遮那佛以无量劫修行以来……”,一会儿又见到一位圣者在面前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身旁有人更道:“发无上菩提心者,当庄严地狱!”。
转眼又坠入深谷,遇见玉灵子;又感到于静光将自己逼入绝境,又在心缘境中经历无奈人生,又见到林思琪在自己怀中死去……一时间耳中嘈杂不堪、乱音尽塞,眼前画面纷呈、交叠无限,种种身份随意转换。
刘迦长叹了一口气,暗道:“倘若在以前,我会把这种事当作神通来看待,可现在才知道,这些也是幻而不真的东西。”
他此念由心而出,耳根处立刻清静无邪,四周环境顷刻还原前时的模样,心潮起伏处,消影匿形,了无痕迹。
刘迦的心一静,立时没了刚才的偏执,反而是灵光微现处,一些事相涌上心头,画面虽然模糊,却让他吃惊不已,立时对干玉道:“干玉,你和岐伯立刻到四天王天去,让四大天王率众严察大铁围山通向冥界的所有入口,我怀疑玛尔斯他们一群中人中,已有人遇害了。你们在关口处严察修灵者,及时为其作上记号。”
见两人面现惊异之色,他叹道:“那波旬无时不刻在玩我,这种事我本该自己去的……”说着他指了指体内的临将臣,道:“他现在正在解咒,相当于一个定时炸弹,我不敢带着他去冒险,又不敢不管他,你们带上聆听和破禅锋去,不怕四天王不认。就算四天王不合作,以你们的修为,用用强吧!只是不可杀人。”
说着他震醒聆听,对聆听道:“你和破禅锋赶紧跟着干玉去办事,别睡了……”聆听睡得正憨,被人中断美梦,当即怒道:“我最讨厌别人打断我睡觉了!这可是我唯一的爱好!”
刘迦正色道:“玛尔斯他们对我期望甚大,倘若被波旬所害,我又不能相助,我今后无法安心修行,你也别想睡个好觉了!”
聆听还想闹腾,忽见刘迦神色威严,不敢抗拒,嘟嘟囔囔道:“我我……我去大铁围山睡去!”
刘迦见其顽劣,怒道:“你敢误我大事!”
他很少发怒,此时急切,话一出口,那自性光茫瞬时透体而出,直冲云宵,惊天动地,直接穿透岐伯等人体魄。干玉几人立刻被其威神所震摄,只觉脑中翁翁作响,六根全然失去反应,所有的杂念妄趣尽被压制。岐伯那油嘴滑舌地习惯,依然想说几句话出来解解内心的郁闷,但被刘迦的光茫笼罩,只觉舌头无力,本能地颤抖。
聆听吓得浑身大震,急道:“老哥,何必发那么大的火啊,我我……我这只是说说而已嘛。”
他见刘迦气势逼人,不敢逗留,转头对岐伯和干玉叫道:“你们这对僵尸情人,还呆在这儿干嘛?楞要等老哥扁我一顿,你们好看热闹?”又对破禅锋骂道:“破剑,还不快走?你想睡死变棺材啊?”
刘迦忍住笑,收敛光茫,对岐伯和干玉道:“岐僵尸,玛尔斯他们与佛法大有缘份,不可让他们为波旬所乘,麻烦两位仔细些。”
岐伯回过神来,点点头,笑道:“你放心好了,咱们那伙人里,除了玉灵子以外,个个都是逃命保命的好手,不吃眼前亏的,没那么容易就死。”干玉笑道:“宫主的朋友中,大多都是古怪精灵之辈,与波旬斗,不见得处处都在下风呢。”说着她扑哧一声,乐道:“说不定小僵尸猜得没错,其他人都没啥大问题,只有玉灵子那小道士会挨打呢。”
两人知道聆听气派极大,也不多加逗留,当即骑到聆听背上,聆听和破禅锋在第一时间闪身不见。
小云奇道:“刚才你体内忽然放出来那么强的光茫,是怎么回事?那是什么光?是不是传说中的白毫相光?”刘迦苦笑道:“我离那级别还远得很呐,能发出白毫相光的,那已是证得无碍智慧的修行者,你瞧我眼下被波旬整得这狼狈相,能算是有大智慧的人吗?”
刘迦想起干玉和岐伯的话,对小云叹道:“我心中所忧的人,正是我那师兄玉灵子,怕他不知变通,和波旬较劲,小命可难保。”
小云奇道:“那波旬如此厉害,怎么住在这么低的天界中?比大梵天还要低些呢。”刘迦摇头道:“他的修为与他的所处的天界早无太多干系,他虽然在他化自在天,但又于内中自成一天,外人称其为天魔天。倘若他要对付玉灵子……”联想起玉灵子的修为,在波旬折磨下必定惨不忍睹,心中黯然。
咦,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句话说得正是此刻的刘迦。大家都以为精明机灵者,才能和波旬斗,玉灵子憨气十足,那是输定了。却不知世事常难预料,越是大多数人认定的结果,那真相往往让人大跌眼镜。
那日明正天等人忽见黑暗一片,又和同伴之间失去了联络,一时每个人都觉得惊惧交集,不知道波旬下一步要干嘛。却不知波旬虽然看不起这群人,但他看得起刘迦,对这群人也就多留意几分。但见这群人无力出逃,他心中起了鄙视,忍不住暗道:“地藏的哥们儿不该都是些笨蛋啊,怎么这群人中就没一个有能力与老夫对抗几招的?”
他起了好奇心,忍不住放眼观照起来,却见这群人在黑暗中各忙各的,倒也颇为热闹。
他第一眼见到的是蓝沁。
那蓝沁遇到的情形也如明正天一般,只不过她的心理较为坚强,没明正天那么脆弱。看看四周众人联络不上,又念了念咒,也没见夜猫子答应,心中一凉,自言自语道:“糟了,波旬那魔头把本姑娘单独囚禁了……。”
这“单独囚禁”四个字一起,再加上她又自负美貌,立时联想开来:“难道那老贼想和本姑娘缠绵一番?……人长得太漂亮,有时候也不全是好事,人家想要找一夜情的对象时,第一个便想到你。”
但转眼想到,这群人中的女子,单论美貌而言,自己比不过欣悦禅;以清纯而言,自己比不过崔晓雨;以修为而言,自己比不过林思音……思量片刻,她忽然苦笑起来:“我在诸界名声不好,那波旬多半听过我的传说,以为我是个荡妇,床上功夫一流……难怪他要把这空间变黑呢,就算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他只要看不见我的样子,可以通过想像把我当作是他喜欢的样板呢。男欢女爱这种事,重在床上功夫,模样与身材次之。咦,我身材也并不差啊。”

这种想法虽然离谱,可在她心中,却能较为合理地解释为啥波旬要把她单独隔离开来,还要把四周弄黑。
她由此念一开始,一时间种种支撑这理由的想法全来了,比如欣悦禅虽然美丽绝伦,可冷如冰霜,缺乏**,不够风骚,在男人眼中,属于中看不中用的美女,而且这波旬又和欣悦禅是老朋友了,应该懂得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又或者崔晓雨虽然清纯,但不经人事,没有男欢女爱的经验,波旬老贼没耐心慢慢调教;馨红儿像个仆人,不够高贵;林思音没啥文化,像个土包子。
反正所有的念头,都只为了解释一件事:那波旬老贼对我有意思呐,否则以他的修为,要教训本姑娘的话,哪用得着关灯?又哪用得着将本姑娘单独隔离呢?
却没想到,这一论证过程中,却让她猛然发现,自己竟是一个拥尽女人优点、没有其他女人缺点的完美女子,心中忍不住一喜,暗道:“难怪那么多男人见了我以后,就心猿意马,我这种女人可也算是诸界少有呢。”
想到自己不是波旬对手,如果对方用强,自己难免就范,又在心中暗道:“其实我也不反对老牛吃嫩草的啦,只不过那老贼倘若变得再帅一些,我容易接受一点。”忽然发现自己想得太远,又忍不住暗骂道:“蓝沁啊蓝沁,你定是跟着小白脸太久了,这跑题的功夫又上一层楼了!”
她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又念了几遍咒,喊了几声大熊猫,全无响应,正在郁闷间,忽感身外几步以内的距离亮了起来,紧跟着大熊猫和夜猫子出现在光亮中,她惊喜道:“太好了,甘道尔的咒语真是厉害啊,多念几遍,竟然能打开那老贼的禁制!”
却不知波旬在半空中观察她片刻,见她自言自语,又见她杂念乱飞,忍不住乐道:“这女子还真能瞎想,老夫想和她搞一夜情?嗯?这女子有些自恋吧?且看看她想干嘛。”他见蓝沁不断念动咒语,索性将那对禽兽与蓝沁放在一起,想看看这三人能干出啥名堂来。
夜猫子一见蓝沁,立时转头对大熊猫笑道:“瞧瞧,我说了嘛,蓝沁那小妞儿办法多,总能找到咱们的。”大熊猫笑得连连点头。
夜猫子忽见蓝沁一脸蕴色,赶紧道:“小妞儿这称呼……”一时找不到的合理的解释,又怕惹怒蓝沁,竟急得翅膀有些颤抖起来。
蓝沁摇头道:“算啦算啦,我现在没心思计较这些,咱们得赶紧想个法子出去才是。夜猫子,你跟着甘道尔多年,应该学了不少东西,背几个破禁制的方程式出来试试。”
夜猫子松了一口气,侧头想了一会儿,疑道:“魔界破禁的方程式不少,可得先做一个聚能的结界出来,那公式才有作用呢。这……我说蓝姐啊,你有信心做出能破掉波旬的禁制的结界吗?”
蓝沁听得“信心”二字,灵感大现,喜道:“哎,我用这万神圭旨试试!”说着竟腿而坐,暗启信愿力。
大熊猫看得吃惊,对夜猫子叫道:“夜猫子,你不是说万神圭旨是个骗人的玩意儿吗?蓝姐怎么在用万神圭旨的信愿力?”夜猫子死要面子,咬着牙狠狠说道:“一个人逼到绝处,啥荒唐的事都做得出来,自欺欺人也在所不惜……你管那么多干嘛?你这勾陈神兽,连你的主人都不要你了,不如先反省一下自己的级别吧!”
那波旬在半空中听得有趣,暗道:“这小妞居然会万神圭旨,倒是不可小觑了。她有这本事,也算有资格跟着地藏。那万神圭旨的法门连梵天的人也只是一知半解,不知这小妞能悟到几层?”
他转头又看开去,正见玛尔斯坐在地上,体内小宇宙极度升腾,身后神影巍巍如山,他正想鄙视其修为,忽觉有点不对劲,细看之下,忍不住赞道:“这小子被人称作战神,果然不是白叫的,居然别出心裁,用万神圭旨的信愿力去提升原力的境界。那原力的最高境界是无中生有,我虽然没见过,但能以’无中生有’命名,想来有真假不二的境界。这厮倒是个罕见的人才呢。”
忽然间想起一些传说,暗暗奇道:“听说当年韦陀也有一个分身转世,为今生的地藏护法,眼前这小子大有威猛强悍气魄,难道说他竟然是韦陀的分身?倘若真是如此,我得先灭此人!”
正在疑惑,耳中传来一阵密语,扭头看去,正见齐巴鲁坐在地上急念佛号,他见之大怒,骂道:“哪能让这秃子念如此害人的东西?!”当即将齐巴鲁震晕过去。却见齐巴鲁虽然昏迷不醒,念诵之音却依稀在神识间游荡,只是模模糊糊,不大清楚,他摇头不解,暗道:“这胖子憨劲十足,倘若被老夫震死,必能在中阴身时照样大念佛号,老夫反倒是助他往西方极乐去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说着他心念荡过齐巴鲁的神识,将其扰乱,却留下“波旬”二字。齐巴鲁的佛门修为本来就差,晕迷中尚能忆念佛号,已是难能之事。此时被波旬大力干扰,那念诵立时走偏,开始念诵“波旬”了。
波旬越玩越是开心,一一看去,却见玄穹早已醒了过来,正在黑暗中静坐,那身形时隐时现。看得多时,竟发现玄穹的身子就像一个影子,幻而不真。波旬见之大惊,急道:“这小子从何处得来的六忘法门?!这这……如此修下去,到了那忘我、忘法之境,以至于忘乎所以之时,老夫哪能拾夺得了他?!”
他正欲想个法子强化玄穹的身体知见,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他扭头看去,正见玉灵子在黑暗中来回踱步,口中自言自语道:“到底要不要在无极游魂手中,加入药师琉璃光如来的名号呢?”那神情凝重,似乎想得很是费劲辛苦。
波旬眼中压根就没玉灵子这号人物,忽然听得此语,正想暗骂“傻瓜”,竟又听得玉灵子一本正经在说道:“我那菩萨兄弟说过,这无极游魂手是咱们俩人之间的秘密,暂时不可让其他人知道,就连药师佛也不例外。话虽然没错,可老道总是忍不住想试试二者加在一起的效果。那波旬老贼不知躲到何处去了,倘若有机会与他面对面,倒是一个试招的良机。”
波旬闻言一怔,仿佛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皱了皱眉,暗道:“我听错了??刚那几句话,真是这傻瓜道士说的?”他知道玉灵子自负,本拟不理会此人,正想扭头继续关注玄穹,却又听到玉灵子自言自语道:“当初在雪山,全靠老道将我那菩萨兄弟引上修行之路,现在咱们又遇上了波旬,大家都没办法,看来又需要我出手了。”
波旬听得难受,唾了一口,暗骂道:“天下竟有如此恶心的人物?我当初只是知道这道士是个傻瓜,没想到他这般恶心……我……”他心中有气,忍不住想教训一下这道士,让这道士知道:在这三千世界中,你只是一个跑龙套的角色。
玉灵子正在黑暗中徘徊,忽见眼前一亮,那波旬正在身前几米开外。玉灵子大吃一惊,楞得说不话来。
波旬嘿了一声,没好气地叹道:“老夫压根儿看不起你,只是你太过恶心,也就成全你吧。你不是想用那无极游魂教训老夫吗?来试试吧,我就站在这儿,随你怎么打,看看你那无极游魂手的威力如何?”
玉灵子本自吃惊,但忽然听得对方叫战,且又专挑无极游魂手,他心中反而升起一丝欢喜,暗道:“倘若比其他的,老道没把握胜过这波旬,但他专挑这一项,我便赢定了!”
当下信心回转,挺了挺胸,对波旬供手笑道:“老仙既要和在下过招,在下倘若拒绝,却也拂了老仙的面子。但既然要过招,咱们可得立下规距。你既然专挑无极游魂手,便只能用与无极游魂手类似的功夫与老夫过招。用其他的,就算赢了,也不作数。”
波旬心中火冒三丈,竟忽然起了直接动手杀人的企图,但直接动手杀人却大非波旬的意愿。同时转眼他又想到,就这么杀了玉灵子,这道士只怕变作鬼也还是认定:老道不小心被波旬杀了,但比真实功夫,老道却未必就输了。想到这道士修灵之后,那普天之下的灵体都会听到他说“波旬老仙不过如此,只会用我不懂的法门与我较量,在我的强项上,他压根儿不敢接招!”
各位或许要问:那波旬老仙干脆杀了玉灵子,再将他的灵体收炼,岂不万事大吉?哎,说这句话的哥们儿,便是不知波旬的为人了。
那波旬此修为之高,对业力的了解、对生命修行过程的认知,并不比许多高境界的修行者差,甚至比许多尚未进入极端境界的修行者还要高明。他个人修为本来就高,离至境也不太远,只是因为当初有佛祖现世时,众生见到佛祖瑞相,心生欢喜,全都瞻礼和供养佛祖去了,没人再来理会他,他心中便落下了这个不痛快。有此一念,是以他也发下大愿,生生世世都和佛门弟子作对,生生世世都毁掉佛门正法。
由于其修为甚高,知道凡事用强是最笨的法子,后果最不可控制,因此从不用强,只是用智。他从未亲手杀过人,只是将他想害的人诱入死路,让其自灭。他最喜欢用的手段,便是利用人的弱点,让对手自造修行障碍,永不得出离轮回。间接杀人,是波旬惯用的手法。因此就算他要教训玉灵子,也绝不会随便动手杀了对方。是以杀心虽起,但也即起而灭。
波旬对人了解甚深,知道要收拾玉灵子最好的办法就是两个,要么极其残酷地打击其自信,要么极其夸张地让他自以为是,从而使对手走火入魔。可偏偏这两个法子在此时失去了意义。
那玄穹等人,知道波旬的身份后,不管心中是对对手的“畏”还是“憎”,但都出于一个最基本的心态,那就是认可对方的修为比自己厉害。波旬早习惯了对手对自己的敬畏有加,也不以为意,看得上眼的,逗你玩儿几天,毁掉你的修为;看不上眼的,他也懒得理你,让你自生自灭。他就喜欢以至尊的身份和心态自居,随意取舍。
可偏偏玉灵子不同。这玉灵子遇到修为比自己厉害的人,他也怕,他也畏,但他却善于找到一个个理由来安慰自己,以虚幻的想像来满足自己,证明自己并不比对手差,就算双方有差距,也只是差在某一处,但自己也有强项。是以玉灵子在这群人中,修为虽然最低,但他却很少有自卑感,因为他活在自己的心灵世界中,活在一个不需要别人的标准来认可的世界中,他自己有一套认可自己的规则。
咱们普通人被人打败,会在第一时间寻找双方的差距,要么选择放弃努力,要么顽强奋斗,重新再来。这两种选择包含了大多数人的取舍结果,但玉灵子例外。他被人打败,虽然也会明白对方比自己厉害,可他不会选择面对现实,而是选择在心中重新认可自己。比如他会想:老道刚才被某某打败,主要是因为无极游魂手受限于当时的环境,不便于发挥;老道虽然连败两次,主要是因为对手运气不错,而老道这段时间正在走霉运;老道虽然连败N次,主要是对手的真元力过于强大,可对手真元力再怎么强大,也无法领会我无极游魂手的真义,而无极游魂手曾经助我那菩萨兄弟走上修行正道呢……如此等等。
波旬就算把玉灵子打死,也难从根本上毁掉玉灵子的自信,但倘若反其道而行之,把玉灵子的自信升到夸张的地步,让其自满和自骄,对玉灵子的损害也不大。因为这玉灵子脑中还念着要去东西琉璃世界去和药师佛比试无极游魂手呢,没准儿自信超强之下,想见药师佛的愿望太过强烈,念佛片时即有了感应,直接往生东方琉璃世界,波旬反倒助其永脱轮回了。
波旬一生遇到的高手无数,其中也多有无赖不羁之辈,唯有玉灵子这种完完全全活在自我臆想世界中的人,竟使他一时没有对策。
如果哪位哥们儿在公司里遇到这样的人,你的修为明明远高于他,他却全然不把你放在眼里,甚至经常把你视为和他一个级别而向你挑战,输了也不承认,还要非常认真地挖苦你,并一本正经地指出那本不存在的、但在他眼中却又是真实存在的胜负理由……你忍无可忍,终于想恶扁他时,就能体会到,为何波旬在看待其他人时,心境总是客观而自然;但面对玉灵子,却总也放不下那股闷气,想教训一下对方了。
念及此,波旬强压憋闷,长出一口气,苦笑道:“你是想说,老夫只能用擒拿手段和你较量是吧?好好好,我会让你痛苦一辈子的。”
玉灵子闻言大喜,正待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又道:“别急,你不仅只能用擒拿手段,而且不能铺以内功修为,否则谁知道你是以真元力震伤了我,还是用擒拿手段逮住了我?”
波旬脑中一阵晕眩,咬咬牙,暗骂道:“我是不是中邪了?居然和这傻瓜较劲?”但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憋着一股恶气,非得教训一下玉灵子,否则这口气便出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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