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四节 恍如一瞬星霜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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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在弘历身后,几乎是沉默着走完了半条街,奏折送出去已然十数日,京城却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不知道皇上看到弘历的奏折会怎样的愤怒,原以为会即刻收到斥责和召回的圣旨,可是没想到最终竟然是沉默,也许这并不意味着皇上拒绝了弘历的要求,当然,也不意味着皇上认同了弘历的想法,皇上的心思,难以猜透。
随着时日渐过,弘历从最初的亢奋,缓慢的平静下来,他没有再去查案,每日里带着傅恒和钟汉闻游山玩水,日子过得好不逍遥,可是他的内心,却是不平静的,他下意识的等待着皇上的回复,因为皇上的回复代表着皇上是否认可小游。
虽然弘历并未开口明言他喜欢小游,可是种种迹象表明,小游在他心里越加的重要,虽然这是一厢情愿的相思,可是他仍然自得其乐,甚至有些陶醉其中。
在街上走了一柱香的时分,这样没有目的的漫游真真的累人,真准备询问钟汉闻今日的目的地,恍眼间,远远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禁不住定晴细看,竟然是纳穆,他抱着一个孩子,身边是身穿新裳的小游,戴着纳穆的宝贝,西洋神父送他的石头镜子,那镜子圆圆的镜片如同墨染,黑黑的,在小游白若凝脂的面上,异样的怪异。
弘历同时觉察到前方熟悉的人影,他顿住了脚步,不可置信的追问,“傅恒,那不是纳穆吗?”
快走两步,站在弘历身边,再细细的看去,果然是纳穆,他用带子将那个孩子绑在胸前,露出那孩子瘦瘦的胳膊和腿,纳穆手中拿了一把大扇子,一见便是阿玛那柄圣祖爷亲笔提了诗的宝贝扇子,平日里珍而重之,极少显示露人前,而此刻,只看纳穆随意的将扇子展开,像一把小伞一样支在小游头顶。
“他在干什么?”弘历眯着眼睛,看了许久,“傅恒,他在干什么?”
“这……,奴才也不知道。要不奴才去问问他?”
“不用了,一同去吧!和他走在一块儿的,是不是小游?”
“正是小游姑娘,”钟汉闻气喘吁吁的赶到,伸袖抹着额上的汗,满面的和气的笑,“小游姑娘是有什么喜事?今天穿得这般漂亮。”
微笑着迎上前去,纳穆的声音很大,还在五步开外,便听清了他说的话,“小游,小游,你看这个好不好?”
小游的声音很清澈,甚至有点儿空灵,她轻轻的抿着嘴,取下墨镜仔细看了看纳穆手中的胭脂,再将墨镜推回,骄傲的摇了摇头,“我看不好。”
胭脂铺子的掌柜见纳穆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忙满面堆笑,“小夫人,这可是上好的玫瑰胭脂,苏州避雨阁精制的,一两银子一盒。”
“避雨阁?是什么地方?就是避雨的吗?避雨的地方做什么胭脂,一定不好!”
掌柜的一脸尴尬,小游微微一笑,将墨镜架到纳穆鼻端,侧头看了看,“笨,避雨阁是百年的老字号儿,专做胭脂水粉的,他们的胭脂都是用新鲜花瓣泡制的,听说数百朵花经十几道工序才能制成这小小的一盒,一两银子已经是顶贵的了。”
“小夫人可真是行家,”掌柜的竖起大拇指,“这全扬州的官绅贵妇们用的都是避雨阁的脂粉,可是真正了解避雨阁的,却少之又少,小夫人年纪不大……。”
“你胡说什么?”弘历迈步走进胭脂铺,满面的浅笑,“这位姑娘的衣着打扮明明没有成婚,你老眼昏花了吗?”
掌柜的细细打量小游,大笑道:“对,对,这位客倌说得对,小姑娘这般的年纪,是在下糊涂了,对不住,对不住……。”
“没什么对不住的,待我与小游成了亲,她就是小夫人了。”
“纳穆,你胡说什么?”傅恒急急的打断纳穆,“你抱着谁的孩子?难道是偷来的?”
“哥,”纳穆满面的惊喜,“你和宝亲王怎么到这儿?阿玛说你跟着宝亲王在查案,不许我去打扰你,这孩子可不是我偷的,是小游姐姐的,叫若海,我也是海,哥,你看他可爱吗?”
被纳穆将孩子强行塞到怀里,傅恒手忙脚乱的将孩子小心抱好,细细的看,这孩子虽然瘦,可是两眼黑而璀璨,炯炯有神,机灵可爱,“小游,你也太胡闹了,这孩子这么小,怎么能抱到外面来,一会儿招了风寒,可怎么办?”

“纳穆,早说了小海不能出来,你又说没事。”小游转过头,满面不悦的看着纳穆,“你自己没有孩子,怎会知道小孩子的禁忌?”
纳穆挠了挠头,“我……,我看你在家里太闷了,所以好心邀你出来玩,不用担心,我一直用衣服裹着小海,他不会招风寒的,对了,哥,小海挺喜欢你的,你们又有轿子,就拜托你把他送回楚家,我和小游还有事……。”
一边说,一边拉着小游的手,飞快的向店铺门外跑去,钟汉闻伸开伸臂,满面的笑,“纳穆贝勒,您这就不对了,孩子是您和小游姑娘抱出来的,让傅大人去送,不知同情的人,还以傅大人偷了人家的小孩,这可是天大的误会……。”
眨着眼睛,纳穆好奇的看着面前这个和气的胖子,他的衣着很普通,就像这店铺里的掌柜一样,可是细细的看,那双狭窄的眼眸中,厉光闪烁,精明至极,阿玛说过,跟随宝亲王办事的,都是精明强干的人,傅恒哥哥博闻强记,文采风流,自己是清楚的,不过面前的这个人,可不是傅恒哥哥那类型的,他……,他就像一条狐狸和狼的混合体。
“纳穆,咱们回去吧!明儿个再去看,”小游转过身,小心翼翼的从傅恒怀里抱过小海,将纳穆裹在小海身上的衣服细细整理好,再将自己腰间的汗巾解下,将小海从头到脚裹成了一个粽子,然后抬首看了看纳穆,嫣然一笑,“咱们走吧!一会儿我求娘,留你用晚饭。”
“真的吗?”惊喜交加的纳穆没有看傅恒,也不理弘历,殷勤的陪着小游走出铺子,转瞬便不见了人影。
“主子,别怪他,纳穆是小孩子心性……。”
“小孩子?”弘历沉着脸,“纳穆真是小孩子心性?看他待小游万般的殷勤,我看,已不是小孩子了!”
说着,弘历迈步出了店铺,“钟汉闻,今日你安排什么地方?”
“回主子,”钟汉闻狡猾的笑着,甚至有丝幸灾乐祸的意味,“这扬州城就那么大的一点儿地方,除了花船,没什么地方可去,若主子觉得闷了,奴才和傅大人陪主子到庙里住几日如何?”
“就去花船,”一边说,一边举步,却不是去码头,看方向,却是回行馆的路,钟汉闻小跑着跟在他身边,“主子,不去……。”
“回去!”这般的怒发冲冠,不用钟汉闻明言,便知是纳穆待小游的殷勤触怒了弘历,想必此刻嫉火攻心,别说是花船的姑娘,就是海棠在这里,主子也不一定会开怀,唉!此次到扬州,本想快速的结了案,好好儿的陪阿玛和额娘在江南散散心,可是此刻,案子不顺心也就罢了,偏偏这主子动了凡心,小游非旦是平民百姓,还是汉人,怎样都不可能,再恼怒也于事无补。
“傅大人,看主子的样子是动了真心,刚才可怜巴巴儿的看着那小姑娘,可惜小姑娘一心在纳穆贝勒身上,连眼角都没瞅主子一下,这怎么不恼火?”
待弘历怒发冲冠的走进屋内,愁眉不展的傅恒和钟汉闻并肩走出了弘历居住的庭院,本想举手告别,没承想钟汉闻一口便道出了缘由,看着钟汉闻毫不在意的样子,傅恒急得真想顿足,“钟大人,主子都恼成那个样子了,你还有心情说风凉话?”
钟汉闻灿然一笑,胖脸上,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傅大人,你可知道满汉不通婚,圣祖朝后,除了皇族,满人的贵族才能与汉人的女子通婚,不过汉人的女子只能做侧室,主子既是皇族,又是太子,是将来的皇帝,他就是再喜欢小游姑娘,也不可能违了祖制,皇上何等的聪明,应该已经独到那句举重若轻是小游姑娘的孩子话,主子原文禀报上去,只是为了试探皇上的反应,至今没有只言片语,假若三日内皇上还没有丝毫的旨意,主子也就只能望洋兴叹了,至于纳穆贝勒,聪明风趣,又善解人意,与小游年纪相仿,既讨得小游喜欢,又能双宿**,主子这是嫉火攻心,放心,待他想通了,也就没事儿了。”
果真如此吗?也许是真的,刚才自己急火攻心,生怕弘历伤害了纳穆和小游,钟汉闻这般娓娓道来,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难怪主子这般的恼火。想到纳穆和小游抱着孩子的样子,还真像一对小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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