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疯矣！
流觞目光怨毒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宣布着对我的恨意，如此的执念让我心中突然一阵烦躁，若说强加于人的爱是一种折磨，那么恨大概也是一样的吧。
“流觞！”我轻喝出声，“从一开始你便想要我的性命，今天就把话说清楚了吧，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她面色不改，“你问我为什么？”
“不错。”站在这个朝朝夜夜都思想着如何要我命的人面前，我却一点惧意也无了，该来的迟早会来，与其一直躲着，不如一次来个了断痛快些，思及此，心中更是坦然，唇角也逸出一丝笑意来。
“你恨我，无论是莲衣还是水琊，你都恨到欲杀之而后快的地步，但是可惜啊，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的恨意我一点也感受不到，那么就算你杀了我，一刀抹脖子也好千刀万剐也好，一点意义都没有呢。”
风卷过湖面，远处有鹳鹤的低唳之声，我轻描淡写地说着生死之事，在最初的惶恐退去之后，我平静的心似乎更能猜透流觞的想法了，心中微动，已是豁然开朗起来。
“你……”流觞脸色有变，突然嘲讽地笑道，“不过是想拖延时间吧？你还等着谁来救你的命呢？焰鹰还是你那个美艳的哥哥？我只需片刻就能要你的命，而人的好运气从来就不会有太多的。”
“行啊，那你就来吧。”我抱起了臂膀，以御湖面吹来的湿冷的风，“不错，我是期待着有人来救我，但我从来就不信什么好运气，拖延时间的说法更无从说起了。难道你不知道么？一年前的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就算现在死了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你要来便来吧。”
流觞不语，像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在宁静的冬夜显得隔外凄厉，甚至惊起了远处夜寝的鹳鹤，一群群拍着翅膀呼啦啦飞去了。
止住笑声，她的眼中多了些东西：“水琊，你什么时候都是这么从容吗？即便是自己什么能力都没有的情况下吗？我都不知道该叫你莲衣还是水琊了。”
“没关系的话还是叫我莲衣吧，我已经听惯了。”
“好，”她眼中灼灼闪光，“既然是莲衣，那我便先来说跟莲衣的仇。”
我做了个请便的姿势，流觞便袅袅地在我身边踩起步子来：“你可知我是谁。”
“流觞。”
“是啊，我是流觞，妖族人氏，自幼小父母双亡，７岁时便进了朱一门，跟着门主学习武功，”她淡淡地讲着自己的故事，然而这样简单的几句话，却被我听出了其中的凄苦，同时亦惊讶她竟是出自朱一门，看来云薇的推断果然不假。
“１７岁我出师下山，按照师父的吩咐去了辽安，从了原止江的帐下，做了他的暗卫，还有，他的女人。”说这句话时，她对我妩媚地一笑，又继续讲了下去，“这便是我１７岁前的日子，简单，充满了杀戮和**。我要做最好的暗卫，我要他身边永远只有我一个人，于是在他宠爱我的第二天，我便订下了成了神契，如你所见，我是个木契者。”
“日子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我帮他完成他想做的事，杀他要杀的人，我以我的能力帮助他实现他的抱负，我以为这就是我的生活的全部了，直到有一天，我接下了一个任务，也做了让我一生都后悔的事。”
“这个任务就是在九池山上的那个，而后悔的事就是没能杀了我吧。”我接话道，她神色略诧，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没错，我后悔的是，为什么当时没有快点动手，以至于焰鹰后来赶到，阻止我杀了你。当他把你带回去，当爷看到你的时候，我后悔得恨不能当场就杀了你。”
“为什么？”我问道。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从爷的眼里看到了占有的**，他想要占有你。”
我打了个寒颤，回想我昏迷的那段日子，似乎总有灼热的目光在我身上游走，原来那就是原止江！这个人，他想要的东西便一定要得到，神器是这样，连我也一定是这样！
“我恨，为什么你还是水琊的时候就占据了所有的注意，到你什么都不是成了莲衣的时候还是一样？”
我不语，对于水琊我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更无法对此说些什么，而流觞伴随着她回忆起的那些故事，眼中的恨意也愈加浓烈起来。
“所以我要杀了你！然而你知道你更可恨的是什么？因为你，我连我的妹妹也失去了！”
“你妹妹？”我不解，她却已然凄厉地吼了起来：“是啊，我的妹妹，父母死后跟我相依为命的妹妹，如瑟！”
“如瑟？！”我惊呼，“如瑟不是如笙的妹妹吗？怎么会……”
“你知道什么？”流觞猛地打断我的话，“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不知道的人就没有罪吗？不知道的人就无辜吗？若不是你，我又怎会失手杀了我的亲妹妹，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看着眼前这个已近乎歇斯底里的女人，她姣好的面容扭曲了，怒瞪的双目已是血红，却没有一滴泪。原来在她的心里，早已没有了悲哀，有的只是浓烈的恨意。
“你……你根本不配知道这些，还想知道更多吗？到阎王殿上去吧！”说着她一抬手，厚重的锦裘滑落下来，晦暗的夜色中明晃晃的是一把尖刀，骤然出现的亮光刺得我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你去死吧！水琊！即便要我元神俱灭，我也要在这一世，亲手让你死去！让你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得不到！！”
流觞近乎诅咒地喊着，那骤然聚焦的杀意让我连连后退，我什么都得不到吗？其实我什么都不想得到，除了……
云薇。
脚下被什么一拌，我跌坐在地上，却因祸得福地躲过了她的第一击。流觞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提刀又要冲上来。
心被开了一个口，悲哀从里面溢出来，我真的不怕离开这个世界，但是云薇……我舍不得。握紧手上的暖玉镯，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下来，谁来帮帮我？谁来救我离开这里？我要云薇，我要云薇！
胸口突然热了起来，有什么正要呼之欲出，我难过地抬头看着已是近在眼前的流觞，哪里来的光照亮了她的脸，那脸上除了恨意，又多了些惊讶和意外，甚至有一丝恐惧。
为什么要恐惧呢？还没来得及多想，身后已然响起了哗哗的水声，下一刻，两条水龙从黛湖中腾空而起，在天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然后直扑流觞而去！
流觞不愧是杀手中的强者，只是呆滞了片刻，便腾空一跃，双手交护勉强挡住了水势，接着索性扔掉了匕首，双手合十在胸前，一团绿光凝起在她指尖，正如我们在九池山上看到的那样，迅速扩大，笼罩了她的全身，两条复来的水龙冲在绿光之上，片刻便被打散成了飞扬的水花。
然而攻势并没有停止，此方刚退，彼方更多的水龙又冲天而起，流觞略颦，口中念念有辞起来，脚下地土微动，只在瞬间便是一排树苗破土而出，须臾就长成了参天大树，这树仿佛有生命一般，冲上去和水龙缠斗在了一起，一时间绿光蓝光交织，映照得夜空泛起诡异的光芒。
“到此为止吧！”流觞怒喝一声，更多的大树拨地而起，冲开了水龙的纠缠，我只看到一片绿色迎面而来，一时间万念俱灰，眼泪飞舞时满心的绝望脱口而出，竟化作了一句：“青梧！”
身下一轻，只觉得自己腾空起来，身后传来一阵巨响，再回头去看，原来跌坐的地方竟已成了一个大坑，更多的树苗从那里窜起来，呼啸着迎面而来。
“憋口气。”有人在我耳边轻声道，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抱着我的身躯便直落而下，砰的一声，刺骨的冰水迅速包裹了我，耳边尽是水流的汩汩之声，眼前一片浑浊。
我掉进了黛湖里！
身后水声的异，只见身边银光一闪，几根手腕粗细的树枝便断裂在了身边，我睁眼去看，持剑救了我的人却是那个万俟然派给我的驼背哑子！他刚才说憋口气？那么他便不是哑子了？难道是万俟然选来保护我的？
身体渐渐向下沉去，那人挥剑的速度渐显迟缓起来，想必在水下激战定是非常费力的事，下水前憋的那口气应该不够用了吧，但是……
我猛地捂住了口。我并没有憋气啊，竟然一直平心静气地看着他打，毫无压迫之感，难道说……小心翼翼地松开手，轻抽了一下鼻子，大大的惊叹浮现在我脑海：
我竟然可以呼吸！
正想着，手臂被人猛地一推，抬眼去见一条树枝与我擦肩而过，而哑子的手臂上却有鲜血溢出，原来是他保护了我！
更多的树枝再次袭来，流觞果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吗？
脚下一股水流有异，仿佛是活水流向某处，湖中不应有活水啊……
“黛湖是娘生前爹为她建的，引后山活水而成。”
云薇的话响起在耳边，既然是活水，那便一定有联系外界的出口！
拉住哑子的手，他看向我，眼光已是迷蒙。我小心躲过这一次的攻击，一面又仔细地感觉着身边水流的异动，虽然被树枝激起了极大的动静，然而当我仔细感触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每股水流的不同，就像眼睛可以看见不同的颜色一样，其敏锐程度让我自己都大吃一惊。
努力向湖底游去，身边的人已经失去了力气，任由我拖着下沉，在湖底发现了一个洞口之后，我担心地看了他一眼，他双眼微闭，面色苍白，再不出水面就不行了。
一咬牙，拉过他来，以口对口为他渡过一些气去，唇角相触的一刹那，突然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感觉，然而事态紧急，我也来不及多想，见他双眼微睁后立刻拉着他进入了洞口。
洞口联接着一条狭长的水道，恰够两人通过，我紧拉着他的手，半拖半拽地向前游去，恍惚中好似回到了在越西被流觞追杀的那一晚，黑暗，寂静，狭长的通道长得好似没有尽头……
心里忽然恐惧起来，脚下也失去了章法，我不要在这种地方，不要……
手心一紧，回头对上了一张陌生的脸，眼中是宽慰的光。这个哑子……他知道我害怕？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重新振作起来向前游去，纵使黑暗的压抑依旧，我却有了更多的盼望，而我也不再是一个人了。
测测有话说：国庆到了，大家要吃好玩好啊~也不要忘了来看云来去喔，鞠躬下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