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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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志高又想起了那条手帕,他想起那条手帕的时候整个人都忐忑起来。萧燕燕回寝室的时候说:“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及。”可是那不想提及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沈志高百思不得其解,躺在床上用拳头猛敲自己的脑壳,然而薛季亭却已经笑着站在他的面前了,并且说:“汝今日在何处潇洒?”沈志高苦笑说:“你可不可不要说这种话!”薛季亭摇头道:“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虽圣人在前,吾亦不改当初。孔子曰……”沈志高想要杀人,怒形于色,薛季亭立马改口说:“我就不明白了,有美人在陪,怎么也会这种光景?”沈志高苦笑说:“有美人在陪自然快乐,可是美人心中另有乾坤,我要怎么快乐啊?”薛季亭安慰说:“到底什么事情嘛!”沈志高说:“也没有什么了,就是因为一条手帕。”薛季亭不解说:“什么手帕那么重要,金子做的啊?”沈志高视金钱如粪土,说:“就算钻石做的,我也拿它当个屁!”薛季亭眯了眼睛笑:“是不是那条天蓝色镶白边的手帕啊?”
“你怎么知道啊?”沈志高从床上跳起来说。
薛季亭又开始笑:“我怎么不知道啊?就是你天天握在手里睡觉的那条嘛!”
沈志高窘红了脸。
“其实那条手帕是方青送的。中三的时候,萧燕燕老是咳,并且流眼泪,方青看的心痛,星期天约了我,一块去给她买的。”
沈志高醋劲大发,咆哮说:“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薛季亭用手拍脑门,无辜的说:“我忘了……”
沈志高哭笑不得:“本来今天挺开心的,可是就因为这条手帕,萧燕燕又变的闷闷不乐了,她把那条手帕丢进了垃圾桶,整个人都变的很奇怪……”
薛季亭大叫恭喜说:“你的把握更大了,萧燕燕丢了手帕就等于丢掉了那段刚刚开始又瞬间结束的感情。”
沈志高大惑不解:“何以见得?”
薛季亭又是笑:“笨啊你,她丢掉了方青送的东西,不正是为了给你一个新的开始吗?”
沈志高呵呵的笑,神情里满是舒畅。
“我看你们挺配的嘛,两个人都喜欢作诗,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真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嘛!”
沈志高不好意思的挠头,明天进教室,萧燕燕居然还没到。张纪坐在萧燕燕的位置上,似乎正在和许静说着什么。反正没事,沈志高就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他们的谈话。
“我给你写的信为什么不回呢?”张纪的话轻柔的像风。
“我为什么要给你回信啊?”
“你怎么这样说话?”张纪似乎很着急。
许静依旧那样冷淡的口气:“不喜欢可以走啊,我又没拦着你!”
张纪生气说:“谁让我喜欢你呢!”
许静不说话,过了半响,张纪再接再厉说:“你看我人长得这么帅,又是学生干部,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会看不上我呢?”
沈志高差点晕倒,虽然他自己从未谈过恋爱,可追女孩子的过程电视上也看了不是少,但像今天张纪这种追女孩子的方式,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听说。又忍不住他创造的喜剧效果,捂着嘴笑的前仰后歪。
“真是马不知脸长,还自夸自擂呢!”许静已经红了脸。
“我会有什么不好——”张纪抬高了音量——“哦,我只有学习有点不好,但是成绩还是不错嘛。”
许静冷哼了一声说:“是不错,你交友广泛,认识的人也多,站在厕所里面抄答案,成绩怎么会错?”
张纪突然拍桌子,站起来大声说:“你到底做不做我女朋友,给个答案!”教室里几十双眼睛,刹时间聚焦过去。
许静的脸更红了,也学张纪拍桌子大声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真是没前途!”
张纪冷笑道:“怎么地,给你是说个话,你还要收费唷!”
“你——”许静气得说不出话来,怒目瞪着张纪。
大家都哄笑起来,张纪像凯旋归来的将军一般,面带笑容的向沈志高这边走来。沈志高也是笑,他不仅笑,而且笑疼了肚子:“你是在追女孩子啊?”张纪贴近沈志高的耳朵说:“怎么,看不起是不?这可是伟大的思想家,文学家,革命家交给我的。”沈志高打趣说:“这么权威,是谁呀?”张纪又弯腰凑近了说:“鲁迅”沈志高大惊说:“鲁迅杂文如刀,诗文深刻,怎么也是个恋爱高手?”张纪笑了笑,自豪的说:“听你这话,就知道你没吃透鲁迅先生的文章,先生不是说,上海的摩登少年要追求上海的摩登小姐,即便是骂,这骂里大有着希望!这里虽非上海,但是先生的文章仿佛美钞,世界通用,估计在咱们这个小镇也行的同吧!”沈志高吓的直咂舌,忙夸奖张纪学以致用,心中忍不住的笑,因为鲁迅先生鸣不平。
张纪追女孩子的方法果然与众不同,开生民以来未曾有之之法,前无古人,后启来者。这是薛季亭给的评价。一个星期以来,张纪又再写了一封热情洋溢,满纸蜜意的情书给她,然而许静不领情,反倒将其绞的粉碎。张纪大叹心痛,那可是他写了一整天,又是翻字典,又是努力练正楷,才凝聚结晶出的结果啊!如今好了,只落个全军覆没。但他并不向沈志高诉苦,,反而自豪说:“想不到追女孩子,还对学习有这么大的帮助。语文老师都说了,我后来的字迹都公证了,不在是长虫寻它娘了。”说完爽朗的笑!
沈志高从他眼神的余光里,寻到了几分哀愁。那不是寻常人能觉察出来的,只有同病相怜的人,才能不幸看得出来。沈志高也正是这样的不幸,萧燕燕对他的态度忽冷忽热,让他的心总是悬浮在半天里,左右的晃动得不到安稳和平衡。有些时候他们也谈上几句,但更多的是无话题可说,只是饭前饭后随便简单的几句问话。大多是沈志高主动说:“你不去吃饭吗?”萧燕燕笑笑说:“待会儿。”或者进教室的时候,沈志高说:“吃饭了吗?”萧燕燕笑笑说:“吃过了。”然后又问沈志高说:“你吃饭了吗?”然后沈志高也笑笑说:“吃过了。”如此无聊的问话,让沈志高烦恼之极!他自己的苦楚别人体会不来,所以现在很了解张纪的心情。他知道张纪的性格,所以连安慰也不必说了。
薛季亭开始还好,隔三差五的用那些半白不古的言语玩笑,沈志高听的犯迷糊,对薛季亭的古文理解能力深信不疑,不过薛季亭昨天收到一封信,自此精神异常气愤难当。沈志高讨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你安能不知我心?我与你相识两年,缴心掏肺,本该不离不弃,终好一生,怎奈人生离异,非进大学不足以慰父母,非进大学不足以慰平生!你知否?我与你缘尽于此!虽心中不忍,无奈现实逼人,望你谅解。愿你能早收本性,不负家人所望,安心攻读,慎之切切!”下面署名“迷惘的人。”隔了两行,又有几个字“不必回信”沈志高问是谁写的,薛季亭笑笑没有回答,可是整课眼睛都红红的。

明天薛季亭买来几张信纸,认真写起信来。写好了沈志高自然又讨过来看,上面也依旧是半白不古的陈芝麻烂杏:“我知你心已定,不便多言,望你能早登龙门,青云直上,而后觅得俊才雅士,执之,偕之,白首共老!”开头没写称呼,结尾没有署名,沈志高疑心是薛季亭不想让他知道“你”是谁,不料薛季亭拿过信后直接就装信封里了,又将一把小刀用力掰断,也装了进去,然后用胶水粘了,下课投在邮箱里。
“信写的怎么样啊?”薛季亭回来的时候说。沈志高感叹说很好,又说:“干吗要把刀掰成两半?”薛季亭哈哈的笑,说:“这都不知道啊?一刀两断嘛!”沈志高小心的问:“你舍得这两年的感情啊?”薛季亭的目光忽然很呆滞,然而又笑了说:“是君子拿的起,放的下。好则恋,不好就分嘛!”沈志高暗骂自己窝囊,自己跟萧燕燕连关系都还没有确立,居然就这样牵肠挂肚了。同时连忙又佩服薛季亭像个男子汉。
“志高——”张纪哭丧着脸,像死了爹似的悲怆——“许静今天又打击我了,她说我是歪脖子南瓜不上架!你帮我写封情书吧?”“可是我不会写——”张纪的眉头已经挤在一块,几乎连眼睛也看不见了——“好,好,我帮你写,你先回你座位上。”张纪立马破愁为笑,拍沈志高马屁说:“以后你的文章必定万古不朽!”沈志高被拍中马屁,笑的屁颠屁颠的,竟忘了自己从来就没写过情书。等他想起的时候,上课的铃声已经响起在耳边了。
沈志高问薛季亭说:“我就不明白了,张纪怎么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呢?”薛季亭笑了说:“恋爱是天生的造物主,它能改变任何人的任何性格。”“那许静呢?”沈志高打破沙锅问到底。薛季亭想也不想的说:“女人的冷傲是对男人的挑衅和诱惑,一般的男人她看不上,不一般的男人看不上她,所以她就越发的用冷傲来提高自己的身价。”“你既然什么都懂,肯定也很知道许静的心思吧?不如你帮张纪写封情书嘛!”沈志高狡猾的笑,好像刚才的问话全是预谋。薛季亭也是一副狡猾的模样:“好啊,只有你不怕让张纪死无葬身之地的话,那你就尽管让我写吧!”沈志高一想起薛季亭写的信就头大,然而心底里不服输,发誓说:“我一定写封史无前例的超级情书!”薛季亭在一边笑,说:“那我拭目以待!”
马上的,沈志高摊出《徐志摩文集》,仔细的研究,打算从中找出经典的爱情誓言。然而翻了几页之后,他居然可怜起志摩来了,说现在的人真是无耻,志摩死了也不放过,竟然揭人伤疤,出版人家日记,又翻了几页,忽然想不该私看他人日记,于是忙合上书,自己整理思路,决定以破釜沉舟之气概,书写一篇感天动地的经典爱情宣言。沈志高绞尽脑汁的深思了一上午,他那篇想象中的绝世情书,依旧没有出炉。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要膜拜志摩,他跟贼一样的翻了一下午《志摩日记》,内心热血的沸腾意欲破体而出,心想志摩果然是情圣中的情圣,高手中的高手。只是可惜天妒英才,早早的收了他的性命,要不开一家恋爱修行学校,自己挂牌校长,也可为天下追女仔的少男们,提供一份可靠的保证。不,还是因为不要保证的好,毕竟志摩还没完全将女人捉摸透彻,陆小曼不是最令他心疼并且头疼吗?其实沈志高现在也挺头疼的,这头疼自然是因为萧燕燕。当然,还有一部分是为张纪写情书急出来的。
情书,情书!怎么样才算是情书呢?既然写情书就要让看的人感动,可是自己不喜欢许静,怎么可能写的出来呢?沈志高拍着脑袋,觉得自己好像快要疯了,忙趴在桌子上小酣片刻,起来之后,两眼惺忪,混沌到下课,用冷水洗了脸,才稍微清醒了一点。对啊,自己不是喜欢萧燕燕吗,只当做是给她写信不就好了吗?沈志高开了窍,顿觉眼前一片明亮,就连腰板也神气的挺起来了。晚自习的时候,沈志高用了两节课的时间,终于在铃声将落的时候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
静:
其实我心里早有了你,记得那一天第一次见你,你仿佛是从幽谷飘来的蝴蝶,我禁不住心动,从此无日无夜的思念占据我整个灵府。然而我知晓自己的平庸,虽然爱,可是我只能那样无助的遥望和徘徊。你知道我第一次给你写信踌躇了多少个晚上吗?我不知道爱你的心是浮起在哪一个地方,而我只是在无自主的梦里,在梦的依洄里寻觅你如幻般彩色的身影。我是无法克制内心的萌动,前几天才对你发了脾气,说了刻薄的话语,可是我真不是有意,请原谅我的冒昧和唐突。我是真的想问你:“可以接受我吗?”如果你不愿,也请告诉我好吗?祝你幸福!其实我只要能每天能望着你的身影,就已经很知足了。
写好之后,满脸的微笑,递给薛季亭炫耀说:“看看吧,这才叫情书!”薛季亭低咏了一遍,哼了哼鼻子说:“模仿的意味很浓,不过骗骗许静那种没见识的傻女人还是足够的!”沈志高噘嘴说:“我就不信你比我写的好!说不定许静看的感动,当场就给张纪一个kiss呢!”薛季亭忍不住的笑,忙说:“明天再看结果。”沈志高也是笑,忽然感到腹痛难当,知道要上WC,把信往课兜里一塞,便雷厉风行的冲出去了,那速度,足可以打破吉尼斯纪录。到寝室,张纪早等着他要情书,沈志高说放在教室,张纪又拜托他明天帮忙送去。沈志高是送佛送到西,当然义不容辞。第二天到教室,沈志高在信的结尾署上张纪的名字,便拿过去给许静。许静很诧异的接信,萧燕燕的眼睛忽然又红了。沈志高忙问什么事,萧燕燕不说话,头枕在胳膊上,连看也不看他。沈志高低声问许静,许静敷衍说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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