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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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志高对萧燕燕的心思,正如孙中山先生说的那样:“吾志所向一往无前,愈挫愈勇再接再励。”。革命党人对孙先生的崇敬是五体投地的,沈志高虽不是革命党人,但对先生的崇仰却也是空前绝后,比之革命党人只会多不会少。他不仅佩服而且还细加研究,不过他研究的对象不是孙先生如何推翻两千年的封建王朝,而是孙先生有那一种魅力,可以吸引比之小了一辈的宋庆龄嫁给他。可惜这种事太难研究,沈志高研究了一个多星期毫无进展。后来心有不甘,将孙先生的话转变为:“吾心所向所挡者靡,志在燕燕至死不悔。”改后心中顿有释怀,对萧燕燕的爱不减当初。只是萧燕燕在他面前已化为冰山,不为他的真情所动。沈志高气的差点自杀,但想自己死后恐怕萧燕燕跟别人跑了,因此只好作罢。
一天午后,天气还算晴朗——至少比沈志高的心情晴朗的多。他独自坐在位子上想萧燕燕到底是怎么了。他想着两人曾经在一起的时候,心中荡漾着春风的得意。但想到现在,心中却又黯然惆怅。他心里正扭曲着痛苦,许欣然跑过来说:“有你的信!”沈志高大吃一惊,自己从小到大还从未收过信呢!他自认为是许欣然拿他开心,转过头对她不理不睬。但许欣然已经把信送到他面前,信封上果然工工整整的写着:“沈志高收。”沈志高激动不已,正要接信,许欣然却呼的把信抽走,要挟说:“买了糖给你。”沈志高无可奈何只好应允。
送走许欣然,沈志高忙拆信来看。居然是薛季亭写的。他暗自吃惊,一口气把信读完,顿觉信中满是血泪。薛季亭说初到广州不过是给人发传单,站在大街上,见到人便往上递。传单上尽是些什么壮阳补肾的药,想来大城市里人特别空虚,所以要用药物来补。后来被城管抓了几次,不敢再干。再后来终于找到一份保安的工作,天天站在门口受人冷眼。末了的时候,他求沈志高帮忙打听打听他以前的女朋友现在过的是否还好。沈志高此刻正和他同病相怜,心中越发替他愁苦,沈志高仿佛听到他心里滴血的声音,险些感动的哭了出来。
这些感动更大的刺激了沈志高感情的萌动,他发誓不要学薛季亭,人走了还留下一辈子的痛。他站起来梳理好复杂的心绪,缓步向萧燕燕走去。他走到萧燕燕身边,嘴巴张了半天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想这也不是办法,鼓足了勇气说:“吃饭了吗?”问完话,自觉该自己打自己几个耳光,怎么每次都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头。不料萧燕燕的回答也像**的基本路线,可以几十年不变,只听她冷冷说:“这个不用你操心。”
沈志高碰了钉子,不死心说:“这些天过的还好吗?”萧燕燕说:“你不来打扰我,我就会过的很好。”若在以前沈志高听到这话,铁定扭头就跑,可是现在他不会了,他的自尊早已被萧燕燕的冷漠洗涮干净,丝毫不剩。他只是木纳的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又说:“那你的身体好些吗?”萧燕燕的冷漠只增不减,说:“不用你管,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就算死了也是我自己的事。”
沈志高的血液冻结了:“我不过是想好好关心你,我只是想好好关心你,你……难道现在你真的那么讨厌我?”
“我又没请你过来关心我,不愿意就走,谁希罕啊!”萧燕燕的话里尽是冷气,咄咄逼人。
沈志高直感觉沁人心肺的寒,恍惚说:“是因为心里有了别人吗?”
萧燕燕说:“是又怎么样?你还想知道那人是谁吗?”
沈志高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悲痛欲绝说:“他对你好吗?人品也好吗?”
萧燕燕居然在笑:“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他人品好坏也不用你操心。又不是和你谈,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只要我觉得好,我觉得顺心就够了。”
沈志高说:“那怎么可以!如果他人品不好,将来有一天欺负你了,可要怎么办?”
萧燕燕说:“你说这么多话不累吗?再多说也没用!我已经下决心一辈子跟着他了,他人虽不是最好的,可是对我却是最好的!”
沈志高说:“那我对你就不好吗?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从开始到现在我一直把你当作自己的全部——”
萧燕燕截断他话说:“说的好感动哦!哪部电影里的对白啊?到时候有时间了我也要去看看。”
沈志高感觉已经无话可说,可是依旧不死心,说:“难道我在你心里,一点位置都没有吗?”
萧燕燕居然又在笑:“你以为你是谁啊?如果你能考上大学,我就把头倒过来走。我要的男朋友必须是品学兼优的,你不行!”
沈志高心中刀割斧砍般的疼痛,他怏怏的走回自己的坐位。刚到位子上,眼泪就止不住的往外涌。其实男人是很脆弱的,就像一块玻璃,摸起来冷冰坚硬,但只要一摔,立刻灰飞烟灭。沈志高现在的心情像极了暴风雨中的枝叶,可怜而又无奈。高明见自己的同桌如此模样,慌忙问:“怎么了?”这一问可不打紧,沈志高的眼泪便流的更凶了,他怕别人看见,趴在桌子上身子一颤一颤的悲泣。
一个大男人裂开大嘴哇哇的大哭,通常都不是真伤心。真伤心的男人连心都在颤抖,因为刻骨铭心,因为心冷如冰,仿佛整个世界都没有了。教室外杨树的枝头已经渐生了绿色的枝芽,那是新生的象征,也是新的开始。只是现在沈志高的心里,已经没有了那股新生的勇气。他发了疯似的跑进寝室,将萧燕燕曾经写过来的纸条,统统的一把火烧了。他想那个时候自己真是傻的可以,连萧燕燕随便写的纸条也舍不得丢弃,可她呢?她却随随便便的把自己给扔了。他拿起枕下那块萧燕燕送的手帕,这算是定情信物吗?也许在萧燕燕眼里,那不过是一块普普通通的擦手布,别的,什么都不是。还亏得自己一直拿它当宝,他越想越是愤然,终于一狠心把手帕丢进火堆了。他刚丢进去心里就后悔了,这一烧,把两个人恋爱的印证也烧了。仿佛从未发生,只是梦里的年华。
过了几天,沈志高偶尔翻东西的时候忽然又看到薛季亭的信,这才想起是时候给他回信了。向张纪借信纸居然没有,免不了要向许欣然央求。许欣然说:“我家又不是开商店的,怎么老问我要信纸啊?”她同桌说:“沈志高你太老套了,追女孩子故意拿借东西来套近乎已经过时了几百年了。”许欣然作势打她同桌说:“不要乱说,让萧燕燕听到了可不好。”沈志高一听,这话连信纸也不借了,回坐位上写纸条说:“放学等我,又急事跟你说。”第四节下课铃一响,沈志高就过去拉许欣然快走。
许欣然说:“到底什么事?”
沈志高说:“假装当我女朋友。”
许欣然说:“你脑子不对吧!”
沈志高说:“我想试探试探萧燕燕,看她心里是否真没有了我。”
许欣然说:“你跟萧燕燕怎么了?”
沈志高说:“离了你就不能怎么了。”
许欣然说:“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沈志高说:“如果你帮我,或许还有救。”
许欣然说:“假装做你女朋友?”
沈志高说:“那你答应吗?”
许欣然说:“废话,当然不答应!”
沈志高说:“你见死不救?”
许欣然说:“我无能为力!”
沈志高掩不住的失望,哽咽说:“真的见死不救?”女人是感情的动物,见沈志高如此模样,自然不好推辞。但事关自己的名誉,说什么也不能答应,只好安慰说:“萧燕燕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有这么好的男生对她,她还……”
沈志高说:“那你帮我吗?我不知道她心中想的是否和她口里说的一样,可是我总感觉怪怪的。我输不起的,我怕以后都再没有机会!”
许欣然犹豫了再犹豫,也不知道是被沈志高感动,还是觉得他十分的可怜,蓦然就答应了。沈志高忍不住的欢呼,许欣然说:“我警告你,你可不准有什么非分的想法啊!”沈志高忙说不会,许欣然趁机让他请吃饭。两个人边吃饭边商量该如何演这场戏,沈志高说:“我当着萧燕燕的面,忽然牵着你的手,你仔细看她的眼神,看她有什么变化。”许欣然说:“你想的倒美,我长这么大还没让哪个男生碰过手指头呢!”沈志高说:“你不是想反悔吧?君子一言,重于泰山啊!”许欣然说:“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女子!”沈志高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嘛?”许欣然说:“我说过不准你有什么非分的想法!”沈志高说:“我不是以前就碰过你的手嘛!再碰一下也无所谓的。”许欣然说:“那次是以外。”沈志高说:“那这次你也把它当以外吧!”许欣然说:“你得寸进尺,要不我不干了!”沈志高连忙解释,说了一大堆好话,但许欣然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任沈志高说的天花乱坠她也是无动于衷。沈志高怕再说下去,许欣然也会像煮熟的鸭子一样飞走,只好说不牵手就不牵手。但同时心里说:“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
从这天起,两人便演绎着一段虚假的爱情。两人一块去吃饭,一块在校园里漫步,一块谈乌七八糟的废话。这种自导自演的戏剧竟然骗过了不少人的眼睛,于是同学们又开始传言说其实沈志高和许欣然才是一对。沈志高也不反驳。这正是他希望的结果,他希望萧燕燕也听到了这些传言,到时候仔细的观察萧燕燕的反应,自然能知道她心里真实的想法。政治家大多这样察言观色,沈志高虽不是政治家,却愿意去尝试。不过他没先观察出萧燕燕的心理,倒看见许静对自己恨之入骨。许欣然诧异说:“许静是不是在暗恋你啊?”沈志高吓了一跳,忙说没有可能。无论两个人如何猜疑,结果很快有了答案。许静出人意料的跑过来把沈志高臭骂了一顿。骂他是花心大萝卜,是负心汉,是喜新厌旧的老色鬼。许静把所用痛斥男人混蛋的词句都用完了,还尚且不解恨。跑过去跟张纪说,以后交友要谨慎,小心被人拉进臭水沟里,到时候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此话由张纪之口传入沈志高之口,他暗暗忍住了愤怒,心中却不停的呐喊说:“不是你想像的那样!”,许欣然在心中也忙是叫苦。她不喜欢沈志高,只是大家朋友,不忍心见他愁苦可怜,只是想帮他一把。不料现在竟闹得满班风雨,这几天她见别人看自己的目光都有些反常,全都如毒似箭。依稀是鄙视她不该第三者插足。沈志高这几天观察萧燕燕的表情,除了感觉她整个人都似得了病,并没有什么吃醋反常的举动。他只是观察到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萧燕燕每天早上放学,下午放学都不去吃饭。他看的心疼,怕她饿坏了身子,但又不敢过去问候,他得装作喜欢上别人,他得察言观色,他暗骂自己的怯懦,却又无可奈何。
两个人都被这种情形折磨得人影消瘦,许欣然再也忍不住了,乘着放学大家都去吃饭,跑过来跟沈志高说:“我发现这种办法很行不通啊!你可不可以转换一种方针。”但脸上的表情却分明的写着这样四个大字:“我不干了!”沈志高自然也瞧出来了,心想这几天也难为她了,人家牺牲名誉来帮助自己,无论如何都是要谢的。说:“这件事就到这里吧,谢谢你这么些天的帮忙!所以今天我请你吃饭,这次不是演戏,是真心请的。”
许欣然说:“真的吗?”
沈志高说:“一个女生,不惜自身的名誉来帮你,请吃顿饭有什么嘛!”
许欣然说:“那我要吃爆炒鸡丁和红烧牛肉!”
沈志高吓了一跳,不过话已出口,只好一言九鼎。
那天的饭菜很丰盛,也很可口。许欣然吃得津津有味,沈志高却是忧心忡忡,想这些天萧燕燕的的举止,心中越发的难受。许欣然边吃她的爆炒鸡丁边说:“今天你请我吃饭,怎么自己拘束起来了。”沈志高答非所问,说:“谢谢了,谢谢你这些天的帮助。”许欣然说:“谢什么嘛,我都没帮上什么忙。你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很失男子汉尊严哦!”
沈志高苦笑说:“我那还有什么尊严哦。”
许欣然啃鸡骨头说:“不要自卑嘛,有信心才能过关斩将。”
“现在不比以前了。以前我多骄傲,眼睛都长在脑门上,整天就只顾着寻找更高,更好,完全忘了自己也是有缺点的。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骄傲有什么资本呢?自欺欺人罢了!一个人如果想要认清自己,最好是去谈一次恋爱,一次失败的恋爱。”
许欣然也不知是不懂才皱眉头,还是让鸡骨头给卡的,嘟囔说:“我不明白哦!”
沈志高说:“一次失败的恋爱,足以让失败者清醒的认知到自身的缺点。”
许欣然终于放下筷子,说:“看来恋爱真是个刽子手,怎么好好的一个人会被打击成这样?”
沈志高说:“萧燕燕说她喜欢那种有上进心的男生。”
许欣然说:“你也没有自甘堕落呀!”
沈志高说:“不仅如此。她要她的男朋友品学兼优,并且有把握考上名牌大学。其实那只是借口,是拒绝我这种男生最理直气壮的借口!”
许欣然说:“或许她是想刺激你好好读书呢?”
沈志高心中一颤,随即否定说:“不可能的。”
许欣然说:“不要太在意,过一阵子就好了。人总是这样,当时爱的死去活来,可是分开一段时间之后,慢慢的也就淡忘了。”
沈志高说:“分开就会忘吗?”
许欣然说:“我只是听人家说。两个人分开久了,就会渐渐失去共同的语言,自然会隔阂起来。人的本性都是向往快乐的,所以隔阂起来以后,他会另找一个人来爱,当初的感情也就不再那么重要。”
沈志高望着许欣然,想她刚才的话。许欣然说:“还是吃饭吧!”沈志高说:“好!”他说好的时候用力的点头,似乎此刻已是集全天下幸福于一身的人了。许欣然惊奇他变化何以如此之快,但见他眼中已不见了先前的苦楚,心中也是舒畅不少。等两人吃完饭,才发现餐厅里早只剩下他们。餐厅老板正笑着看他们呢!沈志高忙付了钱,见时间已经不早,慌忙拉许欣然望教室跑。两人刚到位子上,上课的铃声就已经响起在耳边了。

过了几分钟,平常总是提前早到的英语老师终于还是来了。位为女老师向来敬业,总是没上课就来,下了课还不舍得走。因为课间往往只有十分钟,大家自然十分厌恶。不过她私下给别人说:“准时是对火车站长和航空部长讲的,自己实在没有那样的必要。并且女人若不拖住时间,那不是很快就老了嘛,到时候满脸皱纹,那要怎么见人啊!”别人听了不由赞美她的话跟她的人一样漂亮。
今天她打破常规的迟到,同学们都觉得兴奋,乱哄说英语老师跟别的男人私奔了。沈志高倒不觉得奇怪,她不是说准时是对火车站长和航空部长讲的吗?那么早到和迟到都不在准时之列,看来英语老师果然是心口如一的诚实女人。现在这世界诚实的女人几乎绝种,三高的一七班竟然有幸幸存一位,本该是要祝贺的,不料那女人进了班就大吵,说:“我怎么这么倒霉,教上了你们这种班——”下面的同学闻到火药味,忙把头埋进书堆——“你说你们对的起我吗?全班七十六个人啊,居然只交了五十一本作业!”
高明虽然交了作业,但替那些没交作业的羞愧,低声对沈志高说:“学生不交作业当个屁学生!”沈志高冷笑说:“给老师减负,她应该感激的!”英语老师似乎听见那话,愤怒不减当初,说:“其实呢,平时我改那么多也挺累的。也许是有人关心我,怕我累坏了,这才想出这种方法为我减轻压力吧!本来我应该感谢的,可但是——”她突然提高了音贝——“你们知不知道学校今天检查作业?你们知不知道现在正在评选‘优秀模范教师’?你们又知不知道这个职称对我有多重要——”她在讲台上发牢骚,沈志高在心中大叫我知道个鸟——“现在什么都讲竞争,我们教师也不能例外。难道你们存心和我过不去,存心要踢了我的饭碗么!今天我们不上课,我到要好好看看到底是谁不叫作业。班长去把英语作业报过来,我要一个一个的查!”
班长走出去,沈志高满脸的担惊。这几天他忙着和许欣然演戏,课都没听更别提写作业了。那个时候高明还督促沈志高写作业,沈志高说:“写个屁,那是三岁小孩儿的游戏!”高明说:“那我给你讲讲吧?”沈志高说:“没兴致!”高明没有办法,拿**的话开导他说:“抄抄也是一种进步!”沈志高说:“把抄来的作业交老师,那不是有辱老师智商么?”高明无可奈何说:“随便你!”于是沈志高随便的连英语作业本都弄没了。此刻他只希望班长走出去就永远不要回来,但是事实告诉他,那是不可能的;班长已经抱着厚厚的一叠作业本走了进来。沈志高在心里大骂班长混蛋,又害怕这次自己也要完蛋,紧张的手心直冒冷汗。高明在旁边叹息说:“又有二十几要倒霉了。”沈志高听到二十几个学生立马笑颜逐开,说:“不用担心,法不责众!”
不过可惜英语老师教英语的时间太久,中国的东西全部忘完,忘的不曾听过什么叫法不责众,只是她脸上的愤怒不减当初,并且像二战前美国的经济危机,大有持续时间长的特点。
她一开口就跟国民党诱供一样:“我给那些没交作业的人一个机会,现在请自觉站起来。这次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话到这她顿了顿,自想会有几个少不更事的人站起来吧,不料竟然没有。大家似乎像是在欣赏一场话剧。英语老师见自己屡试不爽的心理战术居然失效,眼中止不住的失望,但嘴巴里的火药比之刚才有过而无不及:“再不站起来,待会找出一个滚蛋一个——”下面没交作业的同学明知是在恐吓自己,却依旧雷打不动。仿佛解放前的**员——“好,行呃你们,我现在念一本作业,站起来一个人,如过没念到的,哼,我到要看看这些人的脸是不是比猪皮还厚,机关枪都打不透!”沈志高听的想笑,但同时又不得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那些交了作业的人是一个个站起来了,沈志高感觉仿佛是好多根电线杆戳在地上。
夜并不会因为你的害怕而停止来临。很快的该站的人都站了起来,做着的如坐针毡。英语老师嘴里止不住的冷笑,说:“来,来看看。看看都是那些人没交作业。来站讲台上来,让大家都看看。快点!”沈志高一行人,正襟危坐。英语老师说:“怎么还让我请是不是?”接着是一阵绣花针落地般的静。憋了半天,终于有一位经不住这种窒息的静谧,忐忑的走上去了。他整张脸都红了,小媳妇儿似的低着头。其他的同学见已有人先上去了,如果自己也上去没不十分丢人,反正自己又不是第一个。大家面面相觑,争先恐后的跑了上去。唯恐是最后一个,被英语老师单个拉出来骂。
英语老师冷笑说:“大家看看,看看,看看这些人是不是长的太漂亮,漂亮的连作业都不用交——”沈志高斜了眼也是冷笑——“讲台上的同学不妨报一报自己的姓名,也好让大家记得到底是谁那么了不起。”沈志高只觉得一股莫名强大的耻辱,冷哼说:“无聊!”他那话说的极轻,轻的只是在喉咙间盘旋,根本无法让别人听到。不过他那伴随着无聊两字的动作,倒显得格外亮目——咬牙,将头以冷嘲不屑的方式扭向左边。英语老师看到此景,自觉老师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亵渎,冷笑说:“沈志高,你以为你是时装模特吗?你觉得你自己现在摆出的姿势很酷吗?”坐在位子上的同学爆以热烈的笑声。
这笑声让沈志高刺心的难受,他偷望了萧燕燕一眼。萧燕燕正低头翻书,根本对英语的老师嘲讽好无反应。沈志高想要笑,这个曾经为自己落泪的女生,现在已经万万全全的不在乎自己了。一时间沈志高只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胆量也空前的无惧无恐,说:“我就乐意这样,你管得着吗?我就是不交作业,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话毕,一脸玩世不恭的看着英语老师。
“你以为你这样说话,就能代表自己很勇敢吗?无非是自甘堕落,更让人瞧不起而已!”
“我没请别人看得起,我的路是我自己走出来的,不是别人看出来的,别人嘴巴要贱,我拿他们有什么办法?”这话说的太妙,无疑已将英语老师划入了贱人的范畴。同学们止不住的大笑,许欣然在下面不停的给他使眼色,叫他住口;张纪也在后面直摇手,让他别和英语老师吵;王明吓的目瞪口呆,他做梦也不料沈志高居然敢这样跟老师说话。
英语老师也震撼不小,像沈志高这样的学生,是她教学生涯以来所不曾见过的。她听的出来沈志高在拐弯抹角的骂自己,她也想回骂几句泄恨,但苦于老师的身份又不能讲低级的言语,于是只好把愤怒转化为锋利如刀的目光刺向沈志高。目光虽然如刀似箭,可惜伤不了人,沈志高脸上仍然是一副桀骜不驯的表情。她本想自己已没面子下台,沈志高却在这时甩出一句:“无聊!”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教室,只撇下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英语老师便乘机说:“龙生龙来,凤生凤,老鼠生来就会打洞!”
校园里是不能乱逛的,被政教处的人看到,肯定又是一顿骂。沈志高只好去食堂,也只能去食堂。那是沈志高常去的一个食堂,因为老板见他的次数多了也就记住了。现在见了他很奇怪的问:“怎么不上课吗?”沈志高苦笑说:“跟老师吵架了。”那老板似乎很想帮忙,说:“那个老师?”沈志高报了英语老师的名字。老板遗憾说:“没有听过。”不过劝他不用担心,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沈志高想来也是,下课忙进班打听情况。高明说:“英语老师说了,如果你今天一天不去把事情解释清楚,她就要把你交给班主任处理。”沈志高说:“班主任是她家养的狗吗?她说什么人家就会信什么啊?”
正说呢,吕童已经走进教室,上课的铃声也随即响起在耳边。他前一阵子喜得贵子,以后上课总是满面春风。也不知是男人初为人父的喜悦,还是在向别人夸耀说:“看我多棒,我有个儿子!”但不管怎样,以前吕童紧绷着的脸上,后来便经常挂着微笑。他在讲台上站定,习惯的目光扫视全班,然后说:“市里呢,这次评选优秀模范老师,需要填一些东西——”他晃了晃手中拿着的一沓纸张——“现在我把这些东西发给大家,过会儿我教你们怎么填。还有一件事,学校的‘校园之声’准备下个星期正式开播。对文学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尽情投稿。到时候把稿子直接交给许欣然就可以了。”
沈志高拿着刚发的纸张,见上面写着什么“师德建设”云云。下面又列了三个大表格,表格顶头上依次写着:“教师教学水平,教师日常作风,教师对学生的态度。”沈志高刚把纸张上的东西看完,吕童便在讲台上发话说:“在每个表格中尽量填上‘优秀’两字就可以了。但是,如果大家觉得老师的好,优秀两字尚不能概括,那么再写些好听的实话,我想老师们也不会反对。”沈志高冷笑不已,提笔在第一个表格里写道:“教的太烂,太臭,每堂课至少有二十个人被催眠而熟睡。”在第二个表格中写道:“教师作风恶劣,喜欢说脏话,爱好学生送红包。”在第三个表格中写道:“教师对学生就像对牲口一样,喜欢拳打脚踢,出言讽刺,打击学生自信,摧残学生灵魂。”写完后心情舒畅不少,扭头看高明写的,尽是些什么“爱学生如爱子”,“授课魅力无穷”沈志高看的呕吐,待会儿把自己填的那张,浑在周围同学手中,一齐交了上去。
沈志高此刻的心情,正如烈日的暑天冲完凉水澡般的畅快,只觉得每根汗毛都欣喜的意气风发。可惜他这种欣喜,没过多久便让吕童给阻止了,说:“听说你上节课跟英语老师吵了架?下课来我办公室。”沈志高一听这话,浑身都冻结了。心中暗骂英语老师说话如放屁,说好给自己一天时间解释,不料下了课便跑去告状。沈志高打定了主意不去吕童的办公室,发誓说再也不要回来一七班。吕童一走,他立马脚底抹油。
他说不再进班果然不假,立马跑到食堂去混日子,自此才感觉到做人的快乐:可以一觉睡到天亮,而不再怕因迟到被吕童罚钱;可以坐在食堂看电影,而不用在教室里无奈的看老师的老脸;可以尽情的扯谈,而不必怕班主任在窗户外监视。并且兴致上来,沈志高居然跟着老板学习做饭,更不可思议的是过了两天他竟然出师了。老板高兴的眉开眼笑——不用花佣金便找了个人帮忙,能不开心吗?沈志高这种感觉上的快乐,让他暂忘了和萧燕燕分手的苦楚。但是没过几天,他做饭的兴致递减,思想精力立即做全方位的调转——全往萧燕燕身上聚焦。沈志高顿时由笑脸边苦脸,弄的老板见了都心酸。
火山是不容易喷发的,但如果蓦然喷发出来,那它的毁灭性就太大了。此刻萧燕燕的印记猛然从沉睡中苏醒,在沈志高心中她便是火山,记忆便是熔岩,可以顿时把自己打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待这鬼魂渐渐找到了头绪,去商店买了几张信纸,终于给萧燕燕写了这样一封信:
燕燕:
这么长时间过的还好吗?也许我早就该放弃,而不必总这样死缠着你。也许我这人太自私,明知道自己考不上大学,还要扯你的后腿。其实你说的对,考大学是我们唯一的出路。我相信你的能力,我祝你考上一个优秀的大学。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是天生就没有快乐可言的。但不巧,我正属于那一种命。从出生到现在,也只有认识了你,我才觉得自己活的像一个人。家里的环境太禁锢了,我从没在那里感受过快乐的气息。我只有和你在一起,才可以卸下满身的疲累,我曾经以为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可是直好后来,我才发现那只是一个遥远的梦。
再见了,也许我本就不该来七班。这样我就不会跟你谈今生第一次恋爱,也不会到现在满身伤痕的离开。也许这是我上辈子欠你的,老天要我以满心的刺痛来偿还。我无话可说,只愿你幸福,快乐。
短短的一封信,但沈志高却近乎写了一个钟点。写信的时候他屡想终止,因为他实在无法控制眼泪的涌出。他把信看了几遍,又在末尾添上这样一首诗:
轻轻的我将离开你
像告别昨夜的梦
我微微的回身一笑
随那一缕清风而去
沈志高把信折好,转身问老板说:“现在几点?”老板说:“快十一点”沈志高说:“今天又是星期天了,我好像已经有六天没有进教室了吧?”老板说:“你刚才在写什么?真的很认真!我想以这种认真,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落后他人的。”沈志高说:“我这人太笨!过会回家。”他说着便走。他自然是去七班,他要把信拿去给萧燕燕。
到楼梯拐角的地方,沈志高看到了许欣然,她正拿着一叠不知是写了什么的纸张,跑的飞快。看到沈志高大吃一惊,说:“这么多天你去哪了?”沈志高说:“你不上课往哪跑啊?让吕童逮到,你就死定了。”许欣然说:“你是泥菩萨过江,都自身难保了还说我!还有呃,这几天我正想让你帮忙呢,跑得连人影都没了!”沈志高说:“帮忙什么?”许欣然说:“写诗啊!学校的广播台在向每个班征集稿子。语文老师不愿落后于其它班,忙让我想办法,我有什么办法嘛!在讲台上累死累活的鼓舞了半天,终于有几个肯交了,可是我一看,都是什么玩意啊!”许欣然越说越激动,口气里尽是埋怨。沈志高说:“就是你手里那些?既然是破玩意儿你现在拿上去哪?“许欣然说:“交啊!聊胜于无嘛!要不你赶快弄一篇给我。”沈志高说:“什么时候要?”许欣然说:“当然越快越好!”沈志高说:“我课桌里有一个硬皮本子,上面的诗都是我写的,看得上,你就随便用。”许欣然说:“好。”转身欲走。沈志高拉住她说:“把这个给萧燕燕。”许欣然接过去,是沈志高写给萧燕燕的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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