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注仰头举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道：“先帝文宗本是贤明天子，大和二年，文宗帝诏令举行直言极谏科，举子刘蕡的《直言极谏策》五千余言，对宦官乱政极为不满，锐言针砭
卷中曾议及宦官把持朝政的现状时道：以亵近五六人总天下大政，……群臣莫敢举其状，天子不得制其心……百姓对于官吏，畏之如豺狼，恨之如仇敌。现在国家困穷，黎民流散，盗贼井起，国家已成土崩瓦解之势，危在旦夕。
尝出献对策，勒令那些游手好闲的懒惰之徒，事农桑种植，节省非必要之钱财，救济穷困。刘蕡之言，语语切中时弊，极负见地。可惜主官怕吃罪逆阉，未敢任用；文宗皇帝亦不敢出面干预，恐危及自身的安全，但文宗帝心下暗自称善，自此埋下铲除宦官之心。
文宗帝偶得风疾，瘖不能言，神策军中尉王守澄遂引入老夫入见，为上疗治。文宗饵服下去，果然灵验，渐能出声，欢颜以谢，恩遇有加……”。
郑注顿了顿，沉浸在与文宗初会的往事中，脸上露出悠然神色。半响才接着说道：“适逢李仲言遇赦还家，李仲言本是终南山无极道人的记名弟子，老夫多年好友，因污人而自坐，不想未曾拜会老夫便去巴结李逢吉，意图复官，而李逢吉正调守东都，意欲复相，及见李仲言口才甚佳，能言善辩，有意让他作为内应，遣李仲言来见老夫，这才带了礼物前来与老夫相见，请老夫在先帝前措辞美言，老夫念及旧谊，为之说项，不久果得召见。
李仲言其人仪容丰伟，武功高强，又兼能言善辩，尤通《易经》，深得先帝之心，一时之间，李仲言与老夫在朝中风光无限。”
不老仙郑注的语调渐高，神采飞扬，慕容雪被他吸引，情绪随之起伏，见状连连追问。
司徒月明家中经营酒楼，邵州州府官员因事过多年，酒酣耳热之际也曾议及其事，故对其事亦有耳闻，心道果如你所言的那般毫无私心么？他当然不会全然相信，却不便多言，也不做声，静静地往下听去。
“一日，先帝与我二人私下在一起时，长吁短叹，老夫追问何故，先帝始道出其中缘由，其时外有藩镇林立，内有宦官制掣，朝堂之上党争愈演愈烈，大小官员或是依附阉人，或是投靠牛李二党，几无可托付之人，忆及局势危急，甚为忧心。
老夫与李仲言曾多次议论时局，当下进言先帝，首除宦官，次复河湟，再次平河北。先帝大喜，谓之其亦是作如此之想。
我三人计议良久，定下计来，依计而行。
先引用五坊使仇士良，令为神策中尉，升王守澄为神策军观容使，隐分守澄权势，此第一步。仇士良本与守澄有隙，断不会听从王守澄指挥，况且观容使是个虚职，并无一兵一卒。
第二步借宪宗崩逝的事来做文章。宪宗崩逝实是不明不白，宫廷内外，已俱疑是王守澄、陈弘志等所为，只是苦无罪证，仇士良本是五坊使。突然升至炙手可热的神策军中尉，大喜过望，稍加询问，当即证实，追究前凶，借伸义愤的事便顺理成章了，陈弘志方出为兴元监军，当由李训计嘱士良，令他潜遣心腹，诱令入京，且特授封杖，叫他半途了结弘志。好几日得去使返报，已引弘志至青泥驿，杖毙了事。
第三步借牛李党争打击权阉，又削弱二李权势。牛李党争由来已久，为了争取最大的优势，李德裕，李宗闵二人在宦官中各有拉拢之人，这就给了我二人以可乘之机。先弹劾二李阴赂宦官韦元素、王践言等，求再执政，就是宫人宋若宪，亦曾得贿，于是贬德裕为袁州长史，宗闵为处州长史，韦元素王践言等俱流岭南，连宋若宪亦遣归赐死，至此权阉已去了一半，乃即遗王守澄鸩酒，逼令自尽。
第四步籍为王守澄发丧之机，尽杀其余。王守澄死，表面上不明宣逆案，只说是暴病身亡，追赠扬州大都督，借机将弑主的元和逆党梁守谦、杨承和等，诛斥略尽。”
说起这段往事，不老仙郑注脸上隐隐露出得意之态。
司徒月明听得有些心惊胆颤，这计策太过歹毒，一计套着一计，大义之举，反以隐秘出之，便见邪奸伎俩，好为鬼祟。文宗以李训有功，擢任同平章事。注亦欲入相，偏李训又阴怀忮忌，托称除阉未尽，须由内外协势，方可成功。注遂愿出镇凤翔。
“此时李仲言已改名李训，有奉承先帝之心，意为秉承训诫之意。李训欲尽除宦官，起初本与老夫定议，俟注至镇后，选壮士数百为亲兵，奏请入护王守澄丧葬，待内臣送丧，乘便由壮士下手，一并杀毙，使无噍类，此计甚妙，进退自如，若成则皆大欢喜，若事不成，与先帝无碍。彼此订下密约后，老夫乃启行往凤翔。
不料李训临时变计，因恐事成后注得大功，他反落于老夫之后，乃与舒元舆等密谋，另遣大理卿郭行余为邠宁节度使，户部尚书王璠为河东节度使，令多募壮士，作为部属；又命刑部郎中李孝本，为御史中丞，京兆少尹罗立言，全权处理知府事宜，进京兆尹李石为户部侍郎，太府卿韩约为左金吾卫大将军。数人除李石外，统是李训私党，分置要地，指日起事，一俟大功告成，不但尽杀宦官，就是始终与之合谋的老夫，也要一并捽去。用心太过险恶，无怪乎事不能成！”
郑注长声叹道。
司徒月明心中暗道：你与那李训二人各怀鬼胎，相互猜忌，事如能成，那才是怪事呢。古往今来，以奸邪成事者，未尝闻有长久者。虽是猖狂一时，亦会随时间的推移而事泄身死，烟消云散，是谓邪不压正，狡计奸谋终非王道，只能一时逞强罢了。
慕容雪听得惊心动魄，欲罢不能，哪有这么多心思，见郑注住口不说，连声催促，就是那碧芜酒也忘了喝。
ps:非常抱歉，本是早上发的，到现在才传，这一章我想尽力写得符合历史一些，故迟迟不敢动笔，好累，我要休息了。看客大大请支持一下本书，加收藏，加推荐，你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各位大大得到精神上的享受。先谢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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