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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74天前杭州元华公寓
他是从那个荒诞的梦境里醒来的。
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豪华而又宽敞,床头的那盏小灯还亮着,美的空调的工作灯也在幽幽的亮着,长排的实木衣柜,高高的房顶有一个造型优美的吊灯,周围是点缀的吸顶灯,迎面有一台松下电视,头顶挂着一副山水水墨画,房里静悄悄的,天还没亮,宽大的落地窗薄纱低垂,有花的芬芳在房里流动。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绵绵的大床上,轻柔的丝棉被使他很不习惯,也略感燥热,他转动了一下头颅,枕头是那种大大的女人用的情侣枕,这是孙晓倩告诉他的,床上还有些毛绒玩具和一个女人遗留的发夹,一个穿着白点绿底睡衣的女子正守在床边看书,看得很认真,是一本大部头的英文原著,他认出那个女子是刘心怡,也就知道身在何处了。
刘心怡指挥着王大为把那辆奇瑞QQ6下了高速公路,直接开到了浙江大学经济学院。王大为热情的和她的女同事们握手问好,坦然接受着女人们好奇而又欣赏的目光,还微笑着对那些女老师说些小小的奉承话;他会和一些男老师站在走廊外抽烟,七嘴八舌的传播着社会新闻,还和大家一起说些不伤大雅的玩笑话,听着那些为人师表的男老师同样为欧洲足球三大联赛而发表不同的观点。男老师认为他与刘心怡是“优势互补”,女老师更看重他的阳刚之气和那张爽朗的脸,“阴阳交融,神仙伴侣”,这是她们的评价。
位于紫金港新校区的浙大经济学院美得出奇,俨然是座山水园林城。他牵着刘心怡的手在校园里散步,“美女教授的男朋友来了”的消息在学院里不翼而走,越来越多的老师和学生在有意无意的与他们邂逅,三月雨有些脸红,王大为却坦然处之,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经意的把手插进她的长发里,感受发丝从指间穿过时的快感;他会因为刘心怡的撒娇而轻轻去拍她那穿着牛仔裤的圆圆的臀部;他会彬彬有礼的向老师们询问刘心怡教学水平和课堂质量,也会站在足球场上为大学生们的每一个进球而拍手叫好。
“二郎。”她感动的眼睛都湿润了:“我为什么没有早点遇上你?”
晚餐被刘心怡安排在杭州中山北路上的玉玲珑,据说这里是把每一道菜的细节做到极致,从菜谱的用料、菜式的摆放、菜肴的名称一直到卫生间的摆设无一不是向精致和细节里靠,无怪乎是大资、白领们喜爱的吃饭场所。来了六位刘心怡的贴心女友,喝了些红酒和果汁,一个个粉面红润,妩媚动人,眼睛总在王大为身上转来转去,总是唆使他对三月雨做些亲热动作,他总是尽量满足她们的好奇和要求,不就是拥抱和接吻吗?有了第一次,其后就自然而然的自然多了,只是神仙妹妹在人前显得有些羞羞答答,投怀送抱也不那么主动,接吻也没有那么投入,王大为很大方的答应了她的女友的提议,把她直接按在了自己的腿上,刘心怡扭扭捏捏的在他的腿上扭动着,但就是不再离开。她的那些女友经过对王大为的不厌其烦地询问和细致入微的观察,居然对这个男友打了99.5的高分,一个胖胖的女友竟然喊出来了:“心怡,如果你不满意,一定得让我近水楼台先得月。”
除了燕声莺语的女宾,桌上只有一个男客,也是个高个子,只是年龄比王大为大一些,因为养尊处优,身体有些发福以外,有一道剑眉很逗王大为喜欢,谈吐言语都显得很干练,,先是默默的注视着王大为的一举一动,也有些会心的微笑,两个男人慢慢地将一瓶喷香的《五粮液》喝完之后,话就开始多起来。他叫刘雄华,自称是华东电网的一个小头目,都是电业人士,又都是男人,就与王大为有了不少的共同语言,开始说得投机起来,开始说的热烈起来,也就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大为兄弟。”刘雄华叫服务员又开了一瓶酒:“敢不敢再喝?还是二一添作五。”
“只好舍命陪君子了。”他应承下来:“谁叫我们是酒逢知己呢?”
就在女友和刘心怡窃窃私语,不知说着什么闺中密语的时候,就在刘心怡因为女友的一些露骨言语而羞得面红耳赤的时候,王大为和刘雄华开始喝第二瓶酒,他们喝的不慌不忙,就像在茶馆品茶似的,到后来就只是兴致勃勃的说话,然后碰杯,连菜也不吃了,刘心怡就坚决地把那瓶还没喝完的就没收了。
那顿饭吃了很久,其中大家还兴高采烈的唱了些老歌,从小虎队的《青苹果乐园》到刘欢的《弯弯的月亮》,周旋的《四季歌》到邓丽君的《亲密爱人》,当然还有叶倩文的《潇洒走一回》和那英的《一笑而过》,最新的就算是周杰伦的那首《千里之外》,还有刘若英的那首《很爱很爱你》。
直到“月上柳梢头”,晚餐才算结束。王大为彬彬有礼的和所有的女宾告辞,答应有时间一定请大家“到家里坐坐”,还与颇有几分酒意的刘雄华拥抱在一起。
“虽然是初次见面,却也一见如故。”他显得很高兴,也很兴奋,扳着他的肩,把浓烈的酒气全喷在他脸上:“我总算是放心了,大为兄弟,我就把妹妹交给你了。”
王大为这才知道这个与他一见如故的刘雄华原来是三月雨的亲哥哥。
他和刘心怡去送刘雄华乘夜班火车回上海,只是神仙妹妹很谨慎,不再让他开车,也不像上午在无锡的时候那样飚车,规规矩矩的开着奇瑞QQ6穿过清泰路,在街灯的带领下,一直驶向杭州火车站的站前广场。
“大为。”刘雄华还是有些迟疑:“你知道心怡曾经有过一段不成功的婚姻吗?”
“对于心怡,除了在无锡读过书的经历是今天知道的,其他的早就知道了。”王大为给他们两人都点上烟:“她就是为了我才和那个家伙离婚的。”
“这可是个新闻。”刘雄华瞪大了眼睛:“虽然我知道妹妹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可她一直秘而不宣,一直对我保密,今天上午才叫我过来见见面,却没说过其中还有那么漫长的故事。”
“哥。”她红着脸,跺着脚在撒娇:“你该上车了。”
“其实对于心怡的终身大事,我这个当哥哥的一直抱有歉意,关心太少,过问太少。”他又一次和王大为热情相拥:“多亏有大为的及时出现,才侥幸没有铸成终生遗憾,真是不幸中之万幸。”
“其实我也差点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王大为有些不好意思:“有些东西本来就是属于自己的,却毫不爱惜,任意丢弃,却忘记了一个基本道理,不是你的,强求不得;是你的,就是自愧不如也好,忍受嘲弄也罢,都应该当仁不让,理直气壮的去争取。我信奉**的那句名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这句话我爱听。”刘心怡笑脸盈盈:“这是我今天听见的最好的一句话。”
“还是早点把心怡娶进门吧,我们不就更能多一些机会一起聚聚?”刘雄华哈哈大笑:“明天中午让心怡陪你到上海来吧,到我家坐坐,你总得让你的嫂子看看你的雄姿英发,阳刚之气,她可对这个小姨子体贴入微呢。”
“哥,你未免太霸道了吧。”刘心怡在叫:“我和他都没能说上几句话呢,他明天晚上还得赶回去呢。”
“我给大为买明天晚上的机票。”
“哥,你是不是喜欢他过了头?”她噘着嘴在说:“我们还在谈恋爱,大为还没有决定是不是愿意当你的妹夫呢?”
“让他今晚决定不就得了。”刘雄华开始走向灯光明亮的候车大厅:“他要是犹犹豫豫,你干脆就替他决定得了。”
之后依然是刘心怡开着车,王大为舒服的靠在副座上欣赏着解放路、中山路一带光怪陆离的杭州繁华,更喜欢南山路一带幽静的西湖风光;三月雨一直抿着嘴在笑,她转动着方向盘,从桃园路进入了元华公寓。
“到家了。”她的声音柔柔的:“喜欢吗?”

这是一栋外表简洁、甚至有些平庸的大型建筑,虽然也有飞檐斗拱,但大块的玻璃窗和厚重的水泥块之间还是显得不够协调,从绿草茵茵的甬道走过,明亮的大厅、豪华的电梯、一尘不染的过道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奇迹发生在房门被打开,拉开客厅那薄薄的浅红色的帷幔以后,夜色中的西湖居然就在客厅外的露台外,似乎触手可得,那么秀美、幽静、那么风光滟丽、如痴如醉。他简直惊呆了,这才知道元华公寓之所以被称为豪宅的真正意义,才知道这套观景单元房的真正价值,那才是价值连城而又绝无仅有的。
他在面朝西湖的露台上站立着,尽情的呼吸着湖里飘来的清新水气和隐隐花香。看得见点点灯光和婆娑的树影,还有那一湖碧水、雷峰塔影、还有远处的孤山和横卧湖上的苏堤,三潭印月在波光中粼粼闪亮。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他在缓缓地念着白居易的《忆江南》:“江南好,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二郎,这可是你家。”刘心怡悄悄走到他的身后:“你愿意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他还在兴致勃勃的背着周密的《曲游春》:“禁苑东风外,颺暖丝晴絮,春思如织。燕约莺期,恼芳情偏在,翠深红隙。漠漠香尘隔,沸十里、乱弦丛笛。看画船,尽入西泠,闲却半湖春色。”
“柳陌,新烟凝碧。映帘底春眉,堤上游勒。”刘心怡居然也会背:“轻暝笼寒,怕梨云梦冷,杏香愁幂。歌管酬寒食。奈蝶怨、良宵岑寂。正满湖、碎月摇花,怎生去得?”
“不错,不错。”王大为在轻轻喝彩:“美女背词就是动听。”
“喝茶还是吃水果?”她在身后问着:“自己挑。”
“抽烟吧。”王大为没有一点醉意,晚风使他心旷神怡:“这套房屋的价格对我而言,恐怕是个天文数字。”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我可是在当时开盘前就定下了这套单元,几年前中国的房价可还是躺倒在地板上的呢。”刘心怡用打火机给他点烟:“当时首付只有两成,又是房贷按揭,加上开发商又是我哥的老朋友,价格挺好的。”
“那也住不起呀。”他在说道:“神仙妹妹也变成了房奴。”
“可不,收入的一大半都交给了银行,又不敢告诉老妈和哥哥,而且一直租给一对德国夫妇。”她两眼含情的望着他:“现在我打算和心爱的男人住在一起,就把它布置成新房的样子,而你是走进这间房的第一个男人。”
“那可值得庆贺。”他端起了那杯热茶:“我就以茶代酒吧。”
“你不是不喝茶吗?”她居然有些不安:“我给你换杯白开水吧。”
“别。”他已经在津津有味的品起茶来:“虎跑泉、龙井茶,这可是西湖双绝,坐在西湖旁边饮茶,不也是一种意境吗?”
刘心怡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三月雨总是这样吗?”王大为在问:“精心设计,丝丝相接,环环相扣,你就敢肯定我会到无锡去?而且会心甘情愿的跟你到杭州来?我有一种被人请君入瓮的感觉。”
“如果玉如姐不能将你叫到无锡,就证明她并不是你最重要的女人;如果我不能将你带到杭州,我就知道我的所有的希望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你并不是像你的眼里表露出的那样在意我。”她笑得很甜:“如果我事先告诉你,我的密友想见见你,哥哥也想和你说说话,你还会自觉自愿的跟着我来吗?如果你认为是请君入瓮,我承认,我向你道歉,并且向你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不过,能和三月雨绘声绘色的演出一场现代版的《天仙配》还是挺荣幸的。”
“有必要提醒你注意语法修辞,我们是真正的夫妇,不是什么演戏。”她有些不高兴:“能解释一下那条短信的真实原因吗?”
他有些语塞,也有些尴尬,他感到有些困倦,把这都算在昨晚没有入睡和今晚的饮酒的原因上。他又点上一支烟,依然望着夜幕下显得神秘的西湖发呆。南山路上有车从西湖隧道驶出,轻盈的像花港观鱼里游动的红鱼。
“当我看见你住在这栋豪宅里的时候,我自己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他摇了摇头,想驱散像波涛一样袭来的睡意:“我不知道这套房现在值多少钱,我知道就是在好几年前,这套观景单元也值一百万,你刚才喋喋不休的向我解释了半天,不就想打消我的顾虑吗?这与一个即将为了生计而奔波、为了养家糊口而绞尽脑汁的最低生活线之下的贫困户是没有共同语言的。”
“我获得学生们的好评,是因为我比其他老师更勤奋;我能教会他们谋生的本领,给他们指出创业的方向。”她在回答:“我被一些媒体注意,因为我基本上把握了经济的脉动;一些企业给我丰厚报酬,因为我能指出他们财务上的弊病和改正途径。”
”所以我才自愧不如。“王大为咕噜着:“没有共同语言。”
“玉如姐说得对,你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大男人,只有当你有些冲动的时候才会对女人感兴趣,而且是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感兴趣。”她侃侃而谈:“大多数时间里,作为你喜欢、也喜欢你的女人就得靠自己努力去引诱你,用先发制人来诱惑你。两人之间只要善意而为,就叫做殊途同归。”
“这是什么逻辑,完全是胡说八道。”他感到睡意越来越浓:“如果玉如只是一个小小的公司女职员,而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集团老总;如果晓倩只是一个电视台的普通主持人,而不是红遍大江南北的大明星,如果你仅仅只是一个小学教师,而不是站在象牙塔顶的大学教授,当然,你们三人还都有一个特点,都是出类拔萃的大美女,倾国倾城的极品尤物,所以我感到无福消受。”
“我承认自己有几分姿色,可玉如姐不美吗?那些男人可是垂涎欲得呢。”刘心怡的脸蛋在他的面前变得越来越模糊,但他依然能听得见她的话:“晓倩不美吗?那些男人个个都恨不得是那些绯闻里的男主角;还有一个凤柔吧?人家可是冰美人,一定是冰清玉洁,美艳动人吧?可为什么偏偏对我另眼看待呢?因为我有过一个男人,有过一次婚姻吗?我告诉过你,我的一切都为你留着呢。”
“我是一视同仁。”他有些奇怪自己的睡意为什么会如此之大:“从来没有歧视。”
“我享受着高校改革给我带来的好处,享受着房贷的优惠政策给我带来的便利,享受着高速发展的经济给我带来的机遇,享受着股市牛气冲天,期货天天长红给我带来的丰厚利润。”她的声音有些幽怨:“就是无法享受自己所爱的男人对我的深情厚意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回报,那怕是粗野的、蛮不讲理的。”
他有些无言以对。
“挫折和失败对于人生未免不是一次极为有意义的锤炼,只要坚定信心,重新站起来,走出阴影,未来不也是一片大好艳阳天吗?”刘心怡给已经有些摇摇晃晃的他嘴里塞了一片果丹皮:“以前,一些壮士豪杰慷慨走向刑场的时候,还敢大呼一声:‘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想二郎还不至于到那一步吧?如果你是那种软骨头,我们这些姐妹怎么会依然锲而不舍呢?想想姐妹们同侍一夫,你就应该振作起来。”
“我现在是振作不起来了。”他自己开始撤退:“我真的有些犯困,得找个地方先睡上一会儿,然后再与神仙妹妹讲讲美女与野兽的区别。”
“寒风渐紧寒侵被,听孤雁声嘹啼,一声声送一声悲。云染碧天如水,披衣告语:雁儿略住,听我些儿事。”刘心怡在念着一首词,他在朦胧之中居然还记得是无名氏的《御街行》:“塔儿南畔城儿里,第三个桥儿外,濒河西岸小红楼,门外梧桐雕砌。请教且与,低声飞过,那儿有人,人人未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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