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夏夜,推窗而望,四下寂静而空茫.色彩疲倦地消退了,一抹抹浓重的墨绿恣肆地生长着.头顶上盛开着璀璨的,令人敬畏的星空.在关于人生的场景里,我曾有多久未曾凝望过这片星空了.
夜气弥漫,忽然想起一个远方的老友,回味往昔,情难自已.
记忆比灵魂更为复杂.站在夏夜焦灼的气息里试图理清记忆的脉络,会是徒劳的.还是找几件缤纷的欢乐刻上印记,让此刻的灵魂象头顶的星星一样,亮晶晶地闪露它的本色.以告慰我那浪迹江湖的老友.
十几年前,我怀着青春的梦想,远走云南边陲.四天五夜焦灼的,不间断的行程消磨着我的热情.直到嗅到了瑞丽凤尾竹清凉的气味我才惊醒似的察觉到举目无亲的窘境.
来接我的朋友说,来了就不走了?我说不走了.真的不走了?我说真的不走了.
二十岁的时候,就这样,我以青春的蛮勇,贸然走进中缅接壤的连绵无尽的高山里.
那是一段迷茫而无望的日子.几天过去,朋友也失去在电话线那头信誓旦旦的坚定.于是就沉默地闲混下来.
瑞丽的夜是美丽的,如果不是因为戴着流浪者的面具,我会觉得更迷人些.那时我已穿上傣族小伙常穿的"笼系",一种类似姑娘长裙的凉装.唯一不同的是汉族姑娘长裙自然松紧,而我们傣族笼系是一幅阔大的直筒布就直接穿起,在腰间两手抖开,风在光溜溜的大腿间上下鼓荡,而后以繁复手法于肚皮处打个活结了事.走在大街上,男女老幼,迎着风,浩浩荡荡,一色"长裙"飘扬.
那个晚上又去舞厅消遣.就在我带着一位傣族姑娘踏着节拍快速旋转时,"笼系"活结突然松散,轻轻地飘落而下,我本就不精于系这种结.这下可糗大了,更要命的是我还一时间毫无察觉,以傣族的乡规这是不可容忍的失礼行为.本可解释沟通一番了事的,但其时心绪是如此的焦躁动荡.双方一触即发的肢体冲突也就自然的隆重上场.
直到傣族汉子挥舞长刀长矛从寨子里蜂拥而出,席卷而来时,我们也只好抱头鼠窜逃之夭夭了.
最初的自由就是这样,带着血腥与悲壮,突然而至.
其实在阴郁的背景之下,前途渺茫,生死无定,感伤的情绪似乎是必然的;实际上并非如此,青春的力量是如此的盲目,如此的强大,我们置灾难和不幸于不顾,而以本能的自私寻求快乐.这才是青春漂流的症结所在.
而此刻,经过岁月的澄净,往事竟意外地呈现出一种美感,触目的,凄凉的.在这最深沉的最美梦的时刻,一切都在这无边的夜色中幸福地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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