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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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监狱、哈尔滨公安局公安总队(1948年11月,哈尔滨公安总局改为哈尔滨公安局——作者注)传来了嘉奖令,给在“12.•18”跑车事故中,不顾个人安危,勇救犯人的劳改队看守班长牛剑同志荣记个人三等功一次,同时两单位联合下发监狱劳改系统向牛剑同志学习的通知。
在牛剑的宿舍里,秦剑拿起哈尔滨监狱和哈尔滨公安局公安总队奖励给牛剑的三等功荣誉勋章,高兴道:“牛班长,祝贺你!”
“谢谢你的祝贺!”牛剑很感激。
“来,我以白水代酒,敬你一杯!”秦梅顺手端起茶盅,大方地说道。牛剑也端起面前的茶盅与秦梅碰了一下杯,各自喝了一口杯盅的水。
“秦梅,那天我逼迫你越野跑,你不记恨我这个老乡吧!”
“怎么可能呢!我感谢你还来不及!”
“为什么?”
“因为从那时起,我真正感到做一个中国的军人是多么的不容易,但又是多么的自豪!”
“你真的是那样想的?”
“真的!”
牛剑端起茶瓶准备为秦梅加水,秦梅主动地把茶盅递了过去接住茶瓶倒出来的白水。
秦梅笑着看了一眼牛剑,问道:“牛班长,你今年多大的年龄了?”
“你问这干啥?我今年17岁!那你呢?”牛剑不解地说。
“女孩子的年龄可别随便问喽!”秦梅说出了一句半土半洋的四川话。
牛剑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秦梅:“谁说的?男女都一样,你问得我,我为什么问不得你呢?”
“我比你大一岁多点!”
“那你今年正好十八岁,如花似玉的年龄!”
秦梅甜美地一笑:“牛班长,我有一个请求,你能答应吗?”
“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
“那说话算数!”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未等牛剑把话说完,秦梅就把下句说了出来。
“那你说吧!”
秦梅考虑了一下,大方道:“我想让你做我的干弟弟,怎么样?”
“这……”牛剑一时语塞。
“反悔了吗?”秦梅微笑道。
牛剑看了一眼秦梅,发现她正用殷切的目光看着自己,他于是说:“那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请说!”
“我让你做我的国文老师,从零开始教授我这个学生!”
“没问题!”秦梅笑着说道,他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那我们击掌为誓好不好?”
“好吧!”
两人果然笑着击起掌来。
9
一个冰寒的冬夜!一阵阵猛厉的雪风夹杂着枯枝、冰雪在空中狂舞,发出狼嚎般的吼声。室外温度已在零下25度,解出的小便一遇冷空气就凝结成“尿冰”。牛剑和张铭队长查完监房和哨所已是凌晨2点,身上全被冰雪覆盖了厚厚的一层。
牛剑回到营房,见战士们睡在炕上都早已进入了梦乡,——战士们太累了!这些十五、六岁的“童子军”每天白天除了要押送犯人收出工以外,晚上还要站2个小时的夜班哨,真够苦的了!
屋里要暖和一些,牛剑先到每张床上看了看,怕的是这些战友们因瞌睡大而没把被盖盖好。他见战士小王的被子一半掉在地上,忙上前为他把被子从地上捡起来重新为小王盖上。突然小王醒了,见是牛剑班长,睡眼朦胧地说道:“班长,你怎么还没睡?”牛剑笑了笑:“快睡吧,外面下着大雪!”
“哦,班长你也早点睡。”说着翻了一下身又睡着了。
牛剑躺在炕上望着那木棱子的屋顶,他想屋顶的雪此时在火的温热下,一定在慢慢变薄。
“呜呜呜……呜呜……”牛剑好似听到外面有野狼的嚎叫声,那声音就像传说中的鬼哭声一样,他想到此时在岗哨上站岗的有脑伤的“老王大哥”王强。
“他会害怕吗?”牛剑暗忖。
“呜……呜呜……欧……欧欧……”外面又想起了大野狼嚎叫伴着小野狼吼叫的声音,他总觉得不放心,于是又穿起大衣向木头搭建的岗楼走去。
“谁?”岗楼那边传来“老王大哥”的警惕的声音以及拉枪栓的咔嚓声音。
“牛剑!”
“口令?”
“白杨树!”
“老王大哥”见口令回答正确,忙笑着走向牛剑:“班长,你不是刚来查过哨吗,怎么又来了?”
“我听见外面的森林里有野狼嚎叫的声音,甚是恐怖,我担心你害怕。”
“谢谢班长!我们北方人长期生活在大雪和森林里,狼嚎的声音早已习惯,没什么,要到凌晨3点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那好!”
双方互致军礼告别。
牛剑重新躺在炕上,心里还是久久不能平静,也许是他还沉浸在刚刚得到的消息带来的喜悦之中:东北野战军和华北野战军在、罗荣桓、聂荣臻等率领下,分割包围平、津、张家口、新保安、塘沽五个孤立据点之敌,切断敌军南逃和西窜的通路。人民解放军军已于15日下午3时全歼守敌,活捉匪首陈长捷,完全解放了天津。蒋介石为期盼永久和平早日实现,“翊赞李副总统,一致协力,促成永久之和平”,蒋介石毅然宣布引退,职权交李宗仁副总统代行。
“这蒋介石真的会把总统职权交出来吗?中国地大物博,有着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他会心甘情愿地把视之为生命的政权和土地拱手让给吗?”牛剑不停地在自问。
牛剑侧了一下身子,追忆起在那“引退”的蒋介石统治下的旧中国里,他曾经经历过的辛酸往事和他自己走过的曲折道路,更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牛剑生于民国21年,家住四川省南充地区管辖的一个贫困县。1945年抗战后,蒋总统为补充兵源与打内战,下令到川北一带抓壮丁。牛剑所在村庄里的几个青年听说国民党部队抓壮丁去与的人民解放军打仗,就准备外逃躲壮丁。当时牛剑的父亲因灾荒已被饿死,他便跟他母亲说,父亲在世时是远近有名的篾匠,主要以编席子赚钱为生。现在父亲饿死了,家里断了钱的来路,连锅都揭不开,更不必谈进私塾读书了。如今与其在家饿死,不如让他出去闯荡一番,或许可以找到一条生路,同时还可以出去寻找因家境贫寒被父母丢弃的二姐。由于牛剑是家中的独儿,母亲开始死活不同意,他只好找来他的姨娘做母亲的工作,最后母亲才同意让他走。
那夜牛剑躺在床上久不能寐,他不知道未来的命运将是怎样,现在才十几岁就要离开生他养他的母亲,他还真舍不得!但眼下的景况又不得不让他作出选择:走,也许还有一条生路,万一能找到八路军和新四军,他还可以杀敌人为穷苦的人民翻身求解放;若是不走,那就只有忍饥挨饿,甚至活活地饿死。
“这么晚了,怎么母亲的房间还亮着灯?”牛剑想到明天就要离开年迈的母亲了,披起衣服,轻轻地推开母亲的房门,“妈,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母亲见儿子走了进来,慈祥道:“剑儿,你也没睡?”母亲用小木签把那煤油灯拔亮了一些,同时在床边为牛剑挪出一个位置,“你明天要出远门,我把这件破烂的衣服再补补,或许路上可以挡挡寒。”
“妈,我身体好,应该没有问题!”牛剑坐在床边,宽慰着母亲,他看到了母亲头上的白发和额上的皱纹。
“未雨绸缪吧!当年我与你爷爷、爸爸经常在外面东奔西跑,知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的道理。衣服虽则破烂一点,但总比没有好。”
牛剑没有再与母亲争论,他从小就是一个孝顺的孩子,知道母亲也许说的是对的!
母亲继续缝补着破烂的衣服,因为那衣服实在是太破烂,牛剑知道至少也有二十个补疤。望着母亲那慈祥的脸,牛剑道:“妈,我走了以后,你一定要自己保重,我没在你身边,万一有个什么难事,你一定要去找姨娘。”牛剑的声音有些哽咽,但他忍住了泪。
“知道了,孩子!你也要一路小心。若果……”母亲欲言又止。她想了想,突然放下正在缝补的衣服,走到家里唯一的一个大柜子前——只可惜那柜子是没有盖子的。母亲从大柜子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木箱——木箱上也没有锁,她揭开盖子,从木箱里很小心地拿出一块红布包裹好的东西,走回到刚才的位置。
“剑儿,古人云‘儿行千里母担心’,你明天就要走了,不知道我们娘儿母子何时才能相见。你是我们家的独儿,我想还是要把有些事告诉你。”
“母亲,你说吧,我认真地听着呢。”
母亲又用小木签把那煤油灯拔亮了一些,庄重道:“自从我们祖辈在‘湖广填四川’的时代来到四川后,就一直以流浪和乞讨为生。到了你爷爷一代,你爷爷便学得了一门手艺——补鞋子。你爷爷一生有两大爱好:一是在中国各地补鞋子挣钱,二是喜欢收藏产自昆仑山道教发祥地玉虚峰脚下、海拔4100多米、传说是西王母瑶池旁的格尔木纳赤台矿山的昆仑玉。那昆仑玉因其独特的构造结构,而呈现出质地细密、光莹温润、洁透高雅、美观坚固的特点,有白玉、青玉、黄玉、墨玉、翠玉等丰富的色泽之分。你爷爷省吃俭用,收藏了白玉、青白玉、青玉各一块。他在临终时,以传家宝的形式传给了你的父亲。”
“母亲,如今我们家连锅都揭不开了,为什么不把这些玉拿去变卖了?”牛剑很疑惑地问。
母亲浅笑了一下:“你父亲说,宁可饿死,也不可把家传之宝拿去变卖了,否则就是败家子!况且三块玉现在只剩下一块了。”
牛剑见母亲有些伤感,低声道:“妈,那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啊!你父亲虽则有鞋匠和篾匠两套手艺,可他却是一个心地善良之人。当年,我和你父亲在云南省昆明市西南、滇池西岸的碧鸡山之中的太华寺时,见一个未满月的女婴遗弃在路旁,你父亲善心大发,就把那女婴抱回了家。因那碧鸡山中盛产茶花和白玉兰花,我们就给这抱回来的女婴——也就是你的大姐,取了一个名字叫‘白玉’。”说实在话,你大姐从小就是一个美人胚子,按照现在人最时兴的说话,你姐的美丽很符合达•芬奇的‘美丽公式’!”
“妈,达芬奇是谁啊?什么‘美丽公式’?”
母亲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她慈祥地笑了笑:“你真是个傻孩子!时下不是都在谈论《蒙娜丽莎》和《岩间圣母》吗,这两位画作的作者就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最负盛名的美术家和雕塑家达芬奇。他所说的‘美丽公式’也叫‘美丽密码’,是说一个女孩子小巧的嘴型上,若果嘴的宽度比鼻子宽1.5倍那是最动人的,当然,他这‘美丽密码’中还包括六则,其中包括脸的宽度必须是鼻子宽的4倍,前额的宽度、鼻子的长度以及下颌长度必须相等。”
“哦,原来是这样!”牛俭想了想,“这么说,我那捡回的大姐是特别的美丽哟!”
母亲微笑着点点头后,突然沉下了脸,说道:“当时有位看相的自称是‘八字先生’的人到我们家,看见你姐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天生一双狐眼,两个手掌心上各有一颗大黑痣,他就说你姐将来必是大福大贵之人!没想到你姐五岁那年,她把你父亲放在小木箱的白玉手镯拿出来玩,被你父亲发现痛打了她一顿,第二天她一赌气就拿着那块与她名字一样的白玉手镯离家而去,以后再也没回来!”
“你们没有去找她吗?”
“去了!我们还去了碧鸡山,沿着那石灰岩的断块山地,我们在那相传‘古有凤鸣其上,见者不识’的碧鸡山中找了个遍都没找着。后来我们听说你的大姐就是被那个到我们家自称你姐是大富大贵之人的‘八字先生’带走了!”
“怎么会是这样?!莫非那个算命的‘八字先生’是个人贩子或者说是国民党的大特务!……哼!要是有朝一时被我遇见,我一定将那算命的‘八字先生’宰了!”
母亲没有说话,沉默着倒是牛剑这句“将算命的‘八字先生’宰了”这句誓言,在十几年后,在另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终于得以实现!至于牛剑怎样将“八字先生”斩首,在此按下不表,等以后再慢慢叙述。
“剑儿,你不是说要找你的二姐吗?”母亲把话题转移到了二姐的身上。
“是,妈妈!我一直有这个想法。”
“当年我与你父亲逃难到成都,恰遇成都遭到日本鬼子的大轰炸。加之我们当初实在无能力养活她,但又舍不得把她遗弃,我们只好把她放在大街的屋檐下在暗中盼望有人来把她领走。你父亲舍不得你二姐,就把那青白玉的手镯戴在了你二姐的左手上,最后我们看见一个做百货生意的人把你二姐抱走了,我才放了心。可我在暗地了不知落了多少泪!”母亲眼里含着泪花,“若果有朝一日,你能找到你二姐,你一定要告诉她,当年不是爸妈心狠遗弃她,而是我们家太穷了,不能养活她……”
“妈,你别伤心了,我若果能找到二姐,我会给她解释的!”
“你还要告诉她,她的妈妈时刻都想念着她,她的爸爸在临死时还念叨着她……”母亲哽咽着有些说不下去了直到后来竟低声地抽泣起来。
过了片刻,母亲停止了抽泣,牛剑问:“妈,我们那二姐长得什么样子?”
母亲含泪而微笑道:“说你不懂,硬是不懂。世上的小孩子生下来,都差不多!我只记得你二姐的左脚背上有一块红色的梅花胎记。”
“红色的梅花胎记?”
“对!当时我与你爸都很奇怪你姐怎么长了这么个胎记。”
“我知道了,那一定是我二姐是由梅花仙子变成的。”
母亲很高兴,她毕竟看到自己的孩子已经很懂事了!她关切地问道:“孩子,你明天就要走了,你有什么打算?”
牛剑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把房门关上,又回到母亲的身边,低声说:“妈,我听说八路军和新四军是专门帮助我们穷人的队伍,我想去找他们。”
母亲笑着点点头,他用手再次摸了摸自己的孩子的头,嘱咐道:“好!一有消息,一定给妈妈捎个信,免得让妈和姨娘担心。”
“妈妈,我知道!”
母亲打开那红色的布,手掌上呈现出一块青色的昆仑山玉手镯。她十分依恋地看了看那玉,又看了看自己的孩子:“孩子,你明天就要离开妈妈一个人独自在狂风暴雨中去闯荡了,你把这块青色的昆仑玉手镯带上,万一路上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你就把它变卖了,以好作个急用。”
牛剑见母亲把托着的玉要放在自己的手上,他忙说:“妈,我年轻,有力气,在路上一边走,我一边干活就能解决自己的生计问题。你年岁大了,我又不在你身边,还是你留着应个急吧!”
“你别担心,我还有你姨娘呢!”母亲把那昆仑玉强行放在了牛剑的手上,“我希望你们三姐弟能把这三块象征着“团结、合作、和平”的三块昆仑玉手镯能够永远地结合在一起,世世代代也不分离!”
“母亲,相信我,我们三姐弟一定会按你的话去做的!”牛剑记住了母亲的话,他知道那是一位中国母亲多少年来心灵的呼唤!
“那你快去睡了,明天还要赶路!”
“好。妈妈!你也早点睡!”
牛剑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了,可他看见母亲房间的煤油灯光还在一闪一闪的亮着……
10
三月的一个凌晨,牛剑他们五个青少年趁天未亮就悄悄的溜出了村庄。那时节三月的川北还是莺飞草长,乍暖还寒的时候,顺着“九曲回肠”的嘉陵江,他们来到了重庆。此时几个人身上带的干粮和钱已经用完,为了生计只得在朝天门一带做挑夫。
雾都重庆真是个玄妙莫侧的地方,一切都笼罩在飘渺朦胧之中。抗战时,这里是陪都,是国家的神经中枢,城市人口150万人(不包括流动人口),而今三分之一的人口离开了,仅余90余万。可房租贵得吓人,尤以都邮街、民族街为甚。他们无银两租房,只得在马路边以大地为床,以天空为房。
在黑暗的旧中国,打工挣钱的日子是辛苦的,但牛剑他们五个伙伴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青春的朦胧憧憬,在做挑夫之余,他们常以乐观的心态在山城脚下的长江、嘉陵江边玩耍,闲暇之余,他们还怀着对故乡的强烈感情编出了几句歌词,按照各自喜欢的旋律自编自唱起来:“我站在鹅岭上,举目望四方,长江、嘉陵江,后浪推前浪,含着热泪奔向前方。啊!美丽的山城,我可爱的故乡,何时我再回到你的身旁?啊!美丽的山城,我可爱的故乡,何时我能回到你的身旁?”
挣得一些镍币后,牛剑他们就顺着波涛汹涌的万里长江向着湖北进发。不幸的是,在涪陵,有一个同伴因水土不服,得痢疾病死在了万里长江边。
四个人掩埋完同伴的尸体,含泪继续前行。到了武汉,听说大别山一带有新四军活动他们就沿路乞讨走向大别山。在那里他们终于找到并加入了鄂豫皖根据地的新四军。1945年8月,新四军遵照中事委员会和的命令,和八路军及其他人民武装一起,举行大反攻,夺取了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1945年10月,按照中央的战略部署,新四军军长陈毅,政委饶漱石命令他们第三师调赴东北参战……
想着想着,困倦悄然而至。在睡意朦胧中,牛剑好似又听到了那远处传来的雷鸣般的轰鸣声……
11
西昌邛海新村蒋介石特宅的警卫室里,收报机前那鸟鸣似电键声响过不停,苗霞正在闪烁着五颜六色的信号灯前聚精会神地接收电报:
1号“野狼”:
“歌手”与“舞女”已从西伯利亚平安回到家中,请勿挂念!
“朋友”
苗霞拿着电文迅疾走向隔间:“报告!”
“进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歌手’和‘舞女’按你的旨意已暂从西伯利亚撤回,回到了东北!”苗霞按电报原文复述大意。
“知道了,你去吧!”那躲在屏风后面见不到其真实面目的陌生男人声音中明显带有一点沙哑,显然是大病初愈。
苗霞没有马上离开,望着那屏风甚是关切道:“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好!你也一样!”陌生人充满爱恋地地说。
那苗霞看了那躲在屏风后面的模糊的说话人一眼,转身欲走,突然那陌生的声音又想起了:“‘高原红’,还是你亲自去一趟伯力吧,看看苏军战俘营的动向!”
“是!1号‘野狼’!”苗霞大声回答。
“哈尔滨监狱梁志与松花江劳改队的张铭、李小东、牛剑等人已制定了针对于我和你们的‘狂飙猎狼行动’,但他们可能对我们‘堡垒行动’的第二部分内容——营救藤野久芝郎和武香天田的内容还未察觉,但你路上还是要小心,严防的情报部和社会部的间谍!”
“是!”
苗霞对着那屏风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离去!
12
谭凯头戴安全帽,手里拿着两块矿石,满脸黢黑地从煤井里走了出来。
“谭凯,你手里拿两块矿石干什么?”随着一声紧急刹车声,李小东队长把吉普车停在了谭凯的面前。
谭凯抬头一看,见牛剑把开着的吉普车紧急停在了他的面前:“李副队,我想把这两块刚从井下采掘出来的矿石拿到后勤组那边碾碎,分析一下这矿石的品位。”
“哦,……上车吧,我也准备到后勤组那边看一看。”李小东说道。
牛剑把后门打开,谭凯坐了进去。“谭干事,这品位很重要吗?”牛剑不解地问。“牛班长,可重要了!若品位越高,矿石的比重就越大,这样我们放出的矿石含量就会增加。按照我们与煤炭管理局签定的合同,我们本月就可能超额完成运输任务,从而获得更多的经济效益。”谭凯计算着。“你是说,我们就可以从煤管局手里拿到更多的钱了。”牛剑有点兴奋。“就是这个道理!”谭凯见牛班长很高兴,他也乐了。“有了钱,我们自筹资金修建的那新岗楼和犯人监房就有希望了!”牛剑边开车边笑。“张铭队长要求我们要加快修建的步伐呢!”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李小东副队长听说经济效益会有所提高也高兴地补充道。
车在坎坷不平的道路上颠簸着前行,不一会车就到了劳改队干部战士的训练场地了。
“李副队,牛班长,我昨天看见有几个老乡摸样的人在训练场地周围晃悠。”谭凯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他们在干什么?”牛剑警惕地问。“我开始只听到咩咩咩的羊叫声,后来我循着羊叫的方向上去一看,发现有的人在放羊,有的人还在拾柴。”谭凯说。
“大雪天放羊,还真有点怪。”李小东提出了质疑。
“有多少人?”牛剑问。
“大约有五、六个人,其中还有两个女的……”谭凯回忆。
“女的?”牛剑和李小东警觉了起来,他们想起上次一个农民打扮的东北女子以送麝肉(香獐子)为名,妄图击毙劳改队领导的事来。
“长得什么摸样?”牛剑继续问。
“具体摸样没看清楚,……我只觉得那两个女子长得……很相像,像孪生姐妹一样。”谭凯尽力地回忆道。
“结果呢?”李小东问。
“我开始大声叫他们赶快离开,他们可能听见了我的声音或许看见我去了,就迅速地消失在密林中了。”谭凯说完,见李小东和牛剑都没说话,“要是劳改队周围能建起围墙就好了。”
“我们也希望有围墙,还希望有电网。可眼下那有钱来建筑围墙和电网,连干部和犯人住的宿舍乃至我们使用的岗楼和办公室都是由旧仓库改建的。”李小东实事求是地说着,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样子,但他马上又道:“但我们相信,总有一天,我们的国家一定能建成世界一流的标准化监狱。”
“我也相信有那么的一天!但愿到那时,我们新中国不仅能建成世界一流的现代化、标准化监狱,而且能让我们新中国的监狱创造出世界监狱改造罪犯史上的伟大奇迹来!”牛剑对中国监狱的发展充满了必胜的信念。
汽车走上了训练场,训练场的下边是几十米高的悬崖。
突然牛剑感到吉普车底盘“轰”的一声剧响,吉普车差点被掀翻。李小东在霎那间滚出车外,谭凯则被弹出了车外。牛剑却一直死死地抱着方向盘,他怕车子翻在悬崖下。
谭凯被弹出车子滚在训练的沙坑里,他知道车子遭到了爆炸,他看了一下自己,见是只手臂和大腿上被擦破了一点皮,急忙爬出被积雪覆盖的沙坑,去找李小东和牛剑。
在离车子两米的地方,李小东在一边呻吟一边忍着剧痛在不断地呼喊牛剑和谭凯的名字。突然他见谭凯忍着痛走了过来,急忙道:“谭凯,快去找牛班长!”
“那你……”谭凯见李小东的右腿被炸伤了一个小洞,鲜血直流,那流出的鲜血已把他腿下的白雪染红。
谭凯要为李小东包扎,李小东拒绝道:“你不要管我,我自己会处理,你快去找牛班长!”说完从衣服内衬里撕下一块布迅速包扎在右腿的。
“牛班长!牛班长!”谭凯一边着急地喊牛剑,一边到处寻找。
“牛剑!牛剑!”李小东虽则不能动弹,但仍在呼唤。
“牛班长!牛班长!”谭凯本来是一个近视眼,加之着急,在汽车周围找了几圈都没有找到自己的眼镜。
“李副队长,我找不到牛班长!”谭凯着急得差点哭了。
“谭凯,不要着急,慢慢找,牛班长没事的!”在最危难的时刻,李小东对自己的战友充满了关怀和自信。”
谭凯又找了两圈还是没找到,李小东也开始着急了,他咬着牙,在雪地上匍匐爬行,边喊边找牛剑。

只见李小东爬过的地方在雪地上浸着血痕。
李小东看见了吉普车的蓬布:“谭凯,你到蓬布那边看看!”
谭凯跑向蓬布,用力掀开,见牛剑闭着眼睛躺在蓬布下,脸色苍白,他惊喜地喊道:“牛班长!牛班长!”
连喊几声,都没有回声。谭凯把手放在牛剑的鼻孔上,见有呼吸的气息。他正准备高声喊李小东,回头一看,见李小东已爬到了牛剑的身边。
“他可能……被爆炸的气流……震昏了,你赶快背……他到医务所找……郝红医生!”李小东流血过多,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李小东爬过的痕迹在雪地上浸满了鲜血,谭凯想留下来:“那你怎么办?”
“这是命令,赶快背班长走!”李小东大声命令道。
谭凯将牛剑背在背上就跑。
李小东见谭凯背着牛剑跑了,他发自内心地笑了笑,突然他倒在地上昏阙了过去。
谭凯背起牛剑跑了两三里多山路,只觉汗水直淌,腿脚发酸渐渐使不上力来,他知道那是鞣酸在作怪。
“牛班长!牛班长!你要坚持呀,一会儿就到了!”谭凯一边跑一边喊着昏迷的牛剑。他想停下来歇一歇,但一见牛剑那昏迷的样子,他只得咬紧牙快跑。
张铭队长、秦梅、郝红、邢壕、李闽听到训练场那边传来了几声爆炸声,急忙提着各自的手枪、步枪和机枪以最快的速度向出事点跑去。
谭凯还在坚持奔跑,但他已经是气喘吁吁。他感觉走完了大约六里路的路程,比平时长跑训练10000米还累,可他知道他是万万不能停下来的,因为牛剑还昏迷在他的身上。
他望见远远地跑来了一队人,那是张铭队长和秦梅他们。
当他张铭、秦梅、郝红等人从谭凯背上接过牛剑时,谭凯一下子累倒在雪地里。
因为谭凯迅速及时地将牛剑送回医务所,牛剑终于从死神的手中活了过来。
几个月后,李小东的腿伤也慢慢痊愈,但留下了后遗症。
“同志们,敌人已经明目张胆地向我们发起了猛烈的进攻!自从我们在东北解放区建立具有中国的‘第一个劳动改造形式’的监狱以来,敌特就向与我们展开了他们所谓的‘堡垒行动’。从暗杀到埋雷轰炸,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摧毁我们的监狱,让那些被人民关押的特务、宪兵、伪警察、土匪、流氓等逃脱人民的制裁和惩罚,继续在他们所谓的党国土地上为非作歹。我们是人民的武装,监狱是镇压敌人保卫红色政权的暴力机器,此时此刻我们该怎么办呢?”张铭队长看了看坐在会议室参加会议的松花江劳改队的全体干部战士,又抬头望了望窗外已经脱尽了叶子,但单薄的枝条依然透着精气,枝干向上,高昂着头的一排排白杨,他笑了笑:“还是我们的领导梁志监狱长说得好啊,面对敌人的猖狂进攻,在这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我们要像这严冬里,没有婆娑姿态,没有屈曲盘旋虬枝的白杨树,勇敢地迎着刀霜雪剑,毫无畏惧地伫立在寒冷而贫瘠的土地上,虽则树树无字,算不上树中的美女子,但我们也要树树有声,枝枝有傲骨!”
张铭队长的讲话赢得了同志们的热烈掌声。
牛剑班长站起来道:“从我们截获的敌台情报看,敌人为了摧毁我们这所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新型劳改队,国民党特务机关里一个代号为‘朋友’的前沿指挥官与潜伏在东北地区代号为‘黑熊’的毛公牛的‘神风特攻队进’已取得了联系,他们妄图接着日本军国主义所谓的‘神风战术’来摧毁我们红色政权的特别机关——松花江劳改队。如今敌人又大搞情报战,真假情报难辨,隐蔽战线的同志从截获的几百件真假情报中分析出,敌人将此次行动取名为‘堡垒行动’,而指挥这次‘堡垒行动’实施的是一个名叫1号‘野狼’的国民党国防部二厅的一个高级特工人员。不久前,敌人为了确保计划的彻底实施,还派遣了代号为‘歌手’和‘舞女’的两个精英特务前来协助‘朋友’和‘黑熊’,因此我们决不可掉以轻心!”
参加会议的人满脸的严峻,他们感到躲在暗处的敌特就像恶狼一样,可能随时都会向自己偷袭。
“这次在训练场汽车被炸一案中,我们的生产干事谭凯同志表现出了高尚的革命友爱精神。为了营救革命战友,他是忍着剧痛背起牛剑班长一气跑了近十里路,这种无私奉献和敢于牺牲的革命精神是值得我们学习的。……”话音刚落,会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那掌声既是对英雄的表扬,更是对中国第一代劳改工作者的礼赞!
“同志常教导我们:‘兵民是胜利之本’。如今我们远离我们的领导机关——哈尔滨监狱,在这长白山余脉的的大森林里开创我们的劳改事业,我们若果不团结劳改队周边的老百姓,那么我们就会陷入孤军作战的境地,成为失去爹娘的孩子。有人说,我们的劳改队就像隐蔽在密林深处,处在贫瘠山梁间的几座破烂的贫民窟。我看这比喻很生动,为什么呢?我们的监舍、办公点曾是日本侵略者使用过的旧仓库改建而成,劳改队外围没有高墙,更谈不上电网,连周围老百姓就在劳改队的门口摆起了小摊,更为甚者,连老百姓放养的猪、牛、马、羊也常从劳改队里面过。有人讲,这算什么监狱,不是成了集贸市场和放牧场了吗?我看有点像,也许这就是新中国劳改队最初的雏形吧!”
张铭队长幽默的讲话赢得了一阵阵掌声和笑声。
“按照我们的领导机关——哈尔滨监狱监狱长梁志同志的指示精神,我们作为初创的劳改队,今后要虚心地学习和借鉴苏联和老解放区改造罪犯的实践经验,继续加强制度建设,迅速把各项规章制度建立起来,让工作走向正规。同时我们还要继续加强警民联系,推进治安联防工作。”张铭队长停顿了一下,“最后我宣布一项决定:经与当地政府协商,我们决定在劳改队周围划定警戒线,成立以牛剑同志为分队长、李闽为副分队长的巡逻小分队,实行24小时不间断地巡逻,以防范敌特和一切反革命分子的侵扰!”
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
秦梅带头呼起了口号:
“誓死保卫劳改队!”
“坚决打退一切敌人的猖狂进攻!”
“东北解放区万岁!”
“人民监狱万岁!”
13
牛剑起了一个大早,他见那山崖上光秃秃的白杨树仍在寒风中摇曳,心想,这白杨树还真的朴实无华,在一年四季里,留守着、装点着,给大地减去了几分贫寒和寂寞,增添了几分生动和美丽。
秦梅吃完早餐,正在宿舍看书,室内的梅花开得很香。
秦梅应算是劳改队的女秀才了,她现在是哈尔滨监狱任命的松花江劳改队机要秘书、电报员兼内勤干事,每天除了日常工作,还和男同志一样三班倒着值班。她看见牛剑走了过来,很远就主动给他打招呼。
“牛班长!……哦,不对,今天是星期天,应该称你为干弟弟!”秦梅俏皮地笑着说,“你今天怎么舍得到我这里走走?”
“干姐姐,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不会忘记我们击掌的誓言吧!”牛剑也笑着说。
“岂敢!快来坐!”秦梅忙给牛剑让座,并关切地问:“你的病好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的照看!”牛剑想起自己在病重期间,秦梅一直守侯在他身边,甚是感激。
秦梅莞尔一笑:“谁叫我是你的干姐姐呢!”
牛剑一进屋就闻到了一阵香气,见是那盆栽的梅花香。
“这梅花香还真好闻,从哪里散发出来的?”牛剑赞赏道。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秦梅随口吟出一句诗来。
“‘梅花……香……自……苦寒……来,说得好!”牛剑一边念着,一边思索。他见那梅花株高约1.5尺,干呈褐紫色,多纵驳纹,小枝呈绿色,叶片呈圆卵形,叶缘有细齿。
“秦梅姐,你这梅花是什么品种?”
“应算是野梅吧!”
“野梅?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这叫做官——僚——主——义!”秦梅笑了笑,一字一句地说。
牛剑被秦梅说得有些窘迫:“我什么时候犯了官僚主义了?”
秦梅又是动人地一笑:“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好!”牛剑爽快道,“不需要击掌了吧?”
“算了!”
“那请讲!”
秦梅看了一眼牛剑,抿嘴微笑了一下:“你不是说你是四川人吗?”
“对呀!怎么哪?”
“在四川、湖北、广西的高海拔地区就有广泛地野梅生长!”
“哦,原来如此!……你为什么这样喜欢梅花?”
“因为梅花象征着坚忍不拔,不屈不饶,奋勇当先和自强不息的精神品质啊,那种品质可以说是我们‘龙的传人’的精神面貌的全部;同时还有另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我妈说我的祖籍是四川人,四川人都喜欢梅花啊!”
“四川人喜欢梅花,是不是因为梅花的原产地是在中国西南?”
“也许吧!四川的成都,自古就以梅花著称,宋代诗人陆游写有《咏梅花》专门歌颂成都的梅花的:‘当年走马锦城西,曾为梅花醉如泥。二十里中香不断,青羊宫到浣花溪。’”
“哦,原来是这样!”牛剑不得不惊叹秦梅的博学,“那你怎么把梅花放置在屋内?”
秦梅又是妩媚地一笑,指着窗外的白杨树道:“白杨树在北方是一种极为普通、平民化的树,从黑、吉、辽,蒙到冀、豫、陕、川、康的山坡上无处不有,但许多人恐怕都不知道白杨树其最主要的分布还是西南的云南最多。”
“我真是孤陋寡闻!”牛剑在这位北平大学国文系毕业的干姐姐面前又一次感到了自己知识上的贫乏。
“所以一般人只知道梅花不畏寒,但决大多数都不知道梅花是喜温暖稍带湿润的气候,喜阳略耐阴,而且土质以轻壤和沙壤且富含有腐殖质最佳……”
未等秦梅说完,牛剑明白了秦梅话中的深刻含义,插话道:“我知道了,秦梅姐!你是想好好地保护这棵梅花的幼苗,根据他它生长发育的固有特征,意在将其培养成为一棵举世无双的冰清玉洁,纯贞高雅的长寿树,就像我们为了新中国将来建设世界级领先的文明监狱,我们今天甘愿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来保卫松花江劳改队这新生的婴儿一样!”
“对!敌人想把我们的劳改队像新生婴儿一样扼杀在摇篮中,我们能答应吗?决不能!那怎么办?那就只有像张铭队长所说一样,哪怕在千年万年后,即使我们的后代不能理解我们今天的所作所为,但为了新中国的监狱劳改事业,我们今天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说得对啊!我早有这种想法,但不知该用怎样的词语来表达!”牛剑诚实地说道。
“你今天这样早就来我这里,一定找我有什么事吧!”秦梅笑着转移了话题。
“你说呢?”牛剑反问。
秦梅想了想,抿嘴一笑:“你不会是为了击掌之事反悔吧?”
“不是!我正是为履行那击掌的诺言而来的!”牛剑憨厚地说。
“那请说吧!姑且让我做一回你的老师!”秦梅笑言。
“那谢谢了!”
牛剑本是好学之人,于是他虚心地向秦梅请教了一些写作上的问题,秦梅也很谦虚地给他讲了诗歌、散文、小说、戏剧等体裁写作的基本常识。
牛剑看见秦梅放在桌上的她刚才看的那本书道:“秦梅姐,你刚才看的什么书哇?”
“《乐府诗》中的汉民歌《巫山高》。”
“乐府诗是一种诗吗?”
“也可这样说吧!乐府原是汉代朝廷的音乐官署,专门负责采集各地民间诗歌乐曲。后来把这类民歌或文人的模拟作品叫做乐府或乐府诗。”
“你能给我讲讲这首《巫山高》吗?”
“好!你看读诗应这样读!”于是秦梅按照乐府诗的节奏读起了《巫山高》:“巫山高,高以大;淮水深,难以逝。我欲东归,害(梁)不为?我集无高曳,水何(梁)汤汤回回。临水远望,泪下沾衣。远道之人心思归,谓之何!”
“什么意思,我一点也不懂!”
秦梅说:“《诗经》可说是汉以前的“乐府”,“乐府”则是周以后的《诗经》。这是一首游子思乡的诗。一、二句写巫山高耸入云,层峦叠嶂,绵亘悠远。三、四句写下临淮水,深不可测,难以逾越。‘我欲东归’四句抒写面对高山大河**呼喊,长期蕴藏在内心深处的对家乡的热切思念和归乡渴望倾泄而出。最后四句直抒胸臆,写思归不得的惆怅。诗的结构完全按照诗人情绪的起伏发展去安排,像东流的水自然奔流。诗中长短句参差错落,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均有,给人一种抑郁悲壮之感。”
“这诗还真行,短短的几句就表达了这样多的意思。”
“这就是诗歌的魅力吧!”她说完,突然问牛剑:“兄弟,你想家吗?”
“你呢?”牛剑反问。
“我很想家!”秦梅毫不掩饰地说。
“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听我父母说我祖籍在四川南充,家住在辽宁的抚顺,父母都是做皮货生意的。家有一个哥哥3岁时在成都丢失了。”
“丢失了?怎么丢失的?”
“我妈说,当时他们在成都做生意,遇到日本鬼子轰炸成都,哥哥被跑散了,不知到他现在是否还活在人间!”
“哎——”牛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哪?”秦梅发现牛剑突然变得伤感起来。
“当年我父母逃荒到成都,恰生下我二姐,我父母因无力供养,就把二姐丢弃在大街上,后被一个生意人抱走了。”
“现在有下落吗?”
牛剑只是摇摇头。
“总有一天会找到的!”秦梅善解人意地安慰到。
“我母亲认识那抱走我二姐的生意人,她说那人是一个好人,那人一定会好好地待我二姐的!”
“但愿如此吧,世界上毕竟好人比坏人多!”
从秦梅那里出来,牛剑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一片大雪从高大挺拔的白杨树枝间飘落在秦梅借给他的书上,他见那雪花久久不能消融,突然间想到了一月的南充老家。他心里暗道:“不知家乡现在是否开始下雪否?”——因为在牛剑小时的记忆之中,好象一月的南充老家有时会下一些似粉、似沙的雪,撒在丘陵的黄壤间,落在低矮的茅屋上,这时他就与儿时的伙伴在似粉、似沙的雪地上嬉笑和玩耍……
14
邢壕将35名后勤组的罪犯包括养牛场的5名罪犯一起从监舍里提押了出来。走过六七里的山路,来到开垦的荒地和养牛场。
“立正!”
“向右看——齐!”
“向前——看!”
“稍息!”
罪犯到达工地后,邢壕对**的40名罪犯重新整队集合。
“报数!”邢壕下令。
“一、二、三、四……四十!”罪犯开始报数。
“稍息!”站在集合好的罪犯队列前,邢壕指着几棵椴树道:“今天劳动现场的临时警戒线就是不能超过以东、南、西、北的四棵椴树,为了便于看清楚,每一棵椴树下各站一个罪犯监督岗。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
“开始劳动吧!”
“是!”
罪犯漆淹拿着铁锹跟随着其余罪犯走向劳动工地。他一边假装使劲用铁锹铲开积雪,一边注视着那四棵椴树下的四个罪犯监督岗。
经过一个多月的观察,漆淹发现每天出工的人数在30~40人左右,由一个干部带领,最多时有两个干部,但有时劳改队的张铭、李小东、牛剑三位领导时不时地会来劳动现场检查工作。尤其是那个年龄最小的牛剑班长,每次来对监管、警戒线方面的事情过问得最详细。漆淹还发现每天带他们出来的带班干部先在荒地上安排完工作后还要到养牛场去安排工作,在养牛场大约要耽误一个多小时。
干部每天就是那样不断地在开垦地和养牛场来回巡逻走动。漆淹想,要想脱逃,必须打干部巡逻的时间差,但最讨厌的是干部身上都配备有驳壳手枪,附有两个弹夹的子弹,同时干部指定的四个罪犯监督岗也随时把每一个罪犯的行动死死地监视着。
漆淹抬头远望,只见那重重叠叠的山峦如松花江中的波涛,起伏不定。山峦上那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白雪已把它们覆盖,只有极少的翠色还露在白雪之外。他想,在这大雪天是最好逃跑的,但是最困难的是逃跑出去后在森林里却很难找到食物,那可比在劳改队还惨!——平时在劳改队里最坏也可以与干部一样吃到榆树叶和窝窝头,有时还可吃到俄罗斯的面包。
“漆淹,你在看什么?还不干活?”邢壕突然出现在漆淹的背后,着实让漆淹吓了一跳。
漆淹转身看见是邢壕,有些结巴地说:“邢管教,我……我没看什么?”
“快干活!”
“是!”
漆淹望着邢壕离开开垦地到养牛场已经远去的背影,心里是一阵紧张和害怕。他想:“莫非是那邢壕看出了我什么破绽?莫非是……”他不敢多想,因为一想到自己在外面还欠十几条的人命,他心里就烦躁不安,他知道若是余罪被中国监狱发现了,那他只有命归西天。“看样子,必须加快脱逃的步伐,为创造条件,自己一定要在干部面前伪装积极。”
漆淹想走过那作为警戒线北边的那棵椴树,因为他早就听说椴树的北面是一条深两米的壕沟,若要逃跑成功必须越过那两米深的壕沟才能进入原始的大森林里。
“同改,我想到椴树那边去解个手,行不?”漆淹见邢壕到养牛场那边去了还没回来,对守在北面那棵椴树下的罪犯监督岗恳求说。
那监督岗见漆淹是罪犯的劳动小组长,但仍然拒绝道:“就在这里解,跑那么远干什么?反正都是男犯。”
“我想解大手!”
“解大手?”
“对!”
“那你干脆到壕沟里去解,我看着你。”
“那谢谢你!”
“快点!边解边唱山歌,便于我好监督!”
“唱什么歌?”
“随你的便,反正能让我听到就行!”
漆淹跳下壕沟,解下裤子,假装在壕沟里解起了大手。
他唱起了一只自己胡瞎乱编的关东民歌,就像他任离门道主念经一样。
漆淹边唱边观察那壕沟深约2米左右,全是东北的黑土地筑起的堑壕,他推测那可能是当年日本鬼子为防止煤矿里的中国战俘、“囚犯”、劳工逃跑而设置的射击战壕。
几分种过去了,那罪犯监督岗大声喊道:“漆淹,完没有?”
“上来了!”
漆淹试爬了两次,可都没有爬上来,一者是壕沟挖得陡,二者是他太胖。
“嘿!同改,拉我一下!”漆淹向守在椴树底下的监督岗大声喊道。
北面树下的监督岗走过去将漆淹拉了上来。
这时牛剑骑着摩托车从队部巡查而来,见监督岗正好把漆淹从壕沟里拉了上来。
“报告牛班长,漆淹要解大手,我同意他到沟里去解。”监督岗罪犯跑到刚下车的牛剑面前报告。
“我看见了,你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吧。”
那罪犯监督岗正欲转身走,牛剑见邢壕没在现场,问道:“邢管教呢?”
“报告牛班长,邢管教到养牛场那边巡查还没回来。”
“知道了。”
牛剑说完先到地里各处去指导罪犯开荒,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到北面的壕沟来回地走了两圈,他见刚才漆淹爬上来的地方并没有新鲜的大便……
不一会,邢壕从养牛场回来,牛剑把刚才的发现告诉给了他。
而此时的漆淹一边假装若无其事地干活,一边时刻注视着邢壕的一举一动。他见邢壕在壕沟边来回地走动,知道那邢壕一定发现了他没有解手的痕迹,后又看见牛剑和邢壕悄悄地说着话。
漆淹知道这一着是自己太大意了,他想必须暂时放下逃跑的计划,等待时机,来过以静制动!
15
房建工地上,一片忙碌。罪犯和民工在交叉进行作业。
张铭队长、李小东副队长在指挥四十几名罪犯深挖地基,牛剑鹰一样的眼睛扫视着整个劳动现场,他担心犯人在与民工的交叉作业时故意去接触民工,因为有的罪犯常利用外来民工对劳改队规章制度的不了解,随时都想从民工身上得到一点好处,那怕是一支烟。有时有的罪犯还故意唆使民工去犯罪。
张铭、李小东、牛剑三人腰间的枪套都随时打开着,以防突发事件万一发生。
几十个民工在用小推斗加紧运输。
尖嘴猴腮的鳖三在雪地里一边与民工说着笑,一边在寻找任何接近范三娃的机会。因为今天是他从范三娃处拿取劳改队监舍布局,警力分布的约定日期。
正在挖地基的范三娃也在寻找与鳖三接触的机会。但他一看今天劳改队“三巨头”(这是罪犯根据二战时期出现的斯大林、罗斯福、邱吉尔三巨头,在背后对劳改队三位领导张铭、李小东、牛剑的称呼)都在工地现场,心想要与鳖三接触肯定很难。
突然他看见鳖三故意对民工高喊:“歇一下,歇一下,上趟厕所再来!”鳖三喊完后,还故意对张铭、李小东、牛剑三人笑着说:“三位领导,干了一上午了,你们不想让你们的罪犯厕所休息一下吗?”
“马上休息!只不过你们运输得快,我们挖基础要慢一些,犯人只有轮番着休息。”张铭知道那鳖三故意在犯人面前讲那些话是在将中国监狱的军,言下之意是说的劳改队不搞劳逸结合,只晓得强迫罪犯不停地劳动。
“第一小组先休息30分钟!二、三小组继续劳动!”
听到张铭队长指令,范三娃放下手里的铁镐,从坑里爬上来。他见那鳖三已走向了厕所,对张铭道:“张队长,我去上趟厕所!”
“去吧!”张铭跟着范三娃到了厕所外,“进去吧。”
范三娃进去了,张铭站在厕所外面。
范三娃进入厕所一看,见除了鳖三外里面还有一个人。他走到鳖三相邻的一个位置蹲下。他忙改开劳改队发放的大头皮鞋的鞋带,从里面取出一张图纸。
“这位大哥,你有没有手纸,我忘记带了。”范三娃装着不认识鳖三对鳖三说。
“有!有!有!”鳖三从裤包里抽出一张手纸同时将一张写有字迹的小纸张放在那一大张手纸里递给范三娃,范三娃将那张标明劳改队监舍布局、警力分配、押犯人数等情况的图纸握在手上,在从鳖三手里接过手纸的时候,将那张图纸塞进了鳖三的手里。
范三娃从手纸里抽出那张写有字迹的小纸条,一看上面写道:“寻找适当的机会与漆淹接触,要他必须继续为党国效力,否则将按自动叛变组织予以严惩!”范三娃看完纸条并将其吞进肚里。
范三娃与鳖三会意地点了一下头就从厕所里走了出来,张铭将他押回工地。
此时牛剑在工地上又一次听到了那雷鸣般的轰鸣声,觉得那声音离自己是越来越近了。他想:“会是谁在双鸭山附近开矿呢?”
16
狂风肆意,大雪满天。
在离劳改队不远、被森林和白雪掩映的一个山梁间,一对长相酷似的姐妹俩穿着白色的伪装服正举着望远镜对着一张图纸对整个劳改队进行侦察。
那张图纸是她们根据范三娃传出来的图纸重新描绘的,只不过它上面标注的内容更多更详细。
那妹妹小珠将望远镜对准了那养牛场,她仔细观察后对姐姐大珠说:“我看就从这里下手吧!”
大珠接过望远镜也对那养牛场观察了一阵:“这里离他们的队部较远,警力薄弱,可以从这里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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