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代 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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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
翠色的树叶上面挂着一颗颗晶莹的露珠,
露珠反射着初升的太阳,
仿佛明晃晃的玛瑙闪耀着悦人的光芒。
这样崭新的清晨,
少了轻舞飞扬的樱花飘飘洒洒,
却多了含露绽放的一方初新。
雪凌轻轻拉了一下肩上的书包带子,低头望了望穿透樱花枝叶洒落在地面的片片光斑,浅笑着向教室走去。
教室那扇黄色的门敞开着,周围静得没有一丝杂乱的声音,似乎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均匀地回响着。与此同时,一股莫名的更加强大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怒斥的眼眸,愤慨的目光,如一支支犀利无比的冰刀,毫无掩饰地**裸地投射在她的身上。
这样的气氛让雪凌感到厌恶,不自在。
习惯了面对现实,习惯了淡漠一切,并不表示她不会反抗。
平静地走到自己的座位,有条不紊地摆放好上课要用的书籍,她才注意到那支绽放着美丽花朵的白色樱花。
樱花很美,
白色如雪一样纯洁的花瓣,
带着无数细小细小的水花,
然而,
它就像一个折翼的天使,
坠落于芜杂的凡间。
散发着香气的卡片上清楚地写着:请接受我的樱花,秀介!
如此一来,所有的谜团都该解开了。难怪她会成为众人怒视的对象,难怪她会引来大家的嫉妒和愤慨,原来,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那么,她是否应该接受他的樱花呢?
如果,他果真是一株洁白轻盈的樱花,她会毫不犹豫地走近他,凝望他清澈如星子的眼眸,注视他俊逸如精灵的面孔,倾听他温润如天使的声音……
可惜,他不是纯洁淡雅的樱花,而是一株妖娆媚惑的罂粟!美丽的罂粟花,美得嚣张,美得肆无忌惮,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吸引众多的目光,但是,靠近它的人却不得不付出前所未有的巨大代价:一旦碰触到罂粟花,就只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所以,她不敢,也不能靠近他。
“雪凌,你……你会收下吧?”同桌喵喵用小猫一般轻微的声音悄悄在她耳边询问。
她没有给出自己的答案,只是淡淡地拉起了唇角。
“你希望我收下吗?”
“当,当然啦!”喵喵似笑非笑、情愿又非情愿的表情,完全出卖了她那充满矛盾的内心。
“你的回答真不错!”雪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过,还是让你失望了。”
她不是故意想让喵喵不开心,毕竟,喵喵是唯一一个对她保持笑脸的人。她漠视一切,她害怕付出,那只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但她绝对不是不分黑白、不知好坏,就是太了解失去美好东西的痛楚,她才选择了守护,而不是追求。
其实,无论她怎样做,喵喵都会感到失望。或者,这就是“樱花王子”韩秀介高明的地方:接受那支樱花,她会成为众人妒忌的对象;不接受那支樱花,她会成为大家激愤的对象。结果是相同的,她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既然如此,她就很明白自己应该怎样选择了,至少她还拥有自由,属于自己的自由,而她也决不愿在此时此刻与韩秀介扯上任何关系。
“雪凌,你……”看到她握着樱花和卡片站起身来,喵喵紧张得连冷汗也从额角滚了下来。
“你流汗了,先擦开吧。”她随手丢给喵喵一包纸巾,转身向教室最前端那个透明的垃圾袋走去。
“雪凌!雪凌!”
喵喵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不过,她根本没有回头。
毫不迟疑地,她将卡片与樱花一起放进了垃圾袋。对于那支樱花,她依然心有不舍,可惜,她无能为力,她保护不了它,因为她现在只能选择保护自己!
一瞬间,她感受到了那些更加怒不可遏的目光,足以将她杀伤于无形的目光。看来,韩秀介终于可以得意地微笑了,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她完全变成了众矢之的。
“雪凌,你为什么要拒绝‘樱花王子’的礼物?”喵喵满脸的困惑。
礼物?他的礼物不是陷阱,就是圈套,她实在受不起。不是有句古话叫做“无事献殷勤”吗?突如其来的幸运,未必就是真实的幸运。
八年前,她或者与喵喵一样纯真无邪,可是,经历过太多的欺诈与辛酸,她早已经不再是那个只喜欢紫色世界的小公主了,世界是多姿多彩的,即使她不喜欢其他颜色,也无法避免被那些色彩刺痛自己的眼睛。
“那么,我收下樱花和卡片,你就会开心吗?”她的声音淡淡的,没有温度,也没有感情。
喵喵轻轻咬着嘴唇,不停地眨着眼睛,沉默了很久,很久……
雪凌微微一笑,沉声说道:“快上课了。”
她很明白喵喵和其他人的共同心声,她们既希望看到韩秀介温和的笑容,又害怕她成为“樱花王子”的唯一。这样的矛盾,何尝不曾在她做出决定之前出现过呢?只是,她对韩秀介不会抱有任何期望,而其他人却刚好相反。
“雪凌,为什么……为什么‘樱花王子’会突然送礼物给你?”喵喵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仿佛思考了一个世纪之久,她才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我只能说,你问错人了,也许你应该去问他自己。”她还是那样淡然的表情,淡然的语气,“我和他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他甚至根本不知道我是谁,那么,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他会主动送东西给我吗?”
她这样回答,无非是想让喵喵在心里得到一丝安慰。她是想告诉喵喵,她们中任何一个人与韩秀介之间出现交集的机会都要高过自己,她不过是帝仁学院的一个新人,刚刚踏进校门两天的一个新人,她不会对她们造成任何威胁。
太阳越升越高,
千丝万缕的光芒斜斜地射入教室,
所有的一切都被镶嵌上了金黄色的光圈,
暖暖的,
柔柔的,
荡漾着一种探入心底的特殊感觉。
雪凌以为早晨的闹剧就这样过去了,然而,事实上却远远没有结束。
课间休息的时候,几个长得人高马大的女生突然拦住了她的去路,仿佛一堵堵无形的围墙遮掩了她的视线。
“你就是尚雪凌?!”
“对不起,请让开!”尽管来者不善,但她并不想在学校惹事,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喵喵。
“好大的口气!得罪了我们最爱的‘樱花王子’,还敢口出狂言的人,你在帝仁可算是第一个了。”
雪凌冷冷地拉起嘴角,不屑地望了望眼前的几个女生:听起来,口气更大的人似乎是她们,不,应该是韩秀介,她不过是韩秀介想要收服的一个“例外”罢了。
也许,换作别人,韩秀介已经可以得意洋洋地炫耀他那胜利者的姿态了,可惜,她是尚雪凌,不是喵喵那样单纯盲目的女孩子,更不是眼前那几个卤莽无脑的闹事者。对她,就算名满帝仁的“樱花王子”似乎也要多费些心思了。
“请让开!”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让开?可以!去向‘樱花王子’道歉,或者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
“道歉?对不起,没时间!”她无谓地轻笑一声,“至于另一个选择,我倒有兴趣尝试尝试。”
人人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是,她退了,别人却更加得寸进尺,那又该怎么办呢?与其继续退下去,不如勇敢面对吧。
“雪凌,不要啊!”喵喵紧张地拉起她的袖口,低声说,“她们,她们都是柔道社的社员,你……你…。。。”
“喵喵,不用担心,你先退到旁边吧。”她的表情很从容,虽没有太多的微笑,却让人感到安心。
乍听到“柔道社”三个字,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那几个女生选错社团了,或者练习跆拳道、空手道会更适合她们。当初,为了保护哥哥,为了保护自己,她可是用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去学习空手道的。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要在帝仁学院为了陪大家玩什么“争风吃醋”的游戏而不得不出手,这似乎太对不起师傅当初的教诲了。
“哈哈哈哈!你是新来的吧,胆子不小嘛,敢挑战我们姐妹几个,哈哈!”
“看起来你的脸蛋挺漂亮的,啧啧,毁了这么漂亮的脸蛋多可惜呀,哈哈!”
只会虚张声势的人往往是外强中干。
“我的事不需要各位担忧!”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刻,她的话无疑变成了燃烧最剧烈的导火索。

转眼间,身材最高大的女生迅速奔向雪凌,想用标准的柔道动作死死地抱住她,却被她灵巧地闪开了。她轻轻摇了摇头,一边为她们选择柔道感到可惜,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了女生的手腕,然后稍稍向外侧一扭,顿时大个子女生疼得变了脸色,哇哇大叫起来。
“如果不想手腕骨折,就不要再乱动了。”她只是用了三分力,而且,空手道最厉害的并不是拳头,而是腿和脚。
“你……你……”大个子女生满脸不服气,却疼得冷汗横流,一句话都说不出。
雪凌没兴趣继续与她们纠缠,随即放开女生的手腕,转头对喵喵说:“还是回教室看书吧,至少应该没人打扰。”
喵喵立刻点头,像捣米的小鸡一样,径自走在她的前面,因为,在她们背后依然站着那几个柔道社的“高手”。
“喂,你等着瞧!我们不会就这样罢休的!”嚣张而不自量力的声音!
她缓缓抬头,轻皱着眉头叹气道:“课间是用来休息的,不是用来打架的,请保重,好好休息。”
阳光照耀在她额前飘起的发丝上,
迸出一个个金色的小花。
她以为教室会清净一些,哪知一场新的戏码正在紧锣密鼓地上演着。这一次不是暴力攻击,而是怀柔政策:三个纤腰若柳的黛玉型女生齐唰唰地坐在她的面前,各自用一双饱含泪水的大眼睛望着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啊!
“请你不要让‘樱花王子’伤心,那我们会更加伤心的……”
“‘樱花王子’是属于我们大家的,失去他,我们的生活就没有光彩了,拜托你将他还给我们吧。”
“我们真的很喜欢他,他是我们永远的王子,你不能这样伤害他的……”
韩秀介!又是韩秀介!
此刻,她已不想再可怜眼前的这些女生,只是不得不正视韩秀介在帝仁学院的“影响力”了。也许,一个比樱花还要美丽的男生,他本身的存在就是对别人的一种伤害,谁曾想过一支小小的樱花、一张薄薄的卡片竟然能够引发出如此壮观的轩然大波呢?原因只在于一个很普通的名字:韩秀介。
然而,普通的名字,却代表着一个不普通的人,否则,她也不会特地转学来帝仁学院了。
“请你们不要误会雪凌,她决不是有心这样做的……”这个时候喵喵还肯为她挺身而出,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可她不应该那样对待‘樱花王子’,请立刻去向他道歉,好吗?”
“对不起!”她非常客气地摇头,“让你们失望了!”
“拜托你了,请你一定去道歉,拜托了!”
面对泪眼斑斑的女生,她真的有些手足无措了,可是,她们的要求她无法接受,也根本做不到。泪水不应该成为女生乞求怜悯的武器,在冷漠的世俗之中,又有多少人在乎他人的眼泪呢?
曾经,她哭得伤心欲绝,她的泪水如倾泻不停的瀑布,那又如何?她得到的同样还是冷酷无情!所以,她告诉自己,她的眼泪只为哥哥而流,只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疼爱她的哥哥而流。
“你们走吧,不要再让自己的泪水没有价值了。”为了韩秀介,为了那个伪善的“樱花王子”,不值得!
总算“送”走了泪眼朦胧的“林妹妹”,雪凌又迎来了另外一位不速之客。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她的幸运日,竟然一下子在帝仁“认识”了这么多的千金小姐!眼前这个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的女生自然应该归属于该行列。
“尚雪凌,我警告你,离秀介远一点!”
哦?对方没有称呼“樱花王子”,而是“秀介”,看来,向她宣战的人级别是越来越高了。
“如果你有本事,他根本就不会靠近我!”雪凌的眼底闪过一丝嘲弄的光芒。
“你……呸!不知好歹的穷丫头,才来到帝仁就想勾引秀介,哼!还是先用水照照自己的样子吧,不自量力!”
是不是有钱人家的所谓“小姐”、“公主”,都是这样一副自以为是、嚣张跋扈的丑陋模样呢?如此说来,她似乎还要感谢陈家当年的“壮举”了,如果没有他们,或者她也会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了。
“多谢你的提醒!没什么事的话,请赶快回去看好你的‘樱花王子’吧。”她淡淡地笑了起来,明澈的大眼睛却冷若冰霜,“时时刻刻的守护还不能让你如愿,那你就真的需要仔细看看自己的模样了。”
“你……你敢侮辱我?!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习惯性地一抬手,白皙的手掌便向雪凌的脸颊挥了过去……
她轻松地扭过头,敏捷地拉住了那只挥动的手掌。
“抱歉!你还不够资格打我!”
“你……”羞愧与耻辱同时涌上大小姐的面孔。
“请回吧,我要上课了。”雪凌放开她,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似的。
“你,你给我记住,这笔帐我不从你身上讨回来,我以后见到你就主动向你低头问好!”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最好为自己留出后路,否则,后悔可来不及了。”她才不会相信这些有力无心的假话。
“雪,雪凌,你不要再说了……”喵喵今天有些反常,不但话说少了,连胆子也变小了许多,“雪凌,她叫陆梓彤,是陆氏财团的大小姐,也是与‘樱花王子’韩秀介关系最好的女生,你千万不要得罪她呀!”
原来如此,她就是韩秀介的女朋友,难怪气焰如此嚣张。
可是,韩秀介的眼光似乎不像他本人看起来那样清亮高雅哦,选女朋友的格调未免显得太低了。
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一个上午,雪凌拎起书包走出了教室,下午没有课,她正好可以带哥哥去医院做治疗。
窗外,
樱花如雪,
可是,
与那个斜倚在樱树下、双臂环胸的俊美少年比较起来,
满树的樱花都显得逊色几分。
“尚雪凌!”温润的声音伴着飘落的樱花传了过来。
雪凌停住脚步,慢慢转过头,对上了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看来,游戏越来越有趣了,主将终于出场了。
韩秀介,他就像一个一尘不染的精灵,还是那样笑靥如花,还是那样光彩照人,一片片金色的光点调皮地洒在他那柔顺如绸缎般的黑发上,飞舞的樱花轻盈地落在他的肩头,然后,悄无声息地滑落……
“有什么事吗?你现在应该很满意才对。”她不觉得自己与他之间会有什么共同语言,既然如此,多说无益,无须继续浪费彼此的时间。
“雪凌?恩,这真是个不错的名字,很动听的名字。”离开樱花树,他微笑着走到她的身边,“你今天的表现很出色!”
她可不需要这种明褒暗贬的赞许,聪明而伪善的他,专程在此等她,一定不会只是夸奖她这样简单。
“开门见山吧!”
“好!其实,我只想问个简单的问题,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樱花呢?”他的笑容依旧,眼底的冰霜却突然涌现出来,“不管怎么说,那支花是无辜的。”
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雪凌感到有些可笑:如果他肯为别人着想,如果他真的在乎别人的感受,那她又何必怀着愤怒和无奈来到帝仁学院?
“既然你知道樱花是无辜的,为什么偏要将它折断呢?”她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我第二次告诉你,请你不要再去伤害别人,即使一株小小的樱花,它的生命同样是值得尊重的,与你的生命并没有任何差别!”
“好,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上翘的唇角拉起一道如彩虹般完美的弧度,“你似乎应该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她淡然地望着他,直视着双清亮而充满诱惑的眼睛。
坦白说,他的眼睛真的很美,她甚至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语来形容那双美得惊人的眼眸,“珍贵的黑宝石”、“罕见的黑玛瑙”仿佛都亵渎了它的纯净,“悬挂在夜空中的星子”似乎又少了它的灵气,难怪这样一双眼睛可以让众多女生为之疯狂,因为,有那么一刹那,连她自己都差点沉迷了。
“你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原因就没有意义了。”她不是不想回答他,而是,他心知肚明,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太阳高挂在天空中,
正午的光芒有些刺眼,
她重新挪动了自己的脚步,
突然,
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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