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珍贵发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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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风很柔和。
雪凌却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望着不远处熟悉的灯光,她努力甩了甩头,继续向前走去。
“雪凌,你来了!”
是敏流那张呈放大状出现在她眼前的英气笑脸。
她轻轻笑了笑,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注视着他。和他相处有段时间了,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毫无做作的真诚笑容,她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够拥有这样纯净无邪的笑容呢?他不会伤心、不会痛苦吗?
有时候,她很害怕面对他的笑容,那种无私的温暖让她感到恐惧,可是,仿佛注定似的,她每晚都能见到他,每晚都能感觉到他的温暖,让她无所适从的温暖……
“老板大叔出去选货了,这些是先前送过来的一批,我先把它们摆到货架上,你休息一下吧。”敏流的额头淌下几滴汗珠,看来他已经忙碌好半天了。
雪凌放好自己的东西,重新来到货架旁,和敏流一起工作起来。
“雪凌,我来做这些粗重的活,你去收银台,不然客人来了没人招呼!”他急忙抢过她手中的货品,明亮的眼睛里挂着一丝焦虑和疼惜。
她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说话,然后,递给他一张白色的纸巾。
“擦擦汗吧。”
敏流心头一震,纤长的手指顿时僵直在半空中,怔怔的,不知所措。
这些日子以来,他和她每天都在超市一起打工,一起相处,可是,她似乎始终将他当作痛恨的对象,他想了很多办法逗她开心,她却一直回给他那种淡漠如风的浅笑,礼节性的应付而已。
不过,他从来没有怪过她。他可以想象出她内心承受的痛苦和煎熬,那一定是刻骨铭心的伤害,才会令她变得如此吝惜自己的感情,才会令她不敢去相信任何人。
只是,今天她的举动……
“怎么?怕我在纸巾上放了蒙汗药?”她依然淡淡地望着他,嘴角微微向上勾起,“放心吧,‘人口走私’可不是我的偏好。”
“当然不是啦!”他满怀激动地接过纸巾,兴奋地说,“我……没想到雪凌你也会开玩笑……”
纸巾带有茉莉花的清香,
淡雅清幽,
如朦如胧。
这是不是表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呢?至少,雪凌已经不再如以前那样排斥他了,或者,有一天,他们能够成为彼此的朋友,心心相印的好朋友。
望着她继续忙碌的身影,他的胸口骤然揪紧。
“雪凌,这里我来做,你……”
“别推辞了,你来之前这些都是我一个人做,习惯了,没关系。”她突然对着他眨了眨眼睛,轻笑道,“不如你讲个笑话来听听,那样我工作起来会事半功倍的!”
如果他是一团无法逃避的温暖火种,那她就试着去面对和接受吧,只要自己不去飞蛾扑火,只要他的内心充满真诚,而不是虚伪,那么,她一定不会让自己再次受到伤害的,因为,真诚的人,即使不能靠近她的心,不能成为她的朋友,也未必能够带给她难以忘却的苦痛。
这就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淡然地看待一切,冷漠地拒绝情感,珍惜自己的拥有。
敏流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幽默时间”。
“世界上最诚实的男人和世界上最可爱的女人一起去散步,世界上最可爱的女人不小心摔倒在地上,这时,世界上最诚实的男人对她说道:‘雪凌,请起来吧。’”
片刻的沉默过后,
“啊?!哈哈!哈哈!”她轻松地笑了起来,“你,你是说……我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人?!恩,谢谢,谢谢你,果然是个让我开心的笑话。”
其实,那不仅仅是个笑话,那是他的真心话。
敏流在心中重复了几次,却始终没能把这句话说出来,望着坚强美丽的她,他只感到自己的心阵阵抽痛。
超市里有些寂静,只听到他们两个在货架上摆放商品的声音。
突然——
“啪啪啪!”货架上的不少东西掉了下来。
“怎么回事?”敏流赶忙从另一排货架冲了过来,“雪,雪凌!你,你怎么啦?”
他看到她身体倾斜地靠在货架旁,一只手费力地撑着货架,另一只手紧贴着自己的额头。
“雪凌,你……你发烧了?”他一把将她拉到怀中,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一股滚烫的热浪瞬时让他发现了其中的原因。
“我……没什么大事,可能有点感冒。”
“我马上送你去医院!”用力揽住她的肩头,他的眼睛里喷出的是心急如焚的火焰。
他怎么会如此不小心,居然没有发觉她在生病?!也许,他永远也比不上司那样细心体贴,可是,他发自内心想去保护她、照顾她,用自己的全部。
“不,不必了,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抓住他的手腕,她轻声地乞求着,“拜托你了,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是的,她不能生病,她也不能倒下,她还要回去照顾哥哥!如果她病倒了,哥哥该怎么办?见不到她,哥哥一定会担心,那样只会加重他的病情。
所以,她不能倒下去,她有个绝对不能倒下的理由啊!
“那,那你先趴在门口的桌子上休息一下,我去帮你买些感冒药。”
对她,敏流既心疼又无奈,他知道自己没有能力说服她,他能为她做的、能为她付出的,只有他那颗一直疼惜她的心。
“谢谢!”
看着他推门而出,她才慢慢闭起了眼睛。
灯光仿佛变得黯淡了,
没有任何光彩,
照在她纤瘦的身子上,
没有一丝温暖。
门再次被推开,一阵带着湿润味道的晚风吹了进来。
“欢,欢迎光临……”
她用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透过迷蒙而带有雾气的眼睛,她看清了那个上下打量自己的人。
“你……不舒服?”秀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和困惑。
跳过他的问题,她淡淡地问道:“怎么又来了?这里距离你家一点也不近。”
“我?来买面!”他的双目发出柔和的光芒,落在她身上的瞬间却骤然冰冻起来,“你一定是生病了!”
她没有否认,只是恬然地望着他。
“雪凌,你先坐下吧。”
秀介伸手探上她的额头,随即紧紧皱起了眉心,一把将她拉到旁边的椅子上,嘴角露出一抹带着愠怒的不屑。
“雪凌,感冒药买回来了,你怎么样了?”敏流冲进门的瞬间,刚好对上了秀介冷漠的眼眸,“你是……雪凌的同学?”
秀介淡淡地拉起嘴角,向敏流点了点头:“你好!我也记得你!不过……”他不由分说地抢过敏流手中的药,“不过,这些就不必了。”
“可是,雪凌病得很严重……”敏流惊讶得瞠目结舌。
“那就去医院!”秀介的语气加重了几分,他的目光犀利地注视着雪凌,一想到刚才碰及她额头时的情景,他的心底就情不自禁地涌起一层寒霜。
“我说过了,但雪凌她……”
秀介丝毫没有在乎敏流的话,只是冷漠地望着雪凌:“你不是连一支樱花的生命都会紧张吗?那么,如果你想死在这里,就随便你好了!”
听到他的话,敏流的眼睛立刻睁大了两倍,他怎么都没想到,秀介脱口而出的竟然是如此冷酷无情的话!他是那么疼惜雪凌,紧张雪凌,可眼前这个比童话故事里的王子还要夺目的男生,内心却冷漠得令人感到害怕。
沉默,
死寂一般的沉默。
“我……去医院!”雪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颊因为发烧的关系显出微微的红色。
秀介的话像一束束利剑刺入了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就像他说的那样,生命对于她的意义是特殊的,她不能让自己有事,绝对不能!
“雪凌,我送你去!”敏流主动请缨,自告奋勇。
“敏流,你留下来看店吧,店里不能没有人,我自己也可……”
“走吧!”她的话被秀介硬生生地打断了。
他依旧冷冷地看着她,毫不迟疑地拉起她的手,俊美如精灵般的面孔上没有一丝笑容,泛着光泽的黑发轻轻飘动,连眼睛里惯有的柔和目光也不见了。
“谢谢!”
躺在病床上,当冰冷的液体流入她的血管中时,雪凌对坐在床边的秀介表示了真诚的感激。
“不用说这么客气的话,我不过是很倒霉地遇到了一件很倒霉的事情而已。”他玩世不恭地笑着,懒懒地将头靠在身后雪白的墙壁上。
“可是,你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不是吗?”冷冰冰的药液淌遍她的身体,有种清凉舒畅的感觉,整个人也逐渐精神起来。
“我虽然是你口中的‘伪君子’,但还没有冷漠到见死不救的地步!”他不耐烦地望了望高高悬挂的药液瓶,懒洋洋地与她同枕在一个枕头上,温柔地笑道,“看样子还要过段时间才能离开,我先睡一下啦,你自己看好药瓶。”
她淡淡地笑了笑:这才是她熟悉的韩秀介,看到这样的他,她反倒觉得放心多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累了,闭着眼睛躺在床边的他,就像一个熟睡的可爱的洋娃娃一样,长长的睫毛弯弯地翘起,完美如天使般的面孔显得温柔恬静,唇边带着一抹淡淡的纯真无邪的浅笑……
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他,美丽得如精灵一般的他,果然令人窒息,令人沉迷得无法自拔。
只是,近在咫尺的他和她,心却远在天涯,彼此固守着各自冷漠的心,不肯对任何人敞开心扉。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始终不知道该怎样让他去挽救哥哥,他就像清风一样,若即若离,若远若近,而他的内心却是冷漠无比的。
突然——
一种麻酥酥的感觉浮上了她的后脑……
“你,你在装睡?”
原来,是他的手探入了她的发丝之中。
“不是装睡,是不习惯有人睡在自己身边!”他抬起头来,一抹戏谑的笑容洋溢在那双美如星辰的黑眸中。
寂静的病房里,
冰冷的药液一滴一滴流淌着,
她望着天花板,
心事重重,
他望着她,
意味深长。
雪凌的长发上一直戴着一个翠色的蝴蝶型发卡,颜色显得有些陈旧,款式也不新颖,但她从来没有更换过,更没有损坏过。因为,这是妈妈出车祸时唯一留下的东西,经历了那么严重的车祸,这个翠色的发卡竟安然无恙。也许,是妈妈不放心将他们兄妹孤独地留在世上吧?所以,妈妈一直在默默地守护着他们,用这枚带着沉沉思念的发卡守护着他们……
雪凌把发卡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宝贵,仿佛妈妈温暖的手一直在帮她梳头盘发,一直在她的身边陪伴着她、照顾着她。
在那些被欺负的日子,她的身体、脸颊曾处处淤青红肿,可那只翠色的发卡却不曾有过分毫的损坏,是她在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对妈妈的回忆和思念。
然而,如此珍贵的发卡,如此珍贵的遗物,在她上完体育课以后,突然不翼而飞了!
由于体育课上要进行仰卧式的训练,老师让大家把发卡、钥匙和其他一些易碎或坚硬的物品暂时存放在办公室里。这本无可厚非,只是,当雪凌再次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自己的那只翠色发卡已经不见了。
发卡的色泽并不引人注目,而且小巧玲珑,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若非有人故意拿走,如此普通的发卡是绝对不会丢失的。
她定定地站在樱花树下,
花瓣飞舞,
如梦幻般美丽,
而她的心,
冷若冰霜。
“阴谋若揭者总是会主动露出自己的尾巴,因为,抛开阴谋而言,他们更多是为了炫耀自己。”
果然如此!
没多久,几个似曾相识的女生来到雪凌面前,很直接地告诉她,发卡在陆梓彤陆大小姐手里。
“那又怎么样?”她的声音很轻,却有种撞击耳膜的穿透力。
那几个女生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她要见你,在学校的人工湖边。”
她冷漠而不屑地轻笑一声,跟着那几个传话的女生一起出现在陆梓彤身边。
一阵风吹过,
柔顺的黑发轻轻扬起,
缝隙间,
她对上了陆梓彤那双得意洋洋的眼睛。
“想见你一面,还真困难呢。”陆梓彤的一头红色长发此时显得异常嚣张和刺眼。
没有理会那些嘲弄的话语,她低沉而冷静地问道:“发卡呢?”
“哦?哈哈!尚雪凌啊尚雪凌,你不是住着别墅的大小姐吗?怎么还在乎这种货色的东西呀?!”陆梓彤轻蔑地摆弄着那只翠色的发卡,满脸的不屑一顾。
在雪凌看来,发卡就像妈妈的守护一样,它是那样可怜地向她呐喊和求助,它是那样痛苦地忍受着低劣的折磨和煎熬……
“把发卡还给我!”她的声音突然冷酷如凛冽的寒风一般。
“可以呀!这样的便宜货我本来就没兴趣,恐怕丢到垃圾桶里都不会有人看上眼呢。”陆梓彤一边炫耀,一边将话锋骤转,“不过,你知道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讲条件?!她一早已经想到了,陆梓彤那样娇纵的富家小姐会处心积虑地偷走如此普通的发卡,必然有她的目的。她唯一不明白的就是,高高在上的陆大小姐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呢?
“你说吧。”
“其实很简单,只要你让秀介跪拜在我面前,宣布我是他的女朋友,发卡就立刻完璧归赵!”陆梓彤得意地拉起嘴角,甩了甩手中的发卡。
“对不起,我做不到!”雪凌冷笑着摇头,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真是意外!
陆梓彤提出的所谓交换条件听起来也太可笑了,用她的发卡来要挟韩秀介?这是多么无知的举动啊!别说是一只小小的发卡了,就算用她这个人来威胁韩秀介,陆梓彤也难以达到她的目的。因为,她根本不了解韩秀介,他是那种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委屈自己的人。
“你做不到?那你可别怪我不讲情面哦。”陆梓彤的手上稍微加重了些力量,“真的不要再考虑一下吗?难道你想看着心爱的发卡在你眼前变成一堆真正的垃圾吗?!”
她当然不想!
那是妈妈留给她的唯一的一件东西,每天晚上她都将发卡放在自己的床头,如同妈妈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如果可以,她宁愿被她们奚落嘲笑一番,甚至被她们殴打一顿,她也决不想失去自己最珍视的发卡!
可是,她该怎么办呢?
望着那只可怜无助的发卡,她仿佛看到了妈妈眼中流露出来的晶莹泪光,她……她会让天堂里的母亲担心的……
然而,她此时却投鼠忌器,无可奈何……如果不是害怕发卡被陆梓彤捏碎,她早早就将她一脚踢到人工湖里去了,想来秀介也不会选她这样的女生做女朋友,实在太不可爱了!
“可以换个条件吗?”孤注一掷吧,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不可以!除非……”发卡上加诸的力量似乎又大了一些,“除非你不想要它了。”

没有道理的鬼话!发卡是属于她的,不是韩秀介的,陆梓彤怎么糊涂到用这样的手段来愚弄韩秀介呢?简直不知所谓!而且,这本就是陆梓彤与韩秀介之间的事情,与她有什么关系,与她的发卡有什么关系!
“你应该将提出的条件说给韩秀介,而不是我,你找错对象了。”
无论她在心里有多么紧张、多么在乎妈妈留给她的发卡,她也无法为韩秀介做出任何决定,不是吗?
“秀介最在乎的人是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梓彤的双眼放射出两团嫉妒得疯狂的火焰,“我就是要你去说服秀介,让他离开你,永远留在我身边。我要让他知道,你根本不值得!”
“韩秀介最在乎的人是我?”她冷漠地拉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说,“你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韩秀介除了在乎自己之外,任何人都无法走进他的内心!她和他不过是有着某种惊人的相似罢了,而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呢,紧张?恶劣?漠然?是的,是漠然,冷漠中带有一抹通透,就是那样的感觉。她无法左右他的行为,更没有说服他做任何事的能力,倘若真如陆梓彤说的那样,她又何必再为自己当初对院长的承诺而忧心忡忡呢?
“看来你是不准备接受了?”
“是你不应该对我提出这个条件,我不能答应,也根本做不到。”
怔怔地望着妈妈留给她的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东西,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飞快地转过身来。也许,下一秒,发卡,妈妈的发卡就会永远离开她了,她不忍心去看,也没有勇气去看那一幕……
泪水在眼眶中流淌,滚动,她努力抬起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心底涌起的那股酸涩让她又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助……
多少次,她以为自己已经长大,已经坚强,已经完全可以保护身边的所有……原来,不是那样的,她内心中永远存在着最脆弱的一角,哪怕轻轻碰触,她都会不堪一击。
“这么简单的小事,为什么非要搞得如此严肃、如此隆重呢?是不是为了欢迎我的到来呀?”温润柔和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带着一抹玩世不恭,却有种不容抗拒的魔力。
她愕然,
迎面对上了他那双似笑非笑、深邃黝黑的瞳眸,仿佛一汪深潭令人捉摸不定。
秀介温柔地笑了起来,比花瓣还要美丽的唇片优雅地翘起,眼底一闪而过的冰霜瞬时扫过她的脸庞。
他始终望着她的眼睛,望着她眼中打转的泪滴……
“拿去吧!”走过她身边的时候,他递给她一块洁白的手帕,“我一直想看你流泪的模样,我的影子!不要太勉强,哭可是女孩子特有的权利,千万别浪费。”
他的声音淡淡的,柔柔的,如同温馨浪漫的情话一般,可惜,这样的情话能够在无形中让很多人中毒。
“梓彤啊,你提出的条件我听到了……”他轻笑着走到陆梓彤身边,一手搭上她的肩头,一手温柔地梳理着她的长发,“怎么?你对自己很没有信心吗?”
“秀,秀介……”陆梓彤顿时收敛起刚才的霸道气势,小鸟依人般地靠在他的胸口,有些紧张地说,“秀介,我……我不是针对你,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只是想给她一个小惩罚而已……”
在这个美丽如樱花的温柔王子面前,恐怕没有哪个女生不会沉沦其中的,何况陆梓彤本来就对他充满痴恋呢。
“傻瓜!只要你不介意自己会成为‘众矢之的’,我随时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他继续恬静地笑着,“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承认你是我的女朋友,这有什么困难呢?不过,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你以后的麻烦可就多了……万一你这个大小姐被人毁容、被人暴打,或者……”
“不,不,你不要再说了!”陆梓彤的脸逐渐变成了灰白色,没有捏住发卡的那只手在脸蛋上逡巡游移,紧张之情溢于言表,“秀介,我不该那么自私,还是你对我最好了……只要你一直喜欢我,我就满足了……”
“恩,这样才听话!”他将目光停留在那只翠色的发卡上,轻描淡写地说,“这么普通的东西根本不适合你,快还给她吧,何必因小失大呢,那你就太不可爱了!”
“都听你的,随便你怎么处理!”陆梓彤将发卡放在秀介的手中,满脸都是幸福的喜悦。
雪凌静静地望着他们,很快把自己的视线锁定在秀介正在把玩着的发卡上。她看不透他,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怎样做,是福是祸,她竟然丝毫无法预测到。
秀介拥着陆梓彤走近雪凌,然后,他懒懒地伸手,将发卡交还给了她。
“你……”她怔住了,惊讶地望着他,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写满了困惑。
他怎么可能会为了帮她拿回发卡而做出让步?!是错觉,一定是她的错觉!依照他行事的风格,也许,以后等待她的将是意想不到的圈套。
他没有讲话,只是用那双隐藏着寒霜的眼眸注视着她,
清风吹起了他如玉的黑发,
阳光洒落在他俊美的面孔,
在他美如星辰的瞳眸中,
只有她,
她,亦然。
雪凌很少向超市老板请假,三年来,除了哥哥身体不舒服的情况外,她从来没有请过假。不过,今晚,她请求老板大叔给她一个小时的外出时间。
“怎么?家里有什么要帮忙的吗?”老板大叔关切地问道。
她恬然地笑了笑,摇着头说:“没有!您别担心。”
听了她的话,超市老板轻轻点了点头,迟疑一会儿继续说:“快去吧!呵呵,没有时间限制,今晚我和敏流看店,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谢谢您,大叔!”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又微笑地望了望敏流,说道,“大叔,我给您讲个笑话,好不好?”
敏流睁大眼睛回望着她,诙谐地耸了耸肩膀,心有灵犀地向她拼命点头。
“世界上最无助的孩子和世界上最好心的长辈一起去散步,世界上最好心的长辈不小心摔倒在地上,这时,世界上最无助的孩子对他说道:‘老板大叔,我扶您起来吧。’”
她一边开心地说着“笑话”,一边悄悄偷看超市老板的反应,终于——
“哈哈!雪凌,你真会哄我开心,哈哈!”超市老板眉开眼笑,“听了你的笑话,大叔几天都会高兴地合不拢嘴啦!你把我说得这么好,我这个一把年纪的老头子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您根本不老,而且,”她神色凝重地笑望着超市老板,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激之情,“您是名副其实的‘好心人’,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是……”
那一天,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路,拖着疲惫的身体,她用力推开了超市的大门。
“大叔,您好!”
五十多岁的超市老板从桌面上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上下打量着她:“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大叔,您这里是不是要请人?”她在门外看到了张贴的招工通知,带着渴求和犹豫的心情,她还是走了进来。
这些天,她一直在课业之余忙碌着找工作,她本以为自己是个高中生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被人拒之门外,可惜,她还是想错了。一个十六岁亭亭玉立的女生,她碰到的尽是一些良心泯灭的老板,他们只在乎她漂亮的脸蛋、曼妙的身材,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给她一份同情和安慰……
“你,你是说……你想在我这里打工?”超市老板终于明白了她的来意。
“是的!”她焦急而虔诚地说,“我可以帮您做很多事,轻活、重活都可以,我只想凭自己双手的劳动生活下去,您不用给我很高的薪水,只要能够让我和哥哥每天有饭吃就可以了……大叔,求求您了,求您答应我吧。”
超市老板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然后,
一阵沉默……
“姑娘,不行啊……”超市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一些钞票,递到她的手上,“你还在读书吧?把这些钱拿去,也算大叔对你的一点心意了……”
“大叔,我不能白要您的钱,请您让我留在这里帮忙吧。”她“咚”地一下跪在超市老板面前,不管怎么说,他是她遇到的最好的一个好心人,“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努力工作,不会给您惹任何麻烦的……”
“孩子,你快起来,你快起来……”超市老板赶忙拉起她,感慨地说,“哪个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呀!我也有个女儿,她在国外读书,业余时间她也要去帮人打工,我……我是心疼你们啊……你们都是孩子,都是在读书的孩子,怎么能……”
她的心底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温暖和感动,如果自己的父母在世,他们也一定像老板大叔一样疼爱她和哥哥,其实,只要有父母的爱在身边,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孩子都不会害怕和退缩的!
爱,是温暖的源泉,温暖是她生存下去的动力,老板大叔正是一个带给她温暖的好心人。
就这样,她留在了超市,留下来帮忙。她每晚都会准时来到超市,从来不会迟到,只要她能够做到的事情,她必会抢着去做,不为别的,她只想报答老板大叔的那份好心。一个月后,她领到了完全超乎自己想象的薪水。
“大叔,您给我的薪水太多了,我不能收下。”
“收下吧,因为大叔有一个你必须收下的理由。”超市老板亲切地笑着,“雪凌,你的出现缓解了我对女儿的思念,我也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难道父亲多给女儿一些零花钱也不应该吗?”
她哽咽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
感动,有时候很简单,那是因为心中存有温暖。
“雪凌!”见她半天都站在原地发愣,敏流担心地拉了拉她的衣角,“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她赶忙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今天又要你多费心了,一个小时后我就回来,请你多帮帮老板大叔。”
一个小时足够了,她要去见的人,也许根本不愿意留给她一个小时的时间,那似乎显得太长了。
“放心吧。”敏流轻轻皱了皱眉头,深情地凝视着她,“你自己路上要小心,早去早回,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的。”
他该拿她怎么办?!和曜司一样,他是那么心疼她,那么舍不得她,可是,他一直不知道怎样解除她与曜司之间的误会,不知道该怎样让她对曾经的痛苦释怀……
这段日子以来,他从曜司那里得知了更多的事情,也将她和她哥哥的苦难遭遇告诉了曜司。最令他感到无措的是,当年曜司的父母真的曾对他们兄妹俩做出了那样冷漠无情的举动,只是……连曜司自己都无法对父母的行为做出是非判断,他又怎么能随便对两位长辈品头论足呢?
每每望着雪凌忙碌的身影,每每感受她内心的脆弱与恐惧,他的心就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想用尽自己的一切去帮助她、保护她、照顾她,可是,她内心中那道无形的屏障却牢牢地将他挡在了外面,不,不仅仅是他,也许,包括所有的人……
雪凌要去见的人,正是那个让她既熟悉又陌生、既伪善又真实的“樱花王子”韩秀介!
按下门铃,她听到里面传来轻巧的脚步声。
果然,他在家!
门板缓缓打开了。
如花一般的俊美面孔出现在她眼前,那对炯炯有神的眼睛比夜空中的星子更加绚烂深邃。
“你来了!”对于她的突然“造访”,秀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之举,“运气不错嘛,我可未必时时在家的。”
他轻轻拉上门板,整个人走出了家门外,与她一起站立在胡同里。
没错,他没打算请她进屋,暂时她还不够资格。
“我相信,只要你愿意,你的约会一定每晚‘爆满’,不过……”她淡淡地抬头,淡淡地望着他,淡淡地笑道,“你不会为了无聊的人和无聊的事而浪费了自己的宝贵时间,对不对?既然如此,我就知道自己今晚一定不会白跑一趟了。”
晚风吹起,
有种莫名的清冷,
望着她水晶般精致的面孔,他突然淡然地笑了。
“能够让你舍弃打工时间来我家,是为了发卡的事情吗?”
开门见山!真难得他也有这样直截了当的时候!
“是的!”
“如果你是来说‘谢谢’的,那就不必了,赶快回去吧。”他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讲,在他看来,“言”与“行”永远是两件不同的事情,而他更在乎“行”!好听的话、客气的话,哪个人不会说,可真正能够做到的人又有几个呢?
晚风吹起了她的长发,
无声无息,
仿佛空气在这一刻凝结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样做?”她将准备好的那些感激的话埋进了心里,可她很想弄明白,一向不肯为了任何人让步的他,为何因为一只小小的发卡而向陆梓彤那样嚣张的女生低头。
“还人情而已!”他淡淡地说着,如同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似的,“我不喜欢欠人情,那会让我感到喘不过气,现在你该满意了吧。”
她了然地点了点头。
还人情吗?就是上次她帮忙打走那些小混混的人情?明白了,这才像他,亦如她自己一样。
“这个送你,我先回去了。”她从背包里拎出一个包装袋,硬塞在他的手中,静静地拉起嘴角,笃定地说,“我想你会喜欢的!”
他没有看手中的东西,反而将星辰般闪亮的目光停留在她的眼眸里:她的眼睛清澈如水,没有一丝伪善,竟是铺天盖地的温柔与平静。
他知道,她很美,美得晶莹剔透,美得触目惊心,美得摄人魂魄……只是,他一直不想承认和面对这个事实,因为,他憎恨美丽的容颜,包括他自己。
轻轻打开包装袋,他在袋子里发现了一串熠熠夺目的水晶风铃,在微弱的路灯下,他清楚地看到了,每一个圆形的透明小水晶里都有不同颜色的花瓣,红色、白色、黄色、蓝色、紫色,馥丽芬芳,光华流转……
晚风吹过,风铃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如歌如泣,如呼如唤,既温暖又亲切……五彩缤纷的花瓣随风轻舞,动听而多彩的美妙歌声一遍又一遍回荡在他的耳边……
这一刻,
他惊呆了,
他在胡同里四处寻找她的身影,
空空如也,
她已不知何时悄悄地离开了。
望着风铃,他陷入了沉思:她竟然送了他一串风铃?!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她发现了风铃对他的特殊意义?!怎么可能!
风铃带着他对奶奶最特别的思念,风铃有着他童年生活最快乐的回忆,它就像能够打开他尘封心灵的一把钥匙……
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永远地守护好这扇心灵之窗,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拥有温暖自己心灵的钥匙,可是,她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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