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风华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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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长江中游,荆江南岸的地方,有条洞庭湖,它横跨湘、鄂两省,是燕山运动断陷所形成,第四纪至今,均处于振荡式的负向运动中,形成外围高、中部低平的碟形盆地。盆缘有桃花山、太阳山、太浮山等的岛状山地突起,中部由湖积、河湖冲积、河口三角洲和外湖组成的堆积平原,呈现水网平原景观,分为西、南、东洞庭湖。湖底地面自西北向东南微倾。洞庭湖呈现一派水流沼泽、河网平原地貌景观,东、南、西三面环山,北部敞口的马蹄形盆地,西北高,东南低。底质多泥或淤泥型;主要入湖河流有湘江、资江、沅江、澧江四水、长江三口、汩罗江、藕池东支、华容河。
而这闻香榭就覆盖了西、南、东洞庭湖三块界域,分别建有五座楼兰小筑和一片广袤的百花园,还有座儒雅的天香亭,逐月塔。另外,便是专为男宾而造的“园柳别庄”。
一直以来,闻香榭对于外界都表现得极尽神秘。很多在洞庭湖上的渔夫看见过衣着光鲜的少女在花丛中摇曳身姿,与蝶同舞,都瞧得心神俱醉,以为遇上了仙女。但湖水起伏不定,任是渔夫们驾船技术怎样高,水性怎样强,也无法接近楼兰小筑方圆百里。
而怀孤鸿一行人却是走洞庭湖北部敞口的马蹄形盆地上的栈道而过,狭长的道路横跨在湖面之上,迷蒙的水气袅袅上升,依偎在众人的脚下。周围三山环保,漫山的翠绿与嫣红映入眼帘。彩蝶纷飞,黄莺鸣啼,令人不由想到一句诗“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宋朝大词人范仲淹登上岳阳楼曾高叹“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这就是描写洞庭山水的代表作《岳阳楼记》。
冷千秋携着怀孤鸿的手,领着他从上往下观:“这便是楼兰小筑了。”怀孤鸿居高临下,五座楼兰小筑造型各异,有的屋顶有高高的尖角,有的却是浑圆平滑,还有的呈起伏的波浪形。而且所有的居舍都是以竹子构成,看上去别具匠心。“这些房子全是用难得一见的‘楼兰竹’所造,冬暖夏凉。”陆羽华解释道。冷千秋补充道:“我们这里每天都会有专门的弟子去采集百花园内花上的露水泡茶,有养颜的奇效呢。正因为这里风景宜人,居室舒坦,所食的又是精品。因此这里的姑娘都青春貌美,容颜不老。”怀孤鸿笑道:“这些姑娘当中也包括你咯?”冷千秋把头一扬:“那当然。”
再走下去,怀孤鸿在另一边看见一座雕栏玉砌的敞亭,外表看上去色泽剔透,清雅大方。依稀可见里面安放着翡翠色的圆桌和一圈低矮的石凳。亭子周围爬满了牵牛花,还有各种不知名的花卉环绕。浓郁的奇香,就算怀孤鸿身居高处,也能闻到。“想必这就是‘天香亭’了。”冷千秋点了点头:“你再瞧那边。”怀孤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却是一座高耸的宝塔,只是有些倾斜,像一根手指直指青天。冷千秋道:“我听师姐们说,这塔有嫦娥奔月的神韵,所以就被命名为‘逐月’。”
顺着栈道一路往下,离楼兰小筑是越来越远,似乎陆羽华要带他们去的别庄是另一个世界。当然,那别庄是特为男宾所设,肯定要与女子们的居舍隔开。过了栈道,又是条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穿插在草丛中。一行人走了一阵,一座深棕色的庄院出现在大家眼前。
走进‘园柳别庄’,只见宽大的走廊两旁,参天的柳树昂然挺立,给这里带来了茵茵的绿意。周围还有几块人工开凿的小池子,池水澄澈见底,金鱼在其中戏水,好一副休闲的情态。“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难怪这里叫‘园柳’别庄。这一路过来,闻香榭当真是风华绝代。”怀孤鸿赞道。陆羽华道:“怀公子真是博学,若是慕容老爷来了,也是住这儿。望你不要嫌弃这里简陋。”古道常抢着还礼:“长老这是哪里的话?如此仙境,我们欢喜还来不及呢。”冷千秋露出不舍的表情道:“怀大哥,爹爹,爷爷,我要和长老师姐们回去了。”怀孤鸿明白,这里毕竟不是她们待的地方,把自己送到这里,她们的任务也就完成,还有更多重要的是等着她们去做。“好罢,千秋妹子一切小心。不用担心我们。”冷千秋会心一笑,和众师姐们折返离开。
三人进得屋内,互相敬茶,叙别来经历。怀孤鸿更是将自己的种种遭遇和盘托出,待讲完,他解开身后的包袱,把一堆天劫剑的碎片摊在桌上。古良雍看了百感交集,祖宗的宝物被毁,郁郁之情油然而生,古道常也难掩心中的无奈。怀孤鸿愧疚无比,他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古道常忙将他搀起:“男儿膝下有黄金,孤鸿你不可这样。为了这柄剑,为了悟真教的神功,你已吃了太多苦头。该赔礼不是的,应该是我们。”说着,古道常的双膝软了下去。就在这时,两人感觉被一股大力荡起,纷纷在原地站定,出手的是古良雍。“想不到老爷子的功力又精进不少。”怀孤鸿非常惊喜。古良雍道:“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如今,魔道力量在膨胀,正道却已有些折损,这是不利的兆头。我们要集中力量控住局势才行。”古道常道:“是啊。如今连望舒城也遭了难,我们更要守住分寸,正道人士同气连枝才可抗敌。”怀孤鸿大惊:“望舒城遭难?这从何说起?”古道常道:“你还不知吗?我和爹是亲眼看见的,望舒城在一夜之间被烧成了飞灰。”怀孤鸿讶得说不出话来。“当初付城主和师父计较好的,布一个空城让魔族来钻,想必他们有办法痛击敌人。却不料师父先行出事下落不明,想必是这样使得付城主无人接应,导致功败垂成。却不知城主和段韶安他们安危如何?”怀孤鸿越想,心越颤得厉害。
当晚,怀孤鸿闲着无事,便走出别庄溜达。他信步来到一条湍急的湖边,这里已在闻香榭的范围之外了。因为水流较急,不时会有汹涌的海浪卷起,所以这一带人迹罕至,渔民更不敢踏足。怀孤鸿偏偏来此,是看重这里的风浪大,吹在身上颇为怡神,倒可以拂去心中的烦躁与不安。
就在他想闭上眼,感受凉风时,一叶扁舟顺流而下,竟朝他这个方向驶来。“何人如此胆大,敢在如此急流中穿梭?”怀孤鸿暗暗心惊。距离尚远,怀孤鸿看不清来者身形面貌,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人所乘的只是再也普通不过的独木舟,手中也只有一根划桨,要与巨浪抗衡,真有点蚍蜉撼树的感觉。
只见那人的船在湖水中跌宕起伏,每次被带到高空,总能安然划下,船上的人也只是晃得几下,没有任何受惊。“这人非但驾船技艺高超,而且瞧得出是个修为不弱的高手。刚才这一上一下,显是用了四两拨千斤之法。”怀孤鸿目不转睛地瞧着。
忽然,一道猛浪冲天而起,发出雷鸣之声。水柱顿时隔断了怀孤鸿的视线。“那人要糟。”可他也只有干着急的份。紧接着,又是一道骇浪乍起,浪花淘天。令人意想不到的事,那艘独木船竟是从两股浪涛间的夹缝巧妙地穿出,船上的人奋力地将划桨后摆,顿时获得反冲之力,远离了怒浪的包围圈。船和人逐渐地驶向岸来,怀孤鸿在赞叹之下也看清了来人。这驾船的高手竟是一个身穿淡黄色衣衫的少女,头戴一顶皮帽,腰悬一根水晶色泽的禅杖,眉若远山含黛,肤如凝脂白玉,脸上自信的笑容洋溢娇艳的姿彩,风华绝代。
那少女待船一靠岸,人已如蒲公英随风前摆,只往前划得几步,便以单足悄然落地。怀孤鸿见了她,竟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但却偏偏没见过她,朝她瞧了好久。那少女也感到被人注意的目光,她看到怀孤鸿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报以嫣然一笑。怀孤鸿满面通红,他这样盯着一个妙龄少女看却是大大不妥。“怀兄不认识我了吗?”那少女抱拳作揖,却是一副男子架势。怀孤鸿情不自禁地喊出一个人的名字:“林剑鸣!”不,林剑鸣是个英俊小生,何时成了个如花少女?那少女笑道:“想起来了是不是?其实我一直是个女子,为了行走江湖方便,才易容为男装,还请怀兄不要见怪。”怀孤鸿豁然开朗:“原来是这样,你的乔装工夫真是好呢,原来你那么美。”那少女粉白的脸上飞过两朵红晕,笑得灿烂无比。怀孤鸿问道:“那我就不能再叫你剑鸣兄了。敢问姑娘真名。”那少女道:“小女复姓慕容,名念雪。”

原来眼前的这个美貌女子就是闻香榭的公主慕容念雪,她和林剑鸣竟是同一个人!无怪那日冷千秋在蚀日会被唐雪琪的红光暗器打伤,后被送到一家客栈养歇,在那里遇到了“林剑鸣”(见第十八回)。当时,萧虹尹就觉得这“林剑鸣”虽气宇不凡,但却不掩一抹女子的温婉之气。而且,慕容念雪脸可以易容,但体型却没有变化,试问男子怎可能拥有如此曼妙的柳腰?
还有就是那日在赏心酒楼,求败,白戈,怀孤鸿全部受伤,就在秦慕婴彷徨无计的时候,“林剑鸣”得以出现(见二十六回)。那时,求败就觉得秦慕婴看林剑鸣的眼神奇怪,她们并非第一次见面。其实是下属见了公主当要行礼,但她知道公主女扮男装不愿泄露身份,就只能以眼神示意。慕容念雪也就是因为知道秦慕婴等人有难才会及时出现,便要他师父金旭生一同前来,给大家治伤。冷千秋是见过“林剑鸣”的,一是因为慕容念雪用了轻微的易容术,改变了一点脸部轮廓,还有是因为她只和慕容念雪匆匆见过一面,就算是感觉奇怪,也万万想不到这一重。
那么这样说来,也就是慕容念雪和秦慕婴同被关在巫月教里,可她现在怎会在这里出现?秦慕婴又在哪里?她会否知道朗空和求败的下落?
诸多的疑问压在脑际,但怀孤鸿无暇先问。“原来你就是慕容公主,陆长老她们正在焦急地找你,快跟我来罢。”怀孤鸿道。慕容念雪不以为意:“陆长老她们早知道我获救的消息了。”怀孤鸿一愕:“甚么?这么说,她的紧张全是装出来的?”慕容念雪道:“无错,是我吩咐她这样做的。”
原来在慕容念雪和秦慕婴被囚禁的日子里,叶旋一反常态,对两人厚待有嘉。秦慕婴知道叶旋对自已有爱慕之心,但她不屑与魔头为伍,一直对他冷言冷语。慕容念雪的女子身份始终没被瞧破,因为沾了秦慕婴的光也受着优待。叶旋不为难“林剑鸣”实是看出两人关系不错,希望“林剑鸣”受了自己的好处,能开导秦慕婴顺从自己。可秦慕婴对叶旋的态度越来越差,叶旋倒也不恼怒,始终笑颜迎接。
可没过多久,唐雪琪发现了叶旋的举动,想到他除了对自己亲密之外,竟还在惹花。一怒之下,唐雪琪便进入丧门殿,要将秦慕婴杀掉,幸好叶旋及时赶到,将其救下。在叶旋连哄带骗,好说歹说之下,唐雪琪这才作罢。
但唐雪琪越想越不对劲,有一天她问叶旋:“他们既是囚犯,你为甚么迟迟不处置他们?把他们留着养到老吗?”叶旋却说道:“他们对我有大用场,我要以他们为饵,诱更大的敌人前来一网打尽。当初用瀚海水将大战,我的损失很大你是知道的,我不可能就这样罢休了。”叶旋的话让唐雪琪将信将疑。
一日,叶旋又去牢里探望秦慕婴,见她和林剑鸣正聊得火热,顿时醋劲上来:“莫非是她喜欢上了这个姓林的,所以不肯从我?”这样想着,心里便起了杀机。秦慕婴注意到了叶旋看慕容念雪的目光,猜到了他的想法,心里很害怕。就在这时,唐雪琪也来到牢内,大声斥责叶旋色心不改,说甚么也要杀掉秦慕婴。秦慕婴见状脑中有了妙计,便在一旁加油添醋,说叶旋爱得自己死去活来,你浓我浓之类的情话,直气得唐雪琪七窍生烟,便先要和叶旋拼命。叶旋暗暗叫苦,只有派人先把唐雪琪带回房中,自己也只有无奈地离开。
又有一天,忽然有人将秦慕婴押走,说是叶旋要见。“难道叶旋要对我用强?不怕,大不了咬舌自尽便了。”秦慕婴心里这样想着,便向慕容念雪坦然道:“公……公子,不用担心。我去去就来。”可令秦慕婴没想到的是,叶旋叫她来却说了这样的话:“你可以走了。”秦慕婴很惊讶:“走?你会那么好心放我走?”其实是这几天来,唐雪琪一直在和叶旋吵嘴,要他要么杀了秦慕婴,要么放人,和秦慕婴永生不见,否则她就远走高飞。叶旋一想,自己始终得不到秦慕婴的心,若再坚持下去,又失了唐雪琪这个美人儿,却是亏大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做出放人的决定。“那就把林公子一同放了。”秦慕婴冷冷得道。叶旋盯着她道:“看来你对这小子还挺有心的?不行,只能你走。若是不走,就请你回到牢里去。”秦慕婴道:“我当然要走。不过在临走前,让我和林公子再说句话。”叶旋气从心起,但想到不过是一句话,讲完之后就再也不会见面。当下也不以为意,让她再进牢一次。
到得牢里,秦慕婴将叶旋的举动和慕容念雪说了。“那你快些走罢,不用管我。”慕容念雪摧道。秦慕婴直摇头:“叶旋尚不知您是女儿身,以为我对您有情意,他早就想杀您了。您是闻香榭的公主,断不可有事。听我的,我换上公主您的男装,您变回女儿身混出去。”慕容念雪急道:“不可以啊,我不能这么自私。”秦慕婴坚持道:“我在这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您出去之后再想办法来救我。不要再犹豫,没时间了。”慕容念雪含泪把衣服换给秦慕婴,撤去易容术变回本尊面貌。唐雪琪不准叶旋为秦慕婴送行,只能在高台上远望,慕容念雪只留了个背影给叶旋,所以没露出破绽。巫月教众门没见过秦慕婴,只知道是个美貌女子,见慕容念雪的样子更是没人阻挠,她也得以安然脱险。
怀孤鸿听了事情的经过,佩服秦慕婴的大义凛然。慕容念雪凄然道:“真不知道叶旋发现真相后会怎样对她?”怀孤鸿道:“瞧叶旋对她的情义,知道她没有走,高兴还来不及呢。说不定就不追究你逃走的事了。”慕容念雪仍担心道:“若是叶旋对慕婴用强怎么办?女子名节大如天,她一定会以死相抗的。”这个顾虑必不可少,但唐雪琪一直百般干预,慕容念雪担心的事不见得能发生。但去救秦慕婴一事,的确刻不容缓。“你有没有见过朗空和求败前辈?”怀孤鸿问道。“你说武当的朗空道长?没啊。求败又是谁?”怀孤鸿一阵失望。
只听慕容念雪又说道:“叶旋只知道逃走的是‘林剑鸣’,他对闻香榭公主失踪一事也感到莫名其妙呢。所以他看到闻香榭乱成一锅粥,暂时倒不将咱们放在心上,我也正好乘机暗中部署救人之策。”她顿了顿,续道,“所以我只能走这湍急的水路才不致被发现行踪。那陆长老本在我闻香榭云南女村分舵,因为我不能现身主持大局,所以特招她回来。我这次来,就是要找她商量要事的,看来我要先告辞了。”怀孤鸿道:“那公主请走好。”慕容念雪娇笑道:“怎么了?知道我是女孩家,变得拘谨起来了?”怀孤鸿被她秋水般的明眸瞧得不好意思:“没有啦,不耽误你了,咱们有机会再见。”说着,他转身就折回别庄。
回到别庄,古氏父子却在等他。“孤鸿,你许久未归,我们真担心你呢。”古道常为他斟了杯热茶。怀孤鸿知道不能将刚才的事说出,于是道:“只是出去透透气,让两位担心了。”古良雍打了个呵欠道:“时候也不早了,咱门早些睡罢。”屋中有三张软塌,睡在上面舒坦之至,古氏父子很快便打起了呼噜。但怀孤鸿难以入睡,他总感觉有甚么事要发生,久久没有合眼。
果然,窗外闪现出一条纤细的黑影,一件物事从窗缝中飞入,安安稳稳的落在怀孤鸿枕边。“来人身法轻灵无比,投掷手法也无声无息,浑没将古氏父子惊动,也算高明。”怀孤鸿心里想着,那黑影已消失不见。怀孤鸿拿起枕边的纸条,透着月光展开,上面写道:“明日午时,狼牙月下,不见不散。念雪字。”怀孤鸿一愣,没想到慕容念雪会这么晚前来。“午时何来的月亮?还是狼牙月?”这一夜,怀孤鸿在迷茫中睡得很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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