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忽向天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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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刚散,一声声鸟啼自枝头向云间穿梭,留下圆润嘹亮、低昂有致的尾音,供人回味余韵。卫玄驹似乎心情不错,站在澄心亭上随意眺望。皇宫的景物对他而言,虽然没有太多的新鲜感,但游目之间也偶有惊艳。
视线里,品香斋的方向走出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女子。带着早起的慵懒,神色间还残存些许倦态,脸上少了平日的倔强,一头乌黑润泽的长发随意地垂在腰间,随风款款而舞。这样的执盈,让卫玄驹有些不习惯。怎么?莫非她夜宿于此?真的在抄经书?这些疑惑他暂存于眉间,一会儿自然会知晓。此刻,他只想独自享受清晨的宁静。
看她慢步缓行,最终停在了水池旁。水池里养着异种的细鳞银鱼,仅背脊处成七彩。这种鱼长不大,最大时也只有半指长,除供观赏外别无他用。波光遴遴下,不仅日影流动,隐隐有虹彩游弋,让执盈情不自禁伸手去触及。她双手微并,象是要掬鱼出水。
卫玄驹微哼一声,一天之计在于晨,那个女人到很会享受,居然有闲情逸致嬉戏。可惜,这种鱼除非用极细的网去捞,否则不可能碰到它。饶是如此,他仍未转睛。
执盈似是捧着什么,水自指缝流走。她随即摊平手掌,放在唇边轻吹。几条银鱼相继自手掌跳回水中,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异彩,跃成一条彩虹。怎么可能?她是如何办到的?卫玄驹瞬间瞪大了眼睛,对自己所见之事无法相信。蓦地,他想起一件事,一个数年前已经流传甚广的预言。
鱼跃彩虹,女祸必生。后面还有两句,因犯忌而鲜有人知,但他却一直知道。骏弟对这个女人过于迷恋,况且,她身旁还有一个野心勃勃的乌梢。卫玄驹想至此,眉峰紧攒,眸色陡然深沉起来。女祸?她吗?
他望着执盈。即使溅在她脸上的水珠,在阳光下炫出幻彩,让她眉目之间异常生动,象一朵凝露的幽兰。但,她还是不够美。然而就这细小的香,或许也夹杂着毒。女祸?无论那预言是真是假,他不想冒险。
风吹来的时候,他脸上挂着笑,阴阴的,有点凌厉。
“大清早,你到真是好兴致。”执盈循声回望,卫玄驹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他面色平静,只是眸子有些冷冷的。
“皇帝陛下吩咐的事,我已经完成,当然兴致不错。”执盈答道。唉,即便有好兴致,看见你也会消失殆尽。
卫玄驹闻言,转身向品香斋内走去。片刻,品香斋内,传出一声低吼。
“这是什么?你就是这样完成的??”卫玄驹快把手里的纸揉碎了,上面满满地粘着从经书上撕下的书页。
“怎么?我完全按照皇帝陛下的旨意,让经书上的字出现在这些纸上,有错吗?这些看似容易,其实也很累。”执盈用点头加重着语气。“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阿骏这几天没进宫的原因了吧?”她真的很想知道,很想。
卫玄驹只是盯着她,并不出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你贵为一国之君,不能言而无信。”执盈嚷着。
卫玄驹收回视线,缓缓开了口,带着些许恩赐的意味。“骏弟已经带兵出征,朕想,你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见到他。”如果骏弟没那么喜欢她,或许事情会更好办些。他暗自思量着。
“什么?出征?他怎么没告诉我?”执盈讶然。
“难道骏弟什么事都会告诉你吗?你以为自己有那么重要吗?”卫玄驹从不吝啬自己的刻薄,尤其是对她。
“重要与否,与你无关。”执盈扬眉说道。
“是无关。”卫玄驹突然感到很生气,手里的纸团在一起,扔得很远。“但,你若想配得上骏弟,必须弥补你自身所或缺的。从现在开始每天下朝的时候,朕会亲自教你,你别妄想象刚才一样蒙混过关。”
“重复自己说过的话,并不是件愉快的事。我不学,除非阿骏教。难道你听不懂吗?尊贵的皇帝陛下。”执盈对上皇帝那双冰冷的眸子,毫不退却。
“作为圣女,你已经很不够格了。况且你具有的学识,不过徒具表相。除此之外,你还会什么?”是她自找的,卫玄驹毫不掩饰一脸的讥笑。“这样的你,想成为忠烈王妃,简直是妄想。别以为骏弟宠着你,你就可以忘乎所以。要知道,没有朕的许可,这一切不会实现的。”
“这是我和阿骏之间的事,你凭什么反对?你只不过是他的皇兄,有什么资格左右我们?”执盈怒道。这个男人不喜欢她,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即使她顺从他的意愿去学,结果不会有什么不同。

“朕是君,他是臣。况且长兄如父,这资格如何?懂了吗?这就是无知与博学的差异,圣女。”他声音不高,甚至放慢了语速。“女人,柔顺些才可爱。本来长得已经很悲哀了,举止不要再让人无法忍耐!”
“小女子的无知,正是能让皇帝陛下有尊严的站在这里的必要条件。况且,那种卑微的柔顺,即便我有,也不会展现在皇帝陛下面前。因为您不配!况且,外表的丑陋是因人而异的。您眼中的我,正是我心中的您!”卫玄驹眯起眼眸,向前走了一步。执盈佯作不见,略顿了顿,故意拉长腔调。“您说是吗?阿骏那如父的长兄,我是不是该循礼唤您一声,爹 ̄ ̄ ̄ ̄呢?”反正她从不知道父母是谁,或许已经作古多时,也未可知。她,不算忤逆,不算恶毒。
卫玄驹先是一怔,然后咬牙说着。“你,叫朕什么?”
“叫您爹 ̄ ̄ ̄呀 ̄,难道不对?”算她吃亏好了,她叫得很顺口。卫玄驹盯着执盈细白的脖颈,手上青筋骤起。她是故意的,这点他能肯定。他不确定自己下一秒会不会掐死她,所以调开视线,努力把头扭向一边。
他长吁了口气,象是吁出许多体内多余的情绪,平静了下来。似笑非笑,一脸的邪谑。“或许骏弟贪新鲜,对你有一时的迷恋。但凭你的粗俗与任性,又能吸引他多久呢?”执盈的脸色瞬间变了,咬紧了下唇。“他这次不辞而别,正是对你厌倦的一种表现。当然,你可以佯做不知,但朕却不能不说。”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卫玄驹的话真的伤了她。心隐隐作痛,她却无法反驳。
此刻,她脸上的表情,不愿意被任何人看见。因此,只能转身离开,也就错过了卫玄驹看她的眼神里,闪着地狱一样的光芒。
执盈走得很快,无暇顾及身边的一切。她想出宫去找阿骏,亲自问个清楚。这里,她一分钟也不想再呆下去了。或许极度的忿怒,令她专注地想着自己的事,恍惚之间撞到了什么。她并没回头,仍向前走着。
“你要去哪?圣女。”是乌梢的声音,执盈瞬间停住了脚步。
“我要去找阿骏。国师大人不会不同意吧?”执盈答道,语气略冷。
“找他?”乌梢上下打量着执盈,“你打算去哪找?难道想走着去?”
“不管去哪,哪怕是走着去,我一定要找到他。”她转身欲走,却乌梢拦住。
“等等。”乌梢讶然地望着她。“皇帝陛下知道你此次出宫的事吗?”
“他知不知道,都改变不了我的决定。如果你劝我回去,就不必开口了,大家都省点力气吧。”
“如果你执意要去,我可以陪你。”见执盈狐疑地望着她,乌梢一笑。“回来的时候,你要为我做一件事。”
“伤害阿骏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乌梢但笑不语,走到执盈面前。用手在她颏下稍一施力,执盈被迫抬起头与乌梢直视。
“这世上总会有些事你无法拒绝。唯一的区别是,自愿接受或被迫承受。你懂吗?所以别再说那些愚蠢的话。你的命运,从认识我那天起,将不会改变。除非你死,不然一定由*控。”乌梢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脸,不想放过任何表情。
“以前你是不甘心死,现在,你有了心上人,怕是不舍得死吧。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立刻进行,只要时机一到。。。。你就遵从命运的安排吧。”乌梢的声音低低的,如耳语。或许是离得太近,乌梢的视线猛地停住,象是发现了什么。“这颗痣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乌梢一指执盈的左眉。
“从小就有,只不过太小了,我自己都很少注意。怎么?”执盈微讶。
“没什么,只是为什么要长在这里?”乌梢喃喃自语,眼神有些空濛。
“族长大人,你慢慢想,恕我不能奉陪。”执盈心急如焚,眼看宫门就在眼前,相距不过数十步之遥。
“站住,没有我的协助,即便你侥幸出去了,也走不远。”乌梢回过神,冷冷说道。“想走?且随我来。”见执盈愕然,迟疑着。乌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笑得很冷。“犹豫什么?想去就快走。”
半个时辰后,官道上尘烟乍起。两匹马象脱了弦的箭,疾速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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