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折(第十五场) 临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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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书网 www.xiaoshuodaquan.com 提供文字章节) 俏枝儿的信是别人代写的她到戏班后才开始识字能看戏本但还没达到自己写信的水平。书.书.网只有落款的名字是她自己写的歪歪扭扭戏班见过她笔迹的人一眼就认出来了。
秦玉楼看信的时候戏班中就有人忍不住问:“师傅枝儿信中说什么了?”
“她要我们去救她说她被人卖入扬州妓院……那里的老鸨逼她接客不接就不给饭吃还一天照三餐毒打……”
“天那!”几个女孩子掩面惊呼。不是没人想到过这种可能单身女子出去了不外乎那几种结局这是最坏的一种。可是真把最坏的揣测变成现实仍只觉得残酷。
“赎她要多少钱?”有人问出了这个最敏感的问题。
“信上说约需千金之费具体是多少到时候再跟老鸨谈。”
大伙儿都不吱声了这么一大笔钱别说戏班没有就算有以秦玉楼的吝啬会舍得拿出来吗?
最后还是一向和俏枝儿关系不错的玉带儿嗫嚅着说:“师傅我看还是去找找程金城吧这种事报官都不如找他有用。”
“报啥官呀她又不是年纪小不懂事被人绑架拐卖的她是自己跟人走的官府才不会管。”
“她差点把秀儿害死了程金城会帮她才怪秀儿可是他妹妹。”
“师傅要不还是报官吧既然信中说是被人卖的而且还挨打那也算卖良为娼了官府会受理的。”
“卖良为娼也得先是良吧她本来就是唱戏的。跟妓家同为乐籍中人……”
大伙儿七嘴八舌秀儿知道他们其实都在等她表态故而开口道:“改天我跟程金城提提看他怎么说吧。书.书.网”
“谢谢你秀儿我替枝儿谢谢你我知道她对不起你。。#。但她现在落到这个境地也算遭了报应了你就别再计较以前的事了。”玉带儿激动地拉住秀儿的衣袖。
翠荷秀瞥了她一眼:“带儿秀儿要计较以前的事就不会管她了。”
“哦对不起。秀儿我这张嘴就是不会说话。”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十一突然说:“你们先别慌这事我看没那么简单。”
所有地人都看向他十一不紧不慢地说:“她信中有个很大的漏洞难道你们都没看出来吗?她说被卖入妓院。因为不肯接客被老鸨毒打如果这样的话这封信是谁替她写的?妓院的人不可能。只能是嫖客。嫖客肯帮她写信说明她已经接客接客的姑娘是摇钱树老鸨怎么会打?如果是到外面请人代写的那更说不通了能出门上街干嘛还写信不知道直接跑了?
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玉带儿讪讪地替她圆了一句:“会不会一开始不肯接客挨老鸨打后来就接了?”
十一把信要过来边看边分析道:“也有这种可能但这封信地字迹并不潦草。说明写信人当时很从容他写的时候。俏枝儿就坐在旁边告诉他怎么写完了她自己接过笔落款。给我的感觉挺安逸挺有情调的嘛完全不像信里写的这么凄惨。”
秀儿忍不住调侃:“没有人比十一少爷更熟悉妓院还有那里面姑娘们地日常生活所以他的话是肯定有道理的。”
有人抿嘴而笑更多的人则露出了深思的神情。
黄花小心翼翼地揣测:“师傅会不会是……?”
“是什么你照直说。”
“枝儿在外面日子艰难想找我们弄点钱用?”
“啊……”许多人张大了嘴玉带儿急忙为朋友辩白:“不会地枝儿不是这样的人再说她自己也有不少积蓄在外面生活没问题的。书.书.网。。”
马上有人反驳:“她地积蓄都留在大都了吧不可能随身带着我们现在到处打游击有时候还住旅店多不安全。”
“不是她的钱真的都在身上。来之前她把这么多年积攒的钱还有别人送的珠宝饰全部换成现银子再存到钱庄一共就两张银票她缝在贴身内衣里睡觉都带着的。”
玉带儿还没说完秦玉楼的脸已经青了。这是什么意思?明明很有钱却整天在班里哭穷背后整天埋怨师傅小气出远门还把钱全带着难道原本就打定好了主意要私逃的?
脸虽然难看之极口里说出地却是很有人情味的话:“都别乱猜了。不管怎样她是我们戏班的人是我的徒弟我不可能不管她死活。秀儿还是麻烦你明天跟程金城说一说赎不赎她是一回事但起码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的师傅。”秀儿点头应诺。
“很晚了都回去睡吧明天就不用练功了好好睡一觉。”
大家答应了一声很快就散去了秦玉楼换上笑脸对帖木儿说:“公子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一夜吧我已经叫他们匀出了一间卧室卧具虽然不是新地却是今天才洗过的。”
帖木儿起身道:“多谢我等下随便找家旅店就行了你们都在客边卧具并没有多余地。我用了必然有一个人没得用的那我怎么过意得去?”
这时十一居然说了一句让秀儿差点掉落下巴的话:“还是到我那儿去吧我把我的床让给你我跟菊香挤地铺。”
帖木儿当然婉言谢绝了秀儿别开脸去偷笑。她实在无法想像这两个人夜里共室而居促膝谈心的情景那未免太太太滑稽了。十一的爹有本事让妻妾相处融洽到十一这一代他自己跟别的男人咳咳相处融洽?
秀儿倒是很想把自己的房让出来她去跟翠荷秀挤一挤相信帖木儿也会欣然接受。但她的房间虽然是暂住到底是女儿闺房让给一个男人睡不合礼数故而没提出来。但她还是劝着:“帖木儿这么晚了就别出去了就在这里凑合一夜吧。”
只是帖木儿坚持要走秀儿也留不住只好送他出门。她不是不理解帖木儿他这样的人从小在敌意和独孤中长大十多岁离家修道跟师傅隐居深山。别看表面上跟人有说有笑性格宽厚温柔似乎从来没脾气。但骨子里是孤僻的也是孤傲的不肯随便跟人挤更不愿意给别人带来不方便。住在蒙克府邸的那次是蒙克强行带他回去而且还给了他一个单独的院落。
跟帖木儿在门外站了一小会儿桑哈就找来了一辆骡车秀儿问:“你们打算去哪里住呢?”
桑哈和乌恩其交换了一下意见后说:“去凌波精舍。”
“就是凌波楼旁边的那家旅店是吧那是程金城的产业。”也是杭州最好的旅店。
乌恩其有点担心:“这么晚去那里还有住的地方吗?有也没好房间了吧。”
帖木儿对房间的好坏倒不挑剔:“有住的就行了也不一定去那里到时候路上看哪家还开着门我们就进去。”
秀儿说:“旅店一般都是通宵营业的。即使客满了也只会在门口挑出客满的灯笼里面还是有人值夜怕客人要清早退房赶路啥的。实在不行你们就去北瓦那里家家户户通宵营业。”
帖木儿点着头说:“嗯知道了你快回去睡吧这些天你太辛苦了晚上又熬到这么晚。”
秀儿笑道:“没事的我们唱戏的本就是夜猫子夜场完了要宵夜宵夜之后还不能马上睡要消食一、二更睡是常事。”
“睡那么晚早上还要起来吊嗓子那不是总欠着睡?”说起这帖木儿有点心疼。
“所以中午总要睡呀你是没见过我睡午觉跟死猪一样睡很久的。”
“公子走不走?”骡车师傅见两人依依难舍不知道这场名叫“告别”的戏码还要演多久忍不住开口催了起来。
“没听见我家公子和小姐在说话的吗?又不是不给你钱催什么催?”桑哈一面怒斥一面把钱塞给他同时警告:“再敢嗦半句小心我砸了你的车。”
驾车人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手里白花花的银子再看桑哈那“熊样”哪里还敢放半个屁?
其实他不催这边两个人也知道不能再絮叨下去了再一会儿就直接出去吃早点得了。虽然秀儿心里的确有那个想法:反正快三更了不如索性把帖木儿留下来喝喝茶聊聊天早上一起吃完早点后再送他回抱朴道院。
只是女孩儿家怎么好留人过夜?昨晚十一在她的小会客室里待一夜是意外今天要是她又自己开口留帖木儿待一晚那她成什么了。
所以最后她还是送帖木儿走了。
熹微的星光下她看着他乘坐的骡车在小巷里越走越远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觉得很慌。她想追上去求他不要走留下来和她对坐品茗静待晓色临窗。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迈不出步子嘴也喊不出声音那些女戒、女则以及可能出现的闲言闲语像绳索一样捆住了她。
这一夜天地俱静没有鬼影怪声她却失眠到天明连迷糊都没迷糊着内心莫名的烦躁和恐惧。书.书.网 www.xiaoshuodaq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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