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半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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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囚林中瘴气弥漫,淡雾掩路,与林外不远处山头上的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形成了一鲜明的对比。慕玉欣儿与慕玉京儿初入万囚林中,全身均不由自主的一颤,感觉周身竟有种阴风透体的感觉,而林间各处出来的无数长短不一的鬼厉之声,更是让两人一阵头皮发麻。仅仅是数步之间,两人却仿佛觉得由天堂迈入地府一般。
“妹妹……”在进万囚林之前,黑衣人嘱咐两人将白环虫收起,以避人眼目。此时黑衣人身后,淡雾朦胧的羊肠小道之上,唯有慕玉欣儿与慕玉京儿两人相互扶持而行而已。走不多时,慕玉欣儿终于耐不住心中的恐惧,却是转头看了慕玉京儿一眼,语气发颤而道:“妹妹,你还好么,不要害怕,有姐姐在!”说话间原本抓着慕玉京儿的手愈加用力了。
慕玉京儿的脸色比之以前更是发白,微微的咳嗽几声,按下喉咙处涌上来的麻痒,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紧,而眼神中不知何故却多出一丝狂热来。
“前面的,是那个队的?”忽而一声哨音响起,前面不远处自旁边的树林隐蔽处涌出五六道黑色的身影来,挡住了三人的去路。带头一人,身材高大腰悬弯刀,伸手做出一个怪异的手势,而后开口说道。
那领慕玉欣儿姐妹进来的黑衣人见状顿时停下了脚步,亦做出一怪异的的姿势,沉声应道:“刺鞭黑卫,十六小队,在下队长黑瞳,对面,是那个队的?”
百仙门,内分弯刀黑卫、刺鞭黑卫、短剑黑卫以及飞鹰黑卫四大黑卫,其中以弯刀黑卫与刺鞭黑卫人数最多,分别负责留守、巡逻之职,飞鹰黑卫则专属情报,而那短剑黑卫,在百仙门中却不常见。因短剑黑卫者皆为身手敏捷,擅长一击必杀之辈,大多用于执行秘密任务,故人数最少,却各个身手不凡。
“我们是弯刀黑卫第三小队,我是队长黑翼。刺鞭黑卫,十六小队?”对面带头的黑衣人稍一沉吟:“刺鞭黑卫十六小队,今天应该负责巡逻之职,何以来此,咦,怎的就三人,另外两人呢?”
黑瞳眼珠微转,笑着说道“刚我们在巡逻之时遇见一来历不明者,他见我们立刻远遁,我队另外两人已前去查看,我等三人特来禀明天蝎大人。”
黑翼听闻:“你们接着去巡逻罢!此事我们自去禀明!”
“那就麻烦贵队了!”黑瞳心中一紧,却不露神色的点了点头,拱手而言,只是拱手间右手尾指微微翘起,不知何故。
黑翼身后的一弯刀黑卫见那手势眼中却是一愣,随即明悟般的微微的点了点头,忽而上前一步:“队长,我们还有任务呢!”
黑翼听闻,像是想起了什么,思索片刻终开口说道:“此事原本因由我们禀报,毕竟你们今天只负责巡逻之职,无奈我们有任务在身,只得麻烦贵队了!”
黑瞳听闻暗暗松了口气,诺诺应道。说罢领着两女向着百仙塔走去,只是路经黑翼身后的那弯刀黑卫旁,却是微微的眨了眨眼。
百仙塔中,狐琳儿将满满一盘子的虫子吞进肚中,左脸边的蓝色似乎又深了一分。目送无伯的背影离开,拿起无伯刚刚让人买来,放在一边的一支蓝色簪子一阵思量,而后只听“啪”的一身脆响,簪子应声而断。
将断成两半的簪子狠狠扔与地上,狐琳儿抬起脚踩了下去。而心中却忽而感到一阵委屈。半晌终将脚从簪子上移开,蹲下身去拾起簪子打量了半刻。那簪子,静静的躺在她的手心,断裂处清晰无比,似乎在述说,在愤怒,在悲伤。将簪子紧紧握于手中,狐琳儿眼中一阵不舍,更多的却是矛盾。
“嗤……”
鲜血,立刻顺着满是伤痕的左臂流下,而右手的簪子上,不可避免的沾上了一丝红色。狐琳儿没有露出一丝痛苦之色,相反的,脸上却多出一丝理所当然与享受。
“这样,簪子,你不会生气了吧,你看我都流血了呢,红色的,很美丽……”轻轻的呢喃着,狐琳儿无故笑了起来。就这样的自语了一回,方慎重的将断裂的簪子合在一起,放于怀中。

“妈妈……”下一刻她抬起头,扬起脖子,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是心中不断呐喊着,回音久久不散:“爸爸,妈妈,哥哥……”而眼前,似乎又见到了一山窝处平静的山村,以及山村外,那条山路上的一丛灌木,不知觉中已然紧紧攥起了手,鲜血瞬间顺着指甲徐徐流下。
就在那山路上的一丛灌木旁边,南枫对着一座小土包缓缓跪下,久久无语。在他的身后,南正气满脸的悲恸,拉着凌静默默的站着。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清风习习、风和日丽。土包不远处的树上,一只小鸟与两只大鸟并排蹲在树上,依偎在一起,唧唧咋咋的叫个不停,而大鸟时不时俯下头去,轻理其羽;不远处草丛之中,小虫微鸣,飞虫乱舞,蝴蝶相互追逐。风中,一阵花香传来,沁人心脾。唯有不远处一道狭长的深沟,与眼前景象甚是不和。而深沟之上,却也早长满了野草。
半年了。
“咻……”
忽然一颗石子向着鸟儿飞去,转眼间那树枝上已空空无一物,只是随风不住的晃荡着。凌静收起手,轻轻的叹了口气,再次默然而立。
“妈妈……”半晌,南枫终轻轻的开口,霎那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狂涌而下。颤抖着,南枫伸出手缓慢仔细的清理着土包上凌乱的杂草。
半年了!
“妈妈……”转眼间,土包之上已是干干净净。南枫温柔的抚摸着土包上已然陈旧的泥土,不住的呢喃着,半晌忽而笑了。
半年了……
也只是半年而已,只是半年,半年前的这里,多出了一个小土包。
不,本不该如此的,只是半年……
“妈妈……”南枫喃喃的念叨着,不觉有些恍惚了。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狐娇儿的音容笑貌,狐娇儿的打笑怒骂,似是昨天。有些不敢相信的摸了摸土包上的泥土,又摸了摸,南枫忽而像疯了一般,徒手扒去。
“枫儿……”南正气终于忍不住了,随着眼角处一丝泪珠滑落,他上前一步紧紧的抓住南枫的肩膀将他搂如怀中,而凌静,也忍不住的抽泣了起来。风,瞬间呜咽了。
南枫却是面无表情不再哭泣,不知哪来的力气,忽而挣开了南正气的双臂,再次趴到土包之上不住的扒了起来,嘴中喃喃说道:“这是假的,昨天,昨天我还看见妈妈对着我笑,昨天,就是昨天……”说着说着,声音忽而一断,泪水再次落了下来。
南正气望着南枫机械般的动作,不再阻止。直至南枫站满泥土的双手无故红了,方忍不下心的大袖一挥,那泥土立刻向着旁边翻去,不多时,一具由满是泥土,中间夹杂白色的狐狸皮所包就的骸骨露了出来。白骨旁边,三条白色的尾巴依旧。
尾巴,狐族所有修行的根源。
南枫不由退后了一步,死死的盯着那骸骨。半晌终颤抖着上前,像是确认般的拾起尾巴,仔细的端详着,而后放于脸上试图感受着什么。半晌忽而将尾巴抛开,发疯的扑下骸骨一把抱住。
伸出一只手将狐狸皮上的泥土一丝丝的弹去,随着泥土渐落,白色渐现,南枫的速度越来越快,嘴中不厌其烦的喃喃重复着:“妈妈,你怎么这么脏!你不是最爱干净的么?记得我和木头、二狗以前上山打鸟,下河捉鱼,你总是捏着我的鼻子,对我说‘泥孩子,泥孩子’,而现在,你怎么也是全身是泥……哈哈,妈妈,你好脏哦,你也是泥孩子,妈妈你也是泥孩子……”
直至狐狸皮上再无一丝泥土,南枫终停下了动作,望着眼前似乎很熟悉,只变成皮包骸骨的狐狸,心中一阵茫然,半晌忽狠狠的扔在了地上,大笑起来:“你不是我妈妈,你不是我妈妈!”而泪水,却违背意愿的落下。
眼前似乎有些发黑了。抱着狐狸的骸骨,南枫泣不成声,终究缓慢的闭上了双眼。
天,就这样的黑了下来,隐约中,篝火燃起。火光中,狐娇儿含笑而立,半晌终随风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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