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有声的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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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美丽的女人,在大银幕上演绎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她很时髦,穿着时尚;她很感性,用演技表达情感;她是如此明艳动人,在一颦一笑间透着少女的天真,却又包涵着人世苍凉的复杂情感。这就是阮玲玉。
她是中国的默片女王。有人媲美她是中国的葛丽泰•嘉宝。
而今天,是中国的葛丽泰•嘉宝和所有人告别的日子。
今天的这场戏和之前她所演的所有的戏一样,主角是她,不同的是没有男主角也没有女配角,而她也终于不用在镜头前哭泣。
她是今天唯一不用哭的人,她周围的所有人沉浸在悲哀中。
她的至亲之人为之神伤哀哭,已不能成行。
她的好友们皆为社会名流,今日素颜朝天,在她他们的脸上写着憔悴,从今后再也不能见到她,这个纯真性格对人好好对自己要求极高的GirlFriend。
她爱过的两个男人,一个扶棺而走,另一个或许湮没在人群的某个角落,为她送行。
她的影迷们,早已用行动证明了他们的爱,今天更是早早地沿路布置,这是一条用泪水好鲜花铺就的道路。
今天的阳光一如往常,早春透着些许伤感,有点微凉。可毕竟是三月的天,空气中已渐渐有了暖意。尤其到了正午,不少人会卸下披肩,让阳光直直地晒着,毕竟是久违了的阳光。
这一天,尘嚣已过。
义联山庄的人流终究还是散去了。当最后一拨人离开,这里终于安静了下来。所有在这里安息的灵魂们也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和自己的新邻居好好相处了。
也就在此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山庄。他的手中拿着一束花,他径直走向这里今日新添的墓碑前,定定地看着,泪水倏然而下。
从来没有见过谁的泪水可以如此**不止,他的泪水落下,打湿了地面。说实话,地面上已然铺满了各种的花朵,他手上的那束花只能见缝插针地放置在一旁。
这是一束白色的玫瑰,他放下这束话,对着墓碑上那个巧笑的女子轻轻唤了声:
“阿根,我终是没用,我只能到此时才能来看你。我想你是不愿见到我的。但我是那么想要见你。阿根,你知道吗?从来没那么想要见你。我想你一定是以为,我是**了你。你一定不知道,我每次离开你,都那么地想要见你。我到香港工作是那么想见你,当然你会说是我又输了钱想要向你要钱。我是不争气,我的确做了太多让你不能原谅的事。我也不懂去表达,我们这帮人以为活在了新世纪,以为是新潮的,其实我们才是最可怜的,我们以为可以怎样,却根本不懂得去抓住手中的幸福,也不懂得去留住它们。”
“阿根,我是在失去了你后,才懂得这些的。我承认是我让你走上了这条路。你活着的时候你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能好好掌握我自己的人生。你放心,我终于知道该怎么做了。”
“阿根,是我害了你。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想为你做些什么。阿根,我们一向自诩是文明人,但是我是那么地希望明天你回到我这里来。三七还魂,我不求你对我还有情,我希望你在看了阿妈和小玉后,也来看看我。阿根,为了这事我要向你道歉,我以前对阿妈和小玉不好,我希望有生之年可以补偿她们,你会给我这样的机会吗?如果可以,明天你来告诉我声,好吗?”
“阿根,今天晚上联华会有纪念你的电影周。时间差不多了,我买了票了,我先过去,然后再来看你,好吗?”
是张达民。
张达民一直跟着队伍,一直跟着,来到这里后一直躲在一边。他很想出去,亲手葬下她,他看到唐季珊将贴身信物放进她的身边。他就想,如果是自己,该多好。太多的如果,在这些天里不断出现在脑海中,张达民急速地甩了甩头,向市区赶去。

夜色中的四马路呈现出另一番景象。霓虹灯替代了白日的阳光,流光溢彩,煞是美丽,却又迷离。
大戏院内即将上演由联华影业公司为纪念影星阮玲玉而进行的电影纪念周。从今天开始至未来的七天,这里将全线上映由阮玲玉主演的在联华拍摄的全部影片。
鉴于阮玲玉的名气之大,拥趸之众,此次放映周还是做了一些限制的。那就是每个前来的人必须要买票才能进入。和正常买票不同,此次收益将以阮玲玉的名义全部捐献给慈善机构。
今天是纪念周的开幕日,仪式自然要隆重些。剧院的前排位置安排了相关的要人,之后的两排安排了上海滩上各知名报纸的记者。在黎民伟的一番声情并茂地开幕辞后,纪念周正式拉开帷幕。
第一个环节,是联华这几天赶制出来的纪念短片。胶片真实记录了阮玲玉的一切。
她第一次试镜的资料,那时她只有16岁,青涩的样子,单纯而美丽。
她演的第一部电影,她演的第二部电影。她更多被认同的电影中的经典片段。
还有更多在影片拍摄间隙拍摄的生活场景,一一展现了一代女星的真实样貌。
当然,其中还有不少采访镜头,为了让更多人听到这些内容,联华影业公司用了最新的有声技术,因为仓促而为,这一全新技术或多或少还有很多不足。不过人们却是第一次在影院听到了真人的说话,即使声画还不能同步,看着有点奇怪,但这是一大跨越。正如黎民伟所言,为了纪念一个早逝的女神,有声是对默片的最好纪念。
这部短片在行将结束的时候,突然出现了技术故障。放映员娴熟地处理了这一故障,再次播放时,人们看到了迥然不同的一幕,让我们从第一格影像出现时开始说起——
影片从《新女性》开始,这是一幕任看过的人都不会忘的场景。阮玲玉演的韦明在荧幕中发出:“我要活,我要活!”的疾喊,那苍白的样子,仿佛让每个人看到了阮玲玉濒临生死一线间的真实情景。
“我要活,我要活!”就在人们以为这只是出现在荧幕上的字幕时,谁都没有想到,真实的声音会在此时想起。
所有熟悉阮玲玉声音的人,一下就听出这是她的声音。
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全场一片沉寂。
“我要活,我要活!”比之上一次的控诉,这次的声音气若游丝。荧幕上的影像变化了。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到了,阮玲玉闭上了她的眼镜,她是苍白的脸没有一丝的血色,她无限不舍地闭上了眼镜,在闭上的那一刻,一滴泪水从眼眶中夺眶而出,滴在枕边。
就在此时,一旁的一声无不遗憾地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请节哀顺变。”
然后是片刻的安静,之后想起抽噎声,转而是嚎啕大哭。
就在此时此刻,这嚎啕大哭再次想起,是何妈,阮玲玉的亲生母亲,还有一直跟在身边的小玉。
何妈大声哭了起来,使得周围所有的人都再次放声大哭。
这一幕太过真实,尤其对每个当时在现场的人来说,就像是回到了那一天。当这种痛再次出现,每个人的心灵都受到了震颤。
而当时不在现场的人却被这真实的一幕感染了,不少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现场,只有制作这部片子和看过这部片子的人起了疑问,这部短片在临放前还试映过一次,怎么会这样?!
不过,并没有给人更多时间来考虑这个疑问。因为这时有一个人跳了起来,他奋然站起,他走到台前,他拿过放在一边的话筒,他站在台中间,这些动作是如此一气呵成,他站在台中间,他看向台下。
所有人也看向他。心中有一个疑问: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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