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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志哈哈笑,腿都被被被子挑起来了,“宝贝猪婆,咱们什么时候需要老公下种?”
“等着吧,我说行才行!”
“好,我就知道肚子是你的,我没有当家权……哎哟小猪,你的咪咪怎么变小了?象案板上的两粒金丝小枣了……”
然后床上一通打闹,一个气呼呼的声音回应:“你妈妈的象枣核,你姐姐的象绿豆粒呢……”
何琳出差了,出差一星期。走时有想法,回来可以小别胜新婚了。唉,都结了一年多了,快过出白开水的味道了。
公司在青岛接了个楼盘项目,她是主创人员,需要看现场。了解一下开发商的意图,回来做平面设计。那几天马不停蹄,还挺紧张的,只有晚上可以暂时放松一下,欣赏这座中国北方最著名的海滨城市的德式老建筑。那天晚上,吹着黄海海风,传志电话到了。他们有个习惯,只有睡前才打电话,现在还没吃晚饭呢。
先嘘寒问暖,说天气,之后那边说:“小猪,跟你商量个事……”
“你弟弟又要钱了?”
“没有。”踌躇了一下,“你婆婆想来住几天……”
滴溜溜,神经那根弦断了般,何琳大脑就一片空白了,半天才气急败坏地吼:“又来!你什么意思啊?担心我们死得慢不是!”
对方唯唯,“宝贝,我怕你生气果然又生气了,我也没办法不是,那是我妈,她非来,我能拒绝她来吗?”
“为什么不能拒绝?你上次是怎么保证的!说话算不算数?”
“好了好了,小事一桩反应这么大,不来就不来呗。好了,我先挂了。”
何琳气死了,这个没脑子的男人,夹板气还没受够,婆媳住在一起,他能得到多大好处似的。
同事是个未婚男孩,见她激动成那样,问明了缘由,竟然用吃惊的眼神望着她,半夸张半开玩笑地说:“琳姐,哈,我一直以为你很贤惠呢!没有你婆婆能有你老公的今天吗?爱屋及乌哟,这年头,不想让你老公有外遇就对你婆婆好点吧,只有婆媳关系处好了,这男人才跑不了!”
何琳已不是一年前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了,当下冷笑一声,“你这辈子估计得多结几次婚吧,没几个人愿意与老公的妈打成一片,想想你妈与你奶奶的关系再说话!”
三天后回去的路上,何琳想到最坏情况了,就是婆婆非哭着闹着来,对应:1。让她儿子给她到外面租房子,用她儿子工资租,工资卡宁愿还他了。婆媳还是不能住在一起,矛盾忒多,她能头疼死。2。哄老公,让他妈最好不要来,儿子闺女又多,干嘛一年内非得在一个儿子家折腾两次啊!不是再过个把月又放五一假了嘛,让她儿子回家看她去嘛,谁又没拦着。
那晚回到家,一推门,看到传志满脸堆笑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笑成这样,又闹鬼了?果然一转脸,婆婆那干瘪满是皱纹的菊花脸梦魇般出现在面前。先斩后奏,她当场傻掉了。
老太太谦卑和善地笑着,仰视着媳妇的脸,“累了吧,乖乖,我揍饭给你吃。快去歇歇,喝杯热茶。”
何琳都呆了,当婆婆张着手要接她的包时,她潜意识地,或心中的嫌恶作怪——竟把小包抱在怀里逃避了她的手。
婆婆的手讪讪地缩回去了。传志在一旁把一切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转身把何琳身后的拉杆箱提在自己手里,上楼了。
何琳心里也生出一丝罪恶感,为什么婆婆要接小包包,她没有顺手给她?明知道她在演戏,当着儿子的面演戏看,我对你媳妇笑脸相迎,对她那么好,她都不领情。为什么就能不配合这场大戏演一场和婆婆和睦的大局?
假,她厌恶这种做给别人看的假!厌恶这种刻意受冷落受伤害!
果然一到楼上,老公就把门关上了,用一种无法言表的眼神看着她,“何琳,反正人都来了,又不能把她们赶出去,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忍一忍吧。你怎么对我都可以,求你别那么对我妈……”
何心中漫过带着焦灼和邪火的刺痛,赶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颠簸了一整天,回家来还要忍耐别人,还得戴面具,压抑本真的自我——天啊,要爆炸了!喘了一口气,忍住了,毫无表情的声音:“她们?你姐姐又追来了?”
“不是,是我大嫂,她怀孕了,违反了生育政策,我妈说这一胎是男孩,说什么也要保住,到我们这里暂时躲一躲。”
何琳欲哭无泪,又倍觉新鲜,既想大哭又想大笑,终于堆一张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苦瓜脸,“躲到什么时候?”
传志有点不安,“风声紧的时候过去吧。”
“孩子生下来?”
“不会吧?”连他自己都迷惘,躲到什么时候,这是问题么?
她三下五除二把衣服扒掉,不想与他罗嗦,自己又累又饿,先洗个热水澡再说。
“要不,我下去看看饭做好了没,一会儿叫你吃饭。”
她回过头,看着他的脸,一片小心和防御之色。这个男人竟想不起来应该关心她,抱一下她或体贴地问问饥否,一心都保护他家人去了。她不无怨恨地跑进卫生间,砰一声将门狠狠地关上!
传志心里掠过一丝寒意,他觉得何琳变了,结婚前那个小鸟依人、心地善良小姑娘不见了,她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缺乏容忍和温情。
王老太太正在厨房里卖力地干活,手指上粘着菜沫和从老家带来的面粉糊,小小的个子在厨房各个关口转来转去。传志看着母亲劳碌的身影,心里难过,为什么从小养大他的母亲在儿子身边享受天伦竟这么难?何琳为什么就不能容忍她不能容忍一个操劳多半辈子的老人?那是她老公的亲娘啊!
老太太看到儿子,“何琳爱吃炒黄瓜,今天放得盐少,一会你叫她,热气腾腾一家人吃一顿。刚才俺看她小脸都瘦了。”
传志不知该说什么。老太太随即又叹口气,“刚才看她那样不象是欢迎俺来啊。儿啊,你娘不是非要到你家吃你们的喝你们的,你娘不是想儿嘛!再说你嫂子这次能生个孙子,咱家过下去也有奔头了,你娘这把年纪图个啥呀?不就图个王家有后,香火延续,舍了这张老脸,豁出去了!你娘就是死了也有脸面去见你那个老不死的爹啊!”

“娘,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也理解——”儿子看到母亲一脸伤感,忙不迭地说。
“儿啊,你能理解,好说,何琳能理解不?”
“娘,你别管她,你尽管住着,好歹还有你儿子!”
“俺怕你俩有矛盾……”
“你别管了,他能理解也得理解,不能理解也得理解!”说完后觉得身后有异动,转身出厨房看了看。
何琳光着脚一溜烟跑到卧室去了。哼,就知道这老太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什么时候爱吃过炒黄瓜?连黄瓜都不爱!话净捡好听的说,一点成本没有,拉拢起她儿子来还真是一绝,什么叫“你能理解,何琳能理解不?”分明是挑拨离间!凭什么你儿子能理解的我一定也要理解?我为什么一定要与她看齐?还“俺怕你们俩有矛盾”,明知道有矛盾你还来!老公这个没脑的猪更可气了,什么都替她做主了,理解也得理解,不能理解也得理解,你把我当什么了?那个孕妇没老公么?什么都你顶上!呸!就知道你母亲一来你会变得又蠢又烂又没智商!
厨房里。“儿啊,让你媳妇生,你媳妇又不生,嫌这嫌那,耽误工作啥的。行,俺先不催你们,但你嫂子这个事你要负起责任来,怀孕了要吃好的喝好的,休息好,值到俺大孙子出来!这样生出的孩子才聪明,有个聪明脑袋将来考大学!你要出点生活费,这次出门没带多少钱,家里也没钱,罚款都罚走了,偷砍人家树卖了几个,让招弟拿去交学费了——一个丫头花这些冤枉钱中啥用!这些天你嫂子东藏西躲也花了不少,管饱你娘和你嫂子的肚子没问题吧?”
传志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
老太太接着说:“这以后几个月很关键,你管住你老婆,俺给你做饭收拾家务洗洗涮涮的照顾你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儿啊,你得给你娘撑住!”
传志略显沉重地点点头,“娘,你就住下去吧,没钱给我说。”
吃饭时,传志去楼上,见何琳已躺下了,立在床前,“怎么不下去吃饭?”
“不用管我!”何琳冷冷地扔到背后一句。
“不饿?”
“你吃饱就行了。”
楼下传来婆婆甜美和善的声音:“何琳,传志,快下楼吃饭,都端上桌了,晚了就凉了!”
何琳没动。传志有点急,“吃不吃啊?这么多人巴结你!”
何琳心道:那是巴结你!
见何琳躺着不肯“赏脸”,传志气呼呼地下去了。
在缭绕的饭香的楼下吧唧吧唧的嘴巴声中,何琳肠子都抽抽了,泪如雨下啊。激愤之余把卧室里的饼干、面包、巧克力、山楂片、大白兔,凡能吃的都吃了。塞了一肚子杂物后,更不平衡了,他妈的女主人出差回来在楼上捡破烂充饥,楼下一帮外人倒吃香的喝辣的,还有王道没?由于太累了,没精力搞出奇特声响出来就胸闷无比地睡着了。
好在传志上来休息时醒了,大腿一撩,被子卷了过来,意思:到楼下找你妈去吧。
传志这次没气呼呼地走开,而是跳上床强行把一半被子拽到自己身上,翻个身紧紧压住。何琳不干了,干脆全部被子给他,自己又去橱里拿了一床,不能分床,分被睡,行不?
第二天,何琳气色好多了,虽然肚子还在咕咕叫,不过没打算进厨房,有他一家子在,她就不去。那地方碰着他家人尤其是婆婆的机率太高,她供她们吃喝住穿(传志每次都给他妈买衣服,虽然都不贵,那也是衣服!),不能再惯着给她们做饭。快速从冰箱里拿出牛奶,边喝边把出差时的脏衣服拿到洗衣机洗。在洗衣房,碰到了还算陌生的嫂子,三十多岁,一个字,瘦,满脸腊黄,眼窝深陷,不知为什么就想起了鲁讯笔下细脚伶仃的圆规。她结婚时,嫂子没来;她第一次去婆家时,也只见了嫂子一面,挺生份淡漠,倒是对她闺女招弟熟识。眼前这个女人的存在,只是一个影像,突然就这么站在面前了。何琳虽然超级郁闷,但还是打量了对方几眼,尤其是她微凸的小肚子。
“何琳,饿了吧?没多睡会儿?”嫂子有些谦卑,忍不住与她套近乎,又怕被拒般,说起话总是讪讪地。“今天还上班吗?俺去揍饭,吃点儿再走……啊。”
何琳随便应付了几句,忙自己的。
没料衣服还没洗完,这嫂子就端来半盘面饼似的东西让妯娌尝。
何琳不客气地拒绝了,端着洗好的衣服出来,晾在阳台上,拿着包包和一厅露露上班去了。今天的迟到是允许的,刚出差回来,累嘛。
王老太太对儿子家很熟识了,对这一带也熟门熟路,一大早就出门到早市上买菜去了。嫌超市里菜贵,贵的没谱,喜欢讨价还价一块钱撮一堆萝卜白菜的菜市声。说也巧,左手白菜右手胡卜没走多远就撞上了老邻居胡老太太了,就是租人家地下室住儿子的那个胡老太太。
“这不是传志的娘吗?又来儿家享福啦!”
两人一阵寒暄后,王老太太叹气,“享啥福啊,俺这庄稼人的命,有啥福享啊?”
“还不享福,跟着你儿子住别墅啊!北京的房这么贵,你那套房值了钱了!”
“值钱又不能卖,不能当钱花啊!值多少钱?”
胡老太太挺神秘,“听我儿子随口一说,少也二百万吧。”
王老太太傻了一下,内心的喜悦汩汩的瞬间漫过眉梢,“俺儿子也有一百万了?!”
“你儿子二百万啊,老有钱了!你老太太就等着享福吧。”
王老太太想了一下,摇头,“这房子上写着俺儿子媳妇两人的名字,俺儿也就有一百万,媳妇的一百万能让俺享福?人家也有父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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