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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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自己冤枉了那个小仆役之后,连玉榭心中产生了芝麻粒大小的愧疚之心,他眼里向来揉不下沙子,心里自然也受不了自己欠一个小仆役的情,虽然那个小仆役态度确实有些嚣张,不过毕竟自己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人家打了个鼻青脸肿,于是连玉榭决定第二天登门去找那个小仆役,委婉表示一下自己的歉意。
可见,跟一向滴水不漏的叶家家主不同,连二少爷其实还是很能拉下脸来的。
可是当他第二天决定要去叶府时,马上就被塞了两个包袱。叶长青一挺连玉榭要去叶府,忙不颠的把江竹心拉过来,要连玉榭带着表妹一起去散散心,而且表示最好能拉上叶长春,三个人一起到风景如画的郊外走走。被儿子缠的一个头两个大的连家大公子连玉轩,因为有事要出门,于是打发儿子跟着叔叔到舅舅家去玩。
于是连二少爷带着表妹和侄子乘着马车大清早就又来到近郊叶府。
这次在门口扫地的已经不是那个长着小胡子的仆役了,连玉榭有些心虚的想,不会是被自己打得不轻,鼻青脸肿不好意思到大门来扫地了吧……
三个人进了叶府,真就看见了在前院扫地的马猫儿,她背对着院子,好像刚扫起一堆落叶,远远的对着北边墙角喊了一声:“赖皮!簸箕!”
连玉榭目瞪口呆的看着昨天见的那只叫做“赖皮”的狗,嘴里衔着簸箕乐颠颠的跑到马猫儿身边,放下簸箕“呜呜”叫了几声,然后在地上打个滚。马猫儿从怀里掏出一快馒头扔到地上,赖皮就兴高采烈的扑了上去,衔着馒头钻到墙角去吃了。
连玉榭还没有清醒过来呢,连海潮已经被赖皮的精彩表现乐坏了,松开叔叔的手冲着赖皮跑过去:“大黄狗!来跟我玩!”
赖皮虽然被马猫儿欺负惯了,不过毕竟是一条狗,懂得欺软怕硬,而且也有着狗的尊严,虽然没有在身边竖起“此刻用餐闲人免进”的牌子,不过它显然对走进的小不点连海潮既不熟悉也没有好感,于是抬起爪子呲起牙很有气势的冲连海潮威吓了几声。连海潮没见过变脸变得这么快的狗,吓得慌忙往后退,这么一退就绊到了一块石头上,直接就往后仰去。
离他最近的马猫儿虽然眼睛肿了一只,但是她用另一只完好的眼精确的估计到了连海潮落地的位置,并且一个箭步扑过去扶住了连海潮。所以,连海潮没有跌倒在地上。
但是他回了头……
回了头他就看见了脸上又青又紫,而且还抹着一片一片白色药膏的马猫儿恐怖的脸。
于是他被吓得,张开嘴“哇”的哭了起来……
连玉榭连忙跑过去哄着自己侄子不哭。这边马猫儿认出了是昨天打人的连家二少爷,扛起扫帚“哼”了一声就往后院走去。
三个人被闻声赶来的李伯请进前厅,茶刚奉上,叶长春就进来了,他一看连玉榭的表情就明白了他的来意。
不过连玉榭并没有直接开口,喝过茶聊了几句,他先把自家嫂子的意愿提了出来:“竹心来杭州几天,还没有到附近走走,叶大哥,不如稍后我们去游湖吧。”
叶长春岂能不明白自己姐姐的意思,不过在江竹心面前却不好直接拒绝:“今天天气看来不是那么好。”
“大七月天,要是天好出去,人回来都烤熟了。”连玉榭说道,“正好阴天,估计不会这么快就下起雨来吧?咱们乘着马车出去,不妨事。”
叶长春只好点点头,喊过李伯,吩咐了几句,然后回头看到连玉榭神色有些尴尬的脸。
“那个,你家那个仆役可在?”他结结巴巴的,“昨天的事,我想跟他道个歉。”
叶长春笑笑:“玉榭,何必客气,我帮你转达就是。”
“那怎么成。”连玉榭一脸无奈的诚恳,“都把人打的人不人鬼不鬼了。回头要是让我爹知道我错打了人,还不打死我……”
叶长春回头喊阿福:“让马猫儿过来一下吧。”
阿福用那张烂好人的脸,同时鼓动三寸不烂之舌,终于不负主子重托,把马猫儿请到了前厅。这次她一进去,连海潮就不害怕了,甚至还有些开心的走近马猫儿,伸出手指摸摸她:
“我还以为你是鬼呢!原来不是啊!原来你是被我二叔打成这样的啊!”
所谓“童言无忌”,是也……
不过马猫儿再无赖也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而且是一个长的十分可爱的小孩子计较。她低头冲连海潮做了一个更可怕的鬼脸,把连海潮和江竹心都逗笑了,然后抬起脸来,不屑的白了连玉榭一眼。
连玉榭咬咬牙,站起来拱拱拳:“昨天冒犯了。都是误会,因为不知道那条狗的名字叫赖皮,所以……所以一时情急打了你,还请见谅。”
马猫儿愣了一下。毕竟在杭州长大,她是听说过连家大户人家的名声的,没想到连家二少连玉榭,竟然真能拉下脸来跟一个下人道歉。她其实是很想扑上去把连玉榭也揍一顿的,可是看看在一旁笑眯眯的叶长春,而且厅里还有温柔漂亮的大家闺秀在,她临时决定在小肚鸡肠的叶长春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慷慨大度,于是抖开缠在自己身上的连海潮,转身就要离开前厅:“算了,反正打也打了,就当没有这回事吧。”
连玉榭有些没趣的坐下了,而他的侄子则很不识趣的再一次冲到马猫儿身边抱住她的腿:“鬼哥哥,你陪我玩捉鬼的游戏吧!”
叶长春又开始用手指揩唇角了,他看到马猫儿不甘不愿的拉起连海潮:“别叫我鬼哥哥!走吧,去院子里,我让赖皮陪你玩。”
连玉榭一听也站起来跟了出去:“哎,我也去看看。”
厅里只剩了两个人,江竹心拿帕子掩住嘴笑了起来,看看叶长春:“叶大哥家这个仆役还真是有意思。”
叶长春点点头笑笑:“是很有趣。”
游湖的队伍出发了。叶长春坐在马车里,看看身后一趟子人,有些无可奈何的感觉。本来说好是他和连玉榭陪江竹心三个人游湖,连海潮由李伯带着,可是连海潮却是难缠的角色,硬要跟着一起去,而且还要拉着“鬼叔叔”马猫儿一起,江竹心又大度的点头应允,所以叶长春不得不带着一帮子他认为有史以来最难缠的角色去游湖……
马车上,连海潮仍然在好奇的探听着马猫儿的底细:
“鬼哥哥,你真的不是丐帮的吗?”
马猫儿垮着脸:“……当然不是!”
“那你怎么穿这么破烂的衣服啊?我叔叔说,丐帮里的人才穿这么破旧的衣服……”
连玉榭尴尬的试图阻止连海潮的好奇心:“海潮,你再乱说,回去我就让赖皮咬你。”
连海潮瞪着连玉榭看了一会,然后恍然大悟的捉住马猫儿的手臂:“哦,我知道了,鬼哥哥你的衣服是被赖皮狗咬的是吧?”
叶长春掀起车帘,把目光从马猫儿扭曲的脸上移到外面,有些开心的想着,自己的外甥跟自己果然是有几分像的。
为了转移连海潮对自己衣服的注意力,马猫儿不得不拿出自己混江湖的本钱,也就是跟连玉榭同样的的手段对付连海潮,开始跟连海潮讲起江湖故事来。马车经过苏堤,马猫儿灵机一动,用一只乌青的眼看着连海潮:
“你有没有听说过江南大侠的故事?”
“没有。”
“我就知道你没有听过。话说这个江南大侠,人称‘冷面柳刀’,他武功可是十分高强!不光在苏杭一带,我沿着江南一带漂了那么久,在很多地方都听人说过这个人……”
马车里除了叶长春,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听着,连阿福也是满脸好奇看着马猫儿说的兴高采烈:
“……几年之前,这个‘冷面柳刀’在江南一带神出鬼没。听人说,他经常出手教训一些恶霸流氓,为民除害。每次他出现,脸上都蒙一块青色的布巾……”
叶长春听到这里,脸上神色一滞。
“……这个人擅长使刀法,不过他有一点很奇怪,就是他虽然擅长用刀法,却总是带着一柄剑,每次跟人过招,他的剑从来不出鞘,而且用剑使出刀法。”
连玉榭忍不住问了一句:“所以人们叫他‘柳刀’?”
马猫儿故作玄虚的摇摇头:“不是,之所以有人叫他‘冷面柳刀’,是因为有一次他跟人打架没有带剑,所以直接从树上折了一条柳丝,用内力灌入柳丝做刀,竟然打败了一个拿着真刀的高手!”
阿福似乎有些半信半疑的:“真有这样的事?马猫儿你不是又在吹牛吧?”
连玉榭却是完全相信的:“确实有这样的事,内力如果深厚,确实是可以折柳做剑的。这个人当真是不简单,如果有幸见到他,我一定跟他比试几招……”
叶长春放下车帘回过头,淡淡一句话,打断车里热烈的讨论:“西湖到了,下车吧。”
“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果然名不虚传。”江竹心跟在叶长春身后,看着身边的湖水,“叶大哥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真是有幸。”
“其实这时候景色并不是最好的,西湖春景才好看。”叶长春一边回答着,漫不经心看看前面跑在一起的几个人。马猫儿拉着连海潮在前面跑,后面阿福和连玉榭追的不亦乐乎,连海潮被逗得哈哈大笑,看的叶长春也不自觉的微笑起来。自己是有久没有见过这样温馨的画面了?
一向不怎么喜欢小孩子的他,忽然在心里想道,其实如果有个蹦蹦跳跳的孩子,看来也不错……
江竹心注意到了叶长春刹那间的走神:“叶大哥在想什么?”
叶长春不动声色的看看眼前的湖面,微笑着转过头来:“不是说去游湖吗,我们去找两条船吧。阿福,过来。”
阿福奉主子之命跑到湖边游船聚集的地方,连玉榭看见了,仍下侄子也跟过去,对阿福诡异的一笑,伸出两条手指:“租两条小的,懂不懂?”
顺着连玉榭的目光,阿福回头看看跟江竹心小姐走在一起的自己的主子脸上淡淡的笑,一向担心自己主子婚娶问题的忠仆阿福,会意的对连玉榭点点头:“小的知道了。”
两条小船租好,还没等叶长春和江竹心走近,连玉榭已经呼喝着阿福,连海潮和马猫儿上了第一条船。等到叶长春和江竹心走过来的时候,第一条小船已经离开湖岸两丈远,连玉榭似乎是无可奈何的对叶长春喊道:“船太小,看来你们挤不上我们这条船了,还是乘另外一艘吧。”
七月流火,然而湖里的荷花却开得正好,接天莲叶无穷碧,衬着半湖或开或残或红或白的荷花,空气里亦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淡淡荷叶香。小船擦着半湖荷花向对面的游廊驶过去,马猫儿靠在船舷上,顺手勾过一只莲蓬掰开,扔给连海潮半只,自己留下半只,剥一颗往嘴里丢一颗。站在对面的连玉榭看着,嘴里不由得流出口水。连海潮抠着莲蓬,半天见不着莲子,马猫儿于是晃着手里白嫩嫩的莲子嘲笑他,连海潮一扭头往阿福那边去了:“阿福,你帮我剥莲子。”
于是连家二少趁机跑过船这头,手臂绕过马猫儿的脑袋揪着一只莲蓬过来,靠在马猫儿旁边也开始剥莲子吃,边剥着莲子边问马猫儿话:
“你是怎么到叶府里的?”
马猫儿“喀吧”一声咬开一颗莲子,黑着脸不做声。那边阿福听见了连玉榭的话,忙不迭的替马猫儿答道:
“连二少爷,马猫儿来叶府的故事可曲折了……”
意在取笑马猫儿的阿福,兴高采烈唾沫星子乱飞的对连玉榭讲述了马猫儿从一个“半仙”沦落为叶府仆役的过程,听得连玉榭双眼大睁,一脸激动的拉住马猫儿:“这么说,你也曾经被叶大哥整的很惨?那我们真得称为同袍战友才对!”
正所谓“同时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不打不相识的连家二少和马猫儿在船头,时而激愤时而拍掌,交流着自己被姓叶的整治的过程,令船尾的阿福大叹失策:自己竟然忘记了,连家二少爷小的时候,好像没少吃过自家少爷的亏……
叶长春跟江竹心在后一条小船上说着些琴棋书画。江竹心端庄娴雅的坐在船头含笑看着叶长春:
“叶大哥,听大表哥说您也精通音律,而且还弹得一手好琴,小妹对琴艺也略知一二,不知道改天能否赐教。”
“不敢当,”叶长春背手立在船舱前,脸上是一如既往淡然的笑,“我已经几年没有动过琴弦了,也听说过江小姐琴艺高超,还是你要指教我才对。”
江竹心笑一笑:“那就彼此教学相长吧。”
叶长春看着荷花有些走神,听到江竹心的话回过神来,忽然问了一句:“江小姐可会吹箫?”
江竹心愣了一下:“不曾学过。叶大哥为何有此一问?”
叶长春点头一笑,脑海里浮现出当年父亲吹箫母亲弹琴时的样子,漫不经心将目光投向前面:“随便问一问罢了。”
江竹心轻轻拢一拢鬓角的发丝,微微笑着转开目光:“叶大哥,你看二表哥跟你家的小仆役已经有说有笑了,还真是不打不相识。”
前面船头上并排坐着马猫儿和连玉榭,两人说笑间大有相逢恨晚的气氛。眼中含笑顾盼生辉的马猫儿与俊朗挺拔眉眼飞扬的连玉榭并排坐在船头,一眼看去,那情景让人觉得明朗而和谐。
叶长春往那边瞟了一眼,“哼”了一声之后没有再做声,片刻之后他抬头看了看天,背起双手回头吩咐着船家:“天气愈加闷热了,大概要下雨,将船摇快点。”
如果马猫儿听到叶长春这句话,一定会怨恨叶长春是乌鸦嘴。眼看两只船越来越近,湖对岸的游廊也越来越近,只听雷响隐隐传来,一阵风扫过湖面,只见半湖荷叶翻白,紧接着风息天静,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叶长春连忙扶江竹心往船舱里去,可是对面船上就惨了,窄且低矮的船篷只能容下两个人,连海潮和连玉榭钻进去之后,阿福和马猫儿身为仆役只好站在外面淋雨。
哗——
马猫儿缩着肩膀哆嗦一下,然后就见船舱里蹦出一个人。连玉榭不知从什么地方翻出一件大蓑衣,自己穿好之后一脸兴奋的跳出船舱,把就站在船舱口的阿福拉进船舱,然后一举蓑衣遮住马猫儿的脑袋和肩膀,低头一笑:“青箬笠,绿蓑衣,这还是我第一次穿呢!”
马猫儿把脑袋往里缩缩,鼻子里“哼”一声,心里怨愤道:第一次穿也不用拉我跟你一起吧,我可是很想进船舱去的……
船终于到了游廊下,连玉榭和马猫儿裹着蓑衣,阿福撑一把伞遮住连海潮进了游廊。叶长春要将船上唯一的一把伞让给江竹心,江竹心却不答应,两人合撑一把伞走上游廊,各有半身俱被淋了个透湿。
游廊上人并不多,不过三三两两闲逛到此的人,并几个小贩。阿福用袖子小心的将一张石桌旁边的石凳擦干净,请叶长春和江竹心坐下来,连玉榭则拉着马猫儿跑到湖边看外面阔大的雨幕,边看着边指点着湖面上在水花之间跃起的鲤鱼。马猫儿心不在焉的看看外面的雨,再看看身后不远处轻声慢语说话的叶长春和江竹心,回过头来看到了身边阿福傻笑的脸,于是冲阿福一瞪眼:
“马屁精,你高兴什么?”
阿福乐呵呵的冲那边点点头:“看主子和表小姐,真是一对玉人儿。赶明儿两个人成了亲,有了小少爷……”
“阿福你省省吧,你们家小少爷还早呢。”连玉榭扬起眉插进一句话,“哼,你家少爷要是想娶我表妹,也得过了我这一关,等我把以前的帐跟他算清了先。”
马猫儿愣了一下,又回头看看坐在一起的叶长春和江竹心。她并不知道原来叶长春和江竹心是被人内定为一对的人,回头看到叶长春正站起来,指着远处什么给江竹心看,江竹心拈起兰花指用帕子遮住嘴角轻轻笑着。隔着一道曲折的回廊,中间垂了一副朦胧的雨幕,那两个出色的人看去便像是一副完美的图画。
连家是杭州大户人家,江竹心既然是连玉榭的表妹,那么家世想必也是极好的,且不说长相出色温柔,单是举止之间流露的闺秀风范,已经令人望而不及。
平生第一次,马猫儿看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女子,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褴褛衣衫,心里有了些须的惶恐与不安。
真正的女子,应该是那样的吧?所有温文雅致的男子,应该是喜欢那样的女子的吧?虽然叶长春外表温雅内心狠毒奸诈,但是至少他也是个看上去温雅的人……
“主子就应该娶一个表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就像你,也只能娶余二丫是一个道理。”阿福怀里搂着睡着的连海潮,一边评论着一边用欣慰的目光看着自家主子跟表小姐坐在一起谈笑风生,脸上的笑容就像是看到自己儿子娶媳妇一样。
听到这话马猫儿立刻跳了起来,指着阿福的鼻子:
“二丫怎么了?二丫比你家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好多了!”
阿福笑嘻嘻的抬起头来正要回嘴,却看到了手指僵在半空的马猫儿。顺着她的目光阿福回过头去,看到不远处的断桥。大雨隐约可见一个身影从桥那头一闪而过,也不过是一刹那功夫,那身影已经在茫茫雨中化成了一抹不清晰的暗影。
马猫儿看的就是那个身影。
还没有等阿福回过头来,就见马猫儿已经跳出游廊。
出了游廊绕过湖边,就是断桥。马猫儿好像完全没有在意外面几乎连成一片的雨势,直接从游廊上跳出去,沿着湖岸往断桥那边跑着。湖岸边是泥地,雨打过之后一片湿滑。连玉榭站在廊下怔怔看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直到马猫儿那瘦弱的身影在雨中一歪,滑到在湖边,他才喊了一句:“小心!”
江竹心正拿着一条半干的丝帕对着衣衫摇着,想用那点微不足道的小风扇干自己的衣服。而叶长春则看着游廊外的雨,眼睛的余光不时扫过对面跟连玉榭坐在一起的马猫儿,所以马猫儿跳出游廊时他也看到了,只是仍然不动声色的坐着。一直到看见对面连玉榭又披上了那件可恶的蓑衣好像要出去把马猫儿捉回来,他才意识到如果连玉榭出去的话,两个人可能又要缩在一件蓑衣里回来了……

叶家家主又想到,虽然自己一向当她是个男子,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子,是个女子就要嫁人,那么没有嫁人之前就不可以随便跟别的男子如此亲近。而且她现在既然是叶家下人,自己就有让她保持女子的清白。
叶长春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像是在为追出去找理由。他只想想到这里,就随手拿起旁边的伞,径直往游廊外面跌倒在湖边的马猫儿走去。
直到头上雨被一把伞遮住,马猫儿才意识到自己是滑到了。她抬头看看伞下叶长春不善的脸色,神色怔忡的慢慢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还要往断桥那边去。雨是越来越大,地上雨水汇成溪流流进湖里,不过半个时辰功夫,湖面已经见长。湖边的泥土被水和成了稀泥,马猫儿在泥水中连连滑倒,眼睛仍是望着断桥那边,本来就青紫的脸上更是色彩斑斓。
马猫儿站在断桥边看着眼前茫然一片的雨,那个身影是早已寻不着了。她默默的转过头,看了撑伞站在身后的叶长春一眼,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原本就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顿时满是泥水狼狈不堪。
叶长春面无表情不发一言的看着马猫儿。远处游廊上几个模糊的人影似乎在向这边招手,隔着深深浅浅的雨幕,叶长春只听到马猫儿呆板的几乎失去腔调的声音:“萧二锅你个混蛋……”
搞不清是怎么回事的连玉榭也撑着一把伞追了出来。他看到马猫儿的模样吃了一惊,随即伸手拉住马猫儿的手臂往游廊里去。马猫儿缓缓的推开他的手,转身往游廊里走,叶长春和连玉榭也跟了上去。
阿福抱着仍在睡觉的连海潮站在游廊下,有些吃不准眼前的情况。马猫儿迎着江竹心惊讶的目光,浑身是水的走回游廊,对阿福咧嘴笑笑:“是哪个好主子说今天要出来游湖,害小爷我淋了一身。”
湖边的事情似乎就算是这样过去了。马猫儿的主子叶长春既然没有问,旁人也就不好多问。夏日里的雨来的迅疾,去的也快,回到游廊暴雨已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叶长春让阿福找了个轿子,护送江竹心和连海潮先回连家换衣服。马车是连家的,连玉榭则要跟着马车先把叶长春送回去,再回连家。
少了三个人,马车里较来时空荡了很多,而叶长春向来是不开口多言的。倍觉无聊的连玉榭只好拉住浑身是泥的马猫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马猫儿,刚才在湖边你追的是什么人?”
马猫儿用湿乎乎的袖子蹭蹭脸上的泥,用那只被打肿的眼睛看着连玉榭笑笑:“是个穷鬼,以前借了我的银子一直没还就跑了。”
连玉榭愣了一下,又问道:“……他欠你多少钱?”
马猫儿看着外面,有些咬牙切齿的:“……五十文!要钱的时候他还揍了我一顿!”
连玉榭有些恍然大悟的点头:“哦~,怪不得你这么恨他,原来他抢了你的钱!你是要找他打架吧?早知道这样我就帮着你追上他了。”
马猫儿翻个白眼,摸摸脸上的伤:“不劳您帮忙,您只要别打我就行了。”
“哎你的脸不要紧吧?原来擦的药膏好像已经都被抹掉了,你随身带药了没?”
马猫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带是带了……”
连玉榭笑嘻嘻拿过瓶子顺手揪开上面的红绫布塞子:“既然是我打伤的,我来帮你擦吧。”
两人你来我往,非常默契的把共同的敌人叶家家主叶长春当成了透明人。窗外细细的小雨比方才的暴雨前的沉闷似乎更让人不快,在叶长春心里积起了淡淡的阴霾,他有点觉得,马猫儿在外人面前这样无视家主,这样的做法实在有失叶家下人的体面。
哼,看来又得给他立立规矩了……
马猫儿被连玉榭摁在马车壁上,然后就看到连玉榭手指蘸了药张牙舞爪的就冲她脸上招呼过来。连玉榭的手指刚触到马猫儿的眼角,就听见马车里传出一声惨叫:“哎哟!”
连玉榭连忙缩回手去,诚恳的倒着歉:“不好意思,手上用力重了些,我以前没有给人上过药……”
叶长春头也不回,鼻子里发出轻轻一声:“哼。”
活该,他心想。
马猫儿心里有些怀疑连玉榭是在趁机整他。但是连玉榭的态度看起来比叶长春含讥带讽的态度实在诚恳太多,虽然她不得不在心里承认,叶长春的手的确比连玉榭要轻柔了很多,触到脸上的时候几乎没有感觉。
相比之下,连玉榭这上药的动作更像是在往墙上抹石灰……
这样想着,马猫儿抬头看看坐在对面一直没有开口的叶长春。一看之下,马猫儿忽然觉得,阿福也并非总是拍马屁的,叶长春那张略显冷峻的侧脸,确实是非常好看的,虽然他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是一脸嫌恶的样子。尤其是今天在游廊上,他用那样温和含笑的眼神看着江家小姐的时候,就连马猫儿也几乎被他骗过去,有点觉得他是个温雅秀逸的人……
马猫儿心想,这会不会是我的眼肿了的缘故,所以看他看的不准了?于是她闭上那只肿了的眼,睁开另一只眼,却正看到往这边看过来的叶长春有几分阴沉的脸,慌乱中她翻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白眼,借势回过头来。
连玉榭正一边蘸了药,预备着往马猫儿脸上抹第二下,一边回头笑着说:“叶大哥倒是大方,这种冷香化瘀膏在叶家商号里卖可是要十两银子一瓶儿呢……”
话音未落,马猫儿抢过药瓶儿从他眼前跳开:“什么?十两一瓶?”
那边叶长春看着窗外,勾起的唇角上似带着淡淡的冷笑:“卖给你算二十两。”
这下连玉榭也跳了起来:“凭什么?叶大哥你未免也太……”
“四十两。”
“叶拐子你不要欺人太甚……”
“八十两。”
连玉榭咬咬牙,撸撸袖子拿过药瓶:“马猫儿你放心,我替你付银子就是了!”
叶长春谦恭抱拳一笑:“多谢连二少爷照顾叶家生意,在下感激不尽。那么这药就算一百六十两好了。”
“嗖!”
气不过的马猫儿把瓶子冲叶长春脸上掷过去。叶长春一抬手,右手两只手指已经夹住了瓶子。他把瓶子举到眼前看了看,头也不回又向着马猫儿伸出左手:“瓶塞。”
远处箫声消失的时候,叶长春才看完今天下面各商号送上来的账本。
平时他不常见客,商号里一些事务常常是由各商号的掌柜,或者李伯出面打理。可是帐确实一定要看的,也只有从账上才能看清楚各家商号生意到底怎样。可是,即使叶长春一向聪明沉稳,清楚的了解自家生意的账目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看完那些繁杂的账目是需要极大的耐心的。
叶长春从来不觉得这件事有多难,不过今天,他却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走神。
马猫儿身上那莫名其妙的毒,自己经过多方查证,仍然是没有法子解,自己为了这事一直暗地忧虑。可是看到跟连玉榭有说有笑的马猫儿,她似乎对自己身中奇毒的事情仍然没有察觉,更遑论担心。想到这里叶长春又有几分不快。其实他本可以不再理会马猫儿身上的毒,毕竟,从现在看来,马猫儿中毒跟自己好像根本没有关系。可是自己却又总觉得有些放不下……叶长春推开面前的账本,靠在太师椅上揉揉眉心,片刻耳边却又浮响起方才隐隐约约传到耳中的箫声。
他想,与印象中自己父亲深沉婉转的箫声相比,刚才的箫声实在是太不够韵味雅致。
马猫儿站在假山上吹箫的情景浮现在叶长春眼前,他随即又想起今天从外面回来时,马猫儿似乎肿得更厉害了的脸。
自己似乎不应该在这种事情上整她,只是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话就已经溜出了口。莫非取笑整治一个人也是会上瘾的吗……
箫声既然已经落下,那么她大概也回房了吧?叶长春叹一口气,有些无奈的拿起桌上的小药瓶站起身往外走去。
一场雨后空气新鲜了许多,融融的月光下拂着淡淡的风。马猫儿房门虚掩着,叶长春敲了一下,没有听到声音,于是索性推开门,也将一片银色的月光送进房中。屋子里没有人,叶长春正在诧异,就听见身后响起一声暴喝:
“谁?谁在房里?”
随着喝声响起,一柄竹笛带着呼呼风声飞过来直砸向叶长春面门。叶长春随手握住,缓步走到桌旁点亮烛火,抬头看看马猫儿:“你倒是擅长隔空掷物,三番两次向我扔东西,竟然想谋害自家主子么?”
马猫儿见是叶长春,“哼”了一声,走到床榻前懒洋洋坐下,斜着眼睛看着门外:“叶大少爷大驾光临,陋室蓬荜生辉。只是天色已晚,你也该休息了吧,就不要在此地久留了。”
大概是唇边那一片淤血肿的厉害,马猫儿说话声音听上去有些漏风,烛光幢幢之下,那一只乌青带黑的眼睛也显得有些狰狞。叶长春把药瓶随手往桌上一放就要转身:
“药。”
马猫儿哼一声:“猫哭耗子假慈悲。一百六十两银子的药膏,路上劫道的还比叶大少爷你仁慈些呢!”
叶少爷站住脚,装作没有注意到马猫儿话中的讽刺,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弄脏了的药,恐怕卖不出去了,也只能扔给街上的野狗野猫。看你满脸青紫肿块可怜相,就当是赏你的好了,免得你这样走出去,丢了我叶家的脸面。”
马猫儿从床上跳起来,抓过药瓶就往外扔:“我本来就是街上的无赖混混,不是什么连家江家公子小姐!叶大少爷嫌丢人就干脆把我撵出去啊!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里生不如死?小爷我不稀罕!哼!娶余二丫又怎么了?我就是没觉得余二丫比江小姐差到哪里!”
那张又红又紫肿块连连的脸加上一副委屈又怨恨的神情,带着说不出的恐怖。叶长春听完马猫儿颠三倒四的话楞了一下,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马猫儿说着连家江家的公子小姐,怎么又扯上了余二丫。想了一瞬,他心里模糊的感觉到了马猫儿生气的原因,于是捡起地上的药瓶儿,秉起烛台从容的走到床边,然后伸手蘸了药膏向马猫儿晃晃:“坐下。”
马猫儿看着叶长春脸上的表情迟疑了一下。那张脸上带着一贯温和又似乎含着一丝奸诈的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在烛光下看着,却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正在猜想叶长春又有什么诡计的时候,叶长春手指已经向她的脸伸过来:“不坐就算了,反正坐着也好站着也好,都是一张鬼脸,一样吓人。”
仍然是清清凉凉的感觉,眼角与唇角的火辣辣的灼热顿时好了许多,马猫儿嘴里有些不甘心的咕哝着抱怨了几声,叶长春只当没听见,手下只管小心的将药膏慢慢抹开,边抹着药边漫不经心的问着:
“萧二锅曾经欠过你五十文钱是吧。”
“是又怎样?”
“那我怎么还听说过,你曾经是萧二锅一手带大的呢?”
叶长春的手明显感觉到马猫儿脸上的肌肉僵了一下。他不动声色的继续抹着药,口中娓娓道来:
“听说杭州东郊最无赖的人是一个叫马猫儿的混混,不过还有一个仅次于马猫儿的大混混,此人嗜好烈酒,最喜欢喝的酒是二锅头,很多小混混都跟着马猫儿一起叫他萧二锅。马半仙,这个由萧二锅一手带大的混混,跟你是不是一个人?”
“你查过?”
“你只管回答。”
马猫儿见老底都被揭穿,只好拿出无赖的本色:“……是又怎样?”
“这么说,也是萧二锅教你吹箫?”
“……”
“也是萧二锅教你那些拳脚功夫?”
“……”
“也是萧二锅教你坑蒙拐骗?”
“什么坑蒙拐骗?那叫凭本事吃饭……”
叶长春点点头:“那萧二锅有没有教过你内功心法?”
马猫儿垮了脸:“没有。”
“为什么?”
“萧二锅说女孩子家……”说到这里马猫儿嘴巴一下闭起来,话头一转,“女孩子家不会喜欢练武功的人,他怕我以后娶不着媳妇。再说,我也不稀罕练什么破内功。”
叶长春嘴角抽搐了几下:“那你觉得,你这样就能娶媳妇?”
马猫儿得意的仰起脸,“从几年前可就有小姑娘一看见我就脸红。”
叶长春终于忍不住唇角一抹笑意:“那是因为你跟着萧二锅喝醉了酒,就喜欢跟在人家姑娘后面唱歌吧?据说马猫儿好像从小就有花痴的毛病,喝醉酒之后看见漂亮姑娘就喜欢唱歌。”
马猫儿一张不争气的脸涨得通红,如果不是叶长春伸手及时摁住她的肩,她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萧二锅怎么连这个也告诉你!”
“萧二锅可没有告诉我,”叶长春紧盯着马猫儿,“据我所知,萧二锅在杭州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马猫儿愣了一下,随即满不在乎的转过眼去:“我跟他早就一刀两断了,才懒得知道他在哪里。”
叶长春没有答话,蘸了药抹在马猫儿唇角上一块淤青:“明天再抹一次,下午就可以消肿了。伤好之前不要出叶府的门,免得让人以为叶家闹鬼。”
“连二爷说要出去,让我跟着帮他带连小少爷……”
“马半仙,我记得一年之内,你还是叶家仆役吧?还清钱之前,就要替叶家做事。”边说着,叶家少主嘴角一勾,“明天扫过院子之后就去教癞猫儿后翻跳……教会它之前,不许踏出叶家大门一步。”
“嘁!我巴不得是在连家做仆役呢,连家二少起码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才不会对人使这样的诡计……”
叶长春冷笑一声,放在马猫儿嘴角淤血上的手指加了三分力道,马猫儿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哎呀~疼!”
叶长春不动神色的收回手臂拿起药瓶站起身来,看着门外的月光说的轻松自在:
“药我先拿走吧。明天早上如果不按时上药,我担保你的脸能肿上一个月。连家二少带给你上别的药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记得,上次有一个人用了叶家商号的药之后又用别家的,结果药性相克,调理了半年才有脸出去见人。你倒是可以试试,以你这么厚的脸皮,说不定三个月就可好了呢。”
马猫儿捂着嘴看着叶长春悠然融入月色的背影,半天才狠狠的骂了一句:“无良奸商!”
倏然十来天已经过去,马猫儿脸上的伤也好了个**不离十。近十天里马猫儿有空便咬牙切齿的蹲在后院湖边教癞猫儿跳后空翻,一边教着一边咒叶长春:
“……你个叶拐子!让你出门摔大跤,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让你娶不着漂亮的江家小姐!打一辈子光棍……”
而前院里,连玉榭已经连着往叶家跑了好几天,虽然都无功而返,却本着不见棺材不落泪的韧性一直死缠烂打。一来从小被叶长春欺负惯了的连玉榭,好不容易遇到马猫儿这个知音,一见如故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所以不愿轻言放弃;二来他来叶府也算是有公干,因为后来几天都是自己嫂子叶长春的姐姐叶长青催着他来的,说要连玉榭把叶长春请到连家去跟江小姐去“谈书论画”……
这天送走了连玉榭之后,叶长春闲来无事,坐在前院紫藤架下一边乘凉一边喝茶,阿福捧着茶壶在一旁笑嘻嘻侯着。听了半天蝉鸣之后,阿福恭恭敬敬开了口:
“主子,您不去连府吗?”
“去连府?”叶长春漫不经心的抬起头,“去连府做什么?”
阿福打个哈哈:“也没什么,主子说不去就不去了吧……”
“阿福,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阿福迟迟疑疑的开了口:“主子不喜欢娶连家表小姐吗?”
叶长春漫不经心端起茶碗:“阿福,不该你问的,就不要多问,亦不要多管。有时间的话,就去后院跟马猫儿一起教教癞猫儿。”
与此同时,后园里正在教癞猫儿跳后空翻的马猫儿听到身后院墙上有人在叫:
“猫儿!马猫儿!”
她回过头去,看到院墙外面的柳树掩映着一个脑袋,跑近了才认出那个脑袋是连家二少连玉榭的,他此刻正攀在树上晃着手臂:“院里有别人吗?”
马猫儿左右看看,抬头摆摆手:“没有!你小心!”
连玉榭一个后翻从树上跳进院墙,看的马猫儿又惊又羡:“要是癞猫儿也会这样翻就好了……”
连玉榭没有听清马猫儿说的什么,只是看看周围,拉住马猫儿看看:“伤这不是好了嘛。那你干嘛老蹲在院子里?是不是叶大哥又罚你干活了?”
马猫儿拉长了脸:“除非天下的蛤蟆死绝了,否则我永无出头之日。叶拐子让我教他养的癞蛤蟆跳后翻个儿,说是教不会就不让我出去。”
连玉榭愤慨了一下然后开始拉拢马猫儿:“真过分,还不如让你教公鸡下蛋呢。走,别在这里闷着了,我带你出去玩。”
马猫儿无精打采的用一根小棍捅着癞猫儿:“出去?去哪里?杭州哪个地方我没有去过啊,没意思……哎来,癞猫儿,跳一个!”
连玉榭得意洋洋的对马猫儿附耳说了几句话,就见马猫儿瞪大了眼睛:“真的?”
“那当然,没去过吧?想不想去?”
正所谓“好奇害死猫”,也不过考虑了一瞬,马猫儿扔下手里的小棍:“走走,不过说好两个时辰之后可得回来,不然叶拐子又得给我吃黄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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