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轻人都渴盼能成为翱翔天际的雄鹰，钱为也不例外，但他首先得保证自己不会被周围虎视眈眈的鸟枪击落。
外管部经理由副总经理孔超兼任后，不再有副经理一说，顶着小组长头衔的钱为隐隐成了外管部第二号人物。鉴于钱为对大部分人来说是个来历不明又传说多多的牛人，他的言行举止成了供大家参考的风向标。他对孔超采取的是全面合作不抵抗的政策，有人暗自腹诽：不过如此。
由于钱为的带头表率作用，一干同事都不愿拿抗打击能力十分脆弱的饭碗开玩笑，一致对孔超奉若神明。丁雨对自己的不幸遭遇懊悔欲死，一直上窜下跳散布不利于安定团结的言论，道义上深表同情的人不少，响应者却廖廖无几，折腾几天后也就没了脾气。钱为这几天忙着收集现有几家外包联营小厂的资料，没工夫搭理丁雨，只偶尔淡淡劝他别急。
钱为通过几天的观察综合路透社的小道消息分析，孔超这么做并不是没有理由。
孔超在乡镇企业办锻炼出来的强项是吃喝玩乐胡吹海侃，挂的是副总经理的招牌，实际上干的是公关经理的活。总经理张飞扬是个威望极高的实干家，公司其他事务根本没敢让孔超沾边。因为先前外包联营选择的是本地厂家，涉及到与政府和职能部门的一些关系协调，才临时决定让孔超分管。换句话说就是，这位老兄在鼎盛电子能有签字作数的机会是百年难遇，这次钱为无意中将他推上了一个有实权的部门经理宝座，还不像看见救命稻草了一样的紧紧抓住？
事无巨细都要求要孔大爷的亲笔，一是为了狠狠过把瘾满足一下变态的权力**，二是为了树立他在外管部的绝对权威。
这天上午丁雨又抓了份报告大发牢骚：“连手纸是去办公室领还是买来再报销这样的破事都要打报告签字！难道让肚里的存货先压着，等他老人家批示落实了手纸再放？这外管部对员工身体功能要求是不是也太高了点？”
钱为随口安抚道：“孔大爷就不用吃喝拉撒了？领也好买也好，你先备上吧，说破天就是个擅买手纸的罪名。”
“对呀！”丁雨眼珠滴溜溜一转：“我干吗要先备上？”
凑巧的是，午后孔超腆着肚子打着酒嗝出现了，摇摇晃晃进了卫生间。过得半晌在里头杀猪般叫道：“外面有活人没有？手纸没了都不备好，这他妈叫玩忽职守！”
丁雨一脸猥琐的笑意，冲过去应道：“孔总，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我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拿着解决手纸问题的报告找了您八次！您不是日理万机老没在么？嗯……要不我现在把报告拿来，您现场办公做个批示？您最多在里头再克服三十分钟到一个小时，我火速去办！”
众人想笑又不敢，都神情古怪憋得满脸通红。
“这个……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总之你赶紧给我去把手纸弄来，实在没有报纸也成！”孔超特事特办用丁雨找来的报纸应了急，咬牙切齿的在报告上签了字，悻悻走人。见他的背影远远消失不见，众人终于忍不住轰然大笑。
大概是丁雨的冒犯和维护绝对权力的严肃性相比微不足道，此事只是一笑而过，孔超居然没有兴师问罪，但对签字的坚持更为执着。丁雨公开宣称被孔大爷的大度所感动，不仅自己进一步加大了请示汇报的力度，还自觉的义务宣传监督拥护领导核心的必要性与重要性。
孔超自到鼎盛电子任职以来，因为兼任了外管部的经理而进入了自我感觉最为良好的时期。他对钱为能十分配合的捧场非常满意，共事还只有几天，就表现出收其为心腹的明确意向。带钱为出席一次外包厂家宴请后在酒店小憩，孔超酒后吐真言：“小老弟，其实总经理也没什么大不了，把帽子扣在我头上试试？不就是一部签字机器吗？就像城隍庙里的泥菩萨一样，看起来金光闪闪威风八面，其实鸟用都没有，不过是拿来骗骗那些老百姓罢了。底下人绞尽脑汁搞出来的那些个文件报告，我知道多半是无可挑剔，我签不签字都无所谓。我签了是干，不签照样也能完成得很好。但我为什么一定要签这个字呢？”
“让大家都知道是您说了算。”钱为说是这么说，但他觉得王冰馨那样的总经理太累，孔超这样的人做总经理又未免滑稽。孔超的话钱为只有一句认同：总经理没什么大不了。就像那些古装影视剧里牛气冲天的将帅一样，没战事时你可以喝酒赌钱玩女人，有战事了就要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甚至亲自操刀上阵厮杀。签字机器是永远也做不了总经理的。
孔超喝酒签字两不误、自我感觉空前良好的日子并未持续多久，他的一个头就有两个大了。手下一班人马不断拿来五花八门的文件要他签字，什么领用原料的多少、发货收货的时间、周末加班的补助、小到手纸大到办公用电脑各种帐单的报销、各类会议总结……。因为强度惊人的强化练习，仅仅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将自己的名字和同意二字练得出神入化。
这天一早刚上班，办公桌上又堆满了等待孔超签字的文件。随手拿起两份一看，连把打报告的两个傻鸟宰了的心都有了。一份是“关于办公用桶装水每桶涨价一元的费用解决请示”，另一份是“关于遗失笤帚一把的情况说明”。孔超腾地的起了身，不禁在心中大骂：下次是不是就要我签字批准女员工每月使用几天卫生巾了？
脸色铁青的把丁雨叫进办公室：“你通知下去，下午召开部门全体员工紧急会议。……我***要宣布改革！”
丁雨出去眉飞色舞的发布孔大爷的会议通知，钱为无声的笑了笑：第一个回合。这还是第一个回合。仅仅是像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的第一个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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