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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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乐(二)
后记
罗马城原本是宇内的都城,自从宇内并入大昭的版图之后,罗马也就失去了都城的意义,但它仍然是宇内的经济和宗教中心。
但罗马城中最受关注的地方并不像京城一样,是皇城和集贸市场,而是现在我们脚下的角斗场。
在这个拥有上万坐席的地方,真正算的上贵宾席的却不足一百,于是便成了罗马贵族显示其财富和地位的场所。
如果在平时,只要有钱就可以在贵宾席拥有一席之地,但今天不同,今天是罗马城一年一度的角斗大赛。
角斗士主们为了增加“角斗”这一项目的知名度,便相约在一年中的某几天举行角斗大赛,得胜的前三名可分别以6?3?1的比例获得由贵族捐赠的全部资金作为奖励,当然要扣除必要的大赛开支。
换句话说,每年的奖金数额并不固定,而由贵族们的捐款数来决定。
像这样的盛大集会,贵族自然趋之若骛,而捐款的多寡便成了争夺那不足一百贵宾席的重要筹码。
虽然不清楚“微服私访”的舅舅是如何弄到贵宾席位的,但结果是我们的确坐到了这里。视野开阔倒是小事,关键在于——简直太有面子了。
我“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所有人羡慕加嫉妒的目光,肆无忌惮的盯着那些蒙着面纱的罗马贵妇。
千万别误会,我可不是好色。都说罗马的女人很白——蒙着面纱当然晒不黑了——我盯着她们看是为了检验目力,即使隔着面纱我也能看出她们的长相。
拥有能够“透视”的目力是练习通背拳的前提……哎呀,算了算了,怎么突然说起练武的事来。
提起这个就头疼,爹爹要我在下次见面之前练成通背拳。其实说白了,就是隔空打物的拳法。
还说了一堆什么正太极为阳反太极为阴的古怪理论让我领悟,据说这也是练习通背拳的前提。唉!那么多条件让我怎么练啊。
如果说角斗表演不精彩那绝对是说谎话,不过我实在不想看这种以杀人为娱乐的节目。不得不“佩服”宇内人的独特兴趣,再次为人类杀害同类的手段感到折服。
总算可以回般夺斯城了。一路上舅舅很沉默,我知道他一直惦记着那个白须白眉的药王。
终于,舅舅说不回般夺斯城,转道去罗马城住宿。
可就是这一点点的回头路,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
由于常有行人,城郊的道路很是齐整,在这样规模的官道上按说不应该有强盗才对,尤其是这般厉害的角色。
米飞·劳伦斯的大名早就听过,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能被我们碰到。
他是大陆著名的“三盗”之一。
三盗分别是神盗赵叔元,海盗陆海风,和强盗米飞·劳伦斯。赵叔元是中原人,陆海风有传言说他是海约人,这两个家伙都于十四年前消失。只有宇内的米飞至今仍活跃在盗贼的舞台上。
据说米飞拥有绅士般的风度、魔鬼般的手段。若你一不小心得罪了他,他虽不至于杀你却也决不会让你好过。
虽然这人已经出名的不能再出名,但如果有人知道他曾经令帝国皇帝沦为他的阶下囚,一定会给他的强盗生涯添上浓重的一笔。
如果你问一个罗马人谁最伟大,他会回答你说,当然是伟大的皇帝陛下;如果你问谁最不能招惹,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说,是米飞·劳伦斯。
这个米飞是全国通缉的要犯,经常绑架富贵人来赚取赎金。
没人知道米飞长的什么样子。因为见过他的人除了他的手下都已经不在人世。
如果你被他绑架,那么不要跟他讲话,因为他不想你听到他的声音;不要试图看那张面具下的脸,因为那样他便不要赎金直接杀了你。
也许是因为贵宾席惹来了这位瘟神,总之现在我们的情况非常不妙,完全陷入对方的埋伏之中。
先使我们的马受惊令我们不得不灰头土脸地舍弃马车,再令隐藏在暗处的弓箭手不停施放冷箭。
如果只是这些,我们还不至于失手被擒。
就在众人疲于应付不知从何而来的冷箭之时,一张巨网从天而降。小毛子叫道:“快躲!”
四人就地一滚,试图冲出巨网的势力范围。可刚才我们一直把泽谰哥护在中间,原本想保护他不被箭射到,现在却成了阻碍。
眼看泽谰哥就要被网住,舅妈一脚向他踢去,借着舅妈的力道,泽谰哥顺利脱险。可舅妈却留在的网内,周围立刻聚拢了一堆明晃晃的刀兵。
这时,我们也被围了起来。
来的好!我暗想。就怕你们不出来,既然出来了小爷还怕你吗?
但对方显然不给这样的机会。
“请各位跟我走一趟,我会好好保护这位女士的。相信你们也不想她受伤,不是吗?”看来,这个离我十几步远的面具男就是大名鼎鼎的米飞·劳伦斯了。
舅舅小声说:“小乐,一会儿你跟他说话,我冲上去看看能不能拿下他;小毛子,你趁乱带泽谰走,这里最不能自保的就是他。”
泽谰刚要说话被舅舅一眼瞪回去,小毛子也一脸不情愿,说道:“让奴才冲过去,乐少爷带泽谰少爷走吧。”
那边的米飞也不着急,很耐心地等着我们用他听不见的声音商量。好像很有信心的样子。
我对舅舅说:“还是我冲过去吧,会比舅舅把握大些。泽谰哥必须由毛公公来带,因为要去罗马搬救兵,我没有跟地方官打交道的经验。”
舅舅说道:“没错,小毛子,你的任务非常重要。我们恐怕……保护好泽谰,看准时机就快走。”
泽谰这个没出息的眼圈都红了,“父亲,我不能自己走……”
舅舅没等他说完便道:“是男人就不要这样婆婆妈妈的。小毛子,记住了吗?一定要把他带走。”
说完便向米飞说道:“有你这么请人的吗?”
虽然看不见那面具下的表情,但我想他一定是在微笑,“要想请动阁下就不得不用到一些特殊的手段,还请您见……”谅。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的时候,我便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他。心中祈祷着但愿这个人武功不济,能让我一招擒拿,否则舅妈的情况就不妙了。
就在我起步的时候,另外三人也突然发难,当然目标不是敌人,而是要把泽谰顺利地送出包围圈。
不好,米飞旁边的一个人跳出来跟我对招。
这下惨了,不能迅速制住米飞一切都白费。这个人并不强壮,甚至看起来很瘦弱,连面前这个看似平凡的人都能把我拦住,我不禁深深自责。
“这里只有那个人功夫不错,你只要拖住他就行了,慢慢打到圈外去,能脱身就脱身。”舅舅的声音传来。
原来舅舅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是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陪舅妈的,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让我们逃走。
稍微看了一眼舅妈那里,米飞好像没有令手下为难她的打算。也不顾她焦急的神色,现在有命就行了。
米飞站在原地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吃定了我们。弄的我有些打鼓,他的信心来自何处?难道还有后招?
舅舅那边我是帮不上忙的,只能好好地完成拖住眼前这个人的任务。
没有什么对敌经验的我处处吃亏,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难怪爷爷说侍卫们都让着我呢。因为他们根本没用一切堪称“不入流”的招式跟我打,但这些招式跟方法都是实战中磨练出来的,在对敌中不可或缺。
即使你武功天下第一,也有可能栽在一个小混混的手里,就是这个道理。
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只能全心全意地感受对方的招式。
眼见着小毛子已经带着泽谰冲出包围圈,松了一口气,看来我也要往圈外打了。对方明知道我的意图,却跟着我的步伐也挪了出去。
心里再次打鼓,一定有阴谋。
不过现在却顾不了那么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到得圈外还不止,我们越打越远。已经看不见那么一群人,那人突然停了下来,跳到两步开外。
“终于离开他们,我们两个可以痛快一点了。”
没听错吧,老兄。“什么?”
“在那里只能令你分心,现在尽全力跟我打一场吧。”话音刚落,他浑身陡然散发出一股骇人的气机。
我的寒毛都立起来了,那是什么?仿佛看到了满地的尸体;那是什么,仿佛进入修罗地狱。
那是满手沾满血腥的人的专有气息,这不是连杀鸡都没做过的我可以比拟的。
从来没有这么确定过,
我,不是对手。
没有挫败感,因为思维已经停止了运作。
不行,要动啊,这样下去只能任人宰割。遗憾的是,在心理上已经输了。
对面的人开始发难,他的动作简单而直接,一记直拳打向我的胸口。侧身避开,同时抬腿打算踢他的侧肋并夹杂大量内劲。
他仿佛早就料到一般,侧手一拂,腿上内力顿时消失无踪。
这怎么可能?
现在显然不是错愕的时候,然而明白过来已经晚了。他不过是在避过我的攻击时稍微蹭了一下我的麻**,令人不易察觉,但却能起到化功的效果。只要我稍加注意就会发觉。
看样子只是为了挡我的腿攻,所以我根本没有想到他会特意地去蹭麻**。
就在我一愣神间,他手指轻动,我已然气劲全消,一**坐到地上。
阴谋!完全是阴谋!这分明是他的陷阱嘛!
“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我气愤地说。
“你们不是有句话叫兵不厌诈吗?再说这是很平常的打斗方式,我一般都不用的,因为只要是稍有经验的人就不会上当,反而因为特意找**而耽搁攻击的时间,令对方抢占先机。”他笑眯眯的样子简直欠揍。
这不是摆明了说我没经验吗?不过这伙强盗在言语上还有够礼貌啊。
不过我可不是会对敌人讲礼貌的人,“你也就只会用卑鄙的手段赢一个小孩子,说不定你一开始就是见我个子没你高,年龄没你大,体重比你轻才跟我打的。”
他一副很好笑的样子,重重地在我身上点了几下,糟糕了,被他下了禁制。
“小小年纪便有此修为,如果多些临阵经验当真不得了。”说着把我抗了起来。
“放下,你这个混蛋!快放我下来——”
大概他的耳朵实在经受不住摧残,我的哑**被点了。
当我被仍到这个房间里的时候,看见舅舅舅妈已经在这儿了。
他们靠墙坐着,如果不是被绑的很结实应该也不至于多么难受。
米飞走进来,对房间里另外两个彪形大汉说:“兄弟们,客人上门要好好招待啊。”两大汉笑的很邪恶。
米飞又道:“尤古尼,跟我喝一杯吧。”
那个跟我对招的瘦弱男子说道:“不了,我得在这看着这那个人。”
不会吧,难道现在还认为我有威胁吗?被人重视的感觉原来也会这般糟糕。
“你太过谨慎了,不过随你吧。”说完走出屋去。
尤古尼很温和地对两个大汉说道:“没听见头儿的话吗?这次的客人很不配合呢,是该好好招待招待。”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娘之外,竟然还有这么表里不一的人。用那样的笑脸、那么温和的声音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我也不知道将会受到怎样的招待,总是不会温和就是了。而且首先遭殃的应该是我,因为跟他对招的是我,痛骂他的是我,令他的耳朵饱受摧残的也是我,这个家伙留下来也是为了我。如果没有我,恐怕他现在正痛快地喝酒吧。
我不禁苦笑。
“这个小妞还真嫩,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女人就是不一样。”两人朝舅妈走去。
不会吧,我睁大眼睛。不,不会吧!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舅妈慌张地说,身子不自觉地蜷成一团。
动不了,发不出声音,怎么办?怎么办?……
“还以为你们有什么手段,哼!不过就是只会欺负女人的懦夫罢了。”轻蔑的字眼从舅舅口中流出。
其中一人转向舅舅,另一个却依然没有放弃舅妈。
舅舅显然有些着急了,因为那人已经摸到了舅妈的脸。
他顾不得已经把手伸向自己的大汉,侧身扑到舅妈那里。一口咬住男人的耳朵,那人痛的哇哇大叫。紧接着,舅舅飞起一脚,把他踢到足有十米远的地方。
大概是舅舅运足了力道含怒出手的缘故,远处的大汉咳出一口血。等他晃晃悠悠站起来的时候,赫然见到那只明显少了一块的耳朵。
这时候,尤古尼走向舅舅,“我真的,真的生气了呢。”尤古尼说道,依然带着他那招牌笑,我很为舅舅的处境担心,更加痛恨此刻什么忙也帮不上的自己。

尤古尼点了舅舅的**道,又喂了舅妈一颗药丸。
大概是看到舅舅那足以杀人的目光,解释道:“别担心,只是迷药而已。能让您的女人好好睡一觉。”尤古尼转向两个大汉,“真是没用的人啊,现在他已经动不了了,知道该怎么做了?”
少了一块耳朵的人应道:“知道了。”我明显听到咬牙的声音,义无反顾地走向了舅妈。
“太没出息了,”尤古尼说道:“你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女人吗?先让那个男人向你屈服,再去玩他的女人。”
从牙缝里挤出一声“是”,然后随另一个大汉一起走向舅舅。
真不知道该不该感谢尤古尼,他的话让舅妈暂时脱离危险,却令舅舅陷入艰难的境地。
两人抓起舅舅的头发,拖到房间中央,缺耳男人立刻甩给舅舅一个耳光。舅舅的头重重地偏向一边,如果不是被人抓着头发,我想他一定会摔在地上。
“啊——”
这是舅妈的声音,大概想不到舅舅也会有挨耳光的一天吧。“不……不要打他。”
缺耳男对着舅妈**,“你陪陪我,我就不打他。”
“我……”
舅妈的话被舅舅打断,“不要理他,我没……”事。
最后一个字被另一个耳光打断。
“啪”“啪”的声响一个接着一个,我已经不知道舅舅被打了多少下。只能看见他嘴角流出的血和足以杀人的目光。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手疼了吧,他们把舅舅扔到地上,一脚踢到小腹。
这还只是前奏而已,随后两人一起用尽力气对着舅舅身体的各个部位拳打脚踢。
能够清晰地听见肋骨断裂、内腑破损的声音。
我咬紧了嘴唇。
总是抱怨爹爹对我的要求太高,殊不知是我自己学了那么一点三角猫的功夫就以为天下第一,现在两个陷阱就被搞定。
其实我只不过是一只一无是处的井底之蛙。如果不是我不能制住米飞,大家也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哎,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也不知道对方给我下的是什么禁制。
就这样放弃吗?随遇而安的我向来都有这种习惯。
娘说过,只要还活着就没有输。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挣扎,如若连存在希望的信念都没有便真的输了。
爹说过,任何上乘的武功都是在极端的心境下创出的,生死边缘、心如止水、极度愤怒或悲伤都是这样的心境,重要的是“觉悟”。
该死,究竟是什么样的觉悟?
感知下我的内力依然充盈,可就是连一点游丝都无法抓住。所有的真气都聚集在丹田处不肯为我所用。
试了一次又一次,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体内的状况依旧。
屋内微弱的灯光并没有昏暗到阻挡人们的视线,我看到玛雅尔舅妈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尽管她用噙着泪水的眼睛望着舅舅,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自身功力的运转,原来她在尽力趋散迷药。
不知道泽谰哥的情况如何,总会比我好吧。幸亏他没有落入敌手,否则我的罪过就更大了。
我都在想些什么呀?竟然还有心思胡思乱想,要尽快想出解决的办法才行。
旁边就是给我下禁制的人,从一开始他便没有离开我的身边,并且时刻保持戒备,仿佛只要我一有行动他便随时可以给我致命的一击。我不禁苦笑,难道他仍然认为我是个威胁吗?
看着舅舅倍受凌虐却依然倔强的眼神,我的心似被重槌敲击般疼痛。真想大叫一声,你们有什么都冲着我来!可话涌到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来,差点忘了已经被点了哑**。
舅舅还没有放弃吗?是啊,那双眼睛倔强而又高傲,无边的痛苦从未改变过黑瞳中散射出的精光。可我呢?一开始便打算放弃挣扎的我在他面前竟连蝼蚁都不如。
一遍又一遍无法发出的呐喊声如山洪般冲进我的大脑,在这一刻我竟然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如果面前有个镜子的话,那面孔应该是——是狰狞吧。
既然无法思考,索性就不要想了,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把眼前这些伤害我亲人的野兽们都杀光……
引爆被困在丹田的真气,那后果……或许是气海尽毁,或许是爆体而亡,亦或是……我不知道。总之可以确定的是,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冲破禁制,才可以杀光他们。
随着一声怒吼,我终于……终于爆发了……
引爆气海,把压抑已久的内力瞬间放出。那样的威力果然不一般。
房间内已经被我的内力扬起一阵尘雾,尤古尼想要到我近前却力有未逮。小爷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虽然后果可能是我……以后就残废了吧。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在爆发的瞬间已经给舅妈度去一些真气,凭着这些真气,舅妈顺利趋散迷药并挣开绳索。等等,舅妈并不在我身边,为什么能度给她真气呢?难道,难道说是隔空打物?!
算了算了,现在的我就算练成了通背拳将来也不能再用了吧。
转移到舅舅身边,毫不留情地两拳打死那两个烂人。
杀人了呢,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感到惊恐或想要作呕?大概现在已经发狂了吧。
可笑的是他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去见了阎王。
舅舅的身体本就很虚弱,在我的内力狂潮中终于昏迷。
这时,舅妈也过来扶起了舅舅。我则跑到尤古尼那里去,因为我知道已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必须尽快把他解决了才行。
尤古尼并没有硬接我的招式,但依然被内力震伤。我可以清楚的感应到他浑身气血的翻涌,这就是爹爹说的“目力”吗?
很快找到真气的突破口,我一指点到他的胸口。我知道,他死定了,因为那里正是他真气的交汇点,就算我不再出手他也会被他自己的真气折腾死。
果然,他大口大口地吐血,倒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又杀人了。这次的感觉更奇怪,鄙视,为什么要鄙视他呢?看到他痛快挣扎的样子,哼!你的招牌笑呢?在死神面前再也拿不出来了吗?
“啊——小乐!”我听到舅妈的叫声,大概外面又有人了吧。
但我已经坚持不下去了。怎么办?只能强撑着身体挪出去。走到门口,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满地的……尸体!
不行了,就要晕了。强迫自己顺着舅妈的手指看去——行了,终于可以晕了。
那个站在尸体中央的男子,剑尖滴着血,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没有丝毫束缚的长发无风自动。
爹啊,你摆什么酷啊!早知道你会来,你儿子我就不用这么自残了嘛。
欲哭无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倒下。
咦?没有想象中的跟地面做亲密接触,而是……好像是一个温暖的怀抱。这个怀抱太熟悉了,用不着睁眼,“娘,我是不是很没用?”
“孩子,你做的很好。”
娘亲的声音仿佛自天边传来,我的意识逐渐模糊。
“不能睡,拼着最后一口气守住心脉。”
这时,从背后传来一股温暖的汇流,渐渐控制我的丹田。我知道,那是爹的内力,他在帮我修复丹田气海。
可修复了又能怎样?全身经脉已完全破损,就算还有内力存在也没有道路可以导出。但我还是照做了,拼命不让自己昏迷,虽然很痛,但还是用最后的真气守住心脉。
爹爹的内力精纯而又浑厚,不一会儿我的丹田处就形成了一圈气壁。
这时娘松了一口气,随手撕了舅舅的衣服。
这……这是在干什么?虽然伤痕累累,虽然是你哥哥,但毕竟是男人的身体啊!我的脸发烫,玛雅尔舅妈的更夸张,简直都要红透了。但娘依然面不改色的样子,仿佛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个木头人。
“你娘是个医生,在她眼里,舅舅只不过是个需要医治的病人,仅此而已。”爹爹的声音淡淡响起。
用银针接骨、修复内脏,用未见过的药水处理外伤,在舅舅脸上涂抹一种药膏,便立刻消去了红肿。
看着娘亲熟练的动作,突然有些明白了舅舅那么在意药王的原因。
“爹,药王……”
“嘘——药王就是你娘,”爹在我耳边轻轻地说,“而且,我顶多能助你重建气海,修补经脉的事还得你娘出马。放心,绝对不会残废的。”
深深松了一口气。不管了,我丝毫不介意那一身杀了满地人都没有溅上半点血迹的白衣被我弄的污秽不堪,心安理得地把身体的重量全部交给爹爹。
这个时候,娘的工作已经完成,她和玛雅尔舅妈帮着舅舅换上一套崭新的衣服后,就走到我这边。
慢慢地把手伸向我。
我顿时睁大眼睛,不……不会要脱我的衣服吧!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爹和娘甚至连舅妈都吓了一跳。
“看来伤的还不重嘛。”娘笑眯眯地说。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我娘,笑的越灿烂就越没好事。
我讨好地问道:“娘,干什么啊?”
“把手给我。”很简单的命令。
乖乖地把右手伸了过去,娘用三根手指触了触我的腕间,说道:“那只。”
又把左手递过去,她再次触触腕间,眉头微皱,拿出一颗药丸让我服下,说道:“现在还不能重塑经脉,你的身体状况承受不住。好好修养,这瓶药收好了,每天服一颗,知道吗?”
呀!天助我也,幸好不用当众脱衣服,连忙答道:“知道了。”
“好,那我们就先走了。玛雅尔,不要告诉我哥好吗?”
“成茹,你为什么……”
“有些事他知我知,如果他愿意告诉你就去问他吧。其实你说了也没什么,只不过给他徒增烦恼而已。”说完便向前走去。
“娘——”我不由自主地拉住娘,眼泪在眼圈打转。
该死的,我可是男人,绝对不能哭啊!可现在是怎么回事,爹娘每次都是这样匆匆离去的,可我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离愁啊。
好怀念那温暖的怀抱,不管在哪里,那里都是最安全的。其实,就在刚才最危机的时刻,我想到的就是爹娘吧。难道是因为受伤,才异常希望爹娘能陪在身边吗?
简直简直,太过分了!我究竟是不是你们亲生的啊?在这个时候离开我。
“咳——”舅舅醒了,再看爹娘,果然没了踪影。
仿佛一切自有天定,
该隐蔽的时候即便呼唤也无用,
该出现的时候即便隐藏也徒劳。
舅舅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和身体,突然紧紧抓着玛雅尔舅妈,焦急地问道:“她在哪里?告诉我她在哪里!她来过了是不是……”
“乘云,乘云,你冷静一点,一定是你刚才梦到了什么。”
“不对,不对,你不用骗我。小乐,告诉我,你娘,她是不是来过?”
“我……”
舅舅站起来,向前走出几步,大声叫道:“小茹,我知道你在这里,为什么不肯见我?小茹,是哥哥错了,原谅我好不好?小茹,哥哥求你,出来见见我好吗?小茹——”
这是什么状况啊?眼前这个睥睨天下的男子正在低三下四地道歉!?我娘简直太有面子了。
会不会是舅舅当了一回囚犯变了性子?不对呀,即使是刚才他眼中的骄傲从来不曾谈去。可现在,他脸上滚烫的液体是什么?
那份骄傲不再,取而代之的满是哀求的神色。
受不了了,娘,如果在的话就快点出来吧。
舅舅跑了起来,跑过那满地的尸体。全部都是一招毙命。
他近乎疯狂地向四周张望,眼睛每到一处便再次由希冀转而落空。
他的身子猛然一僵,半天也没有动弹。他看不见,但我看得见,娘就站在他身后。已经感觉到了吧,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大反应。
他慢慢转过身去,娘静静地站在原地,舅舅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仿佛想找出点什么,却什么也找不到。
过了半晌,舅舅终于说话了,“小茹,我错了,原谅我好吗?”
“我没有怪你。”
“既然没有怪我,为什么不见我?”
“开始的时候一冲动就走了,日子一长,就不懂得怎样去面对。”
“那……现在呢?”
娘笑笑,“你说呢?”
“跟我一起回去吧。”
娘摇摇头,“我会经常去看你的。”
“好,我不勉强你。呃——不过,小乐他,他还有伤在身,如果没有你在身边照顾的话,他——你还是……”
娘咯咯地笑起来,“哥,你什么沦落到要拿我儿子当挡将牌的地步?”
舅舅的表情终于由紧张缓和下来,“好像一切都恢复了,小茹。”
走近娘亲,张开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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