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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否等待,有无期许,都是和人的心密切相关的东西。把心关闭,不等待,不期许,也就不会失望、痛苦。
可是,如果连心也管不住了呢?忍耐不住的期许,在得到一丝微不足道的响应后又忍不住更多的更多的期许。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贪欲”罢。
人类会因为想要得到被期许的东西而奉献所有,比如权利,比如财富,比如亲情……
那妖魔呢?是否也会为了什么东西而如此痛苦却又如痴若狂呢?
“罗尘!我要让你后悔这么对我!”
他从来没有期许过,没有,没有,从来没有!他不需要那种东西,他是九尾妖狐,法力无边,本来就不该被人类擒服,本来就不该和人类纠缠不清,本来就不该对人类产生期许……
可笑他才觉得罗尘这个人不错来着。结果,他回报他什么?
下一秒就把他像垃圾一样的扔了!
他决不允许有人如此耍弄他!
狭长的凤眼不再充满怒火,却黝黑深邃地仿若海底最寒冷的冰渊。他就像一只遭到利箭伤害的野兽,警戒地防御着任何试图接近他的生物,并且随时准备反扑。
“那太可惜了,我做事情从来不会后悔,也最讨厌后悔。”罗尘半阖着一双异色的眼,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凭你想让我后悔,是不可能的。”
“妖孽!这里岂容你撒野!”一阵破冰之声,转眼间罗凤一道符咒已射向司徒楚。
“靠!一道烂符也想收老子,”司徒狐尾一摆,轻松挡住,“死女人,老子忍你很久了,有种出去打!”
现在和罗尘有关的东西他一律都讨厌,反正也要和他没关系了,那他索性就来个大开杀戒!
只要是罗尘讨厌的事,他样样都要做尽;只要是罗尘在乎的东西,他样样都要毁掉!
“妖孽,怕你不成!”
一人一妖从书房移战花园,打得不可开交。罗家众人听到声响纷纷出来观望,在看到是族长降妖时,又一个个识相地把头缩了回去。偌大的欧式花园内只有罗尘冷眼旁观,似乎打死了谁对他来说都漠不关心。
“尘少爷,不阻止也不要紧吗?”
罗尘扫了一眼无声无息出现的酒天童子:“你不插手就不要紧,司徒打不过罗凤的……至少现在打不过。”
“你舍得那么可爱的宠物受伤?主人可不会手下留情。”酒天妖媚的眸子一闪一闪,全是看好戏的兴奋。
“啰嗦。”
酒天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话说司徒和罗凤,战况果然如罗尘所料,开始司徒还仗着经验优势占了罗凤几回便宜,但时间越久司徒的动作就越迟缓,渐渐出现妖力耗尽的征兆。
罗凤手执符剑瞄准司徒的破绽处就一剑刺过去,眼神狠辣,动作迅猛,丝毫不留情面。
靠,穿这么高跟的鞋都跑这么快……这女人是不是人啊!
司徒心里暗咒一声,只来得及徒手握住剑刃。
符剑虽没有锐利的剑刃,但怎么说也是降魔法器,司徒的手瞬间便皮开肉绽,并冒着阵阵黑烟。
“啧,好痛!”司徒迅速放开符剑,同时向后一跃,跳到了安全范围。
生出舌头舔舔伤口,司徒英气的眉彻底地纠结在一起。
“你们罗家没有一个好东西!我要杀光你们姓罗的!”九条尾巴连续将炙热的狐火击向罗家大宅。
一把黑色关刀横空出世,降火球一个个回击回去。
“有我在,还轮不到你猖狂!”罗亚凡手里举着把六尺来长的威武关刀挡在司徒面前,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哪里还是刚才的小白兔!
“好好好!你们罗家厉害,老子斗不过你们!”司徒被自己的狐火弄得狼狈不堪,只觉得再待在这里他一定会被气得吐出血来。
“罗尘,我司徒楚,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司徒的狐火将他团团围住,最后卷起旋风,从众人视线中消失。
罗尘自始至终都维持着面无表情,简直就像一座雕像,冷酷无情。但,真的是像表面看到的一样吗?
酒天看着罗尘笑得意味深长。
罗尘向着罗凤走去,微风带动衣袖,他的背影看起来挺拔而倔强。
“啪!”
酒天反射性地抚了抚自己的脸,暗自庆幸这巴掌不是打在自己脸上。
“舅舅!?”刚经历一场恶战的罗凤本绝对没有想到迎接自己的是这个!
“你干什么!”罗亚凡一刀横在两人中间,不让罗尘再接近罗凤半步。
“啊!族长!你流血了!”少年脸色惨白的盯着罗凤沾染鲜红的脸。
“不是我的……”罗凤僵硬的用指尖抹了下脸,立刻倒吸一口气,不敢置信地看向罗尘:“舅舅!你的手……”
“舅舅,你这是干什么啊?你生气你就打我啊!你骂我啊!你不要这样……”罗凤一把推开少年,上前执起罗尘垂落一边的手,当看到上面血肉模糊的伤口,眼泪立刻涌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赶走他……我不该伤了他……舅舅……对不起……”
“滚!不要让我看到你们……”罗尘握住拳头,把罗凤一把甩开,“快滚!不然就杀了你们!!”
嘴角淌下刺目的红,是极度忍耐以致利齿咬穿薄唇的自虐行为。
“分家的小鬼,麻烦你快带主人离开,这里由鄙家来善后。”
一看情况不对,酒天马上跳出来挡在罗凤他们前面。
“知道了。”
“等等……”罗凤刚想挣扎就被罗凡亚一记手刀劈晕过去。
“尘少爷,是您自己说不要紧的,怎么,后悔了现在?”酒天一边小心得观察着罗尘的变化,一边道:“是您让他走的,这件事您不该迁怒任何人。”
不过,显然罗尘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刚才还生机盎然的花园顷刻间百花凋零,枝叶藤蔓被薄冰覆盖,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气从罗尘身上散发出来,并以他为中心,将整座花园冰封。
“正!反!快设结界!”他可不想今天来的罗家人都冻死在这里!
他的声音似乎传达到了守护兽的耳里,罗家祖宅瞬间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金辉中,迅速蔓延的冰壳丝毫奈何不了它,只能沿着它结下一圈冰凌。
“停下来!尘少爷!”虽然有内外两层结界冰壳不至于弥漫到外面,但罗尘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念。
“啊——啊——”用尽全力,仿佛是要证明什么的嘶吼,穿透结界,直达天际,却永远到达不了……
永远到达不了……心中的那个人的耳里。
身体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负荷,罗尘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看就要一头栽倒在地。
“总算停了……”酒天一把抱起罗尘,无奈地叹口气。
他虽然喜欢看戏,但讨厌善后啊!
“喂!干嘛一直看着我?不是迷上我了吧?可惜老子从不上男人的。”浑厚性感的男声听了让人有触电的感觉。
但罗尘此刻只想把他扔出去。
“不要在我的地方杀人。”罗尘微迷了眼看着阴影处的一对男女,皱了皱眉。
罗家的地盘竟然也有妖魔敢来?
“可是……她已经死了啊!”兽瞳中带着丝无辜与厚颜,男人慢慢从阴影中走出,“这女人真麻烦偏要来这种地方,要不是看在这是她最后一个愿望的份上我才不会来这种……呃,没品的地方。”
他承认,那双眼角上挑的丹凤眼确实让他小小惊艳了一下,但眼前魔物轻佻嚣张的态度让罗尘再度冷了眼眸。
“你也是妖怪吗?眼睛好漂亮……”似乎并没有发现罗尘的不快,男人凑近了观察起他在东方人身上少见的眸色。
“魔物……”罗尘忍无可忍的一把挡住欲伸向他双眼的贼手,轻声呵斥。
“介不介意给我?感觉把它们吃掉一定会……很凉快……”那魔物轻轻一笑,带着特有的磁性,低缓地发出诱惑的邀请。“……你的头发也很漂亮,全都给我怎么样?”
“那……介不介意把你的身体给我?它看起来同样‘美味’。”罗尘忍不住勾起嘴角。
妖狐的媚术,果然很厉害……
“你的话,我破例一次……”
瑰丽的夜晚,正要开始。
“你做什么?”对着大清早醒来却被手脚捆绑在床上的局面,让妖狐很是惊恐。
“魔物,没人提醒你要小心罗家的人吗?他们可都是出了名的小气。”衣着整齐的唐装青年看起来心情很好。
“死变态!放开我!”看着慢慢走近的青年,妖狐不由紧张起来。
“现在还不行,我要你的身体……你昨天答应过的。”说着咬破手指,鲜血神奇地化为红色巨龙缠绕住司徒楚。

巨龙咆哮着,将妖狐越缠越紧,隐隐有些东西被它压制,发出最后一点不甘愿的荧光。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你对我做了什么?!”他怎么一点力气都没了?妖力也感觉不到。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让妖狐大惊失色。
“封印!”黑色的指甲划上已经隐进胸口的红龙,像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罗尘略带得意地说:“没有我的允许,你就不能使用妖力,就跟人类一样。”
“什么?!!混蛋!放了老子!老子跟你没完!”
“魔物,你身上煞气太重,以后需修身养性,不要再吃人了。”
“人类本来就是妖魔的食物,你好不好笑啊!让我不吃人,那你怎么不去吃素啊!什么降妖除魔也只是你们为自己找的借口!天地循环,万物凭什么就以你们为尊?你们能吃万物,却不许我们靠力量吃你们,只是什么道理?!”妖狐气得大吼大叫,在床上拼命挣扎。
“诡辩。”罗尘也不和他争,专心的用血在地上画起符咒。
“那些被妖魔杀死的人类简直死的活该,自不量力!”
罗尘猛然回头,眼神狠劣的仿佛要在他身上开两个洞,不过眨眼工夫,妖狐已经被黑色的利爪钉在床上,力气大得恐怖。
“魔物,你让我很火大!”阴恻恻的语气就像缠住猎物的毒蛇,让人猛打寒战。“本来不想这么过分的,是你自找的……”
“啊——!”强烈的疼痛从心口蔓延,让一向自傲的妖狐也失声痛呼起来。
黑色的利甲穿透皮肉,直达心脏,罗尘毫不手软的在伤口翻来覆去的像是在寻找什么。
“司徒……楚?”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却意外的顺耳,本来已经痛的眼神涣散的妖狐在听到自己名字的一瞬间本能的起了反应。
听到回应的罗尘接着把自己的血滴进崭新的伤口处,让两人的血融为一体。
“吾与汝共结此契,自此异体同命……以吾之血润泽汝心……特立此约,红瞳为证,永不反悔……”
经过昨晚上的一场虚惊,罗家的大厅现在已经聚集了不少德高望重的长辈,他们都想让罗凤为昨天的事给个合理的说法。当然,也有不少人是来找茬的。
“族长,罗尘这次实在太过分!竟然联合妖魔欲对宗家不利啊!族长,这事您一定要秉公处理,决不能再纵容他了!”
“那您老人家的意思是,让我杀了他?还是把他终生监禁?还是……”罗凤一个转身,恶狠狠地看着来人,“像哥哥当年那样,说是让他赎罪,结果只不过是让他死的更更快一点罢了!你们现在又想这么弄死舅舅吗?”
“族,族长!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当年,当年的提议……可是连您的母亲,上任族长也同意的!”白须老人被反驳地说话都带颤,却仍然不甘心的垂死挣扎。
“别拿她来压我!”
“可是……”老人还想说什么。
“我是族长一日就不会让你们动舅舅,你们要是看不惯就请回去吧,宗家不强留。”
见罗凤态度强硬,其他几个本来就是陪衬的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连拉带拽的吧白须老头带走。
“族长,已经按您的吩咐将尘少爷安排好了。”众人离去后,一名管家样的青年推门而入。
罗凤略显疲惫地点点头:“白秋,舅舅的习惯你知道的,不要让别人打扰他。”
“是。”
“……青呢?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他?”
“青少爷……昨晚听说尘少爷回来了,就离开了宗家……去向不明。”白秋有点犹豫地说道。
“……”内心不知道已经叹了多少气的年轻族长在沉默良久后,也只能说一句,“算了,随便他吧。”
青始终无法谅解舅舅,就像她到现在也无法原谅母亲和外祖母当年的决定……
“白秋,我该怎么做……舅舅才能幸福呢?”
“族长……妖狐向东逃逸,是否派人把他捉回?”
“不要了,舅舅好不容易放他走的。”天知道,舅舅是怎样忍耐住把他留下的冲动。再见到那只妖狐的话,舅舅一定会反悔的。“人和妖终是有别,如果妖狐不能回应舅舅的感情,我宁可他们余生天各一方!”
“帮我准备解契要用的东西,等舅舅一好,就开坛作法。”长痛不如短痛,早点了结也早点去了她这块心病。
“是。”
睁开眼看到的却是完全陌生的环境,司徒楚有点迷茫的四处张望了一下,想要找到让他安心的事物。
“你醒了。”
或许是受伤的关系,素来警觉心很高的他,竟然没有觉察有个人出现在他床前。
“怎么会是你?”但让他更诧异的是,那个人竟然是罗青!
“怎么不会是我?”体贴的帮司徒点高枕头,再倒了杯水给他,“难道你更想看到舅舅?”
司徒楚想都没想就一杯水泼在罗青脸上,一点情面也不留:“不要再在我面前提他!”
面对司徒的无礼,罗青倒是一点也不生气,一副好脾气的样子,甚至还把司徒手里的杯子拿过来重新倒满水。
“这次不要浪费了!”
司徒接过水杯意思意思喝了两口就还给了他。
“这里是哪里?”
“我的房子。放心,姐姐不会追来这里的。”
“我还在日本?”
“当然。”罗青给了他一个“不然你想在哪儿”的眼神。
得到答案的妖狐不再开口。刚才,他好像做梦来着,梦里的场景是他和罗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竟然先色诱他再用“捆妖索”把他捆在床上,又唤出红龙封他妖力,最后更是过分的对他刨心立契。
当时心脏仿佛被撕碎般的痛,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现在那里面,还留有罗尘的血,他的体内……流有罗尘的血……
不自觉地抚上胸口,却意外的被一样金属质地的东西搁到手。他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昨晚罗青送给他的挂表,他当时因为穿的衣服没有口袋嫌所以就把它戴在了脖子上,没想到他的狐火竟然也没把它烧坏。
再次打开挂表,一晚之差他就恨不得照片中的另一个人也快点死掉的好,不得不感叹一下世事无常啊!
“你说你哥是怎么死的?”
“封印鬼王的时候死的。”面对司徒不满的目光,罗青接着补充道,“……罗家世代镇守着阴间通往现世的鬼门,十年前,鬼王祸乱人间,大哥封印了它,结果却力竭而死。”
可是对这个答案司徒依然不满意:“那你又说他爱上了什么不该爱的人啊……什么荆棘之路啊!现在那么简单一句就想打发我,你耍我啊!”
司徒简直越想越火大,心里直骂罗家没一个好东西,可偏偏现在他被罗家人收留,又寄人篱下,真是要把他给气死了!
罗青见司徒一副恨不得把他咬死的样子,干脆把心一横,把家族辛秘和盘托出。
“……是罗家上任族长也就是家母还有我们的外祖母让他去的。作为他离开宗家,作为他带着心爱的人离开的代价,她们让他去封印厄姆鬼王,她们根本是让他去送死……”罗青浑身发抖,语气也渐渐有了哭音,“结果,他再也没有回来……魂飞魄散,什么都没留下,轮回道里也再见不到他。”
司徒这下子真是要冷笑三声了,罗尘,怪不得你性格问题这么大,原来这是祖上便有!
低头再看看照片里的少年,明眸皓齿,活到现在也应该是个魅力十足的大帅哥了——至少比他舅舅像人。
“哭什么!老子以后就是你大哥,都告诉你人要往前看了,来,笑一个!”司徒霸道地强迫罗青抬起头。
看着司徒认真的表情,他还真的笑了出来,妖狐果然不适合严肃的表情,好奇怪啊。
“走!带你大哥去逛心宿去,很久没这么自由了,一定要狠狠地玩。”
他司徒楚和罗尘再也没有关系,也没必要再听他的命令,以后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好,哪里都带你去。”
“你还真不像你舅舅……”刚开口就发现自己竟然主动去提那个混蛋,连忙闭嘴。
“因为舅舅是庶出……和家母是同父异母。”
司徒到现在才发现,他和罗尘呆在一起的三年简直是白混的!他一点都不了解罗尘,不了解他的过去,不了解他的喜好,连他的为人他在想什么,现在他也不懂了。不过罗尘应该也没把他当回事,也许只是床伴,也许只是宠物……也许只是战利品。
X的!怎么会这么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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