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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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铁海棠已深深为他头痛,尚不知是否能够应付得了,忽然间又加上了三个劲敌,寇英杰焉能不为之惊心!当下心里盘算着未来的得失取舍,不自觉脸上现出了一番凝重表情。
成玉霜冷冷地道:“以上三老,据我所知,正是当今最厉害,也是对你构成威胁的几个人物,以眼前情形而论,黑衫客边震与枯竹庵主,虽然还没有明显的动态,只是那个纵横苗疆的老怪物青毛兽,显然已为铁海棠说动,目前已是金沙滩风雷堡的贵客!”
寇英杰冷冷的道:“这一点,后辈已经想到了。”
成玉霜道:“为什么?”
寇英杰微微苦笑道:“因为厉老怪的两个徒弟——怒江双童,俱都在我手上吃了亏,江天右还受了重伤!”
成玉霜微微一怔,轻叹一声道:“这么说,你们之间的梁子是结定了。你初入江湖,频结大敌,这样对你是极为不利!”
寇英杰冷冷地道,“后辈但问是非,不计得失功过!”
成玉霜微微一笑,遂不多言:“好吧,夜已深了,临行之前,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你。”
寇英杰躬身抱拳,说道:“前辈请赐问当面!”
“你应该知道,彩绫与我乃系母女的关系!”她脸上显然带起一番戚容:“虽然到目前为止,她还不肯承认这个事实,可是我对她暗中的关切,确是无微不至!”
寇英杰顿时显得很沉重,每一次,只要当他想起了这位小师妹,心里就会有说不出的一种紊乱,经过了连番的痛苦折磨,他早已由昔日的软弱而变成了今天的坚强。然而不可否认,对于彩绫的感情,却是他对外行为所表规出最为软弱的一面。
“哼!”成玉霜的眼睛象是两把利刃:“其实你不须要多说,我也看得出来,然而,我却不明白,什么事又使得你眼前丧失自信而裹足不前?”
“这……”寇英杰一时表情极见窘迫,“前辈,我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
“你当然知道。”成玉霜冷笑一声:“这件事,我原本并不知情,还是最近才知道,所以决定来这里看看你。”
寇英杰心如刀扎,苦笑道:“这么说,你老人家见过小师妹了?”
“我当然见过!”顿了一下她苦笑道:“也只是在暗地里……她变多了!”
寇英杰没有说话,只是他脸上的关注之情,却是任何言语所不能表达的。
成玉霜冷笑道:“她以前就够任性的了,现在似乎更为变本加厉,这孩子……唉!似乎只有我这个娘,才最了解她。然而,女儿大了,她已经再不需要我这个娘了……其实她压根儿也就没有需要过我这个娘!”眼睛直视向寇英杰:“她需要的是你!”
寇英杰痛苦的垂下了头,他的出息忽然变得很沉重:“太晚了……”他呐呐道:“我……我……”两只手深深的插进头发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学会了折磨自己,虽然在旁观者的眼睛里,认为该是如何的幼稚多余,然而当事者本人,常常却是无比的认真,这就是感情的微妙与不易捉摸之处。
“不晚!”成玉霜打量着他,说道:“解铃还需系铃人,郭白云的传人,不应该是软弱的人,即使在博取爱情这一方面,也不应该是个弱者。”
寇英杰的手由头发里拔出来。
成玉霜的脸上现出了笑靥:“再说,你把千斤重担,交付给你最好的朋友,这也是不负责任的态度!”
“前辈,”寇英杰狼藉的笑道:“原来你老人家什么事都知道。”
“我知道的也许比你更多,”成玉霜的脸色一片沉重:“你应该记住,你师父所留交给你的不仅仅是这一身杰出的武功,更重要的是他这个女儿!”
寇英杰吃了一惊:“这些事,前辈何以知道?”
“我当然知道!”成玉霜道:“你的一切,都有人告诉我。”
“这人是谁?”
“你的好朋友——卓君明。”
“卓君明?”寇英杰惊奇的道:“卓君明……他和前辈是……”
“他是我最心爱的弟子!”
“啊!”寇英杰惊讶的道:“原来如此!”说着他举步趋前,向着成玉霜深深一拜,诚执弟子之礼。
成玉霜一笑道:“这是怎么回事?”
寇英杰道:“君明兄义薄云天,对我恩情并重,你老人家既是他的恩师,就是我的恩师,即使舍弃师门渊源,也当恭执弟子之礼。今后,如果差遣,弟子必当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言罢,情发于表的深深又拜了三拜。
成玉霜眼睛里交织着喜悦的泪痕:“怪不得郭白云会对你如此器重,你果然令人喜爱。君明屡番对你推重,我尚难下断语……这么看起来,彩绫对你之一番深情,也是由来有因的了!”成玉霜轻叹一声又道:“你如今武技高强,足可与铁海棠一较强弱,只是对方到底人多势众,如果再牵扯出我刚才说的几个人,你便势难兼顾,即使有我暗中相助,也不见得就稳操胜算,你可千万大意不得!”一面说,双手把寇英杰由地上搀起来,道:“你如今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寇英杰道:“如得前辈援助,弟子就信心大增……眼前,白马山庄总算暂时稳住了,只是……”
成玉霜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冲着我那个宝贝女儿的面子上,你的事我也不能够袖手旁观!”
寇英杰苦笑了一下,点头道:“小师妹如今下落不明,她生性要强,我只怕她会单身赴险,所以打算……”
成玉霜微微一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难道这边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之处?”
“弟子正是这个意思!”他呐呐道:“前辈是否知道大师兄邬大野的事?”
成玉霜冷冷一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是放心不下白马山庄,可是?”
寇英杰点点头:“邬大野是一个私心极重的人,这一次他勾结外敌,卖师求荣,论罪百死有余,只是顾念着师门一脉情谊,弟子终不忍对他下手,眼前他慑于弟子武功,不敢如何,只是弟子一旦离开,保不住大师兄他又会有所异动,是以有些放心不下!”
成玉霜思索了一下,冷笑道:“你的顾虑倒也不无道理,这件事你暂且交给我吧,我原是不想过问白马山庄之事,既然如此,我就厚下脸皮在这儿呆几天再说。”
寇英杰宽心大放道:“有前辈坐镇于此,弟子就放心了!弟子打算……”话方出口,又临时打住了,面上神色略微一变。
成玉霜几乎与他同时也发觉到了什么,彼此目光一对,心里俱已有数。
一阵夜风吹过,草木萧萧。冷月下花叶扶疏,附近十数丈方圆内外,一目了然。
果真有夜行人近身,这人必当有非常身手,否则便不能至此。
寇英杰自习透郭白云十一字真诀之后,本身性灵一旦为用,常能与大自然结合一体,而收天人合一之妙,灵思妙感常至不可思议地步。即以眼前情形而论,他显然已是有所发现,当下微微冷笑,并不立刻道破。轻叹一声,他伤感道:“白马山庄当年何等威望,不意先师一旦大行,竟然破落如斯,以至于一些不相干的外人,也心存觊觎,意图窥窃,看来确是需要大力整顿一下了。”
成玉霜心里当然有数,一双眸子缓缓由附近掠过去,她先时虽然略有所警,却是不敢确定,对于寇英杰的反应,不免有所怀疑。
一念未完,耳边上却传来阴森森的一声冷笑,一人用着极其冷峻刺耳的口音道:“那倒不是,不必自腐而后虫生焉。年轻人你说得不错,白马山庄自护无力,确实是应该换个主子接管了!”话声一落,现场遂即响起了此人低沉阴森的笑声。
别具一种声势,这阵子笑声有如回荡低盘的清风,只是在亭子左右四下打着转儿,久久不曾散开。
寇英杰看了成玉霜一眼,二人寸心妙谛,对于对方的存心卖弄,不觉好笑,却也不无意外,毕竟这等“聚气成风”的功力,大非等闲。
成玉霜闻怪不惊,反向寇英杰微微笑道:“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今天我还是真来对了,赶上了一连串的精彩好戏!这是你们白马门的事情,我却不便插手,你看着办吧。”
寇英杰冷笑道:“弟子正有兴要会一会这位朋友!”
那阵子笑声,在盘舞一阵之后,忽然拔上一个尖儿,突然静止。
暗中人哧的一声轻笑道:“好大的口气,主人既然有心相会,我这不速之客倒不能不识好歹了。”
这一次话声显然由正面传来,只是亭子里的两个人却绝不向正面看一眼,反倒是双双转过身来。果然,就在寇成二人方转过身的一刹那,一阵衣袂飘风之声,面前人影闪动,现出了一个头戴尖帽,面相清瘦的黑衣汉子。
来人乍然看上去,简直就与传说中的僵尸并无二致,年岁看来不大,约在四旬五六之间,隆眉凹眼,尤其是一双颧骨高高耸起,将一张白脸衬托得更为细狭,所着黑色外衣,长仅及膝,下面是一条月白色的裤子,却在背后背有一口长剑。
寇英杰缓缓站起来道:“深夜来访,足下料必有非常之事,请赐告大名上下?”
来人掀动嘴皮,发出了一声怪笑:“某家用不着称名报姓,只是受人差遣,到贵庄走上一趟,看看虚实动静,并没有什么恶意。”
寇英杰冷笑道:“那么差遣足下来此的人又是何人?”
“这个……”黑衣人徐徐向前跨进三步,“你就更无须急着知道了。”
天生的哑嗓子,再加上发音属于极难懂的陕晋口音,以及来人自负的一番形样,使人意识到不是好兆头。
寇英杰碰了对方一个软钉子,脸上并不现出丝毫忿怨,就在对方这个人故弄玄虚的一刻,他已下定决心要给来人几分颜色。听了黑衣人的话,他不愠不怒的道:“足下既然可以随意进出白马山庄,当然身手不凡,明人不做暗事,以足下之身手而行此鼠窃技俩,令人齿冷,白马门一向敬客,只是对于足下这等不请而来、心怀叵测的客人,却是不表欢迎。”话声微顿,人已翩然出亭,飞云一片,已落在黑衣人正面前方。随着他身子同时袭近的一种无形力道气势,更有如迎面逼来的一堵高山,使得黑衣人站立的身子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七八尺。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寇英杰的这一式出势,其微妙难能处在于以气御体,电闪身飞只在一念呼息之间,运用之妙却在内里真气运行,长躯飞跃,仅在足尖一点之力,膝腿毫不着力,内气功夫,练到如此地步,即使一向目高于顶的成玉霜,也不禁自愧弗如。
黑衣人一双深凹的瞳子,惊异机智的连连眨动了几下,白卡卡的瘦脸上,显现出难以置信,甚至迷惑的怪样。“好身手!”他紧紧地逼视着寇英杰:“想不到白马门在郭老头归天之后,竟然还留有如此杰出的弟子,确是令人出乎意料。小伙子,你报上个万儿给二爷听听。”
“你还不配!”寇英杰冷冷地道:“白马山庄不容你说来就来,今天你却要拿出点真功夫给我瞧瞧!”
黑衣老人一来自恃武功玄奥,再者他来自边远地区,久年不曾涉入江湖,是以对于新一辈的人物昧于无知,不曾把寇英杰这个人看在眼睛里。聆听之下,黑衣人倏地扬起了一双八字眉,那张瘦白的脸下突然罩起了一层冷漠,“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黑衣人长长的往里面吸着气:“没有三分胆,不敢上梁山,今天你二爷就叫你尝尝厉害,警戒你的出言无状!”
说话之时,他身上显然起了一阵子疾战,耳听得他身上骨节发出一阵咔咔之声。
那只是极为短暂的一刻,弹指间,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然而就外表上看过去,已显然有区别。最明显之处,却在他瘦削的双颊似乎忽然间变得隆起了许多,整个躯体也似乎胖了许多。
智者如寇英杰、成玉霜之流,当然顿时有此意会。
寇英杰虽说是阅历不深,但是一经着眼,却立刻判断出对方这种形象得力混元一气功力,似乎在内气功力一门上,已有相当杰出的造就。

然而,在另一面成玉霜的眼睛里,却更有惊人的发现。在她数十年江湖生涯阅历里,简直有如一部无所不知的万宝全书。“且慢!”她忽然由石亭内站起,出声制止道:“你二人先慢着出手。”
黑衣人脸上现出极为不屑的一种暴戾神态,斜过眼睛来:“怎么,你这个娘儿们也要插上一脚么?”
成玉霜在江湖上是何等威望之人,虽然说近二十年来销声匿迹,但是知道她的人,无不对她心生畏惧,倒不曾听说过还有人胆敢对她出言轻侮,即使寇英杰也认为成玉霜必将发作无疑。出乎意外的,成玉霜却忍下了这一口气,打量着面前这个黑衣人,她冷冷一笑道:“足下莫非是远自海南而来?”
黑衣人登时一愣,点头道:“不错,你又是哪个?”
成玉霜道:“你先别管我是谁,瞧你运气出手之势,莫非你是‘双燕峰’来人不成?”
黑衣人冷森森的笑了笑,那双深邃冷锐的眸子,益加聚神的在对方身上转着:“你到底是谁?问这些干什么?”
成玉霜冷峻的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黑衣人摇了一下头:“二爷用不着回答什么,你这个女人看起来倒也有些阅历。且退站一旁,待二爷先教训过这个目无长上的小辈之后,再给你好好聊聊!”
这句“好好聊聊”显然语涉轻薄,大有戏侮之意。
成玉霜两弯凤眉,霍地向上一挑,冷笑道:“好个不知死活的败类,我原是看在双燕峰与中原武林素无瓜葛来往的分上,想为你从中化解,你这厮既是不知进退,且让你尝尝白马门后起之秀的厉害!”言罢侧身回坐,不再多说。
黑衣人一声怪笑道:“好个白马门后起之秀,二爷这就领教领教!”话声一落,左手袍袖突地向着寇英杰脸上拂出,噗噜一声,一团疾风直向寇英杰当头滚到。
寇英杰虽然限于阅历,并不能看出对方出身来历,但是就方才黑衣人运气练形一着上看来,已知道他所练的是混元气功。天下武功虽分歧各异,但是严格说起来,万流归宗,其所以分歧众多,五花八门,乃在于一般武功所显示,如果从深处探讨,却是越往上行,这条路越是窄狭,到了一定界限,也就无所谓何门何派,只有着手进修练习的手法不同,绝无所获功力成果的不同,即所谓殊途同归。
目民前,寇英杰既然看出了对方黑衣人的功力门路,心中也就自然而然的有了主见。迎着黑衣人袖上功力,寇英杰身子滴溜溜打了一个转儿,他身子方自划开的一瞬,只觉得空中一物奔过,足足滑出了两丈以外,紧接着有如闷雷般的发出了一声轻震,端的匪夷所思,奇妙之极!
这种聚气成形的功力,武林中端的还不多见,黑衣人一招出手,倏地扬动一只瘦若鸟爪的怪手,瘦躯伸缩之间,有如拍岸的浪花,整个人身变成一种弧度,直向寇英杰扑过来。
寇英杰容他的一双手几乎已经抓在了自己身上的一刹那,霍地向右再次闪开。
休看他这轻轻的一闪,如无强大功力为后盾,万万不足为功。盖因对方在出手之先,已运用无形的内力紧束在他身侧左右,虽是一闪之微,如无足以抗衡对方的功力,休想如意施展。
黑衣人这第二式出手,显然又落了个空。象是猛虎般的一个倒剪,黑衣人嘴里发出了沙哑的一声轻啸。
一连两招落空之下,他已经发觉到对方这年轻人的功力微妙,心中大为吃惊,借着这一势反剪,他已落身于丈许以外。
脸上笼罩着极度的惊吓,黑衣人身子霍地向下一矮,两只长臂一前一侧,笔直的伸展开来,算是拉开了他出身的门户。
寇英杰肩头再闪,猛把身子快袭了过来,身子向下一落,显然已闯进了黑衣人封锁的那个气圈之内。
黑衣人扎下的身子,顿时前后摇荡了一下,脸上**了痛苦之色:“小子,你……”只说了几个字,他不得不闭上了嘴,隆起的腹部,随即剧烈的起伏起来。
“老小子,你吃到了苦头了吧!”寇英杰面不改色的冷冷笑道:“这还只是一个开头,厉害的还在后头呢!”
在双方力道硬接互抵的当儿,寇英杰徐徐的又向前踏进了一步,黑衣人前凸的身子忽然向后弯过来,那副样子,像煞一只大海虾。
寇英杰虽不曾向对方出过一招,但是这种纯实内力的较量,更具十分的气势,那是丝毫也不能取巧的。
黑衣人虽是用出了全身功力,却仍然不能相持多久,就在寇英杰身子再次踏进之时,他已挺不住猝然向后倒了下去。
如果单纯就较量武技来说,黑衣人显然已落了下风,可是就此服输,他万难甘心,也没有脸回去交待,是以借着向后一倒之势,蓦地一个快速的疾转,直向着寇英杰身边切到。
寇英杰早已料到了他会有此一手,就在黑衣人骤如旋风的切式里,整个身子风摆残荷的向外一闪,黑衣人的一双手,其势若刀的自他身边落了下去。
一招卖空之下,已把整个半边身子露了出来。黑衣人想是发觉了不妙,怒啸声中,他拧身飞足,陡地飞右足直向对方面门踹了过来。一股极大的风力,随着他踢起的脚底,向着寇英杰面门之上猛逼过来。
这一手“旋风弹腿”,尤其在此时此刻,才更能见出败中取胜的威力。
黑衣人这一招踢脚,称得上阴狠之极,借着旋身弹腿之便,瘦长的躯体猛可里向下一折,一双瘦手配合着他下弯的身子,陡地扬了起来,两只手活似一对钢钩,一上一下,直奔寇英杰上胸下腹猛抓了过来,似乎所有的优势都被他占全了。
从双方一开始动上手的当儿,就只是黑衣人一个人出手动招,寇英杰似乎只在闪躲招架,设非深知武功妙谛者万难看出其中究竟。
在黑衣人狂风骤雨般的攻势里,寇英杰伟岸的身子蓦地向后倒了下来。
乍然看上去,他象是被黑衣人那只踹起来的脚尖踢中了,即使没有踢中,也势必将要踢中。而黑衣人那一双探出的怪手,看起来更是厉害,在黑衣人的双手一脚之下,寇英杰的上、中、下三处要害,全都掌握在黑衣人毒招之下。
看到这里,就连亭子里的成玉霜,也由不住吓了一跳,蓦地站起身来。
绝妙的招式必欲在绝妙之境才得施展。
黑衣人如非稳操必胜,万万不能象眼前这样出手,在他跃身飞足之际,已料定万无一失,是以手脚上贯足了内功劲道,掌出腿飞,真恨不能将对方立毙当场。
天下事每多出人意料,眼看着黑衣人的手脚双双得势,蓦然间一股奇热气息,由寇英杰身上传出来,黑衣人只觉得手脚上一阵子发麻,不容他第二个念头兴起,寇英杰就象是一尾扬波而起的大鱼,斜窜而起。一种他生平从来也不曾领受过的感触——手脚虽然双双命中,只是却象是抓击在一个极富弹性劲力的气垫上,非但难收预期的效果,整个人身,更是不由自主的被这种劲道反弹出去。
这股子力道,由于出手人用力至剧,反弹得也就更为劲猛,一时间眼看着他身子球也似的弹了出去。
黑衣人再也难以保全他的悠然神态,身子刚一落下来,足下一连两个踉跄,噗通!坐倒在地。
对他来说,这种羞辱简直难以承受:“好小辈!”嘴里厉吼一声,倏地跃身而起。只是对方那个年轻的敌手,已不再容他有所异动,身子一闪,如影附形般的偎了上来。在黑衣人根本还来不及转动任何念头之前,寇英杰的一只手掌,已经按在了他的前胸之上。
一种巨大的力道,陡地由他心坎上强自攻入进来,给黑衣人的感受简直是非同一般。
那一腔苦练经年的护身之炁,似乎在方一与对方这股劲道接触之初,顿时为之瓦解冰消。寇英杰的手掌,更像是一只巨大的吸盘,从此而发出的巨大吸力,竟使得黑衣人动弹不得。眼看着他身子触电似的起了一阵急剧的颤抖,那张尖削瘦脸上所显示的痛苦,更是无以复加。“你……掌下……留情。”说了这几个字,全身已不禁抖成一片。
寇英杰冷笑道:“大胆狂夫,无故上门欺人,饶你不得!”话声一顿,正待一掌推出,猛可里人影一闪,成玉霜飘身近前。“且慢!”嘴里说着,她的一只纤纤玉手,已经格在了寇英杰那只手腕之上。一种奇特的力道,陡地自她五指间电射而出,强而有力的阻遏住寇英杰逼向黑衣人的掌势内力。
寇英杰一怔道:“前辈莫非还要与这等人讨命不成?”
成玉霜目光一转,向他暗施了一个眼色,遂道:“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任他去吧!”
寇英杰心知必有缘故,当时也就不再坚持,冷冷一笑,向着黑衣人道:“看在这位前辈分上,暂时饶你不死,下次再要犯在我的手上,可就没有这么轻松!”话声一落,那只按在对方前胸上的手掌微微一抖,黑衣人倏地身形一震,向后退开。他身子一连向后退了三四步,才得拿桩站稳,那张瘦削的脸一时变得通红,只见他上胸一阵起伏,情不自禁地涌出了一口鲜血。
成玉霜见状面色一惊,遂向黑衣人冷叱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想死么?”
黑衣人聆听之下,大梦初醒似的一惊,倏地拧身纵出丈许以外。心里这一口忿怨气,无论如何难以下咽,身子纵出去又转过来,冷森森地笑了一声,他手指向寇英杰道:“小辈,你报上个万儿……听听,老夫忘不了你!”
寇英杰毫不犹豫的报出了名姓。
黑衣人重复着把寇英杰三字念了几遍,狞声道:“姓寇的,今天晚上算你厉害,打人一拳,防人一脚,早晚我们还会碰面,那时候老夫将要连本带利的向你讨个公道。”
寇英杰冷笑道:“寇某随时候教,只是老兄你是否还有这个能力,可就令人怀疑了!”
黑衣人浓眉一挑,正要反唇相讥,忽然神色一变,不禁面现惊惧,惊声道:“寇小辈……你……”
寇英杰凌声道:“你已为我五行真气伤了肝脾,为保命计,今后却是不得妄动肝火,切记,切记,否则五气分岔,哪怕是华陀再世,要想保全阁下性命,也是难比登天!”
黑衣人聆听之下,更不禁大吃一惊,怒火一牵,顿时触及伤处,只痛得全身一阵颤抖,一股冷飕飕的寒气,直发五内,猝惊之下,这才知寇英杰所言不虚,一想到五气分岔的后果,禁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哪里还敢妄动无名!当下强压一腔怒火,忍住焚心般的痛楚,手指向寇英杰道:“好……小辈,老夫不报此仇……誓不为人……金砖不厚,玉瓦不薄,咱们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成玉霜见状一声叱道:“边老二,你给我站住。”
黑衣人原本已转身待去,忽然回身站住,面现惊异的道:“你……是哪个?何以知道老夫姓氏?”
成玉霜冷冷道:“岂止是你的姓氏,就连足下大名出身来路,我也是一清二楚。我且问你,你可是人称‘黑鹰鬼见愁’的边威——边老二么?”
黑衣人神色一慑,冷森森笑道:“边某人二十年不履中土,竟然会被你看破行藏……你这女人……”
成玉霜倏地目射精光道:“不得无礼!”
被称为黑鹰鬼见愁的边威,顿时住口无声。他刻下已是惊弓之鸟,被整得锐气全消,成玉霜一叱之下,他只当对方又要出手,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睁着一双失神的眸子,频频向对方打量不已。
“边老二,你可不要不知好歹!”成玉霜向前走进了几步,一片气势,直向被称为边威的黑衣人身前逼到。
这番情景,顿时使得黑衣人大吃了一惊,这才知道敢情这个未曾出手的妇人,原来也不是好相与。
原来武林中虽说高手如云,能够练成“气机内炁”之人,却是绝不多见。
这类人动手制敌之先,往往以此成形气炁形成一种探敌的先驱,对方如果不堪其匹,根本无须出手发招,只在那股先驱的无形内力上,已大见狼狈而俯首称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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