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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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秋季狩猎,轩辕御行按照惯例带领众妃子和皇子同行,自然还有形影不离的谓央。离桢没有随行,留在晓月轩养病。
满池的莲花倒是正值怒放。离桢趴在池边呆呆的看着,时常一看就是一整天。
身边服侍他的宫女劝他进去休息,离桢淡淡一笑,问:“我要是不在了,这池子会被皇上填掉吗?”
宫女赔笑道:“侯爷说什么傻话呢?您不住在这里,还能住到哪里去?”
离桢只是笑笑,不再多说,眼底有一闪而逝的忧伤。
轩辕御行狩猎回宫,兴致极好。赏了一条极难得的纯白雪貂围脖给谓央,给离桢的是一袭火红狐皮裘衣。其余的妃子也纷纷有所赏赐。
离桢看到那袭裘衣时,躺在床上问了一句:“陛下如今在哪里?”
送东西过来的小太监恭恭敬敬的答道:“回侯爷的话,万岁爷如今在上林苑和众娘娘一起赏花呢。陛下说了,侯爷的身子要是已无大碍,就叫小的请侯爷一同过去呢!”
离桢垂下眼帘:“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转过头去,一旁的贴身宫女赶紧奉上离桢平时最喜欢的碧螺春。离桢喝了一口,说:“好几日没出去了,听说上林苑花开得不错。等到他们散了,咱们再过去吧。”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有人接话道:“既然想去看,何必等到我们散了才来呢?”
离桢抬起头,见挑帘进来的竟是谓央,不由得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谓央笑笑:“我有几句话想私底下跟七哥说说。”
离桢闻言,示意叫手下的人全都出去。
谓央等他们出去后,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门窗,方才坐回到离桢的床边。
离桢鲜少见他如此小心,忍不住问道:“究竟是什么话,要这么秘密?”
谓央没说话,只是从衣服里摸出一封信函,递给离桢。
离桢接过看后,大吃一惊:“六王爷要谋反?”
谓央冷冷一笑:“我花了两年工夫才劝得轩辕御驰起反心。轩辕御行在众多王爷中,最疼的就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会谋反。我在宫里准备好了,到时里应外合,还怕轩辕御行不死在我手里!”
离桢皱起了眉:“不成,太冒险了,万一六王爷成不了事;又或者他本来就没有反心,只是试探你的,那怎么办?”
谓央狠狠的说:“要不是为了要复我大宣,我早就一刀杀了轩辕御行了。轩辕御驰答应过我,只要他登了基,无论我提出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到时候,我就要求他恢复了咱们安家大宣皇朝的名号,七哥你便是大宣皇朝的开国之君,不好么?!”
离桢有些吃惊:“谓央,你向来心思缜密,怎么这次想得如此简单?你就笃定六王爷会答应你的要求吗?”
谓央冷冷的笑了:“他当然会答应。七哥,你没见轩辕御行如今是怎么宠我的吗?他们兄弟两为了我,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离桢没有说话。
谓央看了他一眼:“七哥,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让你帮我什么。你总不赞成我杀轩辕御行,不单只是担心我吧?你在这宫里头呆了两年多了,听说当初轩辕御行专宠你一人,你随口一句话,抵得人家几百句话。你可千万别犯傻啊,帝王家哪有什么真心可言——如今他还记得你吗?!”
离桢淡淡一笑:“谓央,你想做什么,我决不会拦你。你若成了事,我也不想做什么大宣皇朝的开国皇帝;万一不济,我陪着你诛九族,黄泉路上还有个照应。”
谓央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好,七哥,有了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谓央离去后,轩辕御行刚好派人送来了宫中刚进贡来的上等的碧螺春。服侍他的宫女开心不已:“谁说皇上忘了侯爷呢?每次都惦着送来,深怕侯爷喝不着。我看侯爷都可以去开一-间茶铺了------皇上已经送了多少来了,怕是明年也喝不完。”
离桢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你服侍我多长时间了?”那宫女愣了愣,回道:“奴婢从开春就侍侯侯爷,如今也快半年了吧。”离桢笑了笑:“你算在我身边久的了,以前那些,每每几个月就不见了人,我连名字都还不知道,听说就出了宫。”那宫女笑道:“那是皇上怪她们服侍不周,只要侯爷不开心,就打发她们出了宫。”离桢微微一笑:“你想出宫吗?”那宫女吃了一惊,慌忙跪下:“难道是奴婢有什么地方惹恼了侯爷,侯爷要打发奴婢出宫吗?”离桢望着远处:“我这地方不是你久呆之处,明儿我回了皇上,趁早打发你出宫吧。”说完后,合上眼,也不顾那宫女还跪在地上眼泪涟涟的哀求,径自睡了。
晃晃悠悠又过了月余,晓月轩的宫女太监,都被离桢以各种各样的借口赶了出去。轩辕御行也由着他,只是派了个人专门为他泡碧螺春。他自己在宫中专宠谓央,有时甚至连早朝都不去了。
离桢日见消瘦,每日无所事事就只在荷塘边坐着。以前那些嫉恨他的妃子们如今早都把愤恨之心转嫁到了谓央身上,偶尔顺个人情过来看看他时,离桢的样子反倒让她们禁不住心疼。无论如何她们总是女子,身边有个一男半女的将来也有个依靠。可是离桢只是个连国都被灭了的可怜之人,如今还失了宠。轩辕御行也早就将他忘了,也许他今后的日子,就只能在这寂寞的晓月轩中守着这片荷塘,孤独终老。

离桢的身子越来越弱,渐渐的连到荷塘边的力气都没有了,饭也吃不了几口,只是碧螺春却还是每日必定要喝。
谓央过来看他时倒吸一口冷气:“七哥,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离桢躺在床上,气若游丝:“我自己也觉得不好,大约是熬不到你成事的那天了。”谓央皱起眉:“病成这样,怎么也不请御医来瞧瞧?”离桢无所谓的一笑:“来过,瞧不出什么毛病,只是说受了风寒。风寒哪里会是这样子,他们只是不敢和我说。”说着,咳成一团。谓央禁不住湿了眼睛:“七哥……”离桢微微一笑,费力的伸出手去擦他的眼泪:“哭什么,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拣来的。你还是快回去吧,这地方阴气太重,别伤了身子。”谓央抹了抹眼泪,帮离桢掖了掖被角,哽咽道:“七哥,我先走了,得空再来看你。你别想些有的没的,养好身子是正经。”离桢点点头,谓央长叹一声,掀帘出去了。

回宫时,经过轩辕御行的御书房,突然听到里面传出低低的吼声:“混帐,朕只是要你们在里面放少许,怎么会变成这样?”
另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回答道:“臣……臣确实只放了……些许,想是侯爷身子实在是太弱了,所以……所以……”
听到“侯爷”两个字,谓央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往后一退,里面的对话立刻停下来,只听轩辕御行暴喝一声:“谁?!”紧接着飞身而出。
谓央来不及避开,轩辕御行看到是他,脸上阴霾之色更甚:“你在这里干什么?”
谓央忙娇笑道:“没有,人家只是刚刚从七哥那里回来,想和陛下讨几个宫中老成些的御医去看看七哥罢了,皇上凶什么凶啊?”说着偷眼往里面瞧了瞧,只隐约瞧见一个好象是宫中的御医。
轩辕御行冷冷看了他一眼:“你七哥怎样了?”
谓央叹了口气:“还能怎样?苦挨罢了。”

轩辕御行没有说话,半晌,才转过身去说:“朕会找人去瞧你七哥的。以后没朕的允许,不准再随便跑到朕的御书房来,听到了吗?”语气阴森之极,谓央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嗫喏着答了声“是”。
自那日后,轩辕御行果然派了众多御医往晓月轩,仿佛一夕之间又记起了当年是如何专宠离桢。每次瞧到离桢,他只是毫无血色的躺在床上时,轩辕御行阴冷的眼神就会扫向身后的一群御医,一屋子的人只是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离桢时睡时醒,清醒的时候便要轩辕御行带他去池边坐着。
这一日,离桢的精神不知怎的竟比往日要好,当轩辕御行来看他时,他已在宫女的服侍下梳好了头,歪着头,对着镜中的轩辕御行微微一笑。
轩辕御行不禁笑道:“你这一病,倒糊涂了不少。以前你可从没对朕这么笑过。”
离桢伸出手要他抱着,笑笑:“我没做过的事还多着呢,譬如说,陛下只知道我有一只赤玉笛,可从未听我吹过吧?”
轩辕御行一楞:“你今日怎么兴致这么好?”
离桢抽出从不离身的赤玉笛,莞尔道:“今日错过,陛下不知何年才能有机会了。”说完,笛横唇边,呜呜咽咽吹奏的竟是一曲“广陵散”。
轩辕御行默不作声,从不知道离桢竟吹得这么好的笛子,静静听他吹完后,离桢“哇”的一口鲜血喷出来,轩辕御行慌忙扶住他的时候,离桢惨然一笑:“陛下,离桢只怕要就此别过了。”身子往后一仰。
轩辕御行慌忙叫宣御医,一大群御医匆匆忙忙赶来,搭了半天的脉,摇摇头,只说离桢身子太弱,开了几副补药的方子,战战兢兢的离开了。
离桢睡在床上,面如白纸。轩辕御行呆看了他半晌,最后怏怏的回了宫。
睡到半夜,突然听到晓月轩中传出大片喧哗,轩辕御行还没来得及下床,已有小太监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皇上,不好了,晓月轩失火了!”
轩辕御行大惊,批上外衣就急忙冲往了晓月轩,待他赶到时,火已经被扑灭了,然而晓月轩却已经烧得干干净净,离桢的那只赤玉笛躺在一堆残灰中,分外醒目。
“七哥……”刚刚赶到的谓央一脸惨白。
“离桢呢?”轩辕御行冷冷的开口。
“侯爷……侯爷他……”大家谁也不敢接话,烧成这样,一个动都不能动的人还能逃到哪里去?
“没用的。”谓央的声音分外虚弱,“那只赤玉笛,是母后临终前留给七哥的。如果七哥还活着,断不可能丢下这只赤玉笛的。”
轩辕御行再没有说话,只是弯腰拾起那只在月光下闪着妖异色泽的赤玉笛,冷冷的转身。
第二天,轩辕御行下令处死了宫中一干曾经服侍过离桢的宫女太监,就连最后那个替离桢泡碧螺春的老奴也没放过。好几个御医也陪了葬,谓央认出其中一个就是他以前在御书房瞧见的那个御医。
没有一个大臣敢提出异议,因为轩辕御行的眼神,让所有的人都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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