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章 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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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数日,驻扎在留县外的八百骑兵的粮秣渐渐成了问题。人吃马喂,一名骑兵所耗粮草大大高于步卒,眼见存粮渐空,不仅刘邦和萧何愁眉不展,连我也不禁忧心起来。
刘邦和萧何依旧日日去求见楚王,而审食其则在留县城内四处打探。这日傍晚,他带回一个消息,秦大将章邯连日进军楚北,其部下别将司马攻取了相县,如今兵势已直逼彭城。
我凝神想了一会,回头对红玉道:“红玉,你和食其到集市买点肉食,今天我下厨作菜。”
红玉怔了一下,道:“小姐,咱们带的钱已经不多了,你不是还说要省着点用吗。”
“现在不用了,不出明晚,自然有人会给咱们送钱粮过来。食其,你说是不是?”我笑看着审食其。
审食其也微笑了一下,道:“正是。”
饭菜上桌,刘萧二人仍没有回来,我也不以为意,令审食其喊来樊哙,也不拘上下,四人围坐一桌吃起来。樊哙素日吃肉喝酒惯了,这几天大概嘴里早就淡得没味,看到桌上的菜,眼珠子都要跳出来,扑上去就是一顿海吃,一个人足足抵得上我们三个。
三更后,刘邦和萧何骑马回营,两人均面色赤薰,似是在外面吃过了酒。进帐后,两人连喝了两碗醒酒汤才慢慢清醒过来。
“今日可是见过了楚王?”我递过一条凉手巾让刘邦擦脸,红玉也给萧何送上了一条。
“嗯。”刘邦只嗯一声,却面无喜色,只接过手巾粗粗地擦了把脸。
萧何却道:“见是见了,可楚王绝口不提借兵之事,只是要我们带兵替他堵住彭城的秦军。秦军势大,我们这几百人马便是全带去了又能有什么用处。”
刘邦慢慢地道:“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老萧,我知道刚才喝酒的时候,你一直在旁边扯我后面的衣袖,可那种情形之下,人家就是递把刀子,我也得吞下去。不过,”刘邦眼神一动,露出了一丝狡黠之色,道:“想要我们帮他打仗也不是那么便宜的事,晾了老子那么多天,这会儿有竹杠不敲白不敲。老萧,咱们盘算盘算,明天跟楚王要些什么好。”
我微微一笑,有萧何这位内当家替他拨算盘珠子,哪里还用得到我。吩咐红玉送两杯浓茶上来,自己则悄悄地退下自去休息。
次日清晨,刘邦和萧何又灌了两杯浓茶,两人这才精神抖搂地上楚王府敲竹扛去了。这一顿竹扛敲得梆梆响,共要来了一万兵卒,以及足够一万人马吃一月的粮草。唯一不爽的是,楚王硬加了一个添头——楚王大将宁东阳,并坚持要宁东阳亲领这一万人马。
“还是对咱们不放心啊。”刘邦看着眼前进进出的兵卒道。
萧何站在他身边微微一笑,道:“这是自然,如今楚中无大将,景驹才会拉拢我们。但若没点保证,谁会平白把这么多的人马粮草给别人。”
“你看这都是些什么兵。”樊哙在一边咕囔着,“比咱们差远了。”顿了一顿,又道:“咱们也就是人少点。”
的确,楚王景驹此次发过来的一万兵卒老少参差不齐,队形散漫,一望而知是临时凑起来的新兵。萧何摇摇头,叹道:“景驹刚刚在相县大败,元气大伤,能凑齐这些人也算是不容易了。”
刘邦道:“这些新兵是我特意向楚王要的。”
樊哙嚷嚷了起来:“三哥,你脑袋发热啦,这种兵有什么用?”
刘邦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我自然知道他们没用,不过……”他忽然顿住,转身对樊哙道:“等上路后,你就拿出自己的手段,把这帮家伙整出个兵样来。”

樊哙挠挠头,道:“可这带兵的是宁东阳,我插不上手。”
萧何笑了起来,与刘邦对视了一眼,道:“大军上路,还怕他一个人作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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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一万大军集结完毕,由宁东阳和刘邦率领向萧县进发。我和红玉也换了男装皮甲混在队伍之中。刘邦原本不愿让我随军,但又担心景驹将我扣为人质,更为不妥,便也只得随我去了,只吩咐审食其带着十名精锐骑兵日夜护在我的四周。
因为都是新兵,所以行进得很慢,第一天只走了三十多里,且队伍稀稀拉拉拖了十五六里长。樊哙看得心头火起,骑着马忽前忽后地整顿兵伍,几鞭子抽下去,那些新兵看他的眼神里便不禁多了几分畏惧,动作也利落了些。
第二日清晨,宁东阳遣人将刘邦请了过去。两人在帐内谈了不多会儿,刘邦便掀帐帘走了出来。
“三哥,他说了什么?”樊哙一直陪在刘邦身边,见他走了出来,忙紧跟了几步。
刘邦却没说话,只低着头一路疾行到自己的帐中,将佩刀摘下,扔到了几案上,这才转头对审食其道:“食其,叫弟兄们把马鞍先卸下来,咱们不急着走。”审食其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这些骑兵都是他一手训出的,也都以他马首是瞻。
萧何站起身,问道:“宁将军可是说了什么?
刘邦靠坐在几案后,眯了眯眼,道:“这位宁大将军要亲率一万兵前行,令我等随于队后接应。”
萧何扬了扬眉,道:“只怕是临出发前楚王吩咐的。”
刘邦沉吟着,道:“看样子,这一万人他是不想让我们沾边了。哼!”他冷笑了一声,“就让宁大将军带着一万人在前面顶秦军罢,用不着我这八百骑兵是最好,老子本来就舍不得拿出来。”话虽如此,脸色却依然阴沉难解。
他早已知道,以楚王景驹的心胸,借兵是万万不能的,如今不过是人家用得着他,一旦用不上了,依旧会弃如敝屐。他们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已。原指望从这次出征里占点便宜,好歹弄点人马在手上,谁知人家防得他紧,昨日樊哙不过是过去整了整军纪,今天宁东阳便要独自带兵前行,怎不教他郁闷。
萧何见状,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我,拱拱手,悄悄地退了出去。
“夫君,你看此战胜败如何?”我端了杯清茶给他,轻声地问道。
刘邦哼了一声,道:“宁东阳志大才疏,一万新兵战阵都列不齐,一旦对上秦军,必然一触即溃,哪里还有什么胜败。”
我微笑了一下,道:“既然已知是必败之局,夫君还烦恼什么?”
刘邦怔了一下,迟疑地看了看我,忽尔若有所悟,哈哈一笑,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道:“多谢夫人提醒。”说罢,站起身抓过佩刀又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此后,刘邦便带着骑兵慢悠悠地跟在大部队的后面。骑兵行动快速,步卒一天的路程,他们只需一两个时辰便赶到了。因此,刘邦每日都高卧到日上三竿才慢洋洋地起床漱洗,直到下午才带队上路,却也不耽误时间。
这日,队伍进入了萧县境内。刘邦依旧睡到日高,待一切漱洗用餐完毕,已是近午时分,正欲下令部队出发,忽见一名斥侯飞马急驰过来,到了营门前,连滚带爬的下了马,口中一边大呼着“紧急军情”,一边几步冲进了刘邦的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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