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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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意外的看到刘邦也在里面,赤着脚,斜靠在榻上眼,似睡非睡。听到我的脚步声,睁了睁眼,咕哝了一句:“回来啦。”这几日仗打得紧,他一直守在中军帐里,已经几天都没有回来睡过。
“刚听到张先生在外面吹箫,去看了一下。”我在他身边坐下,见他微微皱眉,脸上有种浓浓的倦意,鼻息间还有酒味。
“喝酒了?”我随口问道。
“嗯,”他皱着眉,依旧合着眼道:“这仗打得顺,心里高兴,刚和樊多喝了几碗,没想到头倒痛了起来。”
我侧过身,伸手在他的太阳**上按捏着,轻声道:“酒能伤身,这几天夫君本来就累得够呛,再要喝酒,岂有不头痛的。何况齐王掌军素有禁酒严令,我知道必是樊哙那家伙嘴馋想煞瘾才拉扯上你,可你们这么着,难免有些扫齐王的面子。”
“他韩信管东管西,可还管不到我的头上,本来高高兴兴的事,给你这么一说,倒真没意思起来。”刘邦还是没睁眼,眉间却微微的松快了些:“嗯,再重些。你按的这几下还真舒服。我这年把总是犯头痛,以后若再痛起来,你就过来替我捏捏。”
我微顿了一下,然后在手上加了点力气,继续替他按捏太阳**,道:“虽是这么说,毕竟咱们现在还用着齐王,明面上做得好些看总不会错。”
刘邦突然睁开眼,目光锐利的瞟了我一下。随即便合上了,倦倦地道:“你还是这么好操心。嗯,我头痛得厉害,先睡了。你收拾好了,也自休息吧。”说罢起身宽去了外袍,身子沉甸甸地往榻上一倒。我伸手扯过锦被替他盖了,还不到片刻,倒已听得鼾声大作。
这几日他不在帐里,我几乎已经习惯了清清静静的夜晚。此时耳边如许声,再加上酒味浓烈,哪里能睡得着。若再出去走走,又怕冬夜深寒。只能罢了,只是在帐中坐着发呆。
心里突然想着,就算在同一个时空里,这一瞬间。也必定发生了无数个悲欢离合的故事。在刘邦酣然入睡,我独坐营帐的时候,同一个星空下,不过十多里远的地方。那里应该正上演着一出流传千古的“霸王别姬”。
霸王别姬这个词,以前看来,是舞台上华丽而浓烈的渲染。是倾城美女生命最后一瞬的绝丽。是盖世英雄末路的凄凉。是一首永远也唱不完地爱情悲歌。
可现在,却是我生命中真实的一个部分。
因为太过真实。所以只剩下不忍。
“虞姬——”
扶苏、子婴,然后是你——为什么世间美好的东西都存在得这么短暂?
不过,也许只有你是心甘情愿赴向死亡的吧,因为在这八天里,你所爱地那个男人始终把你绑在自己的身上,即使最危险的时刻也没有放弃过。
虽然他曾经纳过很多妾室,曾经让别人女人为他怀孕,虽然他曾经冷落过你,但天下所有的女人中,项羽最爱地始终只有你。正是知道他的这份爱,使你可以含笑的将利刃刺入自己的身体,无悔面对死亡。因为一个为爱而生,为爱而活地女人,也注定将为爱而死。
突然又想到从当年从彭城逃出来时,刘邦那一路的无情。若那个时候,刘邦肯像项羽护着虞姬一样护着我,就算豁出命去,也对我不离不弃,也许,我会重新拾起对他的信心,重新用心经营这份婚姻。
可是他没有,他在崩溃之前选择地是掐死我。
转过头,看见刘邦沉沉睡在那里。这个男人,在他心里,不知道有没有一分爱我之心。
不过,公平地来说,我也从来没有真正地爱过他。
我们这对无情无爱的夫妻最后却成了胜利者,这还真是一个很具有嘲弄意味地结局啊。
…………
也不知枯坐了多久,终于还是熬不住,伏在案几上睡了过去,醒来时,身上盖着件厚厚的长袍,而帐内却空无一人。我迷糊着,然后猛然一凛,想起今天就是楚汉战争决胜之日,不禁跳了起来,一边匆匆将长袍裹到身上,一边向外奔去。

门帘刚刚掀开一角,人便呆住了,外面晨霞满天,其色竟如血般的红艳得近乎凄厉。
这天,莫非也有情?
“王后。”帐前守卫的士
出来,忙施礼道。
“汉王走了多久了?”我定了定神,问道。
“回王后,大约已有小半个时辰了。”
“知道了。”我点头,随意掠了掠微有些散乱的头发,向汉营设的观战台行去。这观战台是韩信的惯例,他每每遇战,必寻高处设一台,于其上观战,因为目力可以尽可能的及远,所以能第一时间发现战场有何不妥的形势,从而以变换的号角、鼓声指挥队伍。这是他与项羽最大的不同点,项羽总喜欢亲临第一线,而他却喜欢遥控整个战局。
到了台上,抬眼看了看,忽然发现今日台上少了很多人,只剩下刘邦、韩信和张良及几名谋士而已。至于前几日侍立在旁边的灌婴等人都不见踪影,想是已被韩信派了出去。
战场上还是一片寂寂,往日这时候,项羽早已率人杀了出来,但今天的楚营却一点动静也无。
刘邦微微有点焦躁,皱眉道:“这项羽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韩信回过身,微微俯了俯身,道:“请汉王不必急于一时,有昨夜张先生的一曲箫音,项羽驭下的士卒已经逃散得差不多了。末将来时听斥候禀报,约有数万楚军趁夜从营中逃走,这会儿楚营里最多不过能余数千人马,已经算是一座空营了。”
“逃走?”刘邦有些诧异,“咱们不是围在他们外面嘛,这些散兵究竟是从哪里逃出去的?”
韩信回视张良,然后微垂下眼帘,道:“既然张先生有好生之德,信自然也要一附骥尾,昨夜已吩咐下去,若有士卒相投,便收容过来,若纯是逃兵,就放开一条生路由他们过去。这些人早无斗志,在他们身上浪费力气,也是无益。”
张良微微一笑,却未说话。
刘邦怔了一下,道:“齐王的意思是说,如今项羽只剩下几千人马,却被咱们几十万大军围着?”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好好好,原来英雄无敌的西楚霸王也有今天!”他常常被项羽打得只剩下几千兵马四处逃窜,此刻形势颠倒,怎能不快意十分。
笑声未竭,只听得鼓声催动,楚营的大门徐徐拉开。项羽依旧一马当先,走出了营门。身后跟随着数百骑兵。骑兵出营后,营寨门前便挤了一堆人,像是步卒的模样,但推推挤挤,却无人再肯上前。
韩信突然皱眉,道:“这倒奇了,他们都在右臂上系一白巾作甚?”
众人凝神看去,果然如此,这数百骑兵每人都在右臂上系着一块白色的布头。
“莫非是楚营死了什么人不成?”张良也有些诧异,随即细看军中,道:“季布不在,莫非昨日亡在战阵之中了?”
刘邦哼了一声:“若真如此,那是最好。季布此人,极是可恶。”他与项羽打的这两年,在季布手里吃过好几次亏,实在是恨得很。
我心头一颤,几乎又想脱口说道:“是虞姬。”却又强忍住了,往战阵里看去,只见项羽披风之后依旧像前几日一样鼓着很大一块,不由一阵惊喜,难道死的竟不是虞姬?
再看项羽,神色似乎比前几日更加的肃烈,乌长槊,让他仿如是尊杀神的雕塑。但他肯定不是死物,没等下通鼓响,乌便已如一柄墨色利刃刺向了汉军。
今天,项羽冲在了第一个。
他身后的数百骑兵也如狂云般卷地而来。八千铁骑,八天激战,只剩下这数百人尚存,可见之前拼杀的惨烈。韩信确实生生用人海战术把这枚世间最利的刀锋给磨完了。
但是,能活到现在的人无疑是八千人里最精锐的。眼见汉军战阵已快被项羽凿透,汉营里突然杀出一员大将来,竟然架住了项羽的长槊。
观战台上的刘邦猛的一击掌,喝道:“好个灌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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