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路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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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轻车简从。
也未骑马也未乘车,熊心和吕臣两人负手走在前面,我带着如意跟在侧后,而审食其领着两、三名亲卫士卒随在一边时刻照应着。
但上了街,我便后悔起来。这时候出门可真不是什么好时候。一般人家和商铺都关门闭户,路上连个行人都看不见,偶有几家酒肆开着门,里面坐着的也都是穿着戎装的军卒,店老板和跑堂的一副忍气吞声,抖抖擞擞的样子,看着总有点被逼无奈的神情。而耳朵里总听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哭叫声,像是幽凉黯淡的背景音乐,衬着这满街的凄惶。
不过似乎熊心也并不很在意,事实上他的心思似乎并不在逛街上面,虽然负手闲手,眼睛却有些茫然的看着前面,有时遇到岔路,还得吕臣拉他一下,才反应得过来。
还是随意走走就回去吧,我暗想,街上也没什么有趣值得一看,而且各家诸侯的势力都混在一起,难保不惹出什么麻烦来。
心里想着别出事,还偏偏果然就生出事来。
一行人走到大街转角处,便听得一阵吵闹之声,我和吕臣、审食其等都顿住了脚步,唯有熊心还恍若不觉似的还一直向前走,没走两步,侧边便冲出一个人来,恰恰撞到他的身上,两人一起摔到墙角,熊心大约是腰背硌到了石头,脸色顿时就变了,吸着气,却说不出话来。
吕臣呀的一声。他是武将,身手自是敏捷,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拨开那人,扶起了熊心,连声问道:“陛……公子,可是哪里受伤了。”
熊心缓了一缓,大约是回过气了,在吕臣地掺扶之下勉强站了起来。摇头道:“不碍的。”转头那人看去。审食其带着几名士卒早把那闯出之人围了起来,那人急切之下,又见熊心和吕臣两人盯着他,往后一仰。竟软软的晕倒在了街上。
情急之下,我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这时才看清那人身形瘦小,只是一个十四、五岁左右的女孩。身量大约尚未长成,看着也不过是一个大孩子罢了。
“算了,把她弄醒,让她走吧。”熊心也看清那人只是一个瘦弱的小女孩。便摇头吩咐道。
“是。”一名士卒喏了一声,揪起那女孩,伸手便用力掐向她的人手。他是武勇之士。手劲自然不小。一指下去。刻,那女孩便嗯了一声。悠悠醒了过来,只是唇鼻之间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紫印。
“还是让我来吧。”那女孩虽然也不像是出身富贵的,但毕竟年纪幼小,皮肤细嫩,哪经得起一帮粗手粗脚的武夫折腾。我松开如意地手,走上去扶起她,随手替她掸了掸身上的灰土,道:“女孩子家,怎么走路这么冒失,撞了人也倒罢了,若是摆了车马,岂不要受伤?”
正说着,听得方才喝骂之声越来越近,不禁微怔了一下,低头看那女孩,只见她满脸惊恐之色,四周看了看,大约是估量着自己逃不掉了,突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碰碰的磕响头:“公子、夫人,您几位好人做好事,救救小女吧,小女给您磕头了。”没几下,便见额头渗出血来,一张脸顿时又青又紫不成样子。
“有什么话起来说。”熊心微微皱了皱眉。
“是。”那女孩抬头看了我和熊心,大约是认出熊心才是做得了主的,便爬起身来,向熊心道:“回公子……”一句话尚未说完,便听得旁边一人大喝一声:“在这儿了,这回看你这小蹄子还往哪里走。”紧接着,便蹿进一个人来,伸手便搭向那女孩地肩背。
吕臣和审食其几乎同时抬起手架住那人。他们俩都是习武之人,稍稍一用力,那人便一个踉跄冲出好几米远。将来人架走之后,吕臣和审食其对视了一眼,审食其微垂下头后退了一步,吕臣则转向那人喝道:“什么人,这般无礼。”
那女孩惊得脸色惨白,不自禁的便向熊心背后缩了缩。瑟瑟的却不敢说话。
被架开的人却是一名军汉。现在诸侯军各穿各地,服色并

,我一时倒也分不清他穿的究竟是哪家的军衣。大人服饰都不错,身边跟着的也是军卒,这人倒也不算没有头脑地,略怔了一下,便神色一正,踏上两步,拱手道:“几位请了,小人正在追捕府内逃奴,有何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逃奴?我们不禁一起看了看那女孩。现在兵荒马乱,各行业都经营得艰难,唯独贩奴这行越发红火,自卖的、被卖的、掠卖地,不论男女老少,货源都极其丰富。这孩子衣服虽并不破旧,但要说她是逃奴,也并非没有可能。
“你是哪位大王治下地?”熊心又皱了皱眉,问道。
“不瞒公子,小人在魏王帐下听命。这女子便是魏王刚刚买入宫中伺侯地丫头,可未及半月便已逃走了数次,我等原看她幼小,不忍心替她上枷,怎料她这回趁着兄弟们轮值间隙又逃了出去。若追她不回,魏王怪罪下来,小人等可承受不起。还请公子高抬贵手,请这个丫头赐还,小人先行谢过了。”这人口齿倒不错,一番话说得有来有去,有情有理,看来在魏王帐下也是个得用的。
熊心看了我一眼。
我明白他地意思。魏王豹是讨项先锋,军力仅次于汉王,且又是先魏国嫡系后裔,在名声上也比出身亭长的刘邦好听些,算得上是诸侯王里那些六国贵族们的一个领袖,其潜在势力并不在刘邦之下,所以提起他来。连熊心也不禁迟疑了一下。
我微一沉吟,回身问那女孩:“他说得可真?”
那女孩扑嗵一声又跪了下去:“小女子原是与母亲南下投亲,于路上被强人所掳,卖与了他们,绝非是小女子自愿。家母逢此一劫已急病亡故,临终嘱咐小女定要回归故里,小女子这才拼死逃出。”一边说,一边流泪不已,脸上青紫之外又加上泪痕,愈加可怜。
熊心又皱了皱眉。
我沉吟不决,这孩子说得倒像是真的,但魏王也确实是花钱买的她,要怪只能怪世道不好,满地强梁,让她这样的弱女子找不到活路。转眼忽看见审食其脸上闪过一丝怜惜之色,不觉震了一下。审食其当年也是家道中落,小小年纪便被卖为奴隶,这孩子的境遇与他当年倒有几分相似,也难怪他心有戚戚然。
说话间,陆陆续续又有十几名军卒围了上来,看服色与那追人的男人相似,大约都是魏王帐下的,这群人可没那男子有眼色,吵吵嚷嚷着便要上前动手抢人。这下连吕臣都皱起了眉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若和这帮小子闹起来,丢了身份是小事,只怕人多手杂,乱仗之中不小心将熊心伤了,那可真是百死也莫赎。
那追人的男子见自家兄弟都到了现场,胆气也壮了一些,拱手道:“几位听得真切,可不是小人讹她,此人确实是我家大王宫中逃奴,还请几位高抬贵手,让小人带她回去交与大王处置。”那女孩见势不妙,跪在地上膝行了几步,抱住了熊心的腿,哭道:“求公子行行好,救救小女子吧。小女答应过母亲要回家乡的……”
“你先起来。”熊心却也没见过这个,伸手拉她,那女孩却死揪着他的袍角不肯放手。熊心用了几次力都没掰开,不禁又回头看了看我,皱眉道:“刘夫人,你看……”
我叹了口气,向审食其点点头,示意他去和那军汉交涉。熊心毕竟是义帝之尊,我是汉王后,吕臣怎么说也是一个重臣,倒只有审食其的身份适合与那军汉谈判。
审食其上前两步,拉着那军汉走到了一边,低声说了起来。片刻,只听得那军汉咦了一声,惊疑不定的回身看了看我们,大约是审食其将我和熊心的身份摆了出来。
其实随便抬出我和熊心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压得住他,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却有些不妥,所以审食其才将他拉到了一边,低声和他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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