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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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在台初遇陈平之时算起,今晚的谈话怕是最令的。陈平也敛去了惯有的那种总是似是而非的笑容,神色凝重的看着我。
曾经有一段时间,陈平大概是觉得我可能有些神秘莫测的能力,在没有彻底了解这种能力之前,他的态度相当恭敬而谦卑。但在汉营待得长了,见我素日只是深坐内帐,从不对军事政务轻发一言,慢慢地也就像别人一样忽略了这个汉王后的存在。
毕竟这是一个男人的世界,而我是女人,性别决定了我永远走不到台前。
想来应该是今晚上的谈话打破了陈平对我已形成的那种预想,所以他才又这么郑重的重新审视着端坐于面前的这个女人。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陈大人。”对陈平的敲打程度应该够了,我换上微笑道,“如意自随军以后,学业都耽搁了下来。我虽抽空教他一些,但毕竟才疏学浅,所以想请陈大人空闲之时能教导一下这孩子。”
我叹了口气:“这孩子现在虽小,日后却要担大任,若现在不抓紧些,我只怕他将来胡作非为,把他父亲和伯伯、叔叔们打下的基业都给败掉了。”
自来母以子贵,其实子同样也倚母而贵。刘邦虽有长子刘肥,但那是婚外产子,他母亲曹姬连个正经的名份都没有,所以如今算起来,刘邦正正经经的继承人只有如意一个。再加上我是他名媒正娶地正妻,若无大逆之罪。刘邦便找不出理由废后,我的后位稳固,如意这太子的位置也就更加稳稳当当,无人可以动摇。
如果说刘邦代表着现在的权势,那么如意就意味着未来。母子一体,以陈平的眼光岂能看不透彻?我请他教导如意,就是许了他一个光明的前程。太子傅、帝者师,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一个超然、尊贵且足以影响朝政变幻的位置。但。也意味着他从此与教导的这个皇子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陈平只沉静了片刻,便微微俯了俯身道:“谨遵王后之命。”就像当年在台。我与陈平作赌之时那般,陈平作出一项决断都相当的迅速。也或许,是他对自己地能力相当有自信,觉得就算事态超出了他的预期。也有办法提前洞悉并将其扭转,所以才敢拿自己的前途冒险。
虽然陈平算不上一个忠心耿耿的人,但就冲着这份胆气和决断,我欣赏他。
……
回到自己地营帐已是一个多时辰以后。刘邦还没有回来。他送熊心回营帐,大概是两人又在商谈些什么,才拖了这么长的时间。想到晚上看到的熊心。他那种冷清淡漠的神色。心里不由就是一紧。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尽自己所能,全力维护他地平安了。
琼莹已经哄着如意睡下。我让琼英再换上一盏茶来,在油灯之下静等着刘邦回帐。看着琼英端上茶,含笑道:“琼英,今天韩将军看到你,神气很是欢喜呢。”这话并不假,琼英作为近身侍婢婢随我进帐后,韩信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时,确实露出了几分惊喜。
琼英脸色微红了一下,只轻轻地嗯了一声,便垂手侍立在我身边。她性子沉静,不喜多语,我已是习惯了的。
“出陈仓之前,我已经把你那些姐妹都嫁了出去,现在只剩下你们姐妹了,待战事稍定,我再给你们俩办个风风光光的婚事。”我微笑道。
韩信暗渡陈仓之前,我特意禀明了刘邦,为手下那些相过亲地女子和汉营的将军们办了一个相当热闹的集体婚礼,如今男人们出征了,这些女子便都留在了南郑。为了办这场婚礼,韩信地军事训练被打断了两天,本来是非常不高兴,但听陈平典意解释说,有这些女子留下,营中地将领有了家室负累,只会更加忠于汉室,想想这倒也算是条理由,便只得算了。
唯有琼莹姐妹,一则年纪小,二则我身边地人手暂时还顶替不上,便被留了下来,打算着等和项羽的这场仗打完再说。在我地印象中,楚汉战争也不过是两三年的光景,到那时自然能腾出手来替这两个我已经视如妹妹的女孩办一个喜庆的婚事。

琼莹倒也罢了,只要有我在,自然能将她和七夜的未来关照得顺顺当当,琼英却让人头痛得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汉
几年,韩信就因谋反罪被历史上的我设计杀了,难道去几年就做寡妇不成。又想,虽然现在的韩信性格桀獒不驯,但我还真找不到什么理由将他置于死地,未来的我难道真的会杀掉韩信?如果事态当真到了那一步,也不知中间这几年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未来于我,总在于预知与未知之间,而不管是哪一种,都无法不让人心存忧惧。
在帐中静等了小半个时辰,听得外面脚步声响,刘邦撩开帐帘走了进来。
我起身上前替他卸下盔甲,换上家居软袍,又让琼英打来温水给他洗漱,最后再奉上热茶一盏,这套伺侯人的程序才算全部完成。刘邦在案几后坐定,啜了口热茶,扭了扭脖子和肩膊,长长的出了口气,这才随口问道:“怎么还没睡。”
“妾身在等夫君回帐。”我跪坐在案几一侧,静静地道。
“嗯。”刘邦看了我一眼,然后低头又啜了一口茶,“要问什么?”毕竟也是做了多年的夫妻,他一听我的语气就知道我心里有事,正等着和他说。
“妾身想问夫君,请怀王来汉营之事,究竟是谁替夫君出的主意。”我道。
“夫人的意思是……”他挑了挑眉问我。
“夫君当然知道怀王昔日曾经救过妾身一命,”我垂下眼帘,淡淡地道,“妾身想保全怀王的性命,还这一命之恩也是自然。”
“是啊,”刘邦突然笑了一下,道:“我还知道陈平当年就是被你推荐到怀王那里的,若没有他,熊心此刻早就沉尸河底,哪还有命在,你这恩其实也还得差不多了。”
我心里一沉,陈平这件事瞒不过他并不奇怪,不过我和刘邦之间素来也有默契,只要做的事情不太出格,不至于影响大局,大家都放在心里并不说出口。所以这一刻他突然明刀明枪的提这件事来,还是出乎我的意料,看来刘邦对于我要说的话是早有准备。
“怀王那时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他养父把他托付给我,我自然要尽心帮他。”我不动声色地道。
刘邦看着我,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夫人,你对别人总是比对我好。”
我微微一震,心里突然一阵酸涩。刘邦已经近乎站在权力的顶端,对他来说,所谓感情,早已是次要的,若我当真全心全意为他筹谋,锋芒毕露,只怕他愈加不放心我。我们这种人,是永远也不可能放开胸怀的,坦诚相对,不过是梦想而已。你撤开心防,坦露心胸,相对的未必就是对方的真心,也许还会是一柄利剑,就在你最不防备的时候突然刺来。
刘邦见我沉默不语,又道:“我听老萧说,你有观星之能,能预知未来,嘿,原本以为是他胡扯,直到陈平这件事上,我才信了。再想着你这些年的言行,我才知道原来睡在我旁边的老婆居然是这么个厉害人物,不仅是张良的同门,而且还有如此本事。”
原来是萧何透的底,也是,他和刘邦情分非同寻常,私下说点我的事,也不算失礼。
“是萧何替夫君出主意,将怀王弄来汉营?”我心中一动,问道。虽然萧何现在正忙着从南郑向咸阳迁都之事,但他身边谋士也不少,分心替刘邦筹谋这事也还能说得过去。
“夫人身有异能,连项梁大将军之死都能预测,自然天下大事俱在掌中,又何必问我?”刘邦淡淡地道。
看来陈平将我与他作赌之事也说了出去。我有点恼火,觉得刘邦偏把一些往日彼此心中有数的事都一一戳破,很有点揭我**的味道。换句话说,今晚的刘邦明摆着违反了我和他之间的游戏规则。
他却没有看我,只是悠悠地道:“刚才我回来这一路上,看着天上繁星点点,心里就在想,不知我的这位夫人能不能从满天的星星里看出一个人的未来,比如怀王的,又比如,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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