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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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战还在继续,步战营就像一只巨大的磨盘,将雍军的轻车骑卷入其中,并慢慢磨碎吐出。明眼人此时可以看出这场战争的胜败归属。
章败了,这是他自巨鹿之后的第二次失败。
他败给了这时代另一位不逊于项羽的战争天才——韩信。
但章仍然是一位优秀的军事指挥家,他迅速对雍军做出了调整,指挥士卒集中兵力将樊哙、周勃和范目围了起来,巴人士卒都是步战,唯有这三名将领骑马,所以目标明显。章的意图是擒贼先擒王,只要这三个带兵大将亡于军中,则汉军必乱,雍军才能有一线胜机。
这一番调动使得樊哙、周勃和范目顿时处于危机之中,虽然步战营士卒在奋力向将领身边杀去,但因为樊哙刚才冲得太猛,和身后的士卒拉开了一段距离,使得他们一时间根本无法和士卒会合。
刘邦又狠狠的拍了一下墙垛,恨道:“这个樊哙。”和前面那句话相同,但意思却完全不一样,先前说出这句话,虽然是觉得他鲁莽,但还有三分赞赏的意味,但现在这四个字就完全是恼火了。就是因为樊哙的莽撞,使得一场可以完胜的战役出现了变数。
刘邦看了看立在身边的韩信,低声问道:“韩将军,咱们要不要再派些人出去?”
韩信淡淡的看了刘邦一眼,道:“此刻两军混战一处。就算增兵也改变不了大局。”顿了顿,想是看刘邦脸色有些微变,才又道:“汉王放心,樊将军、周将军都是难得的猛将,应当不会出什么意外。”
刘邦只得“哦”了一声,回头再向战场看去。忽然失声道:“那是谁?谁摔下马了?”
城头观战之人闻言一齐凝视向樊哙和周勃几人处看去,战场离城墙尚远,影影绰绰只见得到樊哙等人地身影和敌军混战在一起,却分不清楚谁对谁。众人心头一紧。都是经过战阵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在这种混乱的战场中,骑兵摔下马来,几乎就是死路一条,这种残酷可不管你是将军还是小兵。
韩信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显然就算樊哙三人当中确实有人战亡。他也不打算再向战场上增加兵马。因为现在虽然小范围内樊等人陷入了危机,但就整个战场而言,胜利的天平已经迅速向汉军这一方倾斜,或许只要再支持片刻。章邯就将不得不鸣金收兵。
而且,我知道韩信不肯增兵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汉军实在是人数太少。
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五万人,不但要吃下整个关中。还要为未来关东诸侯王的反扑作好准备,这十五万人实在得精打细算的使用,所以韩信自然不肯在一场已经必胜的战役中投入更多的军力。慈不掌兵。有时候领兵地大将为了全局考虑。就得心硬如铁。
城头上一阵静默。
幸而便在片刻之后。雍军中响起了鸣金之声,章终于撤兵了。虽然他知道樊哙等人也撑不了多久。但他自己的队伍却溃败得更快,若不想就此变成光杆司令,也只得含恨退兵而去。
韩信这才回过头,微俯了俯身,道:“回汉王,章退兵了。”
刘邦却只嗯了一声,便转身急急向城下而去。他和樊哙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老兄弟,此刻也不知是不是樊哙在战场中负了伤,忙着到军中探看去了。
“食其,你待会儿也去看看。”我回身向审食其道。樊是我的妹夫,若他出了什么事,苦地是吕须,我自然得打听清楚。
……
然而审食其的消息尚未传回来,步战营的范目却已经派人来请我过去。
派来的是一个巴人士卒,憨憨地,也不太会说话,只是强调范将军有事请王后过营。我微觉诧异,以前和范目打交道,都是关于商业方面的事,待他入汉军率领步战营后,我不想让刘邦觉得自己连范目这个巴人首领也拉拢了过来,便不再怎么和范目相见。而且我虽为王后,终究是女子,在军中直接和将领打交道的机会毕竟

以范目派人来请我的行为便透着几分怪异。
想到范目今日刚刚大战归来,莫非是在战场上发现什么特别地事非要和我说?
想了一会儿,还是摸不着头绪,决定还是去范目那里去看看,便带着琼莹随那士卒悄悄去了步战营范目的大帐。前红玉的前车之鉴,我原不想带着琼莹姐妹随军,但看她们一脸非要生死相随地模样,也只得将她们带了来。心里还存着侥幸,如今我们到底是在十几万汉军地护卫之中,大约不至于再现当年红玉地惨剧。
一路走,一路又问那士卒:“你家范将军可说过为何请我过营?”
那士卒呆了一下,只道:“小人……小人听说范将军说,王后是个女的,所以要请王后过来。”
因为我是个女地?真是一个简单的答案。我头一次觉得自己满头都挂满了黑线,叹了口气,决定还是不再询问这个士卒什么问题了。
刚到步战营,就见范目一脸焦急地在营门前来回踱步。他身上染血的战袍还未换下,似乎只是随便让人包扎了一下受伤的部分。见我到来,范目几步跑了过来,匆匆施了一礼,道:“末将见过王后。”
“范将军免礼,”我微笑道:“不知范将军请我前来究竟为何事?”
“这……”范目迟疑了一下,低声道:“请王后入帐一谈。”
我看着他的神情,心中疑窦更深。范目虽然受中原文化影响很深,但还不失为一个爽直的汉子,这般欲说不说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见。
进了范目的营帐,范目脚步不停,直接撩开后帐的隔帘走了进去。我倒有些迟疑,后帐通常为将军日常起居之所,我身份敏感,这么贸然跑到一个男人住的地方去,总是不妥。但想到范目的种种异状,还是带着琼莹迈步走了进去。
范目起居的地方很简单,也就一个板榻,一个案几。我的目光在扫过案几之后,立刻落到板榻上躺着的一个人身上。那人满身满脸都是血,一动也不动的卧在榻上,似乎生机已无。
范目突然撩袍跪拜了下来,道:“末将斗胆请王后至此,是想请王后施手救救他。”
“救他?”我失声道:“军中自有医官,范将军为何不遣人唤来?我于医术一道,实在是不通得很,只怕帮不了范将军。”
范目咬了咬牙,道:“军中虽有医官,却不便施手,他……她是女子,这伤口包扎敷药都需解衣而为,所以,只能救王后出手相救了。”
我一怔,几步走到榻前,用衣袖将榻上人面上的血渍抹了抹,一张熟悉的面孔露了出来。“十一娘,怎么会是十一娘?”眼看着十一娘面白唇青,已是出气多入气少,知道不妙,忙回身问道:“可有伤药?”
“有。”范目忙从地上爬起来,从案几上抱过来一大堆瓶瓶罐罐,“这些都是找医官要的,都是好药。我刚刚已经给她灌过一些内服的药了。”
“琼莹,去找热水,净布,再去找些酒来。”我一边解开十一娘的衣服,一边连声吩咐。范目在一旁连声道:“有有有,都备在外面,就是我们一营都是大男人,不好动手。”说罢,不待琼莹出去,已经闪出帐外,片刻间就端着一大陶盆热水,胳膊上还搭着一大堆净布,手指头上还勾着一个酒壶。
我虽不是医道中人,但治疗外伤还是看军中医官们做过,将酒与热水相兑,以净布蘸试清洁伤口,然后再敷以伤药,最后包扎。但当我解开十一娘的内衣时,仍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寒气,除了四五处小伤口外,还有一道巨大的伤口横贯十一娘的腹部,皮肉翻卷,部分深透的地方似乎已经隐隐可见内脏了。
在这个时代,这种伤势足以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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